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土匪疾首蹙额的杨荣祥把一批正派青年农民武装起来“亮团”,他们拿着大刀、梭镖,举行游行示威,以震慑土匪。
从五年前起,杨荣祥每年都要亮几次团,使这一带的匪风稍有收敛。众人改呼“南帮头”为“南天龙”,杨荣祥却说:“我们湖南人和公安人亲如一家,再说我也没那面南君天下之能耐,不要再叫我‘南天龙’。我的老家是洞庭湖南、资水口、屈原乘骥飞渡的白马寺,那马才是我的崇想。”
众人恍然大悟,难怪杨荣祥喜欢骑白马,此后人们便呼之为“白神骥”。
前年大旱,邻居杨步金的田里颗粒无收,到了冬天,他和六个孩子在茅草棚里又冻又饿,杨荣祥就给他送去三百斤大米,使他家度过寒冬。隔壁迟裁缝的独养女迟志秀很想读书,但家里哪里有钱交学费呢?杨荣祥对迟裁缝说:“让女娃去读书吧,学费我给出!”迟志秀在杨荣祥资助下读书五年。
去年冬,杨荣祥曾为他人抗议一起不平案件被县公署监押八个月,出狱后,不少好心人劝他:“满爹(幺叔),今后地方上的事还是少管一些好!”杨荣祥义正辞严:“当管的要管,当说的要说,我的脾气是改不了啦!”
南军进至七区黄金口时,遭到北军阻击,开始了北伐历史上、鄂西战场著名的“黄金口之战”。贺龙、杨其昌两师与王都庆、于学忠师整整五昼夜的拉锯激战,最终以南军的英勇拼杀,将北军击败。
在紧张战斗的日日夜夜,四十六岁的杨荣祥担着百余斤的茶饭挑子,来往于陈祠桥和黄金口之间十余里。在他的带领下,陈祠桥人家杀猪宰羊,慰劳北伐官兵,杨荣祥组织的运输队、担架队,把弹药辎重送上前线,又把一批批伤员抬下战场。
战后,杨荣祥和覃济川等人召集商家并带头捐款,把北伐军数千将士的遗体妥为掩埋,修建“白骨塔”,以资纪念。
南军抬着贺敦武旅长等将士遗体与伤员,回澧县休整,但是贺敦武二旅五团团长吴超亦重伤。李金生与杨菊生、周海波、李文良、李金凤、刘金生、许贵生、佘梅卿、杨耀卿等人掩埋遗体时,从溪边草丛将吴超背回。
吴超得到精心调理后,向他们讲述穷人团结革命、才能打倒军阀的道理。身残的吴超后来返回湘西老家,五团团长由王炳南代理。
1926年10月中,秋高气爽,在陈祠桥崇祯观前的草地上,高高搭建主席台,临时县党部常务委员覃济川与组织、农工、宣传委员刘煊、李世英、许守愚等人主持成立陈祠桥农民协会。
千余名会员高举着梭镖、马刀、鸟枪、羊角锹、三眼铳,还有的拿冲担、扁担,威武雄壮,声势浩大。
杨荣祥在群众的欢呼声中,被推举为农民协会委员长,李银洲、张三和为副委员长,宣布把在这一带丢字喊款、拦路抢劫的土匪头目宋业明就地正法;成立以“亮团”为主的农民义勇队,由李金生、杨菊生任正、副队长,首先募资购买八支长枪。
义勇队很快发展到四十多人,下设四个小队,以周海波、李文良、李金凤、刘金生为小队长。
此时,公安县境,只有三名共产党员——覃济川、刘煊、邱宏锡。
他们开始在一、二、五、六、七区秘密发展共产党员:临时县党部监察委员涂美中、覃九峰,南五洲农学会会长朱联元,陈祠桥义勇队队长李金生,崇佛寺农协会副委员长孟伯平,甘家厂第二区党部执行委员罗生安,麻豪口第一区党部执行委员张理皇,麻豪口小学教员曾凡钊、事务主任闵正南、校长易良钧(1900—1927,后为中共公安县三区区委书记)……与共青团员徐华钧、范景新、陈永甲、谢思斋(谢诗斋)等人,在麻豪口小学,组成党团混合小组,以易良钧为组长,是为公安县最早的共产党组织。
