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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昌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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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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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红涛》连载

第一十八章 代表团 逆雪溯荆江 王都庆 查搜三育社

吴玉章对孙壶东惋惜道:“没有工农民众支持,又没有得到改造的旧军队举义,难免事与愿违啊!但愿伯承整顿奏效……”

城内外枪声、呼叫声四起之际,湖北省政务委员会委派接管宜昌民政、财政官员夏隆基、胡海鲲、杨树芬、高岗石一行陆续抵达宜昌。为安全计,吴玉章让他们避难峡州饭店,筹谋接管。

委夏隆基为宜昌新县长,胡海鲲代管司法委员会,高岗石为市公安局长,杨树芬为榷运局长,王德安为宜昌关监督兼交涉员,邓元成监督航政处,由省财政委员会委员长朱纪卿代管征收局。

杨经曲率警队三十余人保护峡州饭店,驱离企图闯入者,扞卫夏隆基、高岗石一行走马赴任。

吴玉章让孙壶东向武汉电告宜昌事件:“十七日午,贺师因缴北军械,发现枪声,登时枪声四起,被缴械之兵与缴械之兵遂乘机抢劫,秩序大乱,继以搜索枪械为名,肆行掠夺,城内外各商店住户被劫者十有六七……九、十两军为黔军,在鄂西纪律俱很坏,奸劫、骚扰、病商,为地方患,任意筹饷,地方极为怨愤,与革命军名誉很有损害,非予切实整顿不可。”并请武汉另选宜昌关监督兼交涉员。

武汉临时联席会议一面分函总司令蒋介石、前敌总指挥唐生智“吴玉章同志报告鄂西军队劫夺暴行事,引起人民严重不安和强烈愤慨,当从严惩办;下令将以上两军开拔东下”,一面电九、十军军长命令其迅速制止并严行查办。

王天培乃电令刘守仪暂编第二师缩编为独立一团,由罗启疆担任团长,唐四明为独立二团,重申军纪。

1月19日,天将暮,雪乱舞,半梅花绽半飘柳絮。峡州饭店。

徐佑根汇报:邮局职工会已经成立,正在罢工之中……

吴玉章惊诧问:“掐指一算,宜昌邮局职工罢工二十余天了?难怪邮件无法接收。”正欲与徐佑根赴宜昌交涉署,与交涉员王德安问责英国人鲍威尔,迫使鲍威尔答应工人条件,让邮局职工复工,并电请武汉临时联系会议撤换鲍威尔;其时,三位青年汤风冒雪,持董用威信函求见。 孙壶东将三人迎进室内,围炉夜话。

吴玉章展信一瞧,是请他就近协助指导黄大祯、佟文正、罗明铎三人负责国民党宜昌市党部筹建,以开展民众运动。

话说黄大祯、佟文正、罗明铎入省党部党务干部学校学习未几,中国国民党湖北省党部召开第四次代表大会,经董用威、钱介磐提议,祖山竹、冼百言、黄大祯、易吉光、王均予作为宜昌代表,参加会议。易吉光担任大会常务决议案起草委员会委员,祖山竹为提案委员会委员;祖山竹、冼百言当选为监察委员,黄大祯被选为候补执行委员。

会后,省党部派遣黄大祯、罗明铎二人回宜昌,黄、罗二人请准佟文正同行,重返鄂西。

临行,黄大祯三人登门向董用威告辞和请教,董用威给他回宜昌后的工作一一指示后,提笔给吴玉章书信一封。

告别董用威,黄大祯三人从武昌城北门出城,迎着雪花,由武胜门码头过江,登江汉关码头,乘江轮逆江而上。

吴玉章看这三位青年激情满怀,怡悦地让徐佑根协助他们成立国民党市党部。

“李芳园、张清夫、王寿桦本为投机分子出来组织党部,起初抗令,不肯交出,后经吴先生说以利害,始肯交出部分党员名册,但重要文件、器具仍未交出。”徐佑根愤愤不服,“党章规定:党员须遵守党章,服从党的命令及决议,否则,即为违反纪律,予以开除党籍的惩戒处分;为切实肃清内部之幼稚及反革命分子,建议开除李芳园、张清夫党籍。”

罗明铎似有所悟:“张清夫痛恨北洋统治,向往革命,应该是本党坚定的党员;李芳园在北京进入本党;应该懂得本党规章,怎么会如此造次呢?”

