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宜昌,曹壮父和胡楚藩即以国民党湖北省党部巡视员和湖北全省总工会特派员身份,带领省总工会特派员王燮,省党部特派员黄大祯,以及宜昌市党部、市总工会罗明铎、徐佑根、柳林香等人一道,赶赴学院街交涉署,商讨中英双方解决方案。
不料,仍然反遭宜昌关监督兼交涉员王德安白眼质疑:“已经电请外交部指示交涉处理,尚未开释;依本职看,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无止境纠缠,紧紧相逼,双方僵持,对工人兄弟又有何益?”
宜昌关监督兼交涉员乃国民政府外交部任命的政府官员,协调和处理海关与地方关系,专管口岸税项、查点海关税报、拨解税款、选拔录事等等。
清朝光绪第三年二月依据中英《烟台条约》,英国领事官京华陀会同清政府官员、荆宜施道孙家谷来宜,成立宜昌海关——“宜昌关”。随后,中国海关总税务司赫德委任英国人荻妥玛为宜昌海关税务司,开始了外国人掌管宜昌关的历史,作为当时内地最远的海关,管辖荆州、沙市关,后又指导重庆海关。
荻妥玛将海关办公地设于县城南门外一里许的江边,于四月一日正式开关办公。自此,英、德、法、美、意、日诸强争先恐后来宜昌,设立领事馆或通商机构。洋人在宜昌关附近,竞相开办洋行,荒芜的江滨一带迅速成为商业区。
宜昌海关和全国其他海关一样,主要查验进出口贸易货物,监督检查运输工具;征收进出口关税、转口税以及对关税的减免;执行查禁走私任务;另外,宜昌关还兼管长江中上游辖区内航标、江轮引水,指挥并保管航行灯台、补给船,收集航运、航道、水文、气象等资料,筹集川江整治费和堤工捐等诸项事务。
宜昌海关署由税务司总负责,内设总务、秘书、会计、江务、监察、验估、港务等课室;外设分关、查关、正关、分卡与分所、站等机构;附设海关邮局、海关俱乐部、海关修船厂等
宜昌海关自外国人把持开关后,一直由列强主宰海关,控制海关人事权,中国政府无权过问,逐渐成为列强搜集中国政治、军事、外交、经济、文化诸方面情报机构。
清朝光绪第四年,英国商人立德乐来此开办立德洋行,经营洋货推销和报关业务,并办煤场,为外轮、舰艇供应燃料煤。1881年起,英国太古、怡和两大垄断企业集团跻身这里,太古洋行紧挨海关下首,兴建办公楼、堆栈和住宅。随后怡和洋行在紧邻一块地皮上,兴建三座办公楼和货栈以及大班别墅、职员住所。两家洋行经营航运、报关、仓储和保险业务。太古、怡和在门前江岸各自兴建了专用码头。
其后,英商隆茂洋行、亚细亚火油公司;美商德士古石油公司、美商捷江轮船公司、美顺公司、大来洋行、义瑞洋行;法商聚福公司、吉利洋行、联华公司;德商美最时洋行、瑞记洋行、广庆公司、大德颜料公司;意大利天德洋行、义华洋行;日商大阪商船会社等恐后争先,挤占宜昌市场。
作为中国的海关,却由洋人长期主持,为了实行所谓由中国人监督,清末设置海关关道、民国时期设置海关监督之职,由中国人担任,直属中央政府任命管理,驻宜昌海关监督署视事。
为解决外国领事到任视事之照会;外国人居留、游历保护,发放护照之指令;处理有关经济、航政纠纷案件;对相关事态的调查等对外交涉事宜,中华民国政府再设置宜昌交涉署,由宜昌海关监督兼领交涉员一职。