刘煊于三年前考入武昌湖北省立甲种农业学校,前年加入共产党,今年春加入国民党,和覃济川、覃九峰以国民党员公开身份,在党团混合小组协助下,在陈祠桥所在六区,分别组建以龚汉清、司马师早、邓其然为委员长的大兴垸、黄金口、小桥子农民协会;以朱守万为委员长、樊哲祥(1909—1995,1955年少将)为执行委员的蔡家湾农协会;以戴云基、周玉才为正、副委员长和以沈若文、刘子章为正、副委员长的周家岗、朱家咀农协会;在保恒垸成立乡农协会,委员长陈正开,副委员长李厚荣、熊桂光。
而七区团总谢博民等人潜逃后,覃济川加紧指派张理皇以国民党区党部名义,接收麻豪口团防队枪支,由邱宜和任队长,改造为农民协会管辖。
临时县党部覃济川、刘煊、李世英、许守愚等人加紧在七区组建农民协会:在天主堂成立以郭家元、孙家贵为正、副委员长的仁和垸农协会后,以曾凡钊、刘若早为委员长的鹅翅港、平滩洲协会成立。南禅寺农协会分工最为明确:委员长郭大振,副委员长兼组织委员徐光培,宣传委员邓德华,监察委员彭云香,指导员周明森。
以戴家沟农协会规模最大:委员长戴天恩,委员有黄凤才、黄凤阶、李大昆、陈传元等,会员有数百人,须经两人介绍,方可入会,并向斧头犁辕旗宣誓:“努力革命,杀尽豪绅,打倒地主,土地共耕,忠实勇敢,永不变心。”
这时,垄断南平一区军政权力的杜弼臣、杜卓臣兄弟,七区区长邱在中、团总谢博民,六区吴克章、姬兆远以及控制公安虎渡河以西半个县域的邹氏三大家——五区区长兼团总邹仲平与副团总邹椒圃叔侄、邹樾阶与邹元伯父子等豪绅,躲在北军统治的江北沙市、荆州等地,闻得房子、家具、粮食和衣服都被农民协会没收分给了穷人,田地租谷、租课也被代收充公,咬牙切齿,寻机向北军驻江陵的长江上游副总司令于学忠通报南军撤离公安情形。
11月中,江水退却,在北逃豪绅指引下,于学忠令阎得胜等部再次进犯公安,大肆烧杀,凡是插有镰刀斧头旗、斧头犁辕旗、犁辕旗和净面红旗的铺子、写有“打倒军阀”“拥护国民革命军”标语的房子通通焚烧,周源安当铺、周生记煤油公司、鲁兴隆匹头号等被焚之一炬,大火连绵数里。
覃济川、刘煊在麻豪口小学召开六、七区国民党、共产党、共青团骨干会议。
“北军来者不善,又有耳目,我们暴露同志必须撤离,南入澧县贺胡子防地。”覃济川首先提议。
“为保存力量,义勇队、团防队一道转移,”刘煊则下令,“统一听满爹号令。”
张理皇主张:“团防队只有蒋西根一队可靠,其余反而有害,良钧、正南两同志随队,加强领导。”
第二天,六区李金生陈祠桥义勇队和七区张理皇、蒋西根团防队由杨荣祥统一指挥迅速南下,覃济川、覃九峰、涂美中、朱联元、孟伯平、安东宛以及黄金口区党部周海波(周怀亮)、麻豪口区党部徐华钧随之转移,在黑狗垱横过虎渡河,沿松滋东河南下。
刘煊前往南平,告知驻守县城的临时县党部易潮善、李世英、许守愚、陶尧阶、邱宏锡、钟玉明等撤离。
至孟家溪,刘煊、易潮善、李世英、邱宏锡归队返乡。
傍晚,覃济川、杨荣祥队伍抵达五区何家潭垸,由甘家厂西渡松滋东河,便是公安、澧县、安乡三县之三管三不管地带——花月洲。
五区党部黄凤鸣、罗生安、刘岳成、陈化阶、罗新安、罗受益,何家潭协会委员长徐策树、农民自卫队队长陕传科,“三保联防局”局长谢代昌随之安排来客晚餐、住宿。
是晚,覃济川、杨荣祥、刘煊、易潮善、黄凤鸣、邱宏锡、徐策树、陕传科等人在何家潭城隍庙开会。
五区位于公安县最南,锥于安乡北与石首西之间,而锥尖黄山头为三县共有之地,这里两省四县交错,山岭、湖泊、河溪、洲滩密布,为土匪出没之地。