吴玉章预感棘手,乃曰:“他们成立党部,固然有投机之嫌,但也情有可原,既然交出若干名册,就让省党部措置他们;我们则遵省党部令,重新登记党员,另行组建市党部……”

乃由黄大祯、佟文正、罗明铎三人筹备市党部;徐佑根仍负责工会,准备成立全县总工会。

1927年1月20日,丙寅虎年腊月十七。北风夜卷地,冻云晓黏天。贺龙接总司令部、总指挥部令:开拔鄂东。

向子云独立三旅由宜昌码头登船,陆续撤离宜昌,直接东下鄂东武穴。

散飘白絮影,雪深江雾浓。

一艘由汉口逆上宜昌的小火轮抵达大南门奎星楼码头。

为首者中等身材,国字脸,三十来岁;浓密的眉毛下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充满着智慧和力量;挺拔的鼻梁下,富有气质的唇形张扬着高贵与优雅;他,就是“武汉各团体赴鄂西发展民众运动代表团”团长曹壮父。

曹壮父,光绪二十二年八月出生于湖北省阳新县龙山乡曹家湾一地主之家,由本村私塾考入龙山高等小学校,接受同盟会会员曹亚伯民主革命思想影响,于1913年考入武昌中华大学预科,与恽代英、萧楚女同班,志同道合,经常一起评论时政,切磋振兴中华之道。

升入湖北外国语学校后,曹壮父应友人之邀任龙山高等小学英文教员,把恽代英、萧楚女寄来的《共产党宣言》《向导》《新青年》等在龙山传播,组织集会,发表演讲,揭露帝国主义的侵华罪行和封建制度的腐朽没落,常为武汉的一些进步报刊撰稿,揭露黑暗,讴歌光明。

1922年3月,曹壮父考入南京河海工科大学,1924年春加入共产党,其后参加国民党。暑假回乡,曹壮父以禁烟为由,团聚民众,开展反对土豪劣绅的斗争,建立阳新县早期革命组织——曹家湾“除毒会”,会长曹钦明,组织委员曹振亚,秘书李品芳。“除毒会”以反对吸食鸦片、毒害人民为宗旨,发动农民群众,开展与土豪劣绅的斗争。

1925年初,曹壮父当选为共产党南京支部委员,宛希俨为书记;4月,身为国民党南京市党部委员的曹壮父和江苏省党部执行委员兼青年部长宛希俨等人联合各团体,开展盛大的悼念孙中山之活动。雨越下越大,恽代英从容不迫,演讲不止,台下无数听众深受打动。

五卅惨案发生后,曹壮父、宛希俨等立即召开共产党南京支部紧急会议,部署南京民众开展声援上海人民的反帝斗争。

6月4日上午,南京万余群众在国立东南大学集合,由宛希俨、曹壮父、王觉新等带领,到城北、下关示威游行。游行队伍先到鼓楼日领事署示威,然后直奔下关,到英领事署抗议,再到江边英商和记洋行与英、日商轮船码头示威。

游行队伍抵达江边后,一路宣传。演讲者悲愤慷慨,码头工人、黄包车夫、行路士兵听了落泪;深受英国资本家残酷压迫的和记洋行工人们,齐呼“饿死也不给仇人做工”,开始罢工。

曹壮父等又组织英商和记洋行全厂五千多工人进城,与学生队伍汇合,一起示威游行。

持续四十二天的罢工迫使英商接受复工十三项后,工人才复工。

期间,曹壮父还大力组织社会募捐和救济,妥善安排罢工工人的生活,并用募捐的钱在下关创办“南京五卅工人学校”,从中培养一些先进分子加入共产党,建立共产党下关小组。

是年暑假,根据共产党武汉地委委员董用威指导,曹壮父偕同萧楚女到阳新,在曹家湾组建“青年促进会”和“妇女天足会”,组织青年、妇女参加反帝反封建的行列。随后,成立由其兄曹玉阶任组长的共产党曹家湾小组。

10月,曹壮父任共产党南京地委宣传委员,在新街口、浦口等地举办党员训练班、工人训练班。

1926年1月,曹壮父当选为国民党南京市党部常务委员。2月,国民党江苏省党部和南京市党部决定创办“国立广州中山大学分设南京附属中学”,派曹壮父、宛希俨前往广州争取国民党中央和广州国民政府的资金支持。经曹、宛二人多方周旋,广州国民政府同意常年供给该校教育经费,并拨款三千元作为临时开办费,曹壮父任校长。

