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大勋兴奋不已,令饿了一天的自卫队员们在方家大院痛饮。忽然,大院外火光冲天,人声鼎沸,农军大疑。蔡大勋操刀指向“水上飞”一伙囚匪,朝身边熊迪急叫:“老熊,你看住这帮狗日的,其余弟兄跟我冲。”
蔡大勋操刀直冲而出,却瞥见火把下陈春先、杨华堂、王导潜、蔡大友、王天相等人。
蔡大友出生于附近的茅草岭一大户人家,七岁入私塾,稍长,赴省城长沙求学,接受新文化、新思想,1922年春,辍学打理家务,其后,参与蔡协民发动的农民运动。
殷实的蔡家深受湖匪之害,蔡大友闻自卫队剿匪,遂与家人蔡大森、蔡开春、蔡开夏召集乡民赶来参战。
王导潜佯装不快:“闯哥,你们也不留几个让我们过过瘾,酒喝也撇开我们……”
这时,徐时中已提来一坛酒掷过……
一顿酒饮之后,农军在墨山铺召开大会,公审处决“水上飞”等恶匪。
夜幕降临,烟雨笼罩时,桃花山的剿匪亦近尾声。当下,石首、华容两县农民军一面决定成立联合指挥部,推何坤为指挥长、廖学愚为副指挥长;一面在桃花山麓石华堰召开乡民大会,愤怒的乡民当场捅死被活捉的杨绍林、孟兰臣、王丙辽、李玉林等匪魁。
何坤、陈次蕃等人正待班师,一骑飞来大叫:“不好啦,不好啦。”众人大怵,定眼一瞧,来人乃县农协会执行委员蔡上林(1898—1932,蔡东曙,后为中共湘鄂西省委特派员)。
刘革非性急,直冲蔡上林大喊:“东曙,咋啦?”
原来,就在讨贼委员会桃花山剿匪之际,蔡协民、杨岳彬、刘公武、欧阳曙、蔡上林、蔡守正等人留在县城商讨:出席湖南省农民协会、省总工会代表大会与全县妇女开展问题,筹备成立华容县总工会与国民党华容县第二次代表会,如何铲除“四害”。
华容“四害”,即县议长傅道南、议员孙伯助(孙耀甲)、邑绅白鹤年(白久阶)和县财产保管处前处长罗昌,这四人召集败类,勾结官府,引兵害民,搜刮民财,鲸吞公款,为虎作伥,蹂躏百姓。
傅道南放羊洲被批斗后,自知罪孽深重,与死党、帮凶孙伯助、白鹤年逃往汉口法租界,罗昌则腰缠贪污来的巨额公款逃匿长沙。旅鄂同乡、国民党党员袁芸雪等人侦悉傅道南、白鹤年行止后,蔡协民指派欧阳悟(1903—1927,欧阳心吾,后为华容县总工会副主席等职)带领国民党党员张云襄,携带县党部公函赶往汉口,会同袁芸雪拘捕傅、白二人。不料,被混成国民革命军营长的孙伯助反告,袁芸雪被武汉卫成司令部扣留。
欧阳悟、张云襄一面赶赴长沙办理省府公函,一面电告华容县党部。
于是,何坤、刘革非众人急奔县城,同蔡协民、刘公武等人商讨对策:刘革非、刘公武即刻前往省党部协助欧阳悟、张云襄;何坤领团防队蔡凤林、何雅南、欧阳洁等骨干队员赶赴长沙,缉拿罗昌;徐履仁、江述秋等代表赴长沙与会。
之后,夏曦、谢觉哉以湖南省党部名义分别致电武汉卫戍司令部和北伐军总政治部,经总政治部正、副主任邓演达、郭沫若周旋、敦促,武汉卫戍司令部派出两名军官率二十名士兵,押送傅道南三人至长沙。欧阳悟、刘革非等人与省总工会组织部长涂国钦,联络在长沙的华容籍学生庄南香、肖采其以及其他人士百余人,齐集火车站等候。傅道南等被送往省监狱关押。不久,罗昌亦被缉拿,关押省监狱。
12月1日,华容农民代表徐履仁、刘革非、张从作、黄泽民,工人代表江述秋等出席湖南全省农民协会和全省总工会召开的全省第一次农民和工人代表大会。徐履仁被选为大会主席团执行主席,刘革非被选为农村斗争调查委员会委员。会期,他们遇见了华容籍湘阴县农协会委员长、兼国民党湘阴县党部常务委员的傅光夏代表。
