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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昌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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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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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红涛》连载

第四章 王开富 播火上津湖 郑恶魔 断头庄家铺

时序1926年10月尾之傍晚,前往桃花山同东一区农协会委员长李恒久商议消灭桃花山土匪事宜的胥耀庚、屈阳春、廖学愚等人返回,大伙还沉浸在联合华容县何坤讨贼委员会兵力、一起进剿山匪的事宜中,未曾料想到反被土匪偷袭纵火。

刘大富故作悲伤,拉拢屈阳春说:“你和我儿子伟民同籍共窗,他在外为国服务,你在家为民操劳,你们都有远大志向,我已老朽,不如将团总之要职让贤于你,保境安民……”

哪知屈阳春一听,怒火万丈: “你别来这一套,绅士宝座我没有福气坐,我只想当一个普通老百姓,我们革命的目的正是要打倒你们这些作威作福的土豪劣绅,让天下的贫苦百姓过上好日子……”

刘大富自讨没趣,和刘志樵一伙灰溜溜了。

熊熊的火焰肆无忌惮地扩张着它的爪牙,企图把所用的地方全覆盖在它的统治之下,吞噬一切的火舌扫过之地便是一片废墟。

周边民众纷纷将房屋被焚的农友接往自家暂歇。胥耀庚、屈阳春两家人和与会众人一道,前往廖家台廖学愚家中暂歇。

众人到达廖家台时,已是二更时分,在廖学愚家中夜餐后,李良耀主持召开会议,首先郑重道:“我们杀了几个土匪,但凭我们几个人杀不完天下匪徒、恶霸,穷人要翻身,过上幸福生活,必须团结起来革命,打倒土豪劣绅,铲除贪官污吏,否则就要被欺压,今天就是一个教训。要革命必须有组织有领导,穷人的组织就是农民协会,我们的领导就是共产党,为了增加我们的力量,我们要迅速扩大我们的组织……湖北区执委指示,小河口小组升为支部,仍由世华老弟负责。”

接着,李良耀传达国民党省党部、共产党湖北区执委指令:国共合作,建立革命统一战线。

李良耀最后道:“费必生、严斌等同志在湖北区委特派员金在天指导下,于去年十二月建立了全省第一个共产党县部委——钟祥县部委员会,马振邦特派员和聂炳文、陈步云特派员分别建立了国民党天门、监利县党部,天门正在成立全县农民协会,我们石首落后了,没有跟上新形势。”

于是大家商议先行成立国民党东一、东二、北二区区党部,李恒久、廖学愚、冯世华分别兼任区党部常务执行委员;并相约七日后,选派代表,齐聚石首县城,成立共产党县部委、农民协会。

众人拟定分头活动:李良耀、胥耀庚二人先行石首城着手筹备,廖学愚、吴先洲先期前往东一区联合剿匪,冯世华去江北传达,王开富负责中区,屈阳春坐镇东二区负责火灾善后,巩固农协、壮大自卫军。

第二天一大早,赵协民急匆匆跑来告知,村民在沟里抓到一个重伤土匪供认,是刘大富、刘志樵、刘礼田、毕世宏、文天福等土豪“资请”他们干的。

大伙义愤填膺,连忙召集自卫队,扑向刘大富庄园,哪知刘大富自知在家难以生存,已经连夜潜逃武汉了。于是李良耀、胥耀庚、廖学愚、屈阳春、李恒久众人打开刘大富粮仓,将其粮食、财物分发房屋被焚民众。

接着,大伙兵分几路,捉拿幕后指使者刘志樵、毕世宏、文天福等恶豪,可惜跑了刘礼田、文天福等人。刘志樵、毕世宏等数人被捉拿归案,愤怒之民将他们砍杀于火舌扫过之后的废墟,来祭奠火灾死难者。

其后,王开富、冯世华、李恒久等人告别返回。

临行,李良耀叮嘱王开富:“虎子,上津湖周边还没有我们共产党的组织,你是那里的火种,我们盼你早日把上津湖烧滚,烧红。”

胥耀庚疑惑道:“听说庄家铺准备另成立一个农会,成分很复杂,农民兄弟意见很大,你要把农会办成农民兄弟自己的组织,并且要共产党领导,你的担子不轻啊!”

