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蔡昌秦的头像

蔡昌秦

网站用户

其他
202202/14
分享
《瀚海红涛》连载

第三十五章 贿驻军 惨案陆城 击变兵 侦获豪绅

1927年4月中,身着长袍的胡敌与罗克强、罗光翟、江崇本、罗迪等人乘船逆上江北北部兴善区古老背,主持成立区农民协会。早在去年,包一侠前往省党部党务干部学校学习之前,就成立了国民党区党部,并成立了由吴志澄、覃怀卿、曾子坤等人负责的第一、第二乡农民协会,时,会员达五百余人。

以冯明华为委员长的区农协成立大会后,将贪污灾民千余元救济款的乡绅冯进修游街示众,迫使他退还赃款,由农民自卫队押送冯进修于县城,等待审判。

建立共产党古老背支部后,罗克强、罗光翟、罗迪、胡敌、江崇本南下善溪窑,向各陶器作坊工人宣传“打倒贪官污吏”“取消苛捐杂税”“劳工神圣”“节制资本”,于4月17日举行善溪窑窑业工会成立大会,徐文清任工会执行委员长,会员两百余,组建工人纠察队;并成立以徐世发为委员长的农民协会和以苏本珍为主席的妇女协会。

胡敌众人在善溪区白洋成立农民协会,捉拿豪绅,高戴帽子、游乡示众,然后捣毁税卡——宜进宫,焚烧鸦片烟土、鸦片枪具。

接着,他们于白洋码头,顺江而下,直抵江北南部青泥区罗家河。

宜都县,地跨长江中游南北两岸,江北被宜昌、当阳、枝江三县与长江包围(今为宜昌、枝江裂分),江南东南邻松滋,西南吻五峰、西倚长阳,北抵宜昌西乡。

西汉高祖年间设夷道县,刘备认为此地乃“楚蜀咽喉”“三峡门城”,宜于建都,遂置宜都郡,南朝后期陈代天嘉元年改设宜都县,明朝时,宜都县属湖广夷陵州,清朝雍正年间改属荆州府。

看官,小小宜都县却不似其他县,一般分为东、西、南、北、中五乡行政区划,而是划设二十二个区。

江南十三个区:西北部红岩、红花、红兰、红安四区,位于清江之北;西南部汉北、问津、汉中、汉兴、汉南五区,位于清江之南、渔洋河两岸;东部,由县城之东往南,莲花、文英、文萃、文华四区,绕枝江县江南部分。

江北九个区:西部兴善、新添、善溪三区,依长江;北部安福、泰山、雅石三区,玛瑙河两岸;南部峰山、青庄、青泥三区,在长江U形江湾内。但是,由高殿寺、陈家冲往江边一块飞地却属于枝江与松滋县共管,枝江县城对岸的沙碛坪、毛家湾一带属于枝江县辖。

这是中国古代执政者有意为之,令各府县界境跨川截岭,犬牙交错,互飞辖地,防止独立,以利管辖。

4月19日,罗克强、胡敌、罗光翟、江崇本、罗迪抵达罗家河,主持青泥区农民协会成立大会。

县长杨理恒、县农民协会委员长张运南、县党部罗桂岑、卞进生等人出席。

罗桂岑、罗迪、罗光翟、罗克强为罗家河罗氏族人,罗克强出身贫寒,罗迪为地主之家,罗光翟也是富有的书香门第,罗桂岑为族长,在县城开设有“同善医院”,以西药为主。他们的先祖于明代正德年间投军,入楚屯田,落籍于此。卞进生也是本区人士。

两千多名农民和船工押着地主豪绅、游乡示众,一路高呼“打倒土豪劣绅”“打倒军阀”“一切权力归农会”。

胡敌、罗克强、江崇本等人沿途张贴标语,经顾家店、长岭岗、礁岩子,捣毁吴家港鸦片烟馆,焚烧没收的鸦片、烟具,撕毁罗家河水运稽查厘金局旗帜。

其后,罗克强、胡敌溯玛瑙河北上北部雅石、泰山、安福三个区,在车路沟、五家畈、安福寺、徐家嘴、找儿岭、横溪河等地,成立由姚德藻、张传富、杨安政(?-1932,后任中共宜都县委委员等职)等负责的农民协会,会员陈德兰、孟正千、孟正全、阎西昌、余采伍、陈光汉、董雅轩、章之忠(章志忠)、徐天祯、徐国炎(1898-1950,后任中共鄂西特委候补常委等职)、刘正万等人后来成为这一地区革命骨干。