未几,国民党湖南省党部特派员秦雨田奉派回县,改组县党部,并指导华容东乡农民运动。秦雨田出生于四区一农家,1922年考入长沙私立修业学校,1925年底毕业回乡,1926年春加入共产党,同时加入国民党,先后任国民党四区分部组织委员、赵家坊农民协会执行委员长,选送广州国民党中央党部“政治讲习班”学习后,到北伐军第二军政治部宣传队。
接着,国民党在县城召开华容县第二次代表会,徐履仁传达湖南全省工农代表大会的精神后,程学敬、蔡协民、欧阳悟分别作上届、农运、工运情况的报告。
大会改选县党部。为培养国民党左派,由刘公武任县党部常务执行委员,蔡协民、欧阳悟、廖一贯、程学敬、何坤、曹国宾等为执行委员,刘开国候补、肖正纲任干事。
桃花山剿匪,石华堰乡民大会之后,“石华讨贼联合指挥部”副指挥长廖学愚与石首东区的吴先洲、李恒久等人,告别指挥长何坤等华容群雄后,赴石首县城筹备县农民协会成立,暂且按下。
且说在东二区捉拿八十丈纵火指使者后,负责去江北传达省党部、湖北区委指示精神的冯世华,便马不停蹄、西渡荆江,回到小河口,安排了一下工作后,飞马北上,穿过郑家台、冯家潭、三户街,正要策马南行,直趋新码头,忽然,横沟子道上几个家伙慌慌张张迎面窜来,不由分说,挥刀乱砍冯世华。
其后又有几个家伙惊慌失措地夺路而去,为首的粗腰大腹被深灰绸褂罩着,此人便是江北大饕蒋传喜。
冯世华瞧出那帮家伙乃是惊弓之鸟,无心恋战,趁其不备,寻机挥杀了几个凶匪,调转马首,猛追上去。那帮家伙狗急跳墙,索性齐齐回身围杀冯世华。怎奈冯世华势单力薄,不时险象环生。
恰在危急时,江边拥来一帮渔夫,操叉挥杆冲杀过来。为首的长脸宽额、墨眉大耳、瘦高个,此人姓胡名盛荣(1903-1986,后任西北军区军需办事处主任等职),生于石首县北一区周家剅,早年双亲病故,七岁放牛,十一岁长工,后佃田被夺,只好捕鱼为业,颠沛流离,栉风沐雨,斗逆熬寒,疾恶如仇。
时,胡盛荣正在江边捕鱼,觑见冯世华被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操起竹篙,喝着渔民奔来救助。蒋传喜遂拼命窜逃。
这时,南边道上又冲来一支人马,手持砍刀、刺矛、铁铳之类,为首的使大刀,直冲而来,截住蒋传喜狂劈,这人便是中共湖北区执委新码头支部书记徐尚炎(1898-1928,后任中共石首县部委组织委员等职),出生于石首北一区新码头,1924年在中华大学附中时加入共产党,1926年春回乡从事农运,是年夏与靳典海、徐尚海建立共产党支部;时受北一区农协会之命,组织游行,以扩大农协会影响。
蒋传喜企图北逃监利,徐尚炎率众穷追,当下三下五除二,众人将蒋传喜五花大绑,解押而归。胡盛荣仍呼渔民回船,捕鱼不提。
共产党小河口支部书记、国民党北二区党部常务执委冯世华与徐尚炎打话毕,路边涌出一条大汉大呼:“这位莫不是冯哥么?”冯世华定眼一瞧,分明是毕成浩族弟毕成教。告别徐尚炎等人,冯世华下马在毕成教家早饭,另有曾繁清等人作陪。
饭后,冯世华策马北上荆江北支流蛟子河(蛟子渊)畔重镇横沟子,远远眺见横沟子浓烟滚滚,叫声震天,冯世华十分诧异:莫非土匪袭扰?江北刘志山几庄匪徒最为猖獗。冯世华抽出大刀,飞马疾驰。
只见迎日寒眼的马刀、林立冲天的梭镖汇成一条巨龙,蜿蜒横沟子街道,不时振臂高呼:“打倒土豪劣绅……”
冯世华刚要策马龙首,旁边闪出两个红袖巾抢住出路:“你是什么人,竟敢冲闯我们协会的游行大队?”