王开富深感责任重大,拱手辞别,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午时初刻,王开富策马到达上津湖北汊东岸。归家心切的王开富遂西渡湖汊,在断腰堤登岸,亭午时分到达万家岭,这里离庄家铺只有一里多路。王开富兴奋至极,正待催马绕岭西行,忽然岭西厮杀一片。王开富连忙打马上岭,只见四个手持梭镖的蒙面家伙正围攻两个农民模样使大刀的青年人。

使大刀的高个四方脸,约模廿多岁;使大刀的稍矮个略长的脸上,浓眉大眼,约模十五六岁,刀法纯熟,毫无惧色。高个四方脸力敌使梭枪的蒙面胖大汉和黄大头,渐渐不支。蒙面胖汉照四方脸劈面一梭枪,高个四方脸一刀扫开,蒙面黄大头乘机从后背死命直捅。王开富见状,拧截马缰急掷,正好荡断枪头。黄大头一愣,直奔王开富而来……

王开富何许人?

话说明朝朱元璋洪武十二年,即1379年元宵节,朱元璋以调戏皇妃、辱骂皇上之罪廷杖而死跟随自己东征西讨、守边平叛、屡建战功、敕封为伯爵的黄侍郎;同时,以“通元反叛”之罪满门抄斩黄氏一家。

黄侍郎祖先原本世居行中书省冀宁路(太原),因北方战乱被迫举家南迁,栖居江浙行省集庆路江宁县(南京)。

吴国公朱元璋攻取集庆路后,忽闻黄侍郎于山间连杀三虎,遂令其跟随自己征战,并命其二弟为应天府经历,职掌出纳文书,黄氏一文一武两俊生开始崭露头角。

洪武三年,明朝开科取士,黄侍郎之三弟、四弟与五弟黄克明同时参加京畿乡试,一起考中举人。时,朱元璋“求治之切,皆采用之”,黄克明被下派外省任县丞。六年后,黄克明调任直隶地区知州,京城黄氏五兄弟一时号曰“黄门五虎”,成为各派势力拉拢或攻击的对象。

黄侍郎正直、寡言笑,不拉帮结派,敢于直谏,成为心怀异志的宰相胡维雍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元宵节,朱元璋和大臣们酣于说谜,由内监传与对面楼阁的嫔妃们猜谜,以定输赢。时,一内侍走近已有十分醉意的黄侍郎,声称皇上令他将灯谜送与嫔妃们,胸无城府、对说谜兴趣不浓的武人黄侍郎,未假思索,应声而去。

朱元璋被宰相胡维雍的眼色牵引,瞥见外臣朝服格外刺眼的黄侍郎刚好递灯谜给碽妃。朱元璋像吃了苍蝇,立马回宫,一边廷杖碽妃,一边捉拿黄侍郎。

朱元璋最忌讳后宫与外臣接触,即使父兄也不例外。黄侍郎也不明就里地被杖得皮开肉绽,终至被活活打死。

因为元宵节后便是黄克明届满、回吏部候任之时,因而回州衙,准备与新任知州的交接而得以逃脱。黄克明逃至湖广行省荆州府石首县城东蚌蛤湖南边的杨泗古庙——柘林庙暂歇,以养蚕、喂鸡、摆渡而生存,并改名换姓为王安仁,躲过朝廷追捕,在湖畔衍嗣。

至光绪卅三年韶节,传至卅余岁的王金明(王德盛)喜得贵子。他巴望清苦的生计能从这个方脸大耳的长子手中换脱,遂取名开富。

小开富聪明能干,体格高大,被伙伴呼为“虎子”,可惜家境贫寒,全家人靠其父庄家铺中药店维持生计。小开富六岁时塾读,把《三字经》《诗三百》《离骚》之类不几天便滚瓜烂熟。

1918年夏,江水猛涨,江南大堤溃口,洪水泛滥,天花霍乱流行为患,而官匪豪劣及军阀却狼狈为奸,盘剥乡里,以致民不聊生,流离失所。王开富尽管不到十二岁,已是人高体大,亦被迫辍学,跟随父亲行医乡里。