盘踞于此的张玉龙,来去无影,号称“百脚兽”,与石首青蛇飙、赤尾狼、千端鬼歃血为盟,分得县西地盘。张玉龙又与杨万生、刘祖丰结拜,他们各有数千人,几百条枪,划分势力范围,张玉龙以黄山头为据点,以石首西区、南入安乡县为地盘,杨万生则分得澧县北、松滋南,刘祖丰圈得公安之南;而交错之地,他们又你去我来,与豪绅勾结,打劫、绑票、奸淫尤甚。
民谣曰:“天见他们昏昏沉沉,地见他们草木不生,官爷见了他们兄弟相称,老百姓见了他们有死无生。”
因而,这里农民协会与自卫队在国民党、共产党指导下成立较早。
刘煊、邱宏锡已经介绍罗生安、李世英、陕传科、罗受益等人加入共产党。
“我们五区已经在胡家厂、陈家坪、天宝堂、新屋巷、大门土地、赛罗山、东河岸成立以魏开甲、陈泽松、刘春华、高伟、邱百年、刘应庭、陈华阶为委员长的农民协会。举人院子农协会以邹清云、邹安为正、副委员长,三根松协会以陈献儒、甘芹川为正、副委员长,牧羊岗农协会以陈芹堂、陈及早为正、副委员长,杨家厂农协会以刘岳成、杨天阶为正、副委员长,杨家厂会员有近四百人。”
黄凤鸣介绍区党部帮助农民成立协会情况后,易潮善补充说:“附近邹老四、刘春远,还有胡定松、刘珍善等成立刘家祠协会后,与何家潭协会组建了农民自卫队,配合三保联防局对付土匪。”
“一个月前成立的五区‘三保联防局’,暂时有李台汉的常年团、徐策树的永镇西团、谢代昌的永清团,用马刀、梭镖从土匪手中救出了‘金罗汉’易英法。”黄凤鸣接着汇报。
“可惜我们自卫队只有两条枪,”陕传科不无惜憾,“联防局也只有九杆枪,老樊的清乡局有三十多条枪,老邹的团防队更有五十多条枪,所以土匪多怕他们。”
老樊,公安二区清乡局局长樊学赐(1900—1928,后任公安县农民自卫团团长等职),老邹,澧县北三区团防总局局长邹资生(1900—1929,邹祜坤,生前为中共鄂西特委军委书记)。
刘煊道:“听说是贺胡子送他们长枪。”
杨荣祥建议:“可以摊派大户购枪,或者没收豪绅的财产、租课留一部分购买。”
天亮早饭后,徐策树、谢代昌、陕传科等人号召何家潭农协会员,将覃济川、杨荣祥六、七区人马船过松滋东河,经花月洲吴海溪、郑鹏九指挥乡民,向西再横过松滋西河,进入澧县东北之周公渡。
刘煊、黄凤鸣领众人经枫林禅寺,直奔永镇垸。
远远望见红旗下,长长的人流持大刀、梭镖,向垸中永镇河汇集,“打倒地主” “杀尽恶霸”的口号声飘向天空。
走近了,只见队伍前面,几列红袖章押着五六个戴高帽子的家伙,游向土地庙前高台。
刘煊和黄凤鸣对那领头男子大叫:“老邹!”“邹区长!”
那领头男子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下,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一双剑眉衬托的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精光,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外表看起来好像放荡不羁,却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心雄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
他便是澧县北三区区长兼团防总局局长邹资生,邹资生大步跨过来,诧异道:“你们赶来助威?”