罗克强、胡敌再南行紫荆岭,组织农民协会千余农民,手持棍棒、钉耙、锄头,拥向天主教堂,高呼“不吸哈德门香烟”“不买洋货”“打倒列强”,神父燃放鞭炮,欢迎游行队伍,会员们不为所惑,砸烂教堂门窗屋顶,没收教堂部分钱款。

当罗克强、胡敌二人从白洋码头,横渡长江,返回县城陆城时,县党部宣传部长黄古衡等人也从县西五眼泉成立农民协会返回。在汪氏宗祠举行五眼泉农民协会成立大会时,一个地主坐着滑杆前来参加大会,农民愤愤不平,群起而攻之:“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你还坐篼子?”于是,众人七扯八拉,把地主掀下滑杆。

时,上海四一二血案、蒋介石南京政府之讯息,传入宜都,县党部、县地委、县总工会、县妇女协会、农民协会、商民协会、儿童团、革命军独立十四师驻陆城步兵毛连,一万余民众在县城山陕会馆前大操场,于5月1日举行声讨蒋介石大会。

罗光翟、熊慕弼、江崇本、胡敌、罗克强、郭铁、张运南、毛连长等人纷纷登台愤怒演说,揭露蒋介石反革命面目、痛斥其叛变革命行径:“革命的向左转”“工农兵联合万岁!”

会后,熊慕弼干训所警卫队,罗光翟、郭铁工人纠察队与吴质卿警备队、马大为儿童团引头,在县城示威游行,高呼“打倒蒋介石”“打倒新军阀”,万余民众入夜方散!

次日,熊慕弼召集党务干部训练所全体学员开宗明义:“南军到来前,帝国主义、封建军阀铁蹄践踏下的宜都民众,生活一天不如一天,许多人被弄得上无片瓦,下无插针之地,而今政局虽然改新,民众虽然勃起,而革命尚未成功,蒋介石另立政府,宜都反动派必然暗地活动,土豪劣绅以利害关系,或暗中破坏,或公开捣乱,会不时向我们进攻。如果组织搞得不好,缺少训练,必然被他们所动摇。学员们, 努力吧!努力提高政治素质,努力掌握军事科目;文能提笔演讲,武能带兵打仗,这就是我们,也是宜都民众之希望。”

5月7日下午,当县妇协会王廷玉、杨古秋等人在红安区青林寺廖家坝出席以姚百川为委员长的区农民协会成立大会后,返回陆城县立小学时,宜昌省立第四中学学生王绪芳、郑本清急匆匆登岸陆城,跑步报信:夏斗寅已经狼狈撤离宜昌,川军来势凶猛,正开进宜昌,宜昌党部、总工会全部乘船东下,慌乱撤走了;川军将很快进占宜都。

县党部、县地委立即商议应变对策:革命骨干转移农村,或者暂时撤离宜都;停止党务干部训练所培训,将全部学员武装起来,警卫县党部、干训所;罗光翟、郭铁工人纠察队与吴质卿警备队协同夏斗寅驻城步兵毛连,抵抗杨森川军,进攻县城。

“赤化党,还我们财物!”“赤化党,归还鸦片,救老子性命!”刹然,县党部驻地同善堂门前,一群被游过街的鸦片烟鬼、被革职的贪官污吏、“四大金刚”的打手,由周文元、朱德胜、罗缉等领头围住起哄,索要被没收的钱财、烟土。