时,兵荒马乱,尤上津湖一带土匪猖獗。匪谣曰:“上津湖上九十九个汊,汊汊都是我们家。”这汊去了那窝来,人心惶恐,日夜不宁。王开富目睹惨状,决心振民于水深火热之中。

王金明便锐意将看家本领悉数教与长子。

1925年始,北洋军蔡旅耿团驻防石首,那耿团长原本是响马出身,故军纪涣散,作风败坏,放纵手下弟兄勾结匪豪,搜刮民财,无恶不作。

时,庄家铺一霸郑秀成趁机坐大,霸占湖田、强娶民女、暗杀反抗者。周围陈家铺、屯子山、土城垸、长堤寺、断岗口、南港子等村庄深受其害。

王开富遂勤练大刀,并从北洋军手中高价买得手枪两支,于上津湖畔常常飞马耍枪、左右开弓,被伙伴们呼为“双枪虎”。

王开富遂联络郭忠贵、袁寿林、王三义等人抗租抗捐,打散郑秀成护卫队。

今年春,李良耀前来协助王开富在庄家铺建立秘密农民协会,领导农协会员开展抗租斗争。入夏,李良耀、胥耀庚介绍王开富加入共产党。北伐军入境,庄家铺农民协会公开活动。

王开富以一截马缰击断黄大头枪头,被激怒的家伙直取岭上王开富,用梭枪杆朝马上坐客横扫。王开富两脚一蹬,从马背上腾起,朝那家伙飞起一脚,那家伙猝不及防被踢倒在地,滚下岗坡。

王开富脚尖挑起标杆亦冲进杀群,那浓眉大眼的少年得以抽身,回头瞥见王开富,狂叫:“大哥!”这一喊把那四个蒙面家伙一下唬个半死,齐齐跳出圈外,落荒而逃……

“二弟,是你!你们为何在此厮杀?”王开富惊疑。

原来,那浓眉大眼的少年乃王开富之二弟王开贵(1910—2001,王开桂、王永炳,后任共青团调焦区委书记等职),那高个乃其族人王三义(?—1932,后任石首县第一区苏维埃政府主席等职)。

“这帮狗日的就是郑氏农会的杀手。”王三义抢道。

“郑氏农会?”王开富大惑不解。

“就是郑秀成搞的农会。昨天,趁你外出,郑秀成公开宣布成立庄家铺区农会。农民兄弟们,谁不加入谁就是‘贼’,谁不愿意,他的‘清贼团’就捣乱、威胁、暗杀。”

“我们各乡各村首先必须都建立自己的农协会,联合起来,才有力量和他们斗。”

“三义兄在屯子山把袁福阶斗得苦,袁寿林把长堤寺豪绅也闹得寝食难安,毕东凡的长工郭忠贵前几天组织长工们罢工,那毕东凡没法,准备给大伙工钱每年增到20吊么……”王开贵一一数道。

“虎子,你有经验,带着大伙干吧!”王三义急巴巴。

“开贵、三义兄,咱们立即行动,把各乡各村这些人找来商量商量!”

不表王三义、王开贵欣喜若狂地分头行动,王开富首先来到陈家铺,找堂兄王耀堂(王永灼,1902—1932),准备让他负责陈家铺农协会;也不说二更时分,郭忠贵、袁寿林、王三义等人聚集王耀堂家,听取王开富的指示:迅速建立各乡村农协会,发动农民都起来革命,并组织农民自卫队。

单表王开富鼓动各乡组建农协会、自卫队,与郑氏农会抗衡的消息,很快飞遍了上津湖畔的村村庄庄、乡乡里里。那郑氏把弟袁瑞堂着实吃惊不小,当下带着四个护镖乘黑摸进了郑家大门。

“郑兄,这王开富这次来者不善啊?”袁瑞堂那上窄下尖的申字脸上泛滥着慌乱。

“袁老弟,我也正为这事犯愁啊,这头老虎惹发了什么敢做的呀!”郑秀成忧心忡忡,那肥头大耳似乎膨胀了许多。

不一会,毕垂先也慌慌张张闯入:“郑兄,你得拿个谱儿才好啊?”

“王开富那小子一直就跟我有隙,而今我们这农会与其抗衡,只怕更是对我们恨之入骨了。再说他现在有南军、共产党撑腰,羽翼更丰,又同那帮惹是生非的家伙打得火热,彻夜聚会,我琢磨八成是要闹‘民潮’,同我们作对……”

“那……咱们还有宁日?”毕垂先抢过郑秀成话头。

“郑兄,我看不如把这区农会主席之位让于他,先把他拉过来……”袁瑞堂献策。

“这我也想过,”郑秀成呷了口茶,“不过,果真一让,正中他怀,我等只怕更无立足之处……”

“对,不能让。”毕垂先急道。

“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呀?”袁瑞堂心急。

“活人怎能让尿憋死?我们先礼后兵,先给他点甜头,他若不识抬举,我们就让湖上把头给他点颜色,咱们则可隔岸观火……”