邹资生,光绪廿六年三月生于澧县北三区向家河一富民之家,从小学得一身摸爬滚打之技艺,在澧县县立中学校因参加学生运动被开除,回乡担任小学教员,受共产党人杨岸影响,阅读不少革命书刊,决心做一名反抗黑暗的斗士。
他于去年春毅然辞去北三区小学教员之职,出任汪家咀团防分局局长,力图控制刘绍福团防队,伸张正义,为民除害。
北三区北壤公安、西望松滋,巨匪杨万生勾结劣绅,在此边界鱼肉百姓,团防无可奈何。
邹资生出任局长后,立即组织十余身强体健之青年,凑集几条长枪,出其不意,清剿顽匪,捕杀杨万生帮凶陈克明一伙,受到群众一片拥护。
其后,邹资生与公安五区陕传科、谢代昌,联合二区樊学赐,消灭杨万生所部龙明礼、易法万两股,因而与五区刘煊、黄凤鸣等人熟识。
今年初夏,经杨岸(1895—1932,杨雅章,后任红二十六团秘书长等职)介绍,邹资生加入共产党。入秋,邹资生升任北三区区长兼团防总局局长。
贺龙北伐公安时,刚好经过北三区,邹资生组织全区乡人帮搭浮桥、送饭递茶,抬送伤员,搬运枪弹,掩埋遗体。贺龙深受感到,特邀请他去澧县城做客,介绍与周逸群等人相识,赠长枪十支,以资剿匪。
今天是永镇垸农民协会成立大会,邹资生率团防队,捉拿恶棍胡鼎铭等六霸,游乡示众。在众人欢呼声中,邹资生被推为永镇垸农民协会委员长,共产党人徐述杰(徐士杰)为副委员长。
第二天,邹资生与覃济川、杨荣祥两队人马,在北三区内捣毁洋人福音堂,焚烧鸦片烟土,在肩扛木棒的数百儿童团员簇拥下,冲进为害一方的北三区五美民团团总樊佑民家,将其五花大绑、戴帽游乡,令其交出全部枪支,将其仓储粮食分给租户后,方才释放。
共产党澧县县部委民运部长、澧县农民协会民事部长杨岸又至:“南军又北征了,收复江陵、宜昌,做好军事招待。”
“又是贺胡子进占公安吗?”刘煊迫不及待。
“听说贺胡子由汉口赶回,部署攻宜昌,先锋团已经出征;公安这边是十军王天培所部。”杨岸介绍。
杨岸,澧县北四区盐井人,1922年毕业于湖南省立第二师范学校后,回乡任梦溪小学校校长,去年秋加入国民党,今年3月由共产党湘区委通过湖南省党部派留学比利时后回国的共产党员、返乡任澧县县立中学校长的罗宁介绍加入共产党,北伐军兴,辞教从政,协助罗宁组织国民党县党部,组织民众欢迎北伐军,协助省党部农运特派员周荣森、詹骏良在全县各地组建农协会,成立澧县农民协会,被委派为北路办事处农运特派员。
邹资生当即提议:“现在正是枯水季节,南军收复公安后,豪绅们又会逃匿, 杨万生必失去依靠,我们正好来个围剿,这次来个彻底剿灭。”
覃济川等人纷纷叫妙。
于是大家议定:邹资生、樊学赐、杨荣祥、黄凤鸣四股人马以及澧县北三区,公安二、五区各乡农协会员,于南军占领公安次日,一起围剿杨万生老巢——两省边界松滋东河与西河之间地带的河洲、滩垸。
杨荣祥特别提醒:“避免误伤,我们统一左臂白巾,口令‘北伐’。”
这时,门外几个士兵模样的人求见公安的客人,大家非常诧异。
那为首者操外地口音道:“我们是十军教导师三团的兄弟,我是牟团附,我们已经接到命令,准备攻打公安,我们毛团长有请公安兄弟。”
覃济川、杨荣祥准备一道随往,那牟团附又道:“你们不是有一队团防兄弟么?全部去啊,今晚住我们营地喝酒。”
原来,第十军吴国梁教导师与王天生师由公安北攻江陵,时,教导师实际上只有一个团兵力,大都来自贫瘠的贵州松桃山区,基本上是由松桃县孟溪团防改编,已经移防附近如东铺、顺林驿一带,团长毛崇模就是团防局长出身,他们邀请公安客人,是想让兄弟们打听公安豪绅,以便也改善军饷欠发的窘境。
统一指挥公安五区的黄凤鸣当即返回甘家厂,向陕传科、谢代昌传达剿匪令,然后与易潮善、邱宏锡、罗生安、李世英等人动员各乡农民协会,准备参与剿匪。