县党部司法部长罗光翟从后门飞奔县公署,调吴质卿警备队前来鸣枪示警,驱散聚众闹事者。

原来,县商会会长刘霈之、副会长李镜如与会董鲜于南谷、许祖荫等逃匿豪绅风闻川军入鄂,攻打武汉,喜不自禁,悄悄潜回陆城,暗中串联一伙鸦片毒贩、被革职官吏、被查抄钱财的豪绅,密谋反扑。

今日中午,他们在县商会大堂,堂而皇之宴请夏斗寅师毛连排长以上军官,贿与钱财,诱求毛连抓捕宜都“赤化党”,并用金钱收买县城一批地痞流氓,围攻县党部。

当晚,王廷玉、杨古秋烧毁妇协会文件。

县党部常务委员胡敌将装有县党部档案的箱子交与党部录事杨少鹄秘密保存。杨少鹄将文件箱交其祖母藏匿,仓促逃往乡下避难。后来,杨祖母担心劣绅、歹徒抄家,祸及家人,偷偷将文件全部烧毁。

5月8日清晨,县党部组织部长江崇本将全县国民党员登记表送交王廷玉、杨古秋隐藏。王、杨二人将党员登记表装入邮件袋,藏入邮政局。返回县立小学校时,王廷玉、杨古秋在校门前与持枪而行的罗光翟相遇。

这时,县党部方向传来枪声。正欲避往枝江的王廷玉、杨古秋遂劝罗光翟赶快从南门离开县城躲避。罗光翟婉言谢绝:“我不能走开,我要去看一看。”

时,县商会刘霈之、李镜如、许祖荫、邓辉模、李逢源等再次纠集数百名流氓、鸦片烟鬼,由江仲良、鲜于南谷带队,围攻同善堂县党部,叫嚣捉拿赤化党,索要被没收的钱财、鸦片。

罗光翟远远一见情势不妙,转身前往总工会调来纠察队。

胡敌出来厉声呵斥,其妻兄、县城金银首饰店老板彭晴川大声煽动道:“胡萃民是赤化党头头,就是他搞乱了我们宜都……”

鲜于南谷等人一拥而上,抓住胡敌,押送县公署。

路经党务干部训练所门前时,值班警卫李中玉见状,奔过来营救胡敌,被歹徒团团围攻、夺枪打伤、抓捕关押。

刘竹庚、江仲良一伙企图冲进干训所,抢夺警卫队枪支,干训所所长熊慕弼下令彭夏石、姜实秋、孟庆炳等警卫鸣枪警告,歹徒不敢造次,方才慢慢散去。

熊慕弼乃召集学员曰:“我们打土豪劣绅,虽采取之手段出乎法律之外,其实这是革命斗争中所必取的手段。现在土豪劣绅公开捣乱,向我们进攻,这时候,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所以,我们必须坚决革命手段,打退他们的进攻。”

熊慕弼让女学员立即出城躲避,令持枪男学员轮班执勤、分队把守校门、各教室、宿舍等处。

时,省农运特派员罗克强与江崇本赶来训练所,协助熊慕弼防守,县长杨理恒让县警备一队来保护干训所,令国民党员吴质卿领警备队看护监狱,以保护胡敌、李中玉等人。

罗光翟、郭铁率领工人纠察队赶来县党部时,周文元、朱德胜、罗缉等数百人围住同善堂,大喊“捉拿赤化党”,“愈积愈多,无法抵制,乃放枪示威,其围稍解”。

罗光翟、郭铁让工人纠察队警戒党部,进入屋内。

工商部长罗迪、宣传部长黄古衡、青年部长卞进生、常务监察委员李书麟、监察委员罗桂岑,以及来县党部汇报的监察委员、红安区党部姚百川与红兰区党部李佩金、骆希宾等人纷纷打听外面情形。