尽管如此,在外国列强控制海关的情况下,中国海关监督根本无法真正了解海关内幕,何况宜昌关监督员在远距海关署的监督署办公,兔丝燕麦,形同虚设。
曹壮父听得交涉员王德安似无心尽交涉之职,退出交涉署后,谓胡楚藩、黄大祯、徐佑根诸人:“尽管我们先宜用和平方法交涉,不得擅自以暴制暴,但是,未得圆满答复,无论如何,决不与英帝国妥协。但是,当务之急,应帮助罢工工人兄弟们解决辘辘饥肠……”
当即,曹壮父与王燮、罗明铎诸人分头行动,组织县市党部、市总工会、青年协会、妇女协会、商民协会筹备会、童子团发动各界人士捐钱捐物,解决工人因罢工给生活所带来的困难,使罢工斗争得以坚持。
时,商民协会筹备会由刘梅森、项育民、肖桂拂、梅时英、陈恕伯、曾竞先等商家子弟组成,从北京读书回家的刘梅森担任筹备主任。刘梅森祖籍麻城,因而为夏斗寅聘请为准尉军需,以便快速在宜昌城办妥勤杂之事。
1927年1月底,时值年关,宜昌洋码头驳业工人提出增加补贴,唯有英方强词夺理、予以拒绝,因而双方僵持二十余天。
2月18日,英国领事波朗特以英舰需煤为由,命英国水兵数十人持械,直奔太古公司趸船提取煤炭。工人以其为太古公司破坏罢工斗争之伎俩,予以坚决阻拦,一时间双方对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独立十四师党代表兼政治部主任包惠僧闻讯,即请夏斗寅出面调停:督促英领事馆催促太古、怡和两公司尽早答应工人罢工要求,并不得派英水兵上岸;工人尽可能避免与英水兵发生冲突。
随即,夏斗寅与包惠僧联名电告外交部、总政治部、省党部:“宜昌起落货工人,对太古、怡和两公司罢工,现驻宜英国兵船以向太古公司取煤为名,已定巧晨十点,派水兵上岸运煤。工人方面,以其为太古公司破坏罢工手段,坚决反对。双方形势异常严重,而宜昌交涉员又办事不力,职诚恐双方冲突,工人受无谓之牺牲。故一面函达英领劝告,促太古公司早日解决工人罢工要求,并不得派水兵上岸;一方面劝告工人,避免与兵舰冲突,能否生效,尚难断定,究应如何处理,盼电示祗遵。”
次日,包惠僧偕李书渠、杨宁、张获百再次前往市总工会,与徐佑根、柳林香、郭任卿、郭炎臣、向鉴莹、陈耀峰诸委员商议罢工事宜,决定就英兵在宜昌登岸寻衅一事,向全国通报并载报披露:
“敝会轮栈理货工会,因生活环境困难,于阴历年底,提出最低条件十条,向十四家轮船公司要求补助,已有十二家轮栈公司完全承认签字,独英商太古、怡和两公司自持有英帝国主义者为后援,严予拒绝,坚不承认,理货工会不得已而致罢工,迄今二十余日,仍未解决签字。驻英领事并借英兵舰需煤为名,竟于本日午前六时,用英水兵数十名,持械直向太古趸船提取煤炭,情况严重,几酿惨案。宜昌交涉员王德安不唯不尽职责,向英领事提出抗议,乃敢代英领事计划一切,破坏罢工,媚外辱国,殊堪痛恨。现群众忍无可忍,愤激异常,当经各团体、各工会全体议决,一致实行对英罢工。至于交涉员王德安,应俟将此案负责办理结束后,再照溺职及反革命工贼各罪严办。”
接着,包惠僧、李书渠在市党部与黄大祯、罗明铎召集码头工会郭炎臣、车夫工会陈继忠、划业工会柳林香、驳业工会陈耀峰、店员工会程松文、匹头业工会朱松年、建筑工会李柏林、商民协会刘梅森、童子团刘朕铮以及妇协会贾芳湛、崔惠涵、傅敬之等人,商议如何匡助驳业工会的斗争,决定全市工人罢工、学生罢课、商民罢市,以示声援。
