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在姚汉澄旅抵近县城时,县立高等小学校监刘济和(1892—1927,刘继和、刘德仕,后为长阳县土豪劣绅审判委员会审判长)与教员郑乃亦、县议事会副会长李子骏等共产党人,立即联络进步人士,发动县城民众、各学校师生沿街列队擎旗;贴出“打倒贪官污吏、打倒土豪劣绅”标语,高呼口号,欢迎北伐军进城。
郑乃亦出生于二区杨柳池,私立宜昌商业中学毕业后,考入湖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在校加入共产党。
出生于二区母溪河畔一富裕之家的刘济和,土家族,县立高等小学堂毕业后,于1919年春考入湖北法政专门学校,1923年毕业后获律师资格,寄居武汉长阳同乡会做律师,参与声援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1925年与同乡田靖武、陈泽南、龚良鹏等人参加五卅运动,1926年初加入共产党;7月初与郑乃亦一道,由共产党湖北地委书记陈潭秋指派回县,与先期回乡的李子骏一起准备迎接北伐军。
刘济和回家路上访问自家佃户,摸清底细后,对困难佃户减租减课;然后又到自家纸厂探望雇工,对贫困者增加工钱;乡民闻知,不敢相信,咸来问讯。
“如今世道织布的没得衣穿,种田的没得粮吃,公平吗?不改变行吗?我这个当律师的,要做公平的范例,要为大家鸣不平……”刘济和非常毅然。
回到家后,刘济和谓妻子:“农民种地才是土地的主人,尽管田产是祖宗留给我们的,我们也不应该做收租的地主。今天我给他们减免了庄课,你以后就不能再找人家多要了。 要把佃户、雇工当自家人一样对待……”
其妻似乎无法立即理解他,见自己男人那么严肃,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只听得刘济和又嘱咐:“我在外面做的事很重要,也很危险,如果那天我遭遇不测,你要诱导娃子们承继我的使命。”
妻子觉得丈夫这次回来,整个人都变得似乎不认识了,含糊地应付道:“我听到了。”
第二天,刘济和乃东进县城,与郑乃亦一起会晤李子骏(1893—1929,李子俊、李骥万,后任中国工农革命军第六军参谋长等职)。
“北伐既成为现时全国革命民众最关注的一件事,北伐究竟占着什么位置,我们对于北伐应取什么态度呢?”刘济和问。
“北伐是南方的革命势力向北发展,讨伐北洋军阀的一种军事行动,我们应该借此开展民众运动,坐待北伐军之到来,而不进行革命鼓动,这是大错的。”李子骏表明态度。
郑乃亦道:“长阳山高路远,信息闭塞,民众未闻北伐之讯,何来为争自由而战?再者,县城驻有卢金山十八师刘汉三旅一个营,眈眈虎视……”
李子骏思虑片刻道:“你俩到县立高等小学任教,以此掩护,宣传和推动民众起来。”
刘济和、郑乃亦一口同声赞同。
出生于二区十五溪下游台子村一书香门第的李子骏,土家族,中等身材,体格健壮,谈锋犀利。其家拥有数百亩田地,每年收租两百多石,另外还经营榨油坊、造纸作坊等,是方圆数十里的首户。其父李焕甲系晚清拔贡,曾任长阳县议事会长,后在北京从事教育,候选直隶州判。李子骏在长阳县公立高等小学堂毕业后,随父到北京上中学,后入京师大学堂;辛亥之役后转入国立武昌高等师范学校,参加同盟会。1915年反袁失败,李子骏为湖北督军王占元逮捕,囚于洞庭湖中君山,由其父好友、省议员晏宗杰保释。
李子骏遂被困于群山环抱的家中,埋头自修、上山打猎、下棋练拳,消遣时光;向其兄李吉万之子、在县立高等小学校读书的李勋(1899—1929,李骏侯,后任中国工农革命军第六军军长等职)灌输民主思想。
李子骏二十四岁时,与小学堂同窗秦顺莲连理枝,比翼飞。秦顺莲出生于县城近郊一豪门世家,其父系武官,曾守备县城,人称“秦副爷”。