“郑兄高见!”袁、毕二人齐声恭维。

这夜,各乡农民骨干会议在陈家铺热烈进行着。

“诸位,刚才听了大家的介绍,我认为各乡成立协会已有了基础,也是时候了,回去后要抓紧行动,迎接县农协会的成立,同时,千万防止豪劣们反扑,自卫队要充实,这是我们农民协会的后盾。”

“虎子,你见识广、经验足,我们大伙听你的,区协会由你领头。”郭忠贵(1906—1988,后任红三军手枪队队长等职)打断王开富的话,“既然江北、东区都闹红了半边天,难道我们就不能烧红上津湖?我们应该早日打出庄家铺区协会旗号,和他们的地主农会对着干。”

“对,行动要快,有了自己的协会,就不会有人跑到郑氏农会去了,早成立就可以早把那些受骗的人拉过来。”王三义放出眼光。

“开富老弟,反正秋收的谷子交了租,老婆孩子早已肚皮挨着肚皮啦,你们干,我也不含糊,怕死的是狗娘养的。”袁寿林铿锵有力。

“承兄弟们抬举,我就不推却了。现在我宣布:庄家铺区农民协会正式成立!”王开富站在众人中间黄钟大吕,“大兴乡由郭忠贵、长堤寺由袁寿林、陈家铺由王耀堂、土城垸由李子华、屯子山由王三义负责,其它各乡也应迅速组成本乡协会。目前,首要任务是各乡立即挑选精干自卫队员数人,组建区大队……”

会后,王开富留下袁寿林、王三义二人道:“要革命必须有组织有领导,穷人的组织就是农民协会,我们的领导就是共产党,我是共产党员,为了增加我们的力量,希望你们能加入……”

不等王开富说完,袁寿林抢道:“革命就革命,入什么党派,不入党不是一样地可以和兄弟一起为穷兄苦弟撑腰吗?南军没有共产党,不是一样把北军给打垮了?”

王开富开导袁寿林说:“北军没有共产党所以跑了,而南军因为有了国民党和共产党才有团结的力量所向披靡,农友要起来革命必须要有领导,我们不领导,豪绅就会乘虚而入,农协会就会成为他们的帮会,农友的革命就会迷失方向,走错道路,有了共产党领导,打土豪就有统一的指挥……”

王三义道:“虎子说得有道理,你让我加入吧?”

王开富点头道:“为了穷友翻身求得解放,寿林兄你应该很好地考虑一下。庄家铺区农协会就有共产党小组领导了。”

“共产党到底是个啥啊?”袁寿林不解。

王开富遂打开一本《向导》周刊,中国共产党《告农民书》映入袁寿林眼帘……

不一会,袁寿林对王开富道:“开富老弟,共产党说,解除农民的困苦,根本是要实行‘耕地农有’的办法,就是谁耕种的田地归谁自己所有,不向地东缴纳租课;还反抗各种苛捐杂税及预征钱粮、应征之钱粮,主张无论地丁或糟米,均只按照实际市价缴纳,不得征收……,你们共产党专门帮助穷人撑腰,要让穷人过上好日子,这个我跟你干,接受我吧?”

“共产党的事业是全民众的事业,不光是跟我,而是要领导天下的穷人翻身的……参加共产党,组织上必须保守机密,要父不传子,夫不传妻,服从纪律,遵守命令,随时准备为共产主义、为民众大业牺牲个人……”王开富引导道。

王开富从屉中抽出两面书本大小的纸质红旗,挂在干柴壁上,后一面红旗上角是镰刀斧头——这便是中国共产党党旗。“既然你们两人愿意加入共产党,我就代表组织接受你们,现在举行入学仪式!”