2月23日,市总工会徐佑根、向鉴莹、郭任卿向各工会发出通令:一致对英实行总罢工;凡是住在宜昌范围内的英国人,对其所有行动均加以限制;其身边的所有工作的人,包括西崽(男仆)、保姆、使女、花匠等,一律参加罢工。
市党部向学校、商民发出罢课、罢市号召。
徐佑根、向鉴莹指挥工人纠察队劝阻中国同胞不卖给英国人粮食、蔬菜、食品等,并派员跟踪英国人到宜昌附近的平善坝、三斗坪、红花套集市购买食物,劝阻中国同胞卖予其任何物品。英国人则到更远的宜都、枝江采购,徐佑根则率纠察队跟踪而至。
曹壮父自枝江返宜后,由英商怡和洋行职员、自学英文的冷善远(1906—1970,钟纪明、艾绥,后为西安电影制片厂首任厂长)协助翻译,前往怀远路太古公司、滨江路怡和洋行货栈,和英商交涉。
以机巧的英语辩论,曹壮父义正辞严地使对方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曹壮父与王燮、黄大祯、罗明铎等正要赴怀远路、英国于1892年建造的驻宜领事馆交涉,不料英领事波朗特刚刚登船,离开宜昌。
原先,2月25日,宜昌商民协会为声援工人,成立“对英不卖同盟”,徐佑根工人纠察队又一直跟踪英人、连续几天阻止中国人卖食物予英人,断粮的英领事波朗特大为光火,撤离前,到宜昌交涉署,指责宜昌工会违背通商条约,扬言派遣英舰水兵保护,以阻隔工人纠察队。
省党部巡视员胡楚藩,赴鄂西代表团曹壮父、庄开熙、张逸凡、卢渊与独立十四师政治部包惠僧、李书渠、张获百,召集宜昌县总工会王燮、徐佑根、向鉴莹,市总工会柳林香、郭任卿、陈继忠,临时县党部陈恕伯、梅时英、佟士虢,市党部筹委黄大祯、罗明铎、陈锦章,青年协会胡运良、刘镜荣,妇女协会贾芳湛、肖知娣、崔惠涵、傅敬之、王天民,商民协会刘梅森、项育民、肖桂拂、宜昌商会韩慎之、李春澄、蔡云程、张剑秋;童子团刘朕铮、张家祥、刘忠祺诸负责人聚会,决定再发动宜昌全市大罢工,以回击英方。
会后,众人立即分头发动,准备统一行动。
1927年2月28日,上午10时,宜昌市总工会所属五十六个行业工会的近三万工友,开始总罢工。徐佑根、向鉴莹工人纠察队分赴街巷,持枪站岗。
商民响应,全面罢市。罢课学生走上街头、高呼口号、散发传单、营造声势。
此时,省立第四中学正待开学的宋文明、刘勇、鲁觉民、康日和一批学生在刘镜荣、兼任宜昌县学生联合会主席黄大祯的策动下,纷纷串连美华书院、华英中学、哀欧拿女子中学学生走出校门,抗议英商。
春节后,湖北省政务委员会委员、教育科长李汉俊主持全省中学的恢复和合并、改组,将湖北省立第十二中学与省立三师合并为湖北省立第四中学,设初中、高中和师范科,调国立武昌高等师范学校毕业生、武汉市教育局科长毕楚翘(毕祖高)担任筹备主任、校长,教育主任沈彤庭、总务主任蔡泽荫、文牍主任熊筱箇、庶务主任赵文阶,原校长朱有光亦系国立武昌高等师范学校毕业,调回武汉市教育局任督学。省立三师学生入省立四中师范科,由原省立十四中校长方西屏为主任,定于3月1日开始报名。
省立四中等待入学的郭池菱、田天芬、沈孝坦、王绪芳、郑本清、胡慧文、唐艺圃、张卓吾、张翮、苏本定(1914—1940,苏震、苏啸东,后为中共襄西地委书记)诸学生亦组成宣传队,和共产党宜昌第二小学支部郭新柔、胡少衢、郑修懿等人,率领陈祖格、张世定、简化僧、肖绍龙、杜若、谭德理一队共青团员学生走出校门,散发传单,高呼“打倒帝国主义”之口号。