闻五四运动之讯,李子骏与武昌高师联系,借来《星期评论》《建设》《新潮》《共产党宣言》等书籍,与李勋一起阅览,继而宣扬苏俄革命、男女平等,反对女人缠足,抨击近亲结婚,被父母骂为忤逆之子。
李勋于1923年私立宜昌商业中学毕业后回乡当教师,与李子骏谈论时弊、提倡新文化,畅谈革命理想,大量阅读《向导》《益世报》《晨报》《京报》《劳动周报》《京汉铁路日刊》,宣传革命思想。
李子骏按捺不住,于1924秋年秘密潜往武汉,寻求革命真理,辗转结识武昌高师校友陈潭秋。时,陈潭秋以高师附小教员身份,负责筹建共产党武汉地委,协助董用威筹组国民党省党部。李子骏遂加入国民党,在武汉扩充国民党员,从事革命活动。
1925年夏,李子骏在武汉加入共产党,与刘济和、郑乃亦、陈泽南、龚良鹏、黄衍瓒、刘俊哲(刘竣哲)、田靖武(1901—1931,田进武、田庆光,后任红五十师参谋长等职)一班旅省同乡,参与五卅后援会行动,函召李勋前往武昌,推荐他到河南临颍“沪案后援建国军官学校”学习。此校为孙中山任命为建国豫军总司令的樊钟秀创办,其教官多系保定、广州军校毕业生。
1926年春,李子骏奉派回长阳,以教书为掩护,继而以各种社会关系谋得驻都镇湾的二区团总之职,不久,出任县议事会副会长,秘密从事革命活动。
李子骏乃安排刘济和担任县立高等小学校监,与郑乃亦一起在学校及县城开展革命宣传,传阅《工人流血记》《社会科学概论》《反帝国主义大联盟》《政治生活》《向导》诸报刊,揭露军阀、帝国主义罪行,宣讲外面革命形势,启发其革命思想。
因此,当南军邓玉麟部进入长阳时,县城之民一呼百应,北军刘汉三部望风而遁。
旅长姚汉澄当众宣布撤换县知事丁宝琛,委姚绍虞代理县长。
李子骏、刘济和、郑乃亦即与姚绍虞在城隍庙召开军民联欢大会;号召民众组织起来,铲除贪官污吏,打倒列强……
县城破天荒贴出“打倒土豪劣绅”“打倒军阀”“国民革命万岁”“欢迎北伐军”标语和宣传漫画。
12月中旬,邓玉麟所部离境北上时,数百土家族子弟于清江岸边,摆列供桌,设置明镜,舀清江水,送别南军。
郑良品、胡荣仁、胡荣本三人返县后,很快物色县城青年孙文甫、李欣然、胡德福、邓和辅、张虚无等人加入国民党。刘济和闻知,乃与郑乃亦会晤他们,将县立高等小学教师江魁武、刘玉树、刘宰衡(刘宰恒)、学生汪沛然引入国民党,成立县党部筹备委员会,推郑良品为常务委员,胡氏兄弟、刘济和、李子骏为委员;主要在一、二、三区筹建区党部。
年近三十岁的江魁武出生于二区杨柘坪,嫉恶如仇雠,见善若饥渴。
时值寒假,于省城读书的刘俊哲、黄衍瓒……返乡,加入县党部筹备行列。
列位看官,这长阳县位于湖北西南部长江之南,东西长、南北并不窄,像一只卧虎贪睡在长江支流——清江下游两岸;东抵宜都,北顶宜昌、秭归两县,西挨巴东,西南角与鹤峰握手,南卧五峰之北。境内山岭起伏,沟壑纵横,地势西高东低,形貌崎绝,居民超过一半为土家族人。
西汉初年,在夷水(清江)流域置佷山县,属武陵郡;隋朝开皇年间,改佷山县为长杨县,属南郡;唐朝时易为长阳县,县名自此始定;明朝洪武时期隶夷陵州,清朝雍正年间隶宜昌府,建制为东、西、南、北四乡及县城;清末民初,全县分设六个自治区:县民大多沿清江栖身,由县城往西,连同都镇湾、资丘、渔峡口设立四个区,北部广袤山区只有两个区,设于木桥溪、榔坪的五、六区署,相距一百二十余里山路。
漫天雪花随风飘舞,挤进1927年,长阳的山冈、松林缀满银花,田野、溪岸盖上了雪被,屋檐、柳枝挂满亮晶晶的银条儿,银白世界幽静秀美。冬天本来寒冷,但是像春天的柳絮一般不停地飘舞着雪花,闪耀着银辉,飘逸着冬的梦想。
县党部筹备委员会一辈人在这一年中最冷的时刻,却快乐如雪,温暖如汤,整个县城沸腾着喜悦,感受夏的热浪!