6月,曹壮父被调往上海,担任国民党江苏省党部秘书长;9月调任共产党徐州独立支部书记,并兼任国民党江苏省党部驻徐州特派员,在国民党徐州支部长顾子扬和滕仰支创办的私立徐州中学任辅导员,以此掩护,除整编改造马大嫂红枪会外,领导组建铜山县第一个农村支部——共产党东贺支部,继之在泗县、邳县、睢宁等建立共产党组织和农民协会。

12月,直鲁联军总司令、山东省省长张宗昌率军南下占领徐州,包围搜查私立徐州中学,曹壮父跃上屋梁,揭开瓦片,将文件藏在屋顶,只身逃到大观园浴堂,与袁家镛、叶梦兰等人会面,共商对策。

时,武汉成为北伐重心,共产党江浙区委书记罗亦农遂指示曹壮父、袁家镛一行九人由上海搭乘轮船,前往武汉。

轮船尚未停靠码头时,岸上一群男女青年使劲地向挥手。曹壮父眼尖,为首的是武汉国民政府警卫团政治指导员陈孝先与自己的心上人王天民。

宜昌姑娘王天民早已被曹壮父的卓尔不群深深吸引,未等曹壮父下船站稳,便急不可耐地拉着他前往驻武昌阅马场的共产党湖北区委军事委员会报到。

曹壮父换上中山服,暂留湖北区委工作。

12月13日,莅临武汉的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国民政府委员与湖北省政务委员会主席、国民党湖北省党部、汉口特别市党部代表组成临时联席会议,代行最高职权。共产党员吴玉章、董用威和苏联顾问鲍罗廷参加会议。自此,武汉成为国民革命中心。

同日,陈独秀、张国焘、瞿秋白、李维汉、毛泽东、彭述之、项德龙、李立三、张太雷、萧子嶂聚于汉口,举行共产党中央特别会议。

《政治报告》及其《政治报告议决案》认为在“赤的联合战线”中,“我们的党之独立,是指独立的政治宣传和党的组织,而不是说在现时一切实际政治争斗中都应该独立行动,不与国民党合作”,不要“幻想组织工、农、商、学一切群众在我们直接领导之下”;我们急应努力进行的策略是“维持国民党军事首领势力之均衡”“扩大民主主义的宣传”,为了“国民党的联俄联共政策及对工农运动的态度”没有大的变动,必须“改善我们和国民党的关系”“扶助左派建立以汪精卫为领袖的文人派政府”“一切群众运动尽可能的与左派合作”“在工农群众实际争斗中勿存幻想,如手工业工人过高要求,工人纠察队执行一部政权,实行耕地农有等”。

《关于国民党左派问题议决案》认为“土地还未成问题,目前的农民问题是减租减息、组织自由、武装自卫,反抗土豪劣绅,反抗苛税杂捐”。

特别会议决定改组共产党湖北区委兼汉口地委,张国焘任书记,组织委员汪泽楷、项德龙(项德隆、项英),宣传委员陈潭秋、蔡以忱,职工委员李立三,民运委员董用威,军事委员聂荣臻,妇女委员蔡畅,农运委员陆沉兼全省农协会委员长,秘书周慰真(周维桢)。

与此同时,蒋介石与张静江、谭延闿等国民党中央委员于1927年1月3日通电全国,“中央党部及国民政府暂驻南昌”,并令黄埔同学会随迁,以留南昌的“中央政治会议”行使最高权力,赶走武汉国民政府财政人员,截留各项税收。这样,南方政权实际形成两个中心。

时,武汉方面只掌握国民党中央党部机关之宣传部、农民部、工人部、妇女部和海外部, 而南昌方面则掌握组织部、青年部和秘书处;双方形成分庭抗礼之势。

而南军左翼势如破竹,北进宜昌。共产党湖北区委与国民党湖北省党部决定派员赴鄂西地区指导工农运动,以由董必武、钱介磐主持的党务干部学校训练班学员李勋、田靖武、刘鼎三、徐文卿、张志云等十余名共产党人为骨干成员,以曹壮父为共产党湖北区委特派员、国民党湖北省党部鄂西巡视员,担任团长,组建“武汉各团体赴鄂西发展民众运动代表团”,开赴鄂西地区。