哀欧拿女子中学杨韵篁,宜昌女子中学师生李玉英、董泽恩、钟贤钧、苏雨珍、刘全英、张子衡、熊少英、赵玉兰;妇女协会、青年协会贾芳湛、崔惠涵、傅敬之、李德煊、王天民、王道珍、张祥青、谢宜玉、唐玉清、唐玉文、肖知孝、肖知娣、肖知忠,一起与市党部筹备委员会罗明铎、陈学仪、肖桂拂、钟楚生等人组织的宣传队分派为十组,进入各街区演讲。
九同平民小学校长王寿桦带领“一门三校”学生,由训练有素的童子队开路,加入游行行列。
怡和洋行航运部大写冷善远说:“不要看我是英人洋行高级职员,我绝不会阿谀屈从英国佬,俯首甘当洋奴的!”于是,他号召洋行中国职员周承栋一群人也参与罢工。
周承栋之弟周楚江是位于云集路的宜昌球会会长,也宣布罢会,其妻王晓常的父亲王步点“一门三校”;板桥河街、县府路小学也响应罢课。
11时,一小时罢工、罢课、罢市在学生联合会、青年协会宣传队的《国际歌》声中结束,第二小学学生们唱着《少年先锋》歌返校。
湖北全省总工会代表全省数十万工人发电,声援宜昌工人的罢工斗争。
英人急忙于桃花岭日本驻宜领事馆,请日本领事贵布根出面调停。
下午,英驻宜领事代理人会同太古、怡和两公司大班,邀约宜昌市总工会徐佑根、柳林香、郭任卿、向鉴莹、陈继忠、陈耀峰等负责人进行谈判,由冷善远担任翻译。
太古、怡和两公司同意接受工会提出的所有条件,双方代表正式签字。
宜昌市总工会遂下令次日复工。
3月1日晨,驳业工会起落货工人复工。包惠僧终于松了一口气,遂举行独立十四师师部直属各处国民党党部小组成立仪式:参谋、军需、秘书三处组长包彦臣、副组长刘秉初,军法、军械两处组长张达五,军医处组长孙梦超,副官处组长周振亚。
这时,宜昌商会韩慎之、但绍芳、马文轩、刘尊三一干人恭请包惠僧、曹壮父、胡楚藩与市党部黄大祯、罗明铎、柳林香、肖桂拂一班人,赴陶朱路酒楼,庆贺斗争英国人的胜利。
这里是宜昌城妓院、酒楼、茶肆密集区,浙江路口更是妓院群聚,汉阳人郭同和因川汉铁路停摆而落籍宜昌开办的“乐贤浴池”,也是客人们茶余饭后放松的去处。
包惠僧、肖桂拂一干人以“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一番搪塞之后,又藉口“盛情难却”而心安理得地客随主便了。据当时人回忆,只有曹壮父、黄大祯借口推辞了。
这时,佟文正派郑良品由长阳县返回宜昌禀报,曹壮父与王燮召集郭新柔、黄大祯、张逸凡、徐佑根、李芳园、贾芳湛、王天民、陈学仪、张祥青、王道珍、肖桂拂、傅子维、胡俊文、柳林香、李福林、佟土虢、胡相诠、罗明铎等人,在学院街文庙召开宜昌特别支部扩大会议, 宣布胡楚藩接任特支书记,胡运良为干事,协助胡楚藩。
曹壮父介绍宜都、枝江两县巡视情况后,听取郑良品汇报。
鉴于长阳县已有共产党员近二十人,曹壮父遂指定郑良品返县后,与佟文正主持成立共产党长阳特别支部,建立基层组织;再派宜昌二小教师党员郑修懿偕宜昌女子中学学生党员熊少英同时回县,协助开展妇女运动,组建妇女协会。熊少英乃当阳县双莲区熊氏家族的叛逆千金,曾被推为区妇女协会负责人。
接着,县农协会副委员长庄开熙向扩大会议汇报巡视宜昌县东、西、南、北各乡农运情况。