大家商议对策:一致主张坚守,与革命军夏师毛连共进退。

“毛连正准备撤离。”罗光翟道。

一阵岑静之后,卞进生、李书麟等人建议一并撤离,保存力量。

罗光翟、罗迪等人认为有杨理恒县公署为后盾,主张坚守,还有党部经费数千元和查抄劣绅的铜元、花票数万串,不能落入匪手。

罗光翟、郭铁领工人纠察队保护县党部,姚百川等人赴省汇报,其余暂时撤离。

下午三时许,刘霈之、李镜如带领邓弼成、鲜于南谷、许祖荫、李逢源等人来到陆城北门江岸码头,抬来一万现大洋,贿与已经登轮准备东下的夏师毛连,恳求抓捕赤化党。

毛连长及其排长们眼见白花花的银元,眉开眼笑,令士兵每人三块大洋,火速登岸,抓捕赤化党。

刘霈之大喜,立即令黄仲甫、周文元、朱德胜率队奔赴轮船码头,捉拿赤化党,准备乘船离宜的县、区党部李书麟、李佩金、骆希宾、向子云、龚希彭、杨寿山、张凤俦等人被抓捕。

毛连长下令三个排,由刘霈之、李镜如、鲜于南谷带队,围剿县党部、县公署、干训所。

毛连首先包围党务干部训练所,收缴警卫队、警备队枪支,遣散学员。江仲良、鲜于南谷一伙驱打学员、警员,砸烂铺板椅凳、窗上玻璃等,烧毁百余学员书籍、被帐、行李、衣服;罗克强、江崇本、熊慕弼等人趁乱,逃往县公署躲避。

接着,毛连马不停蹄,围缴县党部,下令工人纠察队上缴枪支,就地解散,否则格杀勿论。

刘霈之、李镜如、邓辉模、李逢源、鲜于南谷、许祖荫一伙冲进党部,哄抢数千元经费和查抄的铜元、花票数万串,砸烂办公用具,烧毁文件书籍。

郭铁等人趁乱逃离,罗光翟、罗迪被抓捕毒打,押往县公署。

刘霈之、李镜如一伙借夏师毛连之威,包围县公署,吴质卿警备队早已枪口伺候,刘霈之、李镜如纷纷躲于毛连枪后。

“这里是国民县公署,你们竟敢围攻县公署?”县长杨理恒厉声呵斥,“你们想造反,祸及家人吗?”

那毛连长一愣,无言以对。

“国民革命军奉上峰钧命,捉拿赤化党,以保地方平安。” 刘霈之连忙替答。

“弟兄们,奉师长之命,捉拿赤化党。”那毛连长顿时气硬,“给我上……”

杨理恒正要下令警备队鸣枪。

豪绅刘南星、黄仲甫见状,赶紧将杨理恒强行推入西房内:“县长,好汉不吃眼前亏……”

毛连趁机收缴警备队枪支。刘霈之、李镜如一伙蜂拥而上,抢夺枪支,捉住吴质卿一顿拳打脚踢,拥入县公署,翻箱倒箧,满室搜索,将躲避于此的罗克强、江崇本、熊慕弼、罗桂岑、黄古衡等人抓捕。

刘霈之、李镜如当即宣布成立宜都县保卫团,由刘竹庚、黄仲甫负责,任命周文元、朱德胜为一、二队队长,接管法权,协助县长行政。

毛连在保卫团欢送声中,当晚登船离城东下。

保卫团砸开县狱,释放被关押的陈古轩、陈迪人、李裕录、陈益卿、冯进修等豪绅、鸦片烟贩、烟鬼,将罗光翟、罗克强、吴质卿一班人关进监狱。

深夜,黄古衡、李中玉钻过县公署围墙阴沟逃脱,黄古衡连夜赶往省城汇报。

县党部监察委员姚百川于中午出城,返回红安区党部后,即布置应变,于夜偷偷进城,潜入姑表兄弟李书麟家中,探听消息,闻县城之变,即借得黄马一匹,南下湖南澧县,绕道岳阳,日夜兼程,直奔武昌。

姚百川生于红花区天平山,七岁入私塾后,考入县立高等小学堂,1917年考进宜昌湖北省立第三师范学校。五四运动传到宜昌,姚百川走上街头,声援北京学生。三师毕业,姚百川先后受聘于宜都白洋小学、县城模范小学执教,投入苏佩珊、罗桂岑、李书麟等人发起的新文化运动。