1927年1月7日,曹壮父“赴鄂西代表团”在风雪中,由汉口江汉关码头乘小火轮逆江西上。

一上船,代表团即商议如何快速发展民众运动诸问题,初步议定:曹壮父、刘鼎三等筹组共产党宜昌特别支部,王燮、卢渊负责宜昌工会,符向一、庄开熙等筹建宜昌农民协会,其余人等分赴各县,其中,李炼青、徐文卿、张志云赴江陵。

1月12日上午,大雪纷飞,北风呼啸,船抵石首县碾子江湾,恰逢石首县北二区农民自卫军纵队准备借“船”渡江剿匪。 北二区农民协会委员长徐国珍与共产党小河口支部书记、北二区党部常务执委冯世华和刘鼎三曾在武昌相识,冯世华和刘鼎三是中华大学附属中学同学,徐国珍则由武昌荆南中学进入中华大学,曹壮父是他们学长。

当下,曹壮父众人听了徐国珍、冯世华汇报后,极力称赞石首县民众运动的发展,应徐、冯二人请求,曹壮父让刘鼎三以湖北省农民协会特派员身份,留石首指导工农运动。

1月14日,船泊江陵县沙市,李炼青(1905-1929,李练青、李莲卿,后任中共宜昌县委代书记等职)领众人,迎着风雪,直赴沙市商会——县党部驻地,共产党江陵县特别支部与国民党江陵县党部侯蔚文(1903—1932,侯燮堂、侯燮团、侯协堂,后任中共湘鄂西省委监察委员等职)、张家骦、刘以成、向克诚、李圣文、吴海泉一干人喜出望外,大家正在商议明天成立江陵县总工会事宜。

李炼青,生于当阳县沙溪总沮水河畔张家木林子一地主之家,排行老大,取名“炼青”,“千锤百炼,炉火纯青”之意;老二取“栋梁之才”意,名李良才(1907-1928,李良材,后任中共鄂西区特委沙市联络站站长等职),兄弟俩先后以优异成绩从当阳县立第一高等小学校考入荆门县湖北省立龙泉中学,积极参加开创鄂西新民主主义革命先河的“五县边界乡俗改良会”和马列主义研究会,兄弟俩先后于1925年、1926年春加入共产党。

去年3月,李炼青受共产党武汉地委委派,以湖北省党部特派员身份来江陵。经考察,他发现圣路加中学教师刘以成(1895—1977,刘季沛,生前为长沙县立中学退休教师)、童世光(1904—1996,童辅之、童扶之,生前为湖北省政协常委)指导沙市失业店员彭泽林、刘长林、文少萍、丁本瀛等十余人成立的“励进社”,较为进步,便设法接近,通过彭泽林加入该社,不久当选社长,并改其名为“共进社”,相约为共产主义事业而共同前进。

圣路加中学由沙市教会圣公会会长杨器之与商界青年袁齐萱于1921年在丝线街黄州帮黄州会馆创办,起初聘请戴练江、李敬先、柯毓才为教员。出生于湖北汉川县南乡系马口、丁家集的刘以成、童世光先后于1924年8月、1925年夏受聘该校。

童世光由武昌文华大学预科于1923年初考入北平燕京大学,与戴练江(1890—1974,生前为河北医学院附属医院院长)、刘以成经常给学生讲述革命道理,进行反帝反军阀宣传,促使邓恢复、邓述诗、佘贻泽(1911—2015,杨公素,生前为中国驻希腊大使) 等少数学生冲破教会禁锢,走出校门,参与沙市三育社反帝运动,迫使当局将横征暴敛的沙市税务局长朱锡侯免职调离,由朱峙山接任局长。

由沙市商会会长胡子仁与唐均民(唐均明)、吴希颜、陈钦斋、李星阶、曾琴南等商界青年在黄州会馆帝主宫成立的沙市三育社,推戴练江为社长,开办三育社小学,悬挂列宁、孙中山画像与马克思、甘地名言,聘请李东屏、方子衡等人执教,禁止鸦片、嫖赌,学习《资本论》,订阅《时报》《申报》《生活》《生活周刊》,传播新文化,宣传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使学生在德、智、体三方面发展。