杨甫、王天洪与西乡农民协会执行委员会胡清书、艾诗泳、周铭良等人带领农民协会自卫队陈文先、谭克勤、李盛权、胡七元、李盛宝一批队员,突然包围西乡团总穆子静宅院,开仓分粮数十石,收缴二十多支枪,将穆子静捆绑押上高台批斗。
庄开熙汇报完,委员长卢渊补充道:“杨甫和到东乡的王佑清已经取得联系,决定联合行动,给财主老爷一次异常的打击……”
众人纷纷叫好,提议惊蛰节后开始。但是,驻军夏斗寅部有聚会,行动推迟。
“各位同学,中央政治局于去年11月4-5日与共产国际远东局代表维经斯基、拉菲斯联席会议,拟就《中国共产党关于农民政纲的草案》,中央认为,我国平民民主革命要达到完全成功,必须由取消土地私有制办法来根本解决农民问题。但是,目前却尚未到提出土地收归国有口号的时机,因为,现时中国解放运动的主要敌人乃军阀、买办和帝国主义者,若于此时提出此口号,则将会引起农民内部的内讧。”曹壮父传达中央政治局议案。
“中央政治局指导我们,经过本党和国民党以实现城市中的国民革命联合战线,就是联合小农、中农、大农和佃户,以对抗地主劣绅,引导农民分子到斗争中来;革命军的胜利促成革命的发展,必然在群众中造成一种幻想,使群众独立参加斗争的决心和准备软弱下去;而国民党又没有决心,也不愿站在农民方面,而且因为国民党和国民政府对于劣绅地主时常表现软弱。”胡楚藩补充。
曹壮父遂逐一列举国民党右派破坏革命的罪行,沉痛介绍“阳新惨案”:2月27日,湖北省阳新县商会会长朱仲忻勾结县长、警察局长,纠集暴徒百余人,煽动群众,捕杀共产党员,把省农协特派员和县党部、县农协人员成子英、谭民治、曹树光、胡占魁、邹有执、李发炬、程炎林、王得水、石树荣九人捆绑至城隍庙吊打,浇上煤油,活活烧死,震惊全国。
“所以,我们共产党应该指导农民直接为夺取乡村政权而奋斗,使乡村中一切武装势力受乡村的革命民众政权所指挥……”
曹壮父报告完毕后,胡楚藩决定成立国民党宜昌县党部筹备委员会,以后特别支部均以县党部名义展开活动,由卢渊、佟士虢、王佑清、王天洪、郭新柔等负责组建。
市妇女协会、青年协会委员唐玉清被胡楚藩一表非凡所吸引,县妇女协会委员杨韵篁则早已心仪徐葆元。
3月8日,独立十四师第一团在铁路坝欧式车站大楼师部,举行国民党一团党部成立大会。包惠僧担任会议主席,代理团长潘祖信恭请师长夏斗寅、副师长万耀煌(1891-1977,万奇、万武樵,后任湖北省政府主席等职)分别登台演讲。
县长夏隆基、教育局长傅子维、特派员曹壮父、市党部筹委黄大祯、县党部筹委佟士虢、商民协会刘梅森、县总工会王燮、市总工会柳林香、县农民协会卢渊、青年协会胡运良、县商会韩慎之、省立四中校长毕楚翘与师范科主任方西屏等数十人列席会议。
会议选出沈廷祯、刘季平等五人为一团党部执行委员,罗孟奇、夏凤池等三人为候补执行委员,潘祖信等二人为监察委员。
会后,潘祖信率团开赴江陵县驻防,刘季平营率先出发。
卢渊、庄开熙、杨甫、王佑清、吴定臣则策动全城大游行。
3月11日,杨甫与胡清书、艾诗泳、周铭良、孙家廉、李盛权、孙运成带领西乡自卫队和农协会员押着胡生甫、汪宪章、李相柏几个豪绅,北渡长江,分队进入宜昌城镇川门、中水门、小南门;与此同时,王佑清与戴钱发、刘金林指挥东乡农协会员和群众数千人,蜂进大东门、大北门;吴定臣与屈家科、吴子顺、周发扬、罗金涛南乡千余人,高帽谭佩之、余炳章一干地主,拥进大南门、通惠门。