因为一营革命军战士于小年前又进驻县城。这是邓玉麟司令派出护卫“赴鄂西代表团”成员李勋、田靖武、龚良鹏(1902-1931,后任中共长阳县委书记等职)回县的队伍;再次点燃县城革命热情。县民们兴高采烈,土家山城一片欢腾,许多群众情不自禁地欢呼“拥护北伐!”“打倒土豪劣绅!”
武昌首义功臣邓玉麟(1881—1951,邓世泰、邓炳三,北伐之后隐居,在“镇反”中被杀)是湖北巴东县土家族人,其部队番号是国民革命军左翼第一路,受王天培第十军指挥,但不属于其编制,而田靖武、李勋、龚良鹏三人也是土家族,邓玉麟与田靖武父辈是好友,也认识李勋、龚良鹏祖辈、父辈。
李勋在河南临颍“沪案后援建国军官学校”毕业后,直接南下广州,进入番禺学宫第六届农民运动讲习所学习,加入国民党与共产党,七月未及毕业,入国民革命军第四军叶挺独立团任连长,作为北伐先遣队开赴湖南,随部一路攻克醴陵、平江、汀泗桥、贺胜桥,在攻打武昌城战役中负伤。
李勋伤初愈,即与田靖武、龚良鹏奉派“赴鄂西代表团”。
出生于二区峰岩一书香门第的田靖武其父田凤藻,为湖北高等农业学堂农科举人,官职于北京,居住在武昌,因为公务常奔波于北京与武汉之间。田靖武在长阳县立高等小学堂毕业后入私立宜昌商业中学校,于民国肇生后,投考湖南陆军讲武堂,练军习武。因其父亲反对从军,田靖武于武昌与孙氏结婚后,开设“明德旅馆”,声援五卅运动后,参加国民党,与正在武汉读书的长阳同乡陈泽南、龚良鹏和律师刘济和等密切来往,于1926年秋加入共产党后,进入省党部党务干部学校学习。
话说,田靖武与李勋、龚良鹏随“赴鄂西代表团”达到宜昌,告别文庙,正欲赶回长阳,却在街上雪地迎面碰上身穿军装的田应涛(1906—1931,后任红五十师第三团团长等职),四人皆大为惊奇。
田应涛乃田靖武宗亲,乘众人问候之机道:“我在邓司令帐下执戟,邓司令非常赞同孙总理三民主义,你们也一起来从戎吧?”
“你在学校以一手漂亮的魏体字出名,如今笔杆变枪杆?”龚良鹏也是二区椿树坪土家族人,和他们都在长阳县立高等小学读过书,于湖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加入共产党,是全省学生联合会执行委员会干事,拉着田应涛问,“你读的《水浒传》《七侠五义》,倒是梦想成真了,听说你高小辍学后,做了一段时间农活,就去了北京,如今怎么进军宜昌了?”