肖承慎于私立南开大学毕业回乡,从其父遗产中捐献一千银元与三育社,作为小学基金。三育社则在大赛巷尾购置一块空地,修建公园式体育场,曰“晓庄”,举行体育、文娱活动。

1925年3月中旬,孙中山逝讯传入沙市,戴练江,杨器之发动荆沙区各界群众在沙市丝线街太平帮泾太会馆,举行追悼活动。刘以成、童世光指导邓述诗、邓恢复、佘贻泽学生会带队参加,市民追悼者络绎不绝。

4月2日,在濛濛细雨中,沙市各界齐集于汉阳帮晴川书院,举行追悼孙中山大会。

圣公会、三育社、圣路加中学、甲种商业学校、乙种商业学校、省立九中、成沙高等小学、女子高等小学、瑞华小学、小学私塾联合会……学界二千余人,各工厂工友三干余名,沙市保卫团全体与会,送来挽联四百余副。

追悼会在学生的奏乐与合唱中拉开帷幕。

公推中央陆军第三十六旅旅长徐宗仪为主祭官,日本驻沙市代理领事市川信也为陪祭官,其所送挽联:“亚洲列宁又逝惊震全球呈惨色,汉族明星遽陨谨降半旗志哀忱!”

《长江商务报》经理侯伯章(侯柏章)担任追悼会主席,首先报告宗旨,继述中山先生之功勋。

发起人之一、沙市商会副会长汪文灿演说之后,散发传单:召开国民会议,废除不平等条约……

接着,江陵县知事俞联辉、警察局长雷震霖、沙市商会会长白嘉璧、劳工联合会代表李铁农、水警四区区长徐国瑞均有演说。

军乐声里,全体对着孙中山画像行三鞠躬礼,摄影而散。

五卅惨案之讯在六月飞遍沙市,沙市商会白嘉璧、汪文灿出面成立“五卅惨案荆沙后援会宣传部”,推杨器之为部长,胡子仁、唐均民、马坤生、吴继贤、耿济川(耿继川)等人执行委员,鼓动荆沙各界群众纷纷上街,游行示威,愤怒声讨帝国主义罪行。学生代表邓恢复与宣传部向各商店、钱庄募集五千银元,以“荆沙后援会”名义,汇交上海后援会,以声援慰问顾正红、何秉彝、尹景伊、陈虞钦……死难烈士亲属。

而李炼青则召集共进社刘以成、童世光、刘长林、彭泽林、文少萍、丁本瀛诸人,详阅《中国共产党为反抗帝国主义野蛮残暴的大屠杀告全国民众》:“血肉横飞的上海,现在已成为外国帝国主义的屠场了!这是偶然的事么?不是的。这是资本帝国主义统治下的必然现象。资本帝国主义存在一天,被压迫民族和被压迫阶级每日都有被屠杀的可能呵!”

刘以成、童世光携往三育社传阅。

设于上海亚东医科大学的中华民国学生联合总会(兼上海学生联合会)向内地派出五卅血案宣传报告团。张霁帆为河南省宣传特派员。总会常务委员、东华大学土木工程科学生共产党员张超担任长江线团长,钟复光(1903—1992,生前为北京经济学院图书馆主任)与郭寿华、沈尚平、虞仲平、曾克家、王德林……为团员,带着五卅惨案流血图及宣传传单,乘轮沿长江上溯,历经镇江、南京、芜湖、安庆、九江、武汉、岳阳、长沙,组织群众集会,介绍五卅惨案情状,并向商界募捐,接济上海罢工工人。

7月之始,由共产党上海地委妇女部长、上海大学女生钟复光和上海群治大学学生王德林、上海南洋大学附中学生曾克家(《湖南近150年史事日志1840-1990》:王友林、曾克众)组成宣讲团小分队,抵达沙市,荆沙后援会唐均民出面接待,朝夕相陪;每天上午、下午到工厂、学校演讲时,由沙市邮局监察何子厚夫妻以及荆沙学生会会长邓恢复陪伴指引,宣讲五卅血案真相。荆州、沙市工人学生印传单,刷标语,集会游行,募捐钱款。数日后,宣讲团西溯。

李炼青共进社一边接纳邓述诗、全允廉、蔡良臣、汪诗灏、王允乾为新成员,一边参与三育社刷标语、散发传单:“全国工人们!农人们!一切被压迫的群众们!起来,起来!”“打倒野蛮残暴的帝国主义!”“各阶级联合战线万岁!”“中国民族解放万岁!”