刘煊则紧急北上公安二区郑公渡清乡局,老远看见正、副局长樊学赐、欧阳传浩正在操练队伍。
“你来准有好消息,” 樊学赐高兴地对刘煊道,“先吃饭。”
“杨万生又‘抱金罗汉’了,我们正想再次清剿杨万生呢!”欧阳传浩听后,叫好。
郑公渡,松滋西河东岸、三星垸内最繁华之出处,离公安县城十多公里。据传,此处因一郑姓老头摆渡而名(1935年夏,东庙湾溃口,冲毁郑公渡街道,店铺住户西迁河西马家咀,为今之郑公渡,河东今为郑东)。
樊学赐就出生于街南一里许的龙门寺,此人为人刚直、有胆有识、武艺超群、见义勇为、处变不惊,素为乡邻推崇。
位于两省三县交界处的三星垸夹于松滋东、西河之间,历为土匪出没聚散之处。
去年夏季,大旱成灾,土匪蜂起。巨匪“杨婆婆”杨万生鸠合三十多人枪,与汪清轩、龙明礼、易法万等几股土匪,丢字喊款、“抱金罗汉”“抬土地”,甚至公开抢劫杀人,为害乡里,无恶不造。
一天晚上,三星垸年仅十岁的杨济云听到门前脚步声杂沓,开门看了一下。次日,杨万生即将杨父抓去,逼其以六担籽花换人。
入秋,杨万生、龙明礼在郭家拐捉去龚道乾儿子后,接着又把龚全家赶到湖里,要将他们淹死,附近乡邻闻讯,成群赶到,龚家才幸免于难,而杨万生仍不肯罢手,竟于次日出动数十人明火执仗,前来洗村,百姓不敢回家。
三星垸及周边地带遍地棉花无人采摘,满田稻谷无人收割,路断人稀,一片荒芜。
当局无法清剿,群众辄推举樊学赐当甲董,樊学赐即与团防局长周荣谷、联合邹资生,捕杀龙明礼、易法万一批土匪头子。
前不久,周荣谷、樊学赐、邱正中、王卯亭在丰渡口设立清乡局,一户派一青壮年“挑团”清匪,以马刀、梭镖、齐眉棍为武器,夜晚吹号或鸣锣为号,集合出发清匪,谓之“坐夜团”。
时,刘煊、邱宏锡来二区指导建立农协会,分别在马家咀、韦家厂、双剅口成立以李子良、刘云清、陈君选为委员长的农协会后;又在谷升寺建立农协会,以国民党员陈楚卿、王习之为正、副委员长,委员为杨启贵、袁彰等人;王家厂农协会则由国民党员王丕珊、王丕章负责。
而匪患重区三星垸农民协会则推举马义宣为委员长,龚世中、杨世松为副委员长;
郑公渡农协会则由马诗楷、马恒负责;县党部委员许守愚负责丰渡口农协会;天星垸农协会推举欧阳传浩、龚道坤、钟楚华为正、副委员长;合新垸、郭家拐农协会分别以龚道新、王正槐和龚道乾、周佑山为正、副委员长。
各乡农民协会积极协同清乡局剿匪。
清乡局为夺取杨万生、汪清轩匪部两百余支枪,佯言请他们来二区帮助清匪,以缴得的武器归杨匪为条件。杨匪来过后,感觉不对劲,立即逃窜,扬言血洗三星垸。
周应谷、邱正中胆怯、弃职逃逸。众人推举樊学赐为局长,接受团防局六支长枪,再向大户摊款,到澧县津市购的长枪十余支,“挑团”天星垸、三星垸一带。
樊学赐任命天星垸农民协会委员长欧阳传浩为副局长,和自己率大团驻郑公渡;让龚道乾、马诗楷、刘子成、马宜千各负责一小团,分驻郭家拐、拖船埠、丰渡口、石马潭等地,相互策应。
樊学赐改清乡费用不再向百姓摊派,全由大户负担,挑选精壮五十余人为大团,与欧阳传浩率领,每隔几天集中训练;其余小团人员除每月两三天集中训练外,平时在家种田,到作战时再召集起来;这样,保证战斗力,又减少军事费用。
樊学赐勇敢果断、身先士卒、冲锋在前,撤退在后。一次,他率部在澧安垸清匪,计划在尖刀咀上船,突然,大批土匪掩袭而来,他当即让队伍乘船撤退,自己一个人留在岸上堵击土匪,直到队员走远,方才登船离开。
1926年12月10日,南军王天生师与吴国梁教导师进入公安,激战北军,北军撤回江北,11日,南军第二次占有公安。