众人随田应涛朝营房走去,一路探听田应涛经历。
田应涛出生于二区桂花园一贫苦土家族之家,由田靖武、田作汉兄弟支助,于1924年赴北京后,由供职京城的田凤藻介绍入保定陆军军官学校学习,毕业后南下广州,加入共产党,投入原广州大元帅府参议、国民党军事委员邓玉麟麾下效力,其后跟随邓玉麟赴湘西,收编唐力臣、姚汉澄等部,见证其就职北伐军左翼第一路司令;北进至石门、澧县,即将进入五峰、松滋、宜都时,黄超群、姜梦雄(1907—1930,姜家楷,后任中国工农革命军第六军第一师副师长等职)赶来投奔。
“姜梦雄也当兵了?”尽管李勋比姜梦雄大七八岁,但姜梦雄出生于二区佷山(今人误为武落钟离山)一富裕土家族之家,两家相距十来里。佷山是二区区署所在地都镇湾前往县城、宜昌、汉口的必经之地;而且此山独立峻绝,是古代巴人——土家族始祖廪君诞生之地;凌空高悬的向王庙,祀奉着廪君的塑像;传说盐女岩乃盐水女神——廪君妻子化身,土家人的“德济娘娘”。诗云“土船夷水射盐神,巴姓君王有旧闻。向王何许称天子? 务相当年号廪君”。因此,佷山尊为土家族民族之源,是土家族人竞相拜祭的贡茶之山。李勋也就自然识得姜梦雄了。
田应涛遂向李勋三人推说:“梦雄祖父行医,其父姜群坊设馆授徒,梦雄随父私塾几年后,也进了县立高小;此人仗义疏财,经常把笔墨纸张送给同学,甚至接济贫困同学,资助他们购买书本……”
“听说他学花和尚鲁智深,抑强扶弱,抱打不平,结果反被吊打?”龚良鹏好奇。
田靖武抢道:“一日在都镇湾,梦雄碰见肖绅士嫌一位上街卖柴禾的农民喊价太贵,竟然一脚踢翻那农民背篓,柴禾散落一地。梦雄怒不可遏,斥责肖绅士为何倚势凌人,逼迫肖绅士照价付了钱。肖绅士逃离众目睽睽之后,撺嗾三个儿子赶来绳捆梦雄,吊在树上。经人调解,姓肖的方才罢休。”
“所以,此事使他甚为恼怒,发誓要整治整治那些浪荡公子,改变世道,遂约黄超群一起投军了。”田应涛说到这,已引三人抵达大南门城外王日新酱园——邓玉麟第一路驻地。
看官,不要以为这酱园是个小小院子,这里是宜昌三大富商之一的酱菜厂,王日新拥有田产一万多石。
田应涛将李勋、田靖武、龚良鹏三人交予姜梦雄、黄超群(1897—1930,黄本春、黄汉昌,后任中国工农革命军第六军第一师师长等职)二人接待后,将购买的物品送去邓玉麟司令部。
黄、姜二人已是特务营正、副排长,遂邀众人聚于怀远路酒馆畅饮,等到田应涛复命回来入席后,就从戎与返乡的争论,势均力敌。
田靖武辄提议随他一道拜访邓玉麟,听取邓司令意见。
邓玉麟乃孙中山忠实信徒,极力支持国民革命,见知田、李、龚三人省党部特派员委任状,欣喜无限:“如今宜昌城拥挤着八、九、十三个军,不仅相互排挤,而且抢劫城商,背离解民倒悬之旨,况且我部粮饷不济,着实跋前疐后;不如尔等暂且皆回长阳,实践先总理三民主义……”
接着,邓玉麟调派特务营冒雪护送他们回返长阳县。
县党部筹备委员会乃策动县民慰劳特务营,长阳县城热气腾腾。
出生于一区西流溪的胡荣仁、胡荣本、黄衍瓒最熟悉黄超群,因为黄超群出生于他们的邻村——丹水下游的偏岩一武术世家,其祖辈崇武,祖父黄宪忠进过武学,家中置有三百六十斤的石斗和九十六斤的大刀,父辈均练武功,其叔黄殿元是武术教练。黄超群在木落口私塾、县立高小读书时,一直从叔父习武,升入宜昌第九区夷陵中学校时,正值五四运动,萌发革命思想,敢打抱不平,人称“黄三虎”。
“三虎兄,听说你一人曾经勇退一大群北洋兵?”胡荣本猎奇追问黄超群,“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未等黄超群开口,在国立武昌高等师范学校附属中学读书的黄衍瓒(1905—1999,黄少愚、黄扫夷,后改名黄翔,担任国军九十二军军长等职)争先滔滔不绝:“二十多个荷枪实弹的官兵冲进偏岩,向百姓索取钱粮,时值盛夏,青黄不接,百姓哪有谷粮?匪兵不顾乡民苦苦哀求,翻箱倒箧。三虎闻之,奔去告诫他们‘乡民釜中生鱼,弟兄们还是另找富家吧’,那为首者一招手,匪兵们团团围攻三虎,三虎不做不休,一把捏住那领头的手腕,‘冷静,兄弟,怎么忍心催逼穷苦人呢?’那官长筋骨酥麻,直冒冷汗,遂哭笑道‘哪家是富豪啊?我们去’……”
那郑良品也猎奇,抓住黄超群手腕,使劲捏起来:“后来,你怕他们突袭报复乡民,就酒肉款待,和他们交了朋友,是不是跟他们出去当兵的?怎么变成革命军了?”