“兄弟,我找你们协会委员长有急事。”冯世华下马。
俩人打量了冯世华一番,便将他带到一个手持尖刀、体格魁伟的大汉前,叫道,“大哥,有人找你。”那“大哥”回头一视,惊喜不已:“志平弟,那阵风把你吹来的?正好给我们指导……”
冯世华兴冲冲:“浩然兄,想不到你在贵处惊天动地呀!”
李浩然(1905-1928,后为中共新厂支部书记),出生于石首县江北新码头,自幼聪敏好学,胆识过人,1921年入石首县新厂两等小学学习,1925年5月加入共产党斋公桥小组,不久任组长、区农协会副委员长,刚才带路的便是斋公桥组员李会吾、李光海。
冯世华瞅了瞅几个五花大绑的家伙,只见他们前胸挂着“打倒恶豪邱红雨”“打倒恶霸刘跃齐”“打倒恶霸王美田”等大牌,便笑道:“李兄,你可捉到了几条大鱼啊。”又指着火光冲天的房屋问道: “那儿为何大火焰焰?”
李浩然十分畅快:“那是劣绅李厚斋的仓库,李厚斋逃跑了,协会便将粮食全分了,有人便点了一把火,烧个痛快。”
游行队伍开到蛟子河滩,喝令那几个被捆的家伙跪下,不一会,几颗人头滚进河里。群情激昂,齐声欢呼。那场面真有排山倒海之势。
告别李浩然等人,冯世华沿蛟子河西进,向新厂驰去。太阳偏西时分,冯世华驰过尼姑庙,告别蛟子河,驱近新厂。
眺望新厂集市,冯世华心中大惊:“为何杀气腾腾?”不由抽出大刀,朝前急骋,没走几步,迎面冲来一小股人马。
为首的那家伙马刀脸,手持特制钢刀,狠命冲杀而来,这家伙正是江北“香爷”千端鬼刘志山的得力干将、本埠把头周厚德。
冯世华不敌匪徒的围攻,坐骑早被砍伤,却又走脱不得。周厚德见状,乘机狠命一刀,直劈冯世华前胸。忽地,“咣当”一声,周厚德钢刀被冲来的一把长叉挑开,匪徒即刻陷入重围之中。长叉大汉直取周厚德,周厚德无奈,大叫:“佘巨源,老子与你势不两立。”
佘巨源(1904-1932,佘巨远、佘巨元、佘从海,后任湘鄂西省苏维埃政府财政部科长等职),生于石首北区南五洲,后迁居江北陀杨树,1922年冬在中华大学加入共产党,参与李良耀、李兆龙组织的“石首旅省同乡会”,在同乡会中介绍陈贵舟等人入党,1925年春受中共武汉地委派遣回乡,在新厂两等小学校长熊龙章(1878—1952,清末秀才)支持下,发展张国增、杨吉安、张玉龙、雷大柱、张保清为党员,同赵连章等建立石首县第一个共产党小组,1926年春同李良耀、赵连章建立石首县第一个共产党支部---中共武汉地方执行委员会新厂支部,同时,佘巨源与赵连章、张国增等人指导成立以周立斋为委员长,李浩然、王荣槐、刘济明等为副委员长的石首县最早的区协会——北一区农民协会。
新厂小镇紧临荆江,匪痞为患,豪劣猖狂,农运一起,匪劣均咬牙切齿。时新厂饕餮张氏五兄弟,人称“五霸”,玩弄伎俩,一面开仓放粮,一面联络竹全美等乡绅勾结匪首刘志山,合剿农协会骨干与共产党员。刘志山正中下怀,便率周厚德、杨五皮、温关口等进驻新厂,企图一举消灭农协会。