次日夜半,在呼呼的寒风中,公安、澧县樊学赐、杨荣祥、黄凤鸣、邹资生所部人马乘南军大胜之机,在北起郑公渡、南至花月洲尾之天星垸 三星垸、何家洲、澧安垸,长达二十余公里的两省交错地带,围剿杨万生匪部。
刘煊、易潮善、李世英等人组织二区、五区沿线各乡农协会员,手持大刀、梭镖,扼守松滋东河、西河两岸,抓捕逃匪。
樊学赐、欧阳传浩率队由郑公渡往南铺开,一路拉网式清查、捕捉;龚道乾、马诗楷各队驾船,穿梭接应。
杨岸、徐述杰等人组织北三区农协会员以长矛、冲担、马刀为武器,沿澧县松滋西河一线防守,将企图从洲、垸上偷渡逃跑的匪徒捣死水中。
邹资生、刘绍福领澧县北三区团防队与覃济川、杨荣祥、覃九峰、涂美中、朱联元、周海波、徐华钧、安东宛、李金生义勇队、蒋西根团防队,进入花月洲,在吴海溪、郑鹏九配合下,从洲尾往北拉网式包围。
黄凤鸣、邱宏锡等人指挥陕传科自卫队、谢代昌“三保联防局”则驾船接应,一路往北。
在花月洲北,匪首杨万生弃“枪炮局”而逃。
杨万生匪部二哥汪清轩见大势已去,带领所部投降。
天亮时分,百余罪恶昭著的土匪被袭杀,被土匪抢去的老人和小孩获救,包围圈在步步紧缩,但不见匪首杨万生。
时,攻占县城南平的十军教导师之团长毛崇模亲自率部南下,增援剿匪。
匪首杨万生最后战战栗栗藏匿在河汊交错的荒岛——窝洲上,被乱枪打死。
甄别匪徒,土匪抢装赃物上船时,杨福元等人被逼帮助提灯,予以释放。
毛崇模团长为感谢覃济川等人把杜弼臣杜氏家族、邹樾阶邹氏三大家、易端卿易姓豪族介绍给他们,让士兵们“宰肥羊”,而赠予八条长枪。
一区狮子口农协会正、副委员长钟玉明、陈运炳、杜必明趁机联络铁匠河的沈树茂、彭范垸的伍长银、祝家湾的张斌成、中和垸的汪自立与欧传坤、柘林潭的李德勤以及维新垸农协会的江百川、龚信芳、杨其先等负责人,组织会员冲进马家垱杜家大院,将杜弼臣、杜光熙父子抓捕、高帽游乡后,关进县监狱。
各路剿匪人马在丰渡口召开公审大会,枪毙作恶多端的惯匪。
覃济川代表临时县党部,宣布成立公安县第二区除暴安良委员会,任命樊学赐为主任,欧阳传浩、龚道乾为副主任。
覃济川将毛团长赠予的八条长枪作为贺礼,再送给第二区安良会,加上剿匪所得,樊学赐所部拥枪近百支,任命会功夫的汪清轩为总队长,自卫总队下辖马诗楷、刘子成、马宜千三个班,每班约十人枪;还有三个护兵棚:樊、欧、龚各领一棚,每棚十人枪,成为公安县实力最强的民间武装。
樊学赐将花月洲杨万生的“枪炮局”移到天星垸北堤上,作为二区枪械修配厂,聘请曾在汉阳兵工厂做过工的熊光明等四人,制造鸟枪、独子枪,修理损坏枪支。
人们敲锣打鼓,鸣鞭放炮,欢呼庆祝,一路高呼:“杀土匪,打土豪!”。
自此,樊学赐、邹资生声威震遍四乡,三星垸一带稍安。
邹资生与樊学赐等人相约,再寻机围剿张玉龙、刘祖丰匪部,告辞返回澧县。
覃济川、覃九峰、涂美中、朱联元返回麻豪口后,召集各乡农民协会会员两千余人大会,宣布成立公安县第七区除暴安良委员会,任命闵正南、易良钧为正、副主任,蒋西根为自卫队队长,步枪九支、自制土炮一门,九子连两支,骨干队员三十余。
同时成立第七区农民协会,推举易良钧为委员长,范金坤、杨玉明为副委员长,秘书陈后清。
会后,王竹溪(1911—1983,后为北京大学副校长)等儿童团员手拿红蓝白三色短木棍,押着头戴高帽、反穿皮袍的唐纪常、谭致远、崔致富等豪劣,高呼口号,在前面开路,农协会员们打着镰刀斧头旗、斧头犁辕旗、犁辕旗,呼口号,游行一圈:麻豪口→仁和垸→曾埠头→金鸡庙→麻豪口,将土劣邱宏亮斩杀。
麻豪口总工会委员长余开群,店员工会委员长余少卿,总工会纠察队队长邱宜信带领纠察队,押着粮行老板王才位等人,加入农民协会游行队伍。