“请你们站在当中,将右手举起,我念一句,你们念一句。”王开富领誓,“严守秘密,服从纪律,努力革命,阶级斗争,牺牲个人,死不叛党。”

誓毕,王开富紧紧握住二人双手,祝贺他们成为共产党一员。

“我们共产党小组就是庄家铺区农协会的核心领导。往后,你们要牢牢记住‘大学’或‘CP'是我们党的代号,党员互称‘大学同学’或‘先生’,称负责人一律为‘兄’,共青团代号为‘中学’或‘CY’,团员互称‘中学同学’,如果是国民党员,就互称‘小学同学’或者‘民校同学’……”王开富严肃道,“做一个共产党员是光荣的,但作为一个共产党员来说,他将担负起革命的重担,随时随地要提高革命警惕,保守秘密;随时随地要打击敌人,消灭敌人;随时随地准备牺牲个人……”

“老爷,老爷,不好啦。”一个家伙慌乱不堪地闯入郑家会场,众人大惊失色。

“妈的,天塌了,有老子顶着,慌啥?”郑秀成故作镇定。

“他们……他们……要拉杆子和……老爷斗……斗……”那歪鼻子原来是郑秀成派出听壁脚的。

“郑兄,这……怎么办?”毕、袁二人不知所措。

“好,果不出我所料,真快呀,”郑秀成一咬牙,捏碎了一个陶杯,“跟我作对,下场如此……”

“毕老弟,你赶快召集你的铁手黄鼠郎‘清贼团’,备好家伙,随时准备……”郑秀成下令,“还要立即联络湖上把头,必要时,联剿民匪。袁仁弟,你在那帮穷小子心中印象最好,要抓紧扩充我们的农会,瓦解孤立他们。”

雄鸡大鸣、神曦东驾时,王开富兄弟正待出门,两顶座轿飞驰而来,稳稳当当落在大门口。紧在轿前的歪鼻子连忙掀起轿帘,从里面钻出一个肥头大耳、留小须的家伙,身罩绸缎袍,满脸堆笑,急趋王开富而来,倏尔迎面一拳,直逼王开富胸脯。王开富左手一挑,右掌横劈,那家伙双手一合,跳出圈外:“啊呀呀,王老弟,如今果是名不虚传!敝人闲事瞎忙,照应不周,还望老弟海涵哟。”

王开富冷冷道:“郑老爷一清晨光临寒舍,领受不起。”

“哎呀,老弟,咱们乡里乡亲的,如今又都是农会的兄弟,哪是什么老爷,叫我郑兄得了。”

“那请问郑兄,有何见教?”

“老弟呀,现在各地闹革命,搞农会,我们庄家铺区农会成是成立了,可是弟兄们都不敢参加,你可知为啥?陈婆婆的把头厉害呀,听说开贵小弟还遭过他们暗算?现在可好啦,有你压阵,我们就都踏实了。老弟呀,我今儿是专程来接你去主持农会、共谋大事、对付汉流湖匪的,你一加入,我们农会定会如虎添翼……啧啧,此处也够窄巴的,老弟不如搬到我家去,兄弟我也好日夜求教……”这肥头郑秀成眉飞色舞,只顾夸夸其谈,“老弟,上轿吧?”

王开富早已听得心火:“你老爷真可怜我们穷哥们?那好,等会儿我和所有饥寒交迫的兄弟们都到你家,让你好好领教怎样?”

“嘿嘿……王老弟真会开玩笑,嘿……嘿……”郑秀成皮笑肉不笑。

“怎么,不欢迎?不过,你不来,我们也会去的,郑老爷,少陪了。”王开富一甩手,大踏步而去……

“郑老爷,不好啦。”郑秀成满肚子急恨,回屋刚坐下,闯进一个黑肥汉,这人便是庄家铺一带有名的泼赖李黑皮,正是那日万家岭偷袭的蒙面黑胖汉,“郑老爷,王开富召集一大帮人开会,听说在成立什么自卫军,号召吃大户……”

“哼,老子也不是豆腐捏的,你去把我们农会的人马招来,老子也要立杆竖旗,再立护卫队。”

“黄鼠郎已去召集了,不过许多人都反了水……”李黑皮的话未完,只见黄鼠郎——这家伙正是那天袭击万家岭的蒙面黄大头,只带领十来个家伙,窜了进来。

“还有几十号人呢?”郑秀成不甘心这是现实。

“老爷,全被王开富那帮泥腿子给拉去了,还扬言我们是土豪劣绅、地痞流氓农会……老爷,那伙人坏事不小,足见当灭。”黄鼠郎煽风点火。

“你带弟兄们先到后院息着。”郑秀成朝歪鼻子下令,又将李、黄二人叫近:“王开富这小子,我们暂时可惹不起,瞅他不在,找几个带头反叛的教训教训,就说他们破坏农会。别怕,有我撑着……下午去把袁老爷那儿弟兄全拉来,备齐家伙。你兄弟俩就是农会护卫队的正副队长,我们暗放枪、明射箭,叫他们防不胜防,也知晓我郑老爷的厉害,不然只晓湖上把爷的威风。”