这时,南乡佃农、二十三岁的农协会委员长陈本金已经抵达武昌,出席3月4月开幕的湖北省农民协会第一次全省代表大会。
游行队伍扛着长矛、大刀、木棍,威风凛凛,浩浩荡荡,高喊:“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土豪劣绅!”“拥护国民革命!”游行宜昌市区;砸毁城内四大税卡、禁烟局。
聚兴诚商业银行宜昌分行员工趁机抓住总行董事长、四川巴县人杨粲三(1887—1962,杨灿山,生前为四川省政协常委)游街示众。
“聚兴诚商业银行”是由杨氏兄弟十人合资创办于四川巴县的“聚兴仁棉纱商行”于1913年聚资百万现洋而改办的;由中华民国政府财政、农商两部立案,杨粲三出任董事长兼总经理,主要经营存款、放款、汇兑三项业务;上海分行成立后,成为长江下游全行资金调动的枢纽。1915年4月,在烟土、川盐出口枢纽宜昌成立的聚兴仁分号改为聚兴诚分行,首任经理李坤元。
宜昌码头工人罢工胜利的余威,弥漫宜昌城乡,位于二马路的聚兴诚商业银行宜昌分行员工工会提出增加工资。宜昌分行遭遇王天培等部“借”款,被迫压低行员月薪。行员工会闻汉口各银行签订了劳资协议,聚兴诚汉口分行也不例外,遂要求同样执行协议。
杨粲三让从学徒中提拔起来的上等行员朱汝谦、陈裕纶,李其猷和袁君忖四人联名通电,声称行员工会要求提高待遇是“策出自杀,万不可行”,行员工会杨锡藩诸负责人则斥责他们为工贼,致函杨粲三资方不圆满答复,职员则不复工。
分行经理袁银初不能做主,杨粲三风尘仆仆由巴县亲来宜昌解决,与行员工会互不相让。杨锡藩遂求助市总工会,徐佑根、向鉴莹、柳林香乃召集双方协商,提出三条:一、不得无故停业或裁撤机构;二、不得效法重庆,借口取缔所谓党乱分子而开除员工;三、职工待遇必须和汉口一视同仁。
杨粲三拒绝此条款,僵持至深夜,工人纠察队遂扣留杨粲三。
天亮时,宜昌分行职工给杨粲三戴上一顶用白纸糊的高帽子,上面写着“四川财阀杨粲三勾结军阀压迫职工”游街,将杨粲三押往铁路坝和豪绅地主一起揪上高台示众。
在“耕者有其田”“打倒不良资本家”口号中,杨粲三被迫勉允所求,立下“遵从工会条件”字据,由袁银初等人作证后,才得以脱身。
曹壮父刚从铁路坝会场演讲返回城中,工人纠察队徐佑根、向鉴莹领一班队员围住曹壮父忿忿不平讨说法:夏斗寅指令“军警联合督查处”将宜昌上下港、长江边停泊的座船全部凿洞沉江,把以船为家、以船为生的船民一律赶上岸,流落街头。
起初,数十名英国水兵以卸货工人未及时搬运英国人行李为由,于3月4日,手持铁棒、报复性逢人便打,殴伤数十名工人,陈耀奎左眼被打瞎。
宜昌市总工会徐佑根、柳林香、向鉴莹、郭任卿、郭炎臣、刘明达向英领事提出抗议,并于5日电告全国总工会和全省总工会,省总工会和武汉码头总工会先后通电,声讨英国打人凶手。
邮局职工会声援卸货工人,趁机向掌管全局的英国人、副邮务长包威尔提出改善邮差待遇、各级人员借薪一月、加发低职人员津贴,合理安排华员职位等要求。
英领事波朗特则以洋行连日货物丢失为由,向交涉署、市公安局、驻军司令部提出交涉,威胁免除税厘。
近来城内盗窃时起,一到晚上,棒老二就出来活动,绑架身上带有鸦片、金银、现洋之人,如果不交,就剁了抛尸江中;尤其驻军走私的鸦片之类货物有时不翼而飞,正伤透脑筋的夏斗寅辄与副师长万耀煌、湖北黄陂籍参谋处长叶蓬(1901—1947,后为汪精卫南京政府参谋总长)、湖北沔阳籍参谋金巨堂商议,成立“军警联合督查处”,首先清理嫌疑最大的座船,让棒老二无藏身之地,以清匪患。