这日午后,时为1926年11月之初,刘志山率匪众直扑中共新厂支部及农协会驻地——新厂两等小学校,一路狂呼,破门而入,屋内却空无一人,匪徒正疑惑,梁上齐齐压下木头、沙袋,将大门堵住,把众匪截成两群,后堂早冲出一彪人马,同梁上大刀、长镖一齐砸向匪徒天灵盖,室内小撮匪徒气焰顿消,鬼哭狼嚎,全被斩杀。
刘志山恐盛,伺机逃遁,蹿到街头,却傻了眼:大街两头人流滚滚而来,杀声冲天。香爷急令杨五皮、温关口分头截杀。匪徒依仗人多,且都有些看有本领,更有张氏五霸撑腰,香爷又事先指使一批地痞混进农军队伍中扰乱,因而刘志山迅速得意起来,令周厚德钻到农军背后袭杀。一场恶战直杀到日头偏西。
其实,佘巨源等人早得知匪徒来袭。昨天晚上,土匪温钻洞被帮哥温关口指派回来潜伏,以便里应外合,未料被农军侦悉,温钻洞经不住农军怒审,和盘托出实底:千端鬼得到新厂市镇上豪绅的贿请,召集自己所辖的几庄人马,准备于今日午后乘农协会干部开会之机一举消灭。
当下,佘巨源等人商定:农协会干部照样进屋开会,身手好的弄些木头、沙袋伏于梁上,其余藏于后堂,并派人将潜伏的匪徒全部捉拿。佘巨源与张国增则率众伏于角落,待匪徒进袭后,自卫队由东、西两路夹杀,周立斋则率一部自卫队监控“张氏五霸”。
千端鬼被农军围杀,眼见败局已定,便带着心腹钻进了竹全美后院,乔装打扮,逃到公安去了。
余下群匪无首,阵脚大乱,温关口只好钻进温钻洞家的地洞,却不知早在农军网中。赵连章便用长绳套住他的脖子将他拉出洞来,被农军用铁叉捅死;杨五皮也不知何时被张国增一伙捣死。周厚德只好东躲西藏,率几个心腹向监利窜逃,被冯世华截住后,妄图立杀冯世华,却又被佘巨源围困,周厚德众匪当场毙命。
农军一清战场,独不见了刘志山,一审问俘匪才知底细,于是愤怒的农军云涌竹全美大院……捉住了竹全美和未及逃脱的几个匪徒。当晚,农军在竹全美大院前坪坝上,搭起高台,斗审活捉的大小匪徒及竹全美,鸡鸣时分,农军架着匪、豪,砍杀于下荆江沙洲。以后一时间,江北大小匪豪纷纷躲藏。
第二天,受省党部、湖北区委推派的佘巨源与张玉龙、杨吉安,赴武昌“中国国民党湖北省党部党务干部学校”学习,由张国增、李浩然、雷大柱分任共产党新厂支部书记、组织委员和宣传委员。
冯世华与江北群杰送别佘巨源三人,一道南下,直赴石首县城,参加县农协会成立筹备会。
1926年11月中,石首群雄齐聚县城元后宫,召开农民代表大会,成立石首县农民协会筹备委员会。李良耀被选为县农筹执行委员长,胥耀庚为副委员长,廖学愚、李恒久、王开富、王子英、徐尚炎为执行委员,熊金龙、李金蓉分别负责宣传、组织,秘书李树人。
会议决定成立石首县农民自卫军总部,从各区乡自卫队抽调精干徐明光、李道生、胥道新、胥月亭、易为叶、谢思林、李定昌、张家华、温少梅、袁良池、柳杨烈、杨本元、焦华富、朱三义、高国珍、易为叶、易步云、徐克明、熊传述、刘明沛……一百余人,组建县大队。胥耀庚为总队长,统领县大队和各区纵队。
宛如一块碧玉嵌于长江中游的石首县,横卧大江南北、湖北省中南部;北襟江陵、监利;江南在东北角临江小集市塔市驿,与监利、岳阳、华容共享;东以桃花山脊与华容分界;其南与华容北乡接壤,南二区则飞悬于华容与南县之间;其西南邻接安乡;西以虎渡河与公安分界;其西南部纵贯藕池河、安乡河诸河流。