郑乃亦道:“姜梦雄你说说,你们怎么成了排长?”
“是我慕名访他的,三虎兄认为要洗刷这社会渣滓,光靠我们几个人不够,于是相约外出参军,因为只有革命才有希望和前途。于是,我收购了几十斤佷山茶,瞒着家人,以贩茶叶为名,我们出发了。我们从宜都、枝江到宜昌,一路只见北洋兵欺压百姓,这不是我们的心愿。”姜梦雄叹息。
黄超群接着讲:“这时,我们听说革命党在南方,于是,我们回头经宜都、松滋,躲过北军的抢劫,进入湖南,一路幸亏梦雄那担茶叶,一路卖茶,以充饭资、旅费,方才得以维生。等到石门、澧县之交,终于找到国民革命军王天培第十军第一路。”
“你们谁都想不到,真是无巧不成话,”姜梦雄兴致勃勃,“那位被三虎兄捏手腕征服的官长,竟然由北军率部投奔了南军,而且当了营长,就是特务营的张营长。不打不相识,我们就成了营部文书。”
众人津津有味之际,黄超群笑道:“非常凑巧,田应涛在司令部做文书,我们又被邓司令认识,被任命为正、副排长……”
时值旧历年关,田应涛、黄超群、姜梦雄被接纳为国民党员,与李勋、田靖武、龚良鹏众人一起聚会县党部筹备处,和郑良品、胡荣仁、胡荣本、刘济和、郑乃亦、李子骏、刘俊哲、黄衍瓒商议成立国民党执行委员会事宜。
依据赴鄂西代表团团长曹壮父指示,田靖武负责县党部筹备,龚良鹏与李勋负责青年、学生、工人、农民诸民众团体。
首先在县城成立国民党一区区党部,邓和辅为常务执行委员,李子骏、胡荣本、刘俊哲、黄超群等人为执行委员,后人又称之为龙舟坪区党部,管辖已经成立的磨市、偏岩、津洋口等分部。
田靖武遂一面函请省党部核准,一面分配党员利用春节,深入各区,联络进步人士参加国民党,组建国民党其他各区部、分部。
其后,郑良品提议召开共产党员会议,在县城成立一个支部,大家推举胡荣仁担任支部书记,郑乃亦、刘济和为委员,以高等小学为活动驻地,向外吸收成员;后人称之为共产党员龙舟坪支部。
1927年2月1日,旧历除夕,张营长接邓司令开拔鄂东令。
土家族人在昨天已经过了赶年,今天又与汉族人一样将特务营士兵接入各家团年,吃大块肉,喝大碗酒,以土家族待客的最高礼节,请喝咂抹坛子酒,款待士兵们。诗云:“蛮酒酿成扑鼻香,竹竿一吸胜壶觞,过桥猪肉莲花碗,大妇开坛劝客尝。”
大年初一,县党部一班人激动居民鞭炮队放花鞭鸣礼炮,锣鼓队打花鼓子。在声声放排号子中,张营长率特务营,由清江坐船,在雪花飘飞中,顺江而下。
黄超群、姜梦雄、田应涛辞掉军职,留乡革命。
2月中旬,省党部特派员佟文正抵达长阳县城,与田靖武、龚良鹏主持成立县总工会,以孙文甫为委员长、已经加入共产党的江魁武为主席;组建工人纠察队,队长胡德福,有队员二十余人。
元宵节,长阳县农民协会成立,以李欣然为委员长,刘玉树、黄超群、毛腾芳、田作汉等委员。
话说佟文正正要随田靖武、龚良鹏、李勋前往二区,刚在清江码头登上木船,陈泽南(1895—1929,陈廷香,后任中国工农革命军第六军军法处长等职)所乘坐的船只泊岸。
众人抚掌而笑,一齐上岸,寒暄着入高等小学,与郑良品、胡荣仁、郑乃亦、刘济和诸支部委员会议。
陈泽南首先传达共产党湖北区委指示:“区委书记张国焘、组织部主任项德龙指令长阳要迅速建立本党组织,我和龚良鹏为指定负责人,在帮助国民党同时,保持本党的独立……”