叶蓬先找到县警察局长杨经曲,让其调警队参与,中华革命党人杨经曲以县城属市辖为由,婉拒之;遂由市公安局长高岗石派督察队参加;接着,叶蓬找来划业工会委员长柳林香协商说:“为了统一步骤,便于加强治安管理,将你们码头工人纠察队编入‘军警联合督查处’。”
宜昌码头连绵江岸数十里,宜昌不仅成为全国鸦片的主要集散中心长达数十年,土鸦片出川,洋鸦片入川,各地“洋药”与“土药”运输,必走水路,以宜昌中转,主要依靠木船;而且四川的漕粮,云、贵、川的木材,大量由宜昌码头流放长江中下游,还有川盐、茶叶、生漆、青麻、牛羊皮、山蚕丝、日用品等都经宜昌码头转运。
宜昌沿江尽是泊船码头, 煤船、砖船、粮船……上下搬运工人来来往往,挥汗如雨。舟船以千计,橹夫以万计:“日有千人拱手(摇橹),夜有万盏明灯(桅灯)。”
水面上船只来往如梭,码头前工人号子震天,白天人声鼎沸,彻夜灯火通明。
他们属于宜昌市码头工会。
除停泊的客货轮船、木船外,还有打渔船和水上居民居住的座船。有的座船门前还挂有营生的字号如“韩记茂盛造船厂”。 岸边也就来了很多与船民做小生意的人:挑着卖小菜、豆制品、鱼、羊杂等;提着卖花生、瓜子、糖果、发糕、香烟、洋火、卤肉之类。吆喝叫卖,热闹非凡。
江面上,不分日夜,穿梭于江中的轮船和木船之间,做船上人生意的划子,是另外一道风景线:菜划子在江中一边推一边喊“白菜萝卜葱蒜苗、胡萝卜韭菜、还有菠菜红菜薹……”;酒划子上面备有酒和下酒菜、面点、米饭等,待客轮进港停靠后就挂靠在船边做生意;包划子则在枯水季节轮船停泊于江中,船员上下船办事不方便,停靠期间就包一支划子靠在轮船边昼夜服务。
他们属于宜昌市划业工会。
隆冬季节,是渔船,尤其座船船民的闲期,入城加入工人纠察队,成为纠察队主体。
叶蓬立即将市公安局的督察队、师部直属姚德安工兵营一连与工人纠察队一部组成“军警联合督查处”,范天印兼任处长,柳林香与姚德安辅之,开赴江边,宣称:“四川棒老二坐船进入宜昌,白天躲在船上,夜晚抢劫。为了肃清匪患,给大家清平世界,必须清理座船,让土匪无藏身之地。”
于是,“军警联合督查处”下滩至江边,督查队登船,不分青红皂白,用红蓝粉笔在船上画一个大圈后,工兵上船,照圆圈凿洞,一边打、一边将船民一律赶上岸。由工人纠察队、督察队将船民驱离。
座船是船工们的家,他们祖祖辈辈都住在座船上,离开座船,就无处安身。眼见全部家当随着江水涌进,慢慢沉入江底。船民们愤痛万分,在军警强力驱赶下,愤愤不舍,栖身于大街两侧。
一时间,从宜昌城北门、南门,自到城南海关码头以下数里街道,堆满坛坛罐罐,锅瓢碗灶,斗笠蓑衣,帆桨绳索,阻塞通道。在寒风中,妇人泣,小孩嚎。
曹壮父、徐佑根、向鉴莹等直奔铁路坝夏斗寅师部。夏斗寅被唐生智滞留武汉,包惠僧则刚刚出城,返回武昌。
原来,总司令部点验委员会再遣蒋鼎文等人于3月初回宜昌,点验夏斗寅驻防部队。蒋鼎文一行望见独立十四师高高飘扬的新军旗,着新服装的士兵们精神抖擞地操持新近配发的武器操练,其军容之盛、纪律之严,与众不同,称赞包惠僧道:“抬头一看就知道政治工作的作用,黄埔军校的军事教育,你带到独立十四师来了。”
