10月4日,夜。吴畏乘坐一辆外地牌照的汽车进入安市,根据冰瀑提供的地址,找到赵一零在千豪露汀的家。他原本的计划是连夜潜入,趁着赵一零不在的时候找到冰瀑想要的东西,然后迅速离开。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走。这是他在离家之前就已经做好的计划。但是。
因为赵一零家窗户关闭的原因,这个计划没能立刻实施。
剩下的,便是趁着夜色在赵一零家的外墙玻璃上装上监控摄像头。之后他在网上找了一家不用登记证件也可以入住的旅馆。也就是井上木长期租住的,由地下车库改装成的胶囊旅馆。与井上木发生交集的始源也是在那里。时间是在吴畏入住胶囊旅馆后的第三天。从公共浴室洗漱完毕回自己房间的路上,远远的就听见旅馆的管理员在敲某位住客的房门。敲得很暴力,隔着房门朝里面说话的声音也很粗暴,甚至可以说一点礼貌也没有,已经完全没有了三天前给吴畏领路时的谦卑温和模样。躲在房间里的男人不甘示弱。明明都已经被逼得不敢露面了,嗓门上却仍旧大得很。隔着一道门,两个人就像是在比谁的声音更大。
同是天涯沦落人,吴畏生出了想要施舍的心。
当晚的后半夜,他朝那个房间塞进了一封信。一封写在卫生纸上的信。信的内容是:
一份挣快钱的工作。如有兴趣,请在今晚十点将本信作为介绍信带到井久路的公园。具体地点,喷泉广场雕像群。
比墙上违规张贴的小广告还要可疑的柔软纸片。没有寄件人,没有收件人,没有关于工作内容的介绍。连能挣多少钱都没说。怎么看都像是恶作剧。
可是即便如此,井上木还是去了。
在喷泉广场吴畏对井上木说自己是离家出走的。来安市是为了投奔朋友,但是朋友也被禁足,没法见面。自己身上的钱不多了,打算找表哥帮忙,却又怕表哥已经被家里人监视。说不定一家人正围坐在表哥身旁,就等着他打电话回去。希望井上木能够帮忙提供一个可以打电话的手机,并允诺会支付一笔报酬。一笔足够支付四季度房租的报酬。
对于吴畏的说辞,井上木自是不信的。所以他才会在听完吴畏的说辞后扯下吴畏的面罩,并把吴畏拉到路灯下教训了一番。被一个年轻的,声音还带着青涩的小子骗到离住处有很长一段距离的地方,听一段莫名其妙的话,会生气是正常反应。只是,被缺钱窘境掐住了脖子的人太容易抛弃理智。没有挣扎太久,他就投降了。他答应了吴畏的要求,两人约好第二天晚上八点交易。地点,喷泉广场。接着,时间便如书页般轻飘飘的从8号翻到9号。指针如常的转完了上午来到下午。当井上木还在路上晃悠,吴畏才刚刚办完退房手续的当口,一件改变两人命运的事发生了。
赵一零连网了。他在连网状态下插入了那张带有定位功能的卡。之后吴畏收到冰瀑通知,千豪露汀里的男人必须解决。
吴畏用塑料布将三千块钱包好装在一个药品盒里,将一张卫生纸贴在盒子上。纸上写的是:今晚高坡公园十六号出口附近,或许可以把效果提高二十倍。如果决定要来,提前买上一张今晚去炎城的机票。然后他将药盒子和其他的药一起装进手提袋里挂在雕像上。又在手提袋上贴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井上木的救急药。
而关于吴畏这次行动的诱因——七年前周乔楠的死,目前说来却是个充满着疑问的事。周乔楠被发现时是趴在屋子的中央,呈向门口爬动的状态。当年的卷宗上记录的是意外死亡。而吴畏则说他把周乔楠按在了沙发上,周乔楠是在沙发上窒息而死的。
最先发现周乔楠异样的是一个在走廊上逗弄小孩玩耍的女人。之后她叫来了自己的家人,再之后就是茶楼的工作人员,以及更后面入场的办案人员。案发现场也因为没有及时保护而遭到破坏。仅剩的线索是在现场发现的一根属于女人的断发和一对不属于任何被调查对象的女款鞋子的鞋印。DNA鉴定显示那根头发不属于任何一个当年被调查的女性。最后那根头发被猜测为是周乔楠带进去的,又或者是其他某个在办案人员到达之前进入过房间的人留下的。现在看来,那根头发说是当年吴畏戴的那顶假发上掉落的也不一定。
而周乔楠的遗孀安溪则认为那是丈夫在外面的出轨对象的。
南鹏长叹一口气,只觉得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浪还比一浪糟。他掏出手机,想给郑北望打电话。
可是,电话却是看护接的。
早春的流行性感冒把郑北望送进了医院。他已经在郑西坡所在的远田医院里住了好几天,据说还要再留院观察一段时间。看护说雇主下过死命令,在郑北望康复之前禁止接触任何涉案人员。所谓的涉案,除了委托人,被调查人,探员们也算。准确的说,除了医护以外的所有人都不能探视。而看护嘴里的雇主就是郑北望的儿子,郑定。南鹏想起上一次见郑定时的情景。病房外的走廊上,冷漠的脸色,布满血丝的眼里充斥着能肃杀一切的怨。那次是因为郑北望被委托做一起案件的顾问,破案后被罪犯家属报复。虽然案件不是南鹏负责的,郑北望也不是南鹏请的,但是南鹏还是被郑定敌视了。
一想到那张臭脸,南鹏便没了打扰郑北望的心思。只是请看护代为转告了一句:一切顺利。
接下来的事应该由年轻人接力了。
只是,望着对面的大楼时他生出一个念头——或许,等到案子结束了,还是可以去做老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