时近年关,王才位囤米涨价,被工会没收,其他米商不服气,围聚起哄,余开群朝天连开两枪,才把骚乱压下来。
进入1927年,覃济川同吴俊斋、易潮善、郭在安等六人出席国民党湖北省第四次代表大会,会后,覃济川参加省党部党务干部学校短期培训。
未几,覃济川被委派为湖北全省农协会特派员回县,筹建公安县农民协会,指导各区党部建立区农协会。
六区党部周海波提名杨荣祥为区农协会委员长,龚汉清、李金生为副委员长,李文良、周海波、李金凤等为委员。
区党部委员李文良造册,具报临时县党部。
组织委员刘煊一看名册,对李文良严肃道:“杨荣祥是绅士,不能代表农人朋友,更不能当全区的委员长。”
“他靠喂母猪、种湖田发家,还是陈祠桥的委员长呢?”李文良反问,“我们区部认为他最合适。”
“这是当时把关不严,”刘煊批评,“发展自己的组织不过细,会害了你们自己的。”
覃济川知道后,和刘煊、李世英一起赴六区,找各乡协会、陈祠桥会员询问对杨荣祥的意见,
“满爹动员富户指名捐款,买了八支枪,又号召我们农户出钱买枪,规定每亩出一串钱后,其他租税全免。”陈祠桥会员们道,“现在,我们的义勇队有二十余长枪,五十多精壮队员……”
然后,覃济川与杨荣祥交谈。杨荣祥道:“我今天的财富,靠乡邻取得,我绝不会忘本,当不当区委员长,我都会保境安民……”
最后,临时县党部批准六区党部提名。
1927年1月30日,湖北蕲水籍新任县长闻聪 (1898—1943,闻百之,后任湖北南漳县长等职)与覃济川一同到达陈祠桥,参加六区农协会成立大会。
李金生、杨菊生义勇队在会场周围数里之内,布满流动岗哨。
空中飞雪,挡不住陈祠桥热情,街道贴满“欢迎省特派员覃济川”“欢迎闻县长!”标语。
杨荣祥登台,正要讲话,发现人群中竟然混入土匪张八满,于是高喊:“胆大妄为的土匪‘闯朝’了,杀了再开会。”
张八满何许人也?他是六区恶贯满盈的匪首,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昔日的穷鬼们,今天敢跟他叫板,毫无顾忌地掏出短枪,射向杨荣祥。
义勇队张义海见状,飞身一扑,张八满重重倒地,会员们纷纷动手,擒住张八满。杨荣祥把手一挥,当场处决张八满。
覃济川宣布公安六区农民协会成立:“农民要组织起来,打倒土豪劣绅,平分土地,实现孙中山先生提出的三民主义。”
闻聪县长宣布成立第六区除暴安良委员会,任命杨荣祥为主任,并给杨荣祥颁发委任状。
周海波任六区义勇队队长,刘金生为教官,辖三个班,近六十人。
各乡农协会设分队,十七八人,只有马刀、梭镖;卞凤祥第六分队有鸟枪两支。
接着,会员们高举梭镖、马刀、鸟枪、羊角锹、三角铳,还有扁担、冲担,在飘飘雪花中,举行声势浩大的圈乡游行,一路高呼:“杀土匪,打土劣!”。
其后,杨荣祥、龚汉清、李金生等人又集中铁匠于陈祠桥,设立枪械所,制造鸟枪和独子枪,壮大义勇队。
次日,县长闻聪与覃济川、刘煊、李世英赶赴县南五区,在邹家祠,宣布成立公安县第五区除暴安良委员会,任命共产党人陕传科为主任,兼自卫队队长,由黄凤鸣筹备五区农民协会。
以 “三保联防局”防地划分为六个团:谢代昌永清团驻甘家厂,拥枪九支;徐策树西团驻何家潭,有枪2支;其余马刀、梭镖;李良成常年团驻庙子咀,苏文安、李贤培保康团驻大门土地,刘若成、杨天端中团驻甘家铺等地,陈及早、易家成北团在牧羊岗。
易潮善对闻聪道:“我们五区团防有二十余枪,不但不剿匪,反而与我们作对。”
“我们想‘借’他们的枪支用?”邱宏锡征询。
“好,你们全部接收,”闻聪道,“不过,你们不要伤了自己!”