是年底,由宜昌三师考入私立武昌中华大学的王典章受聘圣路加中学,随即加入共进社。已经加入共产党的王典章带回共产党《中央通告第六十号》:“各级同学们,现有二事各地方应努力宣传,一是广州国民政府与反帝国主义运动,二是苏俄与中国民族运动。”。

刘以成、童世光、刘长林、彭泽林争相传阅。

李炼青宣读:“现在帝国主义者段政府、陈炯明派、国民党的反动派及新右派戴季陶等,攻击国民政府的空气甚浓厚。五卅大罢工以来,广州国民政府更成了南方抵御英国帝国主义者侵略中国之柱石,因此,全国爱国分子都有拥护广州国民政府之必要。中国民众应该接受苏俄的帮助,不必避讳;十月革命的成功实在是世界社会革命的开始,而醒狮派等国家主义,是帮助帝国主义者来破坏被压迫的国家和苏俄间之反帝联合战线……”

于是,共进社首先在圣路加中学、三育社、沙市甲种商业学校宣传广州国民政府与苏俄帮助中国民族运动。

圣路加中学校长杨器之、三育社社长戴练江、三育社小学校长李东屏遂决意出版 《荆沙通讯周刊》,由刘以成、童世光、王典章具体负责宣传反封建、反军阀、反帝国主义者……

杨器之曾参加刘静庵、曹亚伯发起的日知会,武昌文华大学宗教科毕业后,留学日本,回国后,参加中华圣公会,以牧师身份支持爱国运动。

这时,中央陆军暂编第七师师长王都庆率阎得胜、王静修诸部换防,进驻江陵、公安,令营长郭仟为沙市城防卫戍队队长。郭仟偶遇《荆沙通讯周刊》是在春节期间,乍一瞧,猛然一惊:“国民党放肆荆沙?”

看官,这“荆沙”,乃江陵县城荆州城与重镇沙市城之合称,两城相距十里许。

江陵,地处长江上荆江河段,南吞长江,北依汉水,西控巴蜀,东通吴越,襟带江湖,指臂吴粤,是中原沟通岭南的要冲,古称“七省通衢”。春秋迄五代有十代王朝、三十四位君王建都于此,其中楚国最强大,而东晋和南朝时期都拥有中国南部半壁江河,为中国古都会之地。

战国时期,秦将白起拔郢,秦王分郢置南郡江陵县,因“此地临江”“近州无高山、所有皆陵埠”而得名。

汉武帝设立荆州刺史,州治同驻县治。

三国时,关羽在江陵县境、楚国都城纪南城之南十里许临江地带,修筑土城,镇守荆州,曰“荆州城”,此后,为县治、郡(州、路、府)治之所,因此,“荆州城”又叫“江陵城”。

城南十里许沙洲顶端为大江南北渡口,曰“江津”“沙津”;到唐朝时,形成集市,曰“沙头”“沙头市”,简称“沙市”,成为交通要冲和江防重地。

沙市成为江陵城外港。北宋时设监镇,筑沙市城,名为“沙市镇”,城门有四,东曰塔儿、北为美化、南门大赛、西曰新开。

南宋时,重修荆州砖城,挖城壕。这样,江陵县境,荆州城与沙市城,沿江两城,东西并雄。

元初忽必烈下令拆除荆州城,移县治于沙市城,并置录事司。

明朝朱元璋派员依旧基,重建荆州城,迁回县治,于沙市设巡检司,沙市曰“沙市司”。

明代奇人王启茂歌吟沙市:“记得当年踏碧沙,沙津无物不繁华。舟船夜贳千门酒,楼阁春藏十里花。”