陈泽南出生于五区金羊坪一家拥有百余亩土地出租的小地主家庭,其父陈敬之乃仗义执言的塾师,因此常被劣绅们勒索,甚至被捆绑吊打,全家乃倾力支持陈泽南兄弟读书。陈泽南随父塾读后,由县立高小考入宜昌第九区夷陵中学校,与李勋、黄超群、李步云、郑乃亦、向泉山等组织同乡会,讨论如何拯救国家和民族。陈泽南认为法律会说话,主张以法治国,遂考入湖北法政专门学校,于去年春在校加入共产党;在省党部党务干部学校培训结业后,以长阳县党部党务指导员身份回县,参与县党部组建。
佟文正遂提议:郑良品回宜昌汇报,陈泽南、黄衍瓒、胡氏兄弟负责一区、五区,龚良鹏、李勋、郑乃亦主管二区,田靖武与刘俊哲前去三区,自己与刘济和坐镇县城,扩张国共组织,促进农民运动。
众人赞成,并相约惊蛰前,相聚县城,成立国共县级组织。
不说陈泽南、黄衍瓒一行由清江转丹水北进,田靖武、龚良鹏数人亦由清江西溯六七十里,至都镇湾,龚良鹏、李勋、郑乃亦下船,回二区;田靖武与刘俊哲继续逆流而上五十里下船,深夜抵达三区东部集镇麻池,投宿于天王寺,展开三区之行。
且说龚良鹏、李勋、郑乃亦当日一现身都镇湾(十星店,今隔河岩水库中),即为姜梦雄碰见。
姜梦雄遂引众人去一家油榨坊:“撞杆工淡茂言,十八岁,覃家河农民淡家老幺,八岁时进私塾,十三岁时跟他父亲学榨油,几年来与悬吊的撞杆为伴,双手长满了厚茧,却没有积累几个工钱,很是苦闷,他很向往国民革命。”
正在间歇的淡茂言(1909—1931,生前为长阳县特务队班长)又见姜梦雄,远远跑来迎接;欲引客人进油榨坊。
龚良鹏见路边有枫香树、杉树桩,乃因陋就简,让众人坐于树桩,先向淡茂言探讯榨坊情况。穿着棉衣的众人见淡茂言全身汗水,土布夹衣,不停询问革命军、农民协会。
龚良鹏与李勋、郑乃亦一一解答,鼓动他起来一起改变命运。
“我跟你们一起干!”淡茂言非常急迫。
“好,我们团结起来,就有同李汉香、沈南轩、李和轩这些土豪恶霸作斗争的力量了……”李勋引导他由姜梦雄联络,开展行动。
接着,姜梦雄又道:“茅坪准备成立农民协会,由周易(周约春)、李子周、刘胜彦他们负责,梅子坳的黄必典、胡必南,彭家坡的郭采臣,水竹园的周习轩(周相)皆拥护三民主义,愿意加入国民党……”
龚良鹏、李勋对姜梦雄称赞不已,当即决定成立国民党都镇湾分部,由姜梦雄、周易负责,淡茂言为交通员。
李勋、龚良鹏、郑乃亦商议:李、姜负责二区北部,郑、龚负责二区中、南部,即以各自家乡为中心开展活动,十日后,汇聚都镇湾。
次日,龚良鹏、郑乃亦南行二十里山路,宿于横山李光梁家中。
李光梁,二十四岁,土家族,与龚良鹏是县立高等小学同学。
是晚召集二十四岁的刘尧阶、二十六岁的李光秀,策划农民协会、妇女协会。
早餐后,龚、郑再行十里山路,抵杨柳池郑家,由三十三岁毛南峰、二十四岁的何春山作陪晏午饭。接着龚良鹏一路串联,返回再行二十余里山路的椿树坪。
龚良鹏首先进至龙潭坪刘俊哲家中,拜望其父母。刘玉树也回家中,正在与二十四岁的刘尚召、十七岁的刘寿远筹建农民协会。
龚良鹏于次日直下五尖山,与二十四岁的陈永福畅谈革命道理,传授组织农协会办法。
椿树坪、杜家冲靠近五峰县界,龚良鹏召集四十岁的田开昌、三十的岁杜西柏、二十六岁的张子辉与赵明焕、二十五岁的刘定坤与黄春山、二十四岁的孔庆益聚会,宣讲反对预征钱粮,反对苛捐杂税,反对民团之压迫,反对战争之扰害;自己组织起来,武装自卫……指导杜西柏、黄春山肩负农民协会之责,张小林责任儿童团。