1923年冬,姚百川开始和胡敌一起秘密革命,加入国民党、共产党,在家乡天平山、红安区成立国民党分部、区党部。

5月9日,李坚明、陈子庚、张仁伯指挥保卫团一队开始全城大搜捕,共产党县地委、县总工会、县妇协等机关均遭洗劫。第一区党部彭光寅、江杰等人,以及赤化党家属被捕游街。

当保卫团包围城南中笔——县农民协会驻地张家院时,委员长张运南逃脱,保卫团竟将其子、其媳砍杀,打死两名农协会委员。

全县各地国民党区党部、分部,工会、农民协会,共产党支部均遭洗劫,百余人惨遭杀害。

保卫团将彭光寅、江杰等人五花大绑,一路暴打,彭光寅被打断肋骨,江杰被秤锤击头,眼球凸出,生命垂危。经家属多次求情,彭光寅、江杰才被释放,由家属领回医治。

与此同时,刘霈之、陈子庚、邓辉模等人令保卫团二队闯进县公署,声称提审赤化党。刘南星、黄仲甫、刘经传等人先将杨理恒堵在厢房内:“县长先生,最好不要移动,外面很乱,我们也是为你好啊。”

杨理恒质问道:“桂岑先生乃本县学界翘楚,你等令郎皆受学于他吧?应为我等尊奉之人,圣人云‘明王圣主,莫不尊师贵道’,桂岑先生竟被关入大牢,岂不使尊师重教之风,如此扫地,恐怕是本县之耻吧?”

刘南星等人唯唯诺诺。

杨理恒接着道:“萃民、含章诸君,实为革除本县弊政,造福乡梓。你等乃本县精英,理应支持,我听说你们县商会曾赠送胡萃民‘冠冕群英’金字匾牌一块?”

那刘经传狠狠道:“杨先生,你最好闭嘴。岂不闻,有仇不报非君子?”

“杨先生,言多必失啊,再说,此一时彼一时……”刘南星回杨理恒道。

共产党宜都县地委罗克强、胡敌、罗光翟、江崇本、熊慕弼五人与国民党员罗迪、吴质卿共七人被押出监狱,《汉口民国日报》后来报道:“当时罗桂岑下狱,其余皆绳索捆绑,拖出游街, 流氓污吏,齐声喊打,一时拳足交加,锹棒齐来, 头破血流,遍体鳞伤。打至商会(土豪劣绅大本营),复吊鸭浮水一小时,拘留于商会,私行拷打。”

5月10日上午,县商会刘霈之、李镜如、陈古轩、李逢源、许祖荫等人下令刘竹庚、黄仲甫、周文元、朱德胜保卫团将伤痕累累的罗克强、胡敌七人拖至山陕会馆前的操场示众。鲜于南谷、曹秩卿、许晓白等绅徒抱出煤油、棉絮,准备将七人裹上棉絮,淋煤油烧死。

“你们这样搞,太残忍,不能毫无人道。”陆城居民胡继平大声劝阻。

“他是胡敌族人,捆起来,一并烧死他。”鲜于南谷指挥团丁将胡继平一并捆绑,裹上棉絮。

“这几个人是政治犯,你们将他们烧死,我不同意这样做。”绅商刘兰青闻讯赶到阻止,“你们如果要烧,你们就要拿人出来负责,将来军队找我们要人时,如何交代?你们谁能负责?”

鲜于南谷等人面对清末秀才、县商会老会长刘兰青,一时哑口无言,无人敢出面应承。

这时,围观民众纷纷邀免,保卫团则将七人绑至刘霈之、李镜如等人商店,强迫七人磕头谢罪。

胡敌、罗克强、罗光翟、罗迪、熊慕弼、江崇本、吴质卿七人横眉怒对、拒不屈从。团丁则棍棒、铁锹、拳脚雨点般砸向七人,七人被再次打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十九岁的江崇本吐血不止。

县长杨理恒与胡敌三哥胡谦陔等家属千般营救,保卫团遂将胡敌等七人关押于江南宁阳会馆。

“胡萃民是共产党,是极危险分子,我早就要你劝他不要在外面瞎胡闹,否则生命难保,结果如何?”彭晴川对三妹、胡敌之妻彭氏狠狠道,“你劝阻过他吗?你现在求我,我怎么帮你?”