清朝顺治再筑荆州城时,重新命名城门:东曰寅宾,东南曰公安,西曰安澜,南曰南纪,北曰拱极,东北曰远安;延及现今。

未几,沙市南依堤防为城,亦重筑土城,城门六座:西门阜康,西北门迎喜,西南门宝塔,东门章台,东北门石闸,东南门柳林。

乾隆后期,荆江大堤溃崩二十余处,江陵成为泽国,荆州、沙市姊妹城成为两座互泣的水牢,其后,沙市城渐渐侵蚀在历史烟雾里。

荆州通判厅移驻沙市,《马关条约》后,沙市开埠,设立海关、洋务局,成立自治公所。日本、英国等开始设立领事馆、租界。

三楚名镇沙津,帆樯丛集,商贾齐聚,贾客扬帆而来者,多至数千艘,向晚篷灯远映,照耀常若白昼。

所以,沙市城如宜昌一样,有着数以万计的工人队伍。

话说王都庆从郭仟手中接过《荆沙通讯周刊》,也是深感不安,令郭仟密切注意,随时遏制国民党活动。

春节过后,共青团武汉地委书记黄镜委派曾经化名黄一宇、代理地委经济部书记的方与榘(方予矩、方矩)为特派员,化名方声隆来沙市筹建组织。

经过一段时间考察,方与榘介绍刘以成、童世光加入共产党,并在晴川书院成立共产党沙市支部,方与榘任书记。

方与榘、刘以成潜入荆州城、草市一带,宣传革命,将郑永福、郑家来接纳为支部成员。李炼青、王典章则在新建街锡店彭泽林卧室,为彭泽林、刘长林、文少萍、丁本瀛举行入党宣誓。

进入5月,黄镜又委祖山竹为特派员,来沙市协助方与榘,吸收工人宁崇溪(?—1930,后任中共鄂南特委组织部长等职)、王永善(1902-1931,王允尚,后任江陵县总工会秘书长等职) 、胡金洲为共青团员,组建共青团沙市特别支部委员会,方与榘兼任书记。

随即,共产党沙市支部、共青团沙市特支鼓动三育社、圣路加中学发起五四运动七周年纪念活动,在荆州城与沙市这两座集镇张贴标语,宣传演讲,游行示威,高呼“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封建军阀”……

沙市城防卫戍队长郭仟紧急出动卫戍队,制止学生演讲。学生不为所惧,卫戍队辄抓捕邓恢复、佘贻泽、吴生源、吴通安几个为首学生。

吴生源、吴通安乃“凤仪斋”“吴开泰”商铺老板儿子。时。垄断沙市工商业的十三帮,其实力最强者为汉阳帮,而其“凤仪斋”“吴开泰”“陈洪泰”三家匹头、百货商铺又是鼎立者,沙市商业市场又以匹头、百货为重要支柱。

“凤仪斋”“吴开泰”老板乃在学生、家长们的抗议声中,径至城防司令部,与郭仟交涉。傍晚,被捕学生全部走出城防司令部。

“凤仪斋”“吴开泰”派出店员,借来二十多盏汽灯,排挂丝线街,一盏盏点燃起来,沿街店铺亦悬灯结彩,将丝线街照得绚丽璀璨。熙熙攘攘的人群进进出出,观看共进社、三育社、圣路加中学演出活剧,齐唱《男儿第一志气高》以及杨度词、沈心工谱曲的《黄河》,“思得十万兵,长驱西北边,饮酒乌梁海,策马乌拉山,誓不战胜终不还;君作铙吹,观我凯旋”,直至深夜。

武汉各学校提前暑假时,在湖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经同学鲁觉炳介绍,加入国民党的张家骦;分别在私立汉阳成章工科中学校、省立武昌高级工科学校加入共产党的李圣文、林维章,省立武昌女子师范学校的定中立……纷纷返回荆沙,加入共进社。

李炼青、李圣文(1903—1929,李盛文、李于斋,后任中共松枝宜县委书记等职)将张家骦、向克诚、定中立、邓述诗、全允廉、蔡良臣、汪诗灏引入共产党沙市支部。

而向克诚(1904—1937,后为江陵县总工会执行委员长)原本幼孤,入沙市育婴堂,周岁时由沙市码头名利客栈老板领养,七岁入沙市高等小学堂,继而考入沙市振华中学,去年到汉口邮政讲习所学习,并加入国民党,回沙市后,当邮政局包裹房工人。

张家骦、向克诚肩负省党部特派员使命——在江陵县筹建国民党组织。

在北伐军一路北进的凯歌声中,《荆沙通讯周刊》对广州国民政府、国民革命军的欢迎使王都庆已是深感忧虑,忽然又接到“反赤大同盟”、国家教育协会武昌分会通电“声讨共产党”,似乎幡然醒悟:“难道三育社为共党窝点?”

王都庆急忙叫来郭仟:“荆沙乱党巢聚三育社,立马查封,抓捕共党首领!”