西晋太康五年,公元284年,分华容县西南境,置石首县,属荆州南郡。自荆江而下至石首县始有山,突出为江流之砥柱,名石首山,县因以名。北宋初年,分石首东部为建宁县,治于槎港山;其后,两度分合。元朝时,石首属江陵府、中兴路;明清时期属荆州府。
时,石首九个行政区只有北一、东一、东二三个区及庄家铺地区建立了区农协会,因此,王开富、管祖凤(管祖奉)、王子英、郑长豹、陈贵舟、徐国珍等六人受命回乡,分别组建中心、西一、西二、南一、南二、北二各区农协会。
不表石首群雄不辱使命,到次年春,各区农协会均已建立,并发动群众剿匪斗劣、分粮减租、禁赌戒毒,以至九曲荆江南北,农协会中天。
单说散会后,县农协筹备执行委员王子英马不停蹄,西越藕池河,直趋王家岗。倏地,良马一声长嘶,不肯启步,王子英疑惑之际,路边草丛蹿出几个挥刀恶人,不由分说,围住王子英砍杀起来,王子英急忙抽出马刀迎击。
时,天色已朦,那几个恶人企图乘机致王子英于死地,俄顷,王子英险象顿生,那为首的刀客乘虚,直劈王子英后脑……
王子英(1900-1932,王多耀,后任石首县苏维埃政府主席等职),生于石首县西二区王家岗一富农之家,自号凤祥。王子英从小天资聪明,但受后母虐待、责难、毒打,曾离家出走,后一面田间劳作、偷闲弄枪舞棍,一面自学考入县立高等小学,1925年在武昌荆南中学加入共产党,次年10月受共产党湖北区执委派遣,回石首发展组织。
王子英觑见大刀劈来,猛地一闪,那一刀顺其右脊劈嵌于马背,那马发作,疯狂闯去,王子英闪在一旁,却又被围砍……
这帮家伙正是“嗨爷”百脚兽的喽啰,他们勾结豪绅、串联官吏,横行安乡河域,白天伏于渡口、山角、路边草丛,伺机抢杀;晚上丢字喊款,闯门入室,拉肥猪(绑壮年)、接观音(绑女票),猖狂至极。
王子英而今也陷进了他们的埋伏,匪徒倚仗人多势众,越砍越狠,王子英左臂早已中刀,匪首一声尖哨,匪徒大刀齐齐直劈王子英,王子英眼看就要毙命于刀下,匪众狂笑。骤然,匪后刀风顿生,匪徒刀叉被齐齐挑飞,冲来的一支人马一下子把匪徒杀得七零八落。
原来是王长青、王多伦、王士奎、王若江、王业祥、王金山等族人得报,一齐杀到。那帮家伙,顿时惊慌失措、狼狈逃窜,又被闻讯赶来的文盛建、徐兆龙、黄绪炎、林在尧等人包围,不一会,那帮胆大妄为的刀匪被全歼于藕池河西。
县农协会筹备会成立的消息,原本让藕池河西的人们将信将疑,而执行委员王子英的到来,使乡民喜从天降。当晚,王家被挤得水泄不通。安乡河东的茅草街顿时山雨欲来风满楼,吓坏了豪吏匪劣们。
也在这晚,西二区区长徐习亭(徐锡庭)的寓所风声鹤唳,鼠窃狗盗、魑魅魍魉蝇营狗苟、惊哄鼓噪。
“诸位,诸位,静一静。”徐习亭故作镇定,“那王小子鼓动那帮穷鬼们想闹事,妄想也在老子眼皮底下搞什么农协会,不过……”徐习亭卖弄关子,“我倒可以顺潮而流,只是诸位……”
“农协会要是一搞,我们都不得安宁,”塌额徐炳元抢道,“那王小子教唱什么‘天上孙公作救星,领导农民求革命,手把锄头锄野草,锄除野草好长苗’,这不是明摆着要闹事吗?”