“多谢郑老爷提携!”黄、李二人满脸春风。

1926年11月中旬,石首县农民协会筹备大会在石首县城——绣林召开。“绣林”,因三国时,刘备与孙夫人在东吴成婚回荆州,船抵刘郎浦而登岸,居民早已满山挂缎,锦绣如林而得名。

王开富在筹备大会上被选为县农民协会筹备委员会委员,正待与当选为委员长的李良耀等人道别,王开贵、王三义汗流浃背、飞马而来:“哥,郑秀成他们强迫乡民参加大会,成立护卫队,扬言:谁不入他们农会,就是抵抗农会,格杀勿论。他们昨晚暗杀了刘五儿,今早又杀了张六喜全家……”

王开富义愤填膺:“妈的,他们倒先下手了。”话未说完,飞身上马,狂奔而去,那李良耀亦跨上马脊,同王开贵、王三义紧追其后。

王开富心如火烧,早把县城落了近二十里,一口气驰到断岗口。

这断岗口,地势复杂,历为用兵之地。据说南宋杨么揭竿后屡败官兵,岳飞奉旨进剿,命牛皋为先锋,杀向洞庭湖。牛皋兵驻江南、筑台(烽堆子)烽火与岳飞联络。杨么时居白莲湖一带,与洞庭湖有一道长岭隔断,杨么见岳飞势猛,决定南辙洞庭湖中,命军士一夜之间挖断山岗,以通舟楫。牛皋追兵至此,义兵早已远走高飞。如今此处已为汉流、土匪、黑道出没之地。

李良耀正要追上提醒,那岗上早飞下两条身影,挥舞大刀、梭镖,夹住王开富一前一后厮杀起来。待李良耀三人赶上,路边草丛又蹿出一帮家伙,挥舞尖刀、梭镖,没头没脑狠命砍杀。

一时间,断岗口恶战,硝烟弥漫。这时,岗上冒出一个歪鼻子大叫:“王家乱民听着,郑委员长有令,你等煽动乡民破坏农会,扰乱乡里,今派农会护卫队捉拿你们,识相的束手就擒,免做刀下……”李良耀大怒,“嗖”地飞出一镖直取歪鼻,那家伙早有防备,闪身躲过。

那帮家伙那是王、李等人的对手。王开富砍开大刀,直冲横闯,与王开贵前后开弓,越杀越起性,那王三义也是膂力过人的角色,杀得性起,连命也可不顾。歪鼻子见势不妙,一呼哨,那帮家伙没命没脑窜逃,无奈那李黑皮被王开富杀住,黄大头被李良耀和王三义夹着,分身不得。

这黄鼠郎原本是上津湖上的一霸、“把爷”吴中根的小舅子,现在土豪毕垂先手下卖命,却被郑秀成看中,命为护卫队副,自恃功夫了得,杀了刘五儿,如今又做了截杀王开富的开路先锋,企图获得田庄二十亩。

他倚人多势众,倒也有点神,早忘了王氏兄弟的厉害,不料大腿被削了一刀,正想脱身,忽听歪鼻子呼哨声,正中下怀,急欲窜逃,却被飞镖李虎截着,心坎一慌,被背后攻来的王三义霹雳一刀,削飞右爪,手中尖梭被李虎趁势夺过,反被李虎戳了个窟窿。

再说那李黑皮亦是吴中根的弟子,惯使大刀,心狠手辣,甘愿死心塌地为郑秀成卖命,乐为队长,暗杀了张六喜全家,也被许以二十亩田庄,领命袭杀王开富,起初以为三下五除二,就可以了事,不想来了个李良耀相助,因而心慌,刀法大乱,只图脱身;这当口,左手指被砍落两个,他强忍痛疼,伺机逃遁,待一声呼哨,黄鼠郎抽了身,自己却被王开富杀着。李黑皮惊慌,时,王开贵又从背后袭击,李黑皮刚想跳出圈外,瞥见黄大头毙命,心中大骇,一分神,那黑头被王开富飞削,滚落草丛。

郑秀成与袁瑞堂等人在堂房用茶,静候护卫队出击的佳音,正得意之际,只见歪鼻子吓得魂不附体地狂奔而进,众人大惊。

郑秀成急令袁瑞堂:“老弟,你我已是一个船上的蚂蚱了,快去把你的人马拉过来,咱们联手……”袁瑞堂不待郑秀成说完,急忙舍轿跨马,正待离去,早有一伙人气势逼人地封住了郑家大院,为首的正是王开富、李良耀众人。