“反赤大同盟”乃是章太炎、冯自由为首于4月7日宣布成立的“反赤救国大联合”,武昌中华大学因陈启天宣传国家主义而引发流血冲突后,孙文主义学会和醒狮派组织武汉“反赤大同盟”,声称“乱党在中华大学暴动”,通电全国各报馆,“声讨共产党”。

卫戍队正要出动,王都庆又使传令兵唤回郭仟,嘱咐:“三育社与圣路加中学水乳交融,而圣路加不仅有牧师,而且还有洋人执教;千万别惊吓了洋人,惹火上身啊?”

三十九岁的王都庆出生于直隶省安新县,保定陆军兵官学堂毕业,据说在两年前与澧州镇守使贺龙互换过兰谱,又对连连点头的郭仟道:“沙市商会是我们的财神爷,那里有不少商会子弟,可别像上次一样,搞得自己难堪……”

郭仟一脸茫然地不断点头,只见王都庆接着说:“眼前是预防要紧,风吹草动,打草惊蛇,万不得已之时……”

郭仟辄领卫戍队在沙市、荆州城内粘贴告示,收缴《荆沙通讯周刊》,声称抓捕革命党。

方与榘将共产党、共青团事务交予李炼青,与童世光、祖山竹先后潜回武昌;戴练江、胡子仁、袁齐萱、陈钦斋……出走他乡,邓述诗受聘江陵县立第一小学,佘贻泽亦回川东巫溪县老家刘家坪暂避。

等待卫戍队闯入三育社时,只见洋人教员制止学生外出而发生冲突,教员李敬先遂带领大部分学生离开三育社,入宁波会馆开办的振华中学。从此,三育社化为烟云。

共产党湖北地方执行委员会书记陈潭秋、组织部主任蔡以忱指派在湖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入党的侯蔚文、吴海泉回江陵,协助张家骦、李炼青建立国共两党县级组织。

8月中旬,侯蔚文在沙市首先主持建立共产党江陵县特别支部干事会,推李炼青任书记,与张家骦、吴海泉、向克诚、侯蔚文组成干事会,统一领导江陵县域田金南、大兴寺、侯家垴、伍家湾、二圣洲、沙岗、沙市以及跨县域的新观街等八个独立支部。

在北伐军向武汉挺进之时,共产党江陵县特别支部干事会在张家骦家的楼上,秘密召开国民党江陵县临时县党部成立会议,选举张家骦为常务执行委员,侯蔚文、吴海泉、向克诚、李圣文、王永善、刘以成、王济川(王继川)等为执行委员、王允乾(王用九)、全允廉为候补执行委员,丁本瀛、国民党员梁少刚为监察委员;分头成立、健全各区党部。

12月12日,贺龙师秦光远独立团、十军王天生师与吴国梁教导师、十五军刘佐龙部夹击江陵,迫使川军曾述孔师倒戈为国民革命军独立第十三师,北军于学忠溃退。

随即,临时县党部在沙市商会宣告成立“中国国民党江陵县执行委员会”。

以张家骦为常务执委,执委明确分工:侯蔚文、刘以成、向克诚、李圣文、吴海泉、王永善、王济川等分为组织、宣传、工人、农民、妇女、青年、商民部长,朱谷心为秘书,并建立由彭泽林、佘贻泽、文少萍负责的沙市第一区党部以及西乡虎东第二、荆州城第三区党部。

李炼青将共进社办的工人夜校改为工人运动讲习所,由向克诚、文少萍、刘长林主讲,以培训工人骨干。

这时,由向忠发任委员长,李立三、林育南、项德龙、刘少奇等为各部主任的湖北全省总工会,在汉口中央人民俱乐部开办由许之桢担任所长的工人运动讲习所。李炼青前往汉口参加工人运动讲习所学习,由侯蔚文负责共产党江陵特支。

李炼青同特派员河南人徐文卿、武汉人张志云随曹壮父代表团返回沙市,侯蔚文、张家骦、向克诚众人喜不自禁,遂议定明天荆沙总工会成立典仪,提名向克诚为委员长,侯蔚文、文少萍、张志云、徐文卿等为委员,刘赤声任秘书,并成立由徐文卿、张志云负责的荆州、沙市分会。李炼青复任共产党特支书记,主持成立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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