在其东北面十来里山路的杨柘坪是江魁武出生地,龚良鹏抵达时,郑乃亦代表县党部正在主持农民协会成立大会,公推李步云(1898—1931,李鹏万,后任红五十师师长等职)担任委员长,江勋南、李单久、江烈山、张明道、白南香、江文林(江山)等人为委员。
李步云又介绍二十四岁的刘云、三十二岁的汪天新两位妇女与龚良鹏认识。
龚良鹏趁机向妇女们宣讲:男女社会地位平等,男女教育平等,男女职业平等,结婚离婚自由,打破奴隶女性的礼教,反对大家庭制度,女子应有财产权与承继权,女子应有参政权……
女人们旷古未闻,听得如梦如醉之后,如饮醍醐,抚掌称妙。
李步云趁机提出妇女协会,女人们一唱十和,推刘云、汪天新领头。
李步云出生于土家族农民之家,进私塾几年后,入长阳县立高等小学,再入私立宜昌商业中学校,与田靖武、李勋、郑乃亦校友,毕业后,因家贫回杨柘坪塾师,告诫学生们:“为什么老百姓要遭受少数人的欺压呢?这个社会太不公平,我们读书后,一定要担负起解决这问题的责任……”
北伐军长驱直入长阳后,李步云跑进县城一探究竟,受郑乃亦、江魁武启迪,加入国民党,回乡联络江勋南、江烈山、江文林、张明道、李单久、白南香……一班农友筹建农民协会。
龚良鹏指导十四岁的李伍世、十二岁的胡绍普组建儿童团后,与郑乃亦为江勋南、江文林宣誓国民党,并成立国民党杨柘坪分部,李步云为常务委员。
掐指一算,已近返程日期,龚良鹏、郑乃亦拜望江魁武父母后北行。
一路上,郑乃亦诉说自己所为:东边的罗家坳罗伯伦、罗祥满在活动,县协会委员毛腾芳在其北白鹤林、蒿水坪一带营谋,由王定国、黄美哉负责白鹤林,蒿水坪是吴文玉、罗平阶、郑大训为首筹建农民协会;田应涛回到桂花园,和胡威搞农协会。
“田应涛、毛腾芳与胡威、王定国在大堰成立一个国民党分部。”郑乃亦最后补充。
“我们共产党在这里不能没有成员。”龚良鹏提议折往蒿水坪,在毛腾芳家,为田应涛、毛腾芳、胡威三人举行共产党宣誓仪式,确定田应涛为组长。
时,田、毛二人均二十岁,胡威二十四岁。
2月底,龚良鹏、郑乃亦与李勋聚于都镇湾益庆商铺,见告所做。
李勋将商铺老板曾云轩(1890—1931,曾益庆,生前为长阳县警卫大队副大队长)引见龚、郑二人:“益庆兄,江北长滩河人,我们土家族,和我县立高等小学同窗,他家里既有祖上留下的田产,又搞木船运输,还开有煤窑。这家商店是他经管着,但是他很支持我们,已经加入国民党……”
曾云轩一边寒暄,一边将众人引入后房,便准备饭菜去了。
李勋掩上房门:“十五溪农协会李仲瑾、刘大平、张廷根他们担责,儿童团刘成光;台子村有刘光殿、张运洪他们;东边棕木岭是柳美芳,梅子坳有黄必典、胡必南、刘必生在组织农民协会;西边的烂泥冲是李小成(李时)、彭家坡由郭采臣尽责;最不同凡响的是水竹园,民众差不多都鼓动起来了,还召开了成立大会,周习轩、刘炳哲、王兴甲、李藻林、李超、张香池一班人领头,准备搞个国民党分部……”
“我们共产党也要扩充,”龚良鹏插话,“我看姜梦雄全心全意,可以成为本党成员。”
李勋道:“黄必典、李子周革命坚决,不会背叛……”
“那就将他们三人编为一个组,组长姜梦雄?”郑乃亦提议。
曾云轩陪伴午餐时,感慨不已:“农民在帝国主义者与封建阶级的压迫之下,生活江河日下,许多人被弄得上无片瓦下无插针之地,哪有居可安,有业可乐?现在农民协会,就是使农民民主自治,铲除土豪劣绅封建政权。所以,都镇湾响应惊人,不仅刘必银、刘祥宝、张子香、刘泽锦、刘祥全这帮人搞协会, 李光伟、毛才美这群孩童也策巴得很,而且女人们也被你们激动了。”