闻聪、覃济川前往郑公渡,主持二区农民协会成立,以鲁叙文、马相林为正、副委员长,杨若兰、刘仲连为组织、宣传委员,秘书白自美。
樊学赐率第二区安良会总队,处决在杨家垱占地四百多亩的恶霸余师伯,向区协会成立献礼。
易潮善、刘煊、邱宏锡、李世英、罗生安、陕传科、黄凤鸣等人顶着呼呼飞雪,立即乘船北上,由松滋东河、经虎渡河,横过长江,傍晚进住已经由南军控制的沙市。
大家分头行动,打探逃匿于此的五区区长邹仲平。
凌晨,梦中邹仲平被明晃晃的马刀架住脖子,隔壁房间的副团总邹椒圃同时被逮住, 易潮善、邱宏锡众人将这叔侄押进吉昌号楼上,这里是贺龙师秦光远独立团防区。
时为1927年2月1日,农历除夕,大雪翻飞。
邹仲平无奈,乖乖下令交枪,由团附邹佑阶返回五区,令团防大队长邱才和全部缴枪,长枪二十余支、手枪两支。
时曰:“仲平二爹绞伙(缴枪)过年。”
这样,五区陕传科自卫队拥枪近四十支。
此后,二区樊学赐部、六区杨荣祥部、五区陕传科部以及澧县的邹资生部成为震慑公安、澧县、安乡边界、保境安民劲旅。
1927年2月3日是正月初二。鞭炮声中,人们开始走亲访友,相互道贺。
雪飞风斜中,满身雪花的身影不时闪进麻豪口小学,他们是覃济川、刘煊、邱宏锡、涂美中、覃九峰、易良钧、朱联元、李金生、孟伯平、闵正南、张理皇、罗生安、曾凡钊、吴俊斋、李世英、陕传科、罗受益、徐华钧等共产党员和范景新、陈永甲、田期珍、谢思斋等共青团员。
此时的麻豪口小学在秘密成立共产党公安县支部委员会,对外代号为“萨石”,推举覃济川任书记,刘煊、邱宏锡、涂美中为委员;直属共产党湖北区执行委员会领导。
同时成立共青团公安县支部委员会,对外代号为“龚德安”,徐华钧任书记。
第三天,立春,南平。
临时县党部成立公安县农民协会筹备处。县长闻聪宣布覃济川为主任,陶尧阶(1906—1978,后为湖北省绥靖公署少将参议)为副主任兼秘书长,组织委员刘煊;宣传委员罗生安与李经品(《公安县志》:李经昌)。
下辖二、五、六、七区农民协会及其除暴安良委员会。
覃济川、刘煊带领筹备处众人分赴各区减租减息、退押,没收逃亡地主财产,以减缓贫民严重的粮荒。
覃济川指导成立一区农民协会,以熊子华、刘启文为正、副委员长;任命龚信芳为一区除暴安良委员会主任,沈树茂担任自卫队队长。
刘煊、罗生安则至八区成立农民协会,以田敬之为委员长,万复筹、谢志伟为副委员长;下辖尹家湾协会由徐福生负责,复兴垸农协会则由田敬之、王桂廷负责,郭开元、雷业绪负责郭家湾农协会。
由田敬之兼任八区除暴安良委员会主任,万复筹担任自卫队队长。
但是,漩水潭农民酆汉成、李登举、裴为孝、毛金安组织协会,被区党部土豪李步青否决,罗生安奉派再往八区督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