点验委员多为包惠僧旧识,不免夹带一些人情,使独立十四师在此次点验中占些便宜。夏斗寅对包惠僧心生感念,又不无担心:“我们扩编没向唐总指挥报批,这个人最顾忌我们鄂军,可能要出麻烦,不如请求邓主任把我师调到前方作战,或者调防,以争取主动,彻底摆脱唐生智控制。”
包惠僧肯首,与夏斗寅联名分电武汉邓演达、南昌蒋介石,请将独立十四师调往河南作战。而此时,邓演达已入河南部署北伐,电报落入唐生智之手。
万分恼怒的唐生智要求八军政治部主任彭泽湘立即报告共产党中央:包惠僧伙同夏斗寅勾结蒋介石,将给武汉国民政府制造更多困难;同时电令夏斗寅立即返回前敌总指挥部述职。
夏斗寅一接到唐生智电报,心知不妙,与包惠僧商议,电请邓演达出面转圜,之后, 夏斗寅将军中事务交于万耀煌暂且代理,偕参谋长江瑞煌、副官长周崇新、秘书长刘秉初、警卫员屈善芳、参谋夏德株、副官丁泰山一干人乘船东下汉口,住兰陵路独立十四师办事处。
包惠僧、万耀煌等待十余日,不闻夏斗寅音讯,焦急中,包惠僧却收到共产党中央执行委员会要他速回武汉电报。
副师长万耀煌乃召集团长以上官佐会议,商析时情,建议包惠僧暂不回汉。
而包惠僧认为自己并没有犯什么错误,也许是中央的误会,再是自己为邓演达信任,而唐生智也要受邓演达行营节制,自己回汉可以帮夏斗寅说项,遂对官佐们道:“我把情况说清楚了,马上就可以回来。”
包惠僧乘商船,回到武昌中和里家中,与夏斗寅通电话,乃知事情并非想象的简单。
接待曹壮父一行的乃参谋处长叶蓬、参谋金巨堂。曹壮父严厉喝令停止不分青红皂白地强打座船。
叶蓬面露难色:“本师担负护卫鄂西重责,匪患不除,宜昌不宁,鄂西怎保?”
曹壮父一面飞电省党部,一面组织难民请愿,同时准备宜昌市党部代表大会。
佟文正从长阳返宜昌,曹壮父遂呼聚胡楚藩、张逸凡、卢渊、王燮、李芳园、庄开熙,屏息谛听长阳国民运动。
话说宜昌被革命军抢占后,学生被迫停学。 郑良品与胡荣仁(1901—1928,后为中共西流溪支部书记)、胡荣本兄弟受北伐军第八军政治部、宜昌市党部筹备会之托,回长阳县筹建县党部。
郑良品与胡氏兄弟轻车熟路,于大寒之前抵达长阳县城。
长阳县城位于县境东端清江河湾一个五六里路长的弧形谷坪上,上起三里店,下至壶口湾,东南西三面临江,北面一线山麓。由东往西,常家尖、杨家岗、杨家坳、美人头、燕子岩、蚂蚁坳、孤愤岗、蒿子坪、凤凰山九个山头宛如一艘龙舟上的九个赛手,奋力划桨,溯江而上;因此,人们开始将县城所在地谷坪呼为龙舟坪,这里离宜都县境二十余里。
胡荣仁、胡荣本(1903—1932,后任红四十九师政治委员等职)乃长阳一区西流溪人,紧邻宜昌与宜都交界,在省立三师时,就加入了国民党,成为学校学生会骨干,由黄大祯介绍加入共产党。黄大祯去武汉后,胡荣仁主持学校学生会。出生于县城的郑良品和妹妹郑修懿加入共产党后,起先在马文轩于宜昌县城南正下街开办的私立博爱小学当教员,后入郭新柔宜昌二小任教。
时,由五峰、宜都进入长阳县城的国民革命军左翼邓玉麟第一路姚汉澄旅已经北进宜昌后,随王天培东下鄂东。
但是,距离宜昌城不到百里的长阳县城城隍庙的军民联欢会,号召群众组织团体、铲除贪官污吏、打倒土豪劣绅的革命主张,已经由龙舟坪向清江两岸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