“区长,区长,不好啦,”这时闯进一个瘦矮老头,“我……我……的管家探听得那帮穷鬼又在唱什么……什么‘肚子饿了,没有饭吃,那个叫你不吃?没有地皮,打土豪!除劣绅!实现国民革命,打倒帝国主义,穷人要翻……翻身啦……’”
“妈的,真是反啦。”徐习亭大叫。
“大哥,先下手为强啊。我们何不都凑点钱,把百脚兽请来将他们一网打尽。”徐炳元献计。
“好,我们愿出钱。”瘦矮老头等人积极响应。
徐习亭闭目而哂,仿佛胸有成竹,众人疑惑不解。
“区长,区长,百脚兽……”大门再一次被闯开,钻进一个领三四个护卫的乳臭未干的小子,“遭公安五区谢代昌‘三保联防局’的围剿,已和他的把兄杨万生逃窜别处……”
“他娘的。”徐习亭大骂。
“不过……”那小子赵黑南神秘兮兮。
“不过啥?有话快抖嘛。”徐习亭不烦耐。
“那边还可召集二十余人……”
“二十几人,顶屁用。”
“哥,不如我们自己拉杆子,你是区长名正言顺,搞‘国民革命军’……”徐炳元煽风。
“对!妈的,老子怎没想到?唉,不行,我没这个权力,”徐习亭叹了口气。
“我们大伙全力推举丙元兄执掌农协会……”一个家伙的话未完,其余连呼叫好,徐习亭对徐炳元春风满面道:“你和赵小弟去召集那边的人马,如此如此。”
没过几天,茅草街长春布匹店驻进了二十几号人,身着灰色军服,腰挂盒子枪,贴出告示:招募士兵,组建国民革命军,维护地方安全,保护民众财产。不一会,一大片人攒聚店前跃跃欲试。街东的皮老三,街西的韩老六,南街的“金环蛇”,北街的“银尾蛇”,被最先录取,分发了军装,到处耀武扬威、神气十足。
王子英十分蹊跷,与文盛建、郑家瑾等人一合计,一面派人飞马县城打探底细,一面迅速组建自卫队,并暗中派了几个牢靠人去应招,一来摸摸底,二来里应外合。
日头刚偏西,去县城与应招的两方面的信息使王子英等人大吃一惊:原来这伙“军人”是百脚兽的逃匪冒充,来招兵买马,对付农协会;并得知盒子枪全是假的。
傍晚时分,夜幕把大地裹了个严实,凉飕飕的风像针刺一般使人心碎。
从各乡村陆续赶来的自卫队队员们有的持刀、有的握镐、有的操镖、有的拿叉,聚集在谢家台,等待出发的命令。
“诸位,今晚把大家招来,是要打一场我们自卫队成立以来的第一仗。”王子英神情肃穆,心潮激荡,“这是显示我们穷人威力的一仗,只许胜不许败。”
“出发!”自卫队长文盛建下令。
队伍接近茅草街时,兵分两路,王子英领一路攻正门,文盛建、郑家瑾领一路攻后门。瑟瑟的寒风淹没了农军的跑步声,长春布匹店很快被围了个严严实实,王子英一马当先、砍开大门、长驱直入。先前打入的亦乘时操刀恪守窗口,以防匪窜逃。有的匪徒在梦中见了阎王,惊醒的丧魂落魄,还未来得及操家伙也做了刀下鬼,有几个企图抵抗的又被郑家瑾从背后砍杀……
“反了,反了,姓王的小子硬是要跟老子对着干。”第二天一大早,徐习亭在以文盛建为委员长的西二区农协会成立的欢呼声中咬牙切齿,“不除掉这小子,誓不甘休!”随即唤过徐炳元吩咐道:“如此如此。”
1926年12月下旬,共产党湖北区委特派员李良耀在县城主持召开石首县部委筹备会,众人推举李良耀为书记,徐尚炎、王子英分管组织、宣传。
这天深夜,漆黑一片,呼啦啦的冷风把人直往南刮。已当选为中共县部筹委宣传委员的王子英在西一区谭家湾联络工作,告别孟广春、谭大银等人后,疾步东行,朝家中赶去。
入冬的安乡河水奄奄一息,那奔流雄浑之势早已消退。王子英踏上沙滩时,风刮得更猛更冷,他不由得一颤,朝独木桥跨去。蓦地,一声呼哨,寒光陡现,数条挥刀黑影把王子英围在垓心,王子英伸手一抽,糟糕,没带大刀……
在茅草街等得焦急的徐习亭正待再派人探听,大门被闯开,五花大绑的王子英被推了进来。徐习亭不由得心花怒放,哈哈道:“王老弟,委屈你啦。唉,我也没办法,保乡安民是本区长的天职,你聚众闹事,扰乱乡里,民愤极大,我也不得不这样啊……”徐习亭一挥手:“押走!”