“那你也不要起哄烧死他呀?”彭氏悲痛欲绝,“他毕竟是瑾儿他爹啊!”

10日下午,刘霈之、李镜如、邓辉模、陈子庚、李逢源、刘经传、许晓白等人将胡敌、罗桂岑等八人交与川军范子俊旅独立张团关押。

川军在宜都保卫团向导下,大肆搜捕、枪杀赤化党及家属、勒索钱财,将赤化党家中财物抢掠一空,焚烧屋宇。百姓呼川军为“棒老二”。

县长杨理恒逃往省城。

范子俊令吏绅刘经传代理县长,与宜都县司法委员会何委员维持一切。

1927年5月13日,为逼家属交钱赎人,范子俊将胡敌、江崇本、罗光翟、罗克强、罗迪、熊慕弼、吴质卿、罗桂岑八人,押到商会门前,而江崇本已吐血数盆,命在旦夕。

《汉口民国日报》报道:“提讯彼等,指为赤化,鞭背见骨,燃烛肛门,惨无人道,已达极点。”

与此同时,范子俊令张团一营向南部十余里外的枝江县城开进,查封、捣毁县党部、总工会等机关,捉拿赤化党。

幸得王廷玉、杨古秋来县报信,枝江县党部、总工会、妇女协会、共产党小组杨璧彰、贺叔麟、吴先孔、肖宝苍、周勉斋、鲁东海、胡初芳、柴燔等人早已躲避。党部农民部长张俭伯已于3月上回武昌,旋由其堂姐夫陈廷璧介绍,任国民政府商民部干事兼武昌市商民协会特派员。

但是洋溪西区党部周至庭、孔端甫十余人被川军抓捕。

曹壮父、胡楚藩于2月下旬离开枝江回宜昌后,省农民协会特派员、共产党员柴燔到东部数里远的西区洋溪,和周至庭、孔端甫等人主持成立农协会,在两千余人的成立大会后,会员们手持大刀、梭镖,将松滋一区团董王星陔(王星阶)高帽游乡,准备送往松滋,不料王星陔潜逃,柴燔等人暗暗侦踪,终于让松滋县公署抓获。

同时,柴燔着手物色、考察、培养共产党积极分子,于4月在县立国民小学介绍杨平章(1901-1933,杨中海、杨况明,后为中共枝城支部书记)加入共产党,然后派遣杨平章回到长江以北的高殿寺一带,开展农民运动和发展组织。

5月1日,柴燔在县城孔庙后殿介绍县党部组织部长吴先孔、工商部长肖宝苍和码头工会负责人薛开选三人加入共产党,并组建枝江县第一个隶属共产党宜昌特支领导的组织——枝江县小组,柴燔任组长。

当川军侵县时,柴燔暗约共产党小组吴先孔、肖宝苍、薛开选北渡长江,进入高殿寺。

杨平章于4月17日在凤凰山上召开有五六百人参加的青龙乡农民协会成立大会后,在陈家冲介绍私塾教员梅子芳(《中共枝江革命简史》:梅正芳)加入共产党,接着,杨、梅二人又介绍同学谢官清、张家保(张家宝)等加入共产党。

5月上,杨平章创立隶属共产党宜昌特支的高殿寺支部,有党员十一人:杨平章任支部书记,梅子芳、覃子芹、谢官清、谢杰臣、杨先炳分为组织、宣传、青年、经济、监察委员,另有党员彭先茂、刘兴元、覃子明和梅光明等。

县小组成员达到高殿寺后,鉴于支部成员大多数加入了国民党,则成立区分部,对外称为“国民党枝江县江北独立区分部”。

5月14日,川军先遣师范绍增毫无阻挡地进占江陵。

杨森二十军何金鳌、白驹、吴行光北路,王正鋆、向成杰、包晓岚中路,郭汝栋、王文隽、杨春芳南路,三个纵队业已进入鄂西,由宜昌分三路东下,向当阳、荆门、潜江、江陵、枝江、宜都、松滋等县直进。