李勋谓龚良鹏:“孙德秀你认识吧?就是今年三十岁的大脚婆孙三姑,娘家姊妹中排行第三,一贫如洗,赤脚拾柴挖菜,等到十七岁出嫁时,还是个大脚。她驾船的的男人刘哲夫倒是喜欢,反驳取笑他的人说,有些人弄一个小脚婆娘, 白天干不了重活,晚上还闻她的臭脚,那多好啊。说得大家都哈哈大笑。”
“她刚嫁过来那会,和刘哲夫一起揺橹撑竿,和我们一道驾船,跑宜都、宜昌、沙市,有孩子以后,才常年在家操持家务,她算是见过世面的,现在和黄桃子、刘福成这群姐妹,剪发髻,烧裹脚布,成了都镇湾显目人物,连保董李和轩都心平气和了……”曾云轩津津乐道。
进入3月,国民党二区党部在都镇湾组建,李勋为常务委员,姜梦雄、田应涛、李步云、周习轩、曾云轩担任委员,交通员淡茂言;并推选姜梦雄、田应涛、李步云……为出席县党部成立大会代表。
接着,共产党二区支部委员会也在都镇湾成立,龚良鹏、李勋为正、副书记,委员刘玉树、姜梦雄、田应涛。
当龚良鹏、李勋、刘玉树、郑乃亦返回龙舟坪时,田靖武与刘俊哲也从三区回来,在资丘、后坪、田家坪分别由李寿权、田谷成、江明宏领头,筹建农民协会,并在资丘成立三区区党部,杨和珍为常务委员。
而陈泽南仍没有复返县城。
3月6日,惊蛰节,县城之东的观音阁。
李勋、郑乃亦、田靖武、胡荣仁、刘济和、胡荣本、刘玉树、刘宰衡、刘俊哲混入络绎不绝的善男信女中,穿过缭绕的香火、阵阵鞭炮声,进入膳堂吃斋饭,秘密召开共产党代表会议。
佟文正主持会议,宣告成立长阳县特别支部委员会。
龚良鹏演讲《共产党与国民党》《共产党政治任务与斗争策略》。
公推龚良鹏担任书记,委员陈泽南、胡荣仁;讨论共产党员参加国民党县党部人员,并照章成立筹备委员会,定于3月14日召集国民党全县代表大会。
就在密锣紧鼓之际,郑良品从宜昌带回熊少英、郑修懿,来组织妇女协会。
陈泽南也从五区返抵县城:金羊坪的陈守范、陈化田与向家口的向泉山、向日岭的陈兴垣成为共产党一员,并成立由陈泽南为书记的流溪支部;国民党员另有邓绍基、邓海东、赵秀文等人,组建五区区党部。
3月14日,国民党长阳县第一次代表大会如期举行。
佟文正向与会一百二十余名代表宣读省党部核准公函,并宣讲国民党之政策、主张、使命。
四个区党部、分部所选出之代表,口头和书面向大会报告,发言完毕后将书面报告提交大会秘书处。
第三天上午十点钟,开始选举执行委员。
选举田靖武为执委会总务部长,刘俊哲、黄衍瓒分为组织、宣传部长,孙文甫、李欣然为工人、农人部长,青年部长龚良鹏,妇女部长熊少英,李勋、郑良品、胡荣仁等为执行委员,李子骏、胡荣本等为候补委员。
刘济和任监察委员会常务委员,郑乃亦、田应涛为监察委员。
党务指导员陈泽南频发印信。
时,湖北省政务委员会委派谢继舫接任长阳县长。
佟文正返回宜昌复命,在宜昌码头望穿秋水的妇女协会委员王道珍飞星传恨,终于金风玉露又相逢,柔情似水,贪婪地扑入佟文正怀抱。
佟文正一上岸,被满街的坛坛罐罐、锅瓢碗灶以及迎风哭哭啼啼的妇孺所吓倒。
“这是夏斗寅在打座船。”王道珍相告,“正等你回来召开市党部大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