刚出门,王长青、王金山等人率众堵住去路。徐习亭不由心惊,大声叫道:“各位,本区长为保境安民,捉拿歹徒,这是经革命军同意的,谁要是闹事,一律押送军营。”
王子英被押送到团山寺北伐军驻地时,东方喷白,徐习亭一伙兴高采烈打道回府不表。却说北伐军驻军营长谭建明一见王子英,喑喑吃惊,立即喝退左右,亲自松开王子英绑绳:“兄弟,你怎落入了虎口?”原来谭营长是王子英荆南中学同学。
“你现在处境艰难,要是再被捉来,我可无能为力了,你不如先到外地避避为上策啊!”
王子英在谭营吃过早饭,便乔装打扮北穿公安,到达江陵弥陀寺,同林维章、周保芝、皮瑞麟等人一并活动,按下不表。
1927年在大雪纷飞、水冻冰凌中莅临神州。刺骨的寒风无情的刮过下荆江,袭击着上津湖。
1月12日一大早,石首县中心区农协会委员长王开富弥望皑皑白雪、凌凌冰椎,不由心喜:“正好操练操练自卫军。”于是他摘下墙上大刀,往后背一甩,正待出门,遥见北道上飞来一骑,马蹄溅起的花沫如孔雀开屏。
王开富定睛一瞧,飞马而来的是县农民自卫军总部的徐明光,王开富大振:“徐兄,难得你大驾光临,快进屋,咱兄弟俩先干两杯?”
徐明光勒住马头,从衣缝间摸出一纸块,递与王开富,抱拳道:“王老弟,公务在身,不便久留,下次再来打扰你,不醉不休如何?再会!”徐明光说完,策马而去。
王开富赶紧展开纸块仔细一瞧,原来是“石首县农民协会、农民自卫军总部令”:
东二、中心、北一、北二各区纵队部——于民国十六年一月十二晚合剿刘发洲,原部署不变,中区由花鱼浃(现崩入长江)、东二由西河坝、县大队由荷芜浃(现崩入长江)北击……北一、北二各一部分由东西两段渡江,一部沿江防守。各部亥时三刻就位,子时初刻总攻,以鸟铳三响为号,皆以白巾扎腰为识,不得有误。
委员长 李良耀 总队长 胥耀庚
丙寅腊月初八酉时
王开富惊喜若狂,高声叫嚷:“好消息呀,好消息!”把个王开贵叫得心里痒痒的。随后,兄弟俩分头传讯,各乡人马于戌亥之交齐聚沙岭子。
王开富将几百号人编成左、中、右三队,自领中路,王三义与袁寿林分率左、右队。人衔枚马摘铃,踏破冰雪,顶着寒风,向刘发洲挺进。
队员的大刀、梭镖、长矛,早已擦得雪亮、磨得锋利,还有些背鸟铳的腰间别着短剑或是菜刀,还有几个持的是尖尖的竹冲担。这时,不知谁哼起了小调:“鲜花莫插牛屎中,凤凰莫落乌鸦群,穷汉莫入汉流窝,免打烂锣坏鸣(名) 声!”
一片歌声立刻在雪地开花。王开富早已敞开棉袄,迈着虎步,走在最前头,背着的那把大刀就是在八十丈大战匪徒时的战利品,钢火特别好,腰间别着只有几发子弹的盒子。
这时,一个嫩稚的声音传来:“凤哥,土匪真的都是满头红发、蓝眼睛、白眉毛,真吃人吗?”这是小山子的声音,王小山才十六岁,大概是最小的队员了,小山子是个孤儿,父亲病故后,母亲被土匪抓去了。
“那是坏人哄骗你的,土匪和我们一样是人,他们尽干缺德事,可是一碰上我们大军不是告饶,就是脑壳掉。”这是杉木桥农协会委员长李凤缓的声音,此人体伟力大、惯使长矛,人称“长矛李”。
“凤哥,你们可得留几个土匪让我过过瘾呀!”
“陈婆婆是牛头马面的冷面阎王,专吃小伢子……”这是张成仁的声音。
“骗人……”
原野一片银白,雪光照亮了大地,路旁的树枝变成了臃肿的银条,远近的房屋披上了素装,坎坷不平的地面被大雪平衍,变成一望无垠白蒙蒙的一片。风执拗地把一切都往一个方向吹,凛冽的空气直往衣内钻。
亥时悄过不久,王开富率部到达指定地,王三义、袁寿林率队向左、右撒开,与县大队和东二区自卫军衔围,把刘发洲的陆路围得个铁桶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