那白驹师长自称是唐代诗人白居易的后裔,在重庆歌乐山麓修建公馆,号曰“香山别墅”,后被国民党军统局长戴笠改建为秘密监狱“白公馆”,白驹因而留名后世。

国民革命军李燊第四十三军向宜都、松滋县开拔,策应杨森。

杨森见时机成熟,乃于5月14日上午六时,亲率其师长魏楷、旅长夏炯(夏斗枢)、副官长向廷瑞、手枪大队长杨汉印等官兵万余人,乘“富阳”轮离川东下。

杨森兵多器利,有统一四川、占有湖北舍我其谁之志。时,谣曰:“头顶玉帅(吴佩孚,号子玉,在杨森地盘躲避),脚踏金鳌(何金鳌),背褙跛子(魏楷,魏跛子),怀抱傻儿(范绍增,范傻儿),跨骑白驹,左有二王(王文隽、王正鋆),右有二杨(杨春芳、杨汉忠),前有吴行之光,后有郭松之云(郭汝栋,号松云),又有杨家之将(杨森之侄杨汉域等),并有广安之帮(杨森部下多广安同乡),前呼后拥,浩浩荡荡,杨森出川也。”

杨森登轮时,踌躇满志地对万县各界送行代表开永不兑现的支票说:“此次向外发展,如占沙市,减轻万县人民捐税半年;如到武汉,减免一年。”

面对川军南路侵扰,高殿寺支部被迫隐蔽,柴燔、杨平章、吴先孔、肖宝苍、薛开选等人相邀江口乘船,前往省城。

江口街道上,已经驻扎川军,江口码头,不时有川军开拔。

“打倒新军阀蒋介石!”“农工兵联合万岁!”的标语,“拥护武汉国民政府”墙报,历历在目。一幅名为“暴风雨中的蒋介石” 的漫画中,蒋介石龟缩在一把破伞之中,望着狂风骤雨瑟瑟发抖,以示蒋介石叛变革命不得人心,他所建立的反革命政权也处在风雨飘摇之中吧!

江口郑亚卿儿童团、郑本清妇女协会、周耀轩商民协会、蒋汉卿行业工会、甘文叔区党部均已隐蔽。

柴燔、吴先孔五人于是渡江,南入松滋,绕道湖南澧县、安乡,转至武昌汇报,吴先孔等人被留进省党部党务干部学校学习。

时,李燊第四十三军前锋方营由五峰进入松滋县西,而川军南路王文隽师之乔团侵占县北,奸淫掳掠,无所不为。土豪乡绅趁机附逆,屠杀勒索革命者及家属。一时间,松滋风声鹤唳,县党部、县农民协会、妇女协会、儿童团均纷纷逃散。

松滋县之名始于公元337年,即东晋咸康三年,以庐江郡松滋县流民避兵至孱陵县境,乃侨置松滋县。其后,松滋县属南郡、荆州郡、江陵府;元朝属中兴路,明清时期隶荆州府,民国初年属荆宜道。

时,松滋县境,从县城大致逆时针划分为十个区:松滋城一区、南岳庙二区、王家桥三区、刘家场四区、西斋五区、街河市六区、麻城垱七区、杨林市八区、米积台九区、八保垸十区。

国民革命军独立十五师贺龙部于正月初一离县后,杨百福团留驻松滋。

由国民党人黄晓宋、杨其格、胡慎仪、曾子粹、庞彩五等人领导的县党部与周少耕县农民协会筹备委员会指导全县十个区党部、区农民协会掀起松滋农民运动空前高潮。

不旬日,全县三十七乡成立农协会,其誓师大会锣鼓鞭炮声震霄壤,门前彩旗飘扬,四壁标语鳞次,老幼丁壮摩肩接踵,手摇小旗,联合游行,过井通衢,迤逦不绝,大呼“打倒刻薄地主”“铲除贪官污吏”“取消苛捐杂税”“