郑秀成故作镇定:“王老弟光临寒舍……”

“少废话,你他妈的胆敢暗杀?”王开富怒气冲天,一纵身直取郑秀成。

李良耀一飞镖射中马股,袁瑞堂被掀下、急想抽身,却被李良耀紧紧砍杀。

霎时,从郑家后院涌出歪鼻子护卫队,被农民自卫队围堵,一时间,郑家大院杀开一场恶战。

看官,这场混战从晡时直杀至黄昏,真是天昏地暗,肉血横飞。

不表众人厮杀,单说郑秀成乃当地一霸,瞅王开富袭来,早已操起“文明棍”招架,一眼瞥见王开富腰间手枪,心中大怵,暗自咒骂派出买枪的废物,至今不见枪影。

你道王开富为何不一枪毙了郑肥佬?唉,可惜枪里只剩两发发子弹,这贵于黄金的子弹如何轻易使得?郑秀成与王开富不相上下,棋逢对手,从台阶杀到树杈,又从树杈杀到西房屋脊……

再说那袁瑞堂也是个角色,一手南拳也是小有名的,但被李良耀、李子华夹攻,一时也无法取胜,从大院斗到大堂,从大堂斗到后院……

院子里歪鼻子护卫队的马刀、樱枪、梭镖企图杀走这帮穷乡民,却不期乡民越来越多,人墙把个大院裹得严实。歪鼻子这帮家伙平日狗仗人势,横行乡里,鱼肉民众,早被乡民咬牙切齿,尤其连日暗杀农协会会员,乡民更是恨之入骨,如今听说王开富合了高手齐杀郑秀成,个个拍手,人人称快,纷纷操棒、持刀、执叉、拿镖,拥进郑家大院拼杀。

护卫队那帮家伙平日搬枪弄棍,人莫敢近,因而自恃艺高,怎奈今天势单力薄,一个个被怒火中烧的乡民你一刀、我一镖、他一棒、你一枪地杀得抱头鼠钻,却又被人墙围着无法走脱,真是关门打狗、闭户缉盗,只好磕头叫爹求饶。谁知怒火填膺的乡民偏不依,只顾杀个痛快,不一会,地下横七竖八,哀号震天……

歪鼻子原是上津湖把头安插在郑家的钉子,因而竭力怂恿郑秀成与王开富农协会对着干,以借刀杀人。起初他试图大显身手,使双刀斗杀王开贵、王三义,却占不到半点便宜,渐渐不支,正寻机走脱,瞟见护卫队狼狈不堪,神一分,早被王开贵从背后劈来一刀,砍中左肩,左刀“咣当”落地。王三义乘机进击,一刀齐齐砍下歪鼻子左膀,歪鼻子见大势已去,一缩身腾上马背。这时,李良耀正追击袁瑞堂到前院,一眼望见纵身的歪鼻子,急忙飞击一镖,正着歪鼻后颈,射其落马,众乡人纷纷乱戳……

袁瑞堂瞥见手下惨状,方寸大乱,无心恋战,企图越过人墙夺马而逃,没提防郭忠贵、袁寿林率王光昌、吴远明、张成仁、李必敬、周一培、王树成等自卫队员杀到,瞬间乱刀齐砍袁瑞堂。不多会,袁瑞堂已无招架之力,被李良耀飞起一脚,踢翻于地,众人刀、镖正待一起下击,李良耀大喝一声:“捆了。”

再说檩上二人各有所伤,郑秀成老练,王开富气盛,斗了近半个时辰仍不见高下。但郑秀成毕竟年大,加上体肥,此时已居下风,“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郑秀成一咕嘀,便伺机抽身,虚晃一棍,朝房头窜去,企图越墙而逃。此时,李良耀恰好令人捆了袁瑞堂,借马背一纵身,截断了郑秀成逃路,同时飞过一刀,郑秀成未及提防,待举棍还击,后背又被王开富狠命一刀,剁中右肩,郑秀成本能地一缩身,保住了右膀,但心中大憷,踏翻一瓦片,一溜滚将下来,众人齐齐出刀挥棒,亦被王开富喝住捆了。

当下,王开富掏出祖传秘药“梅花散”,替众人敷了伤口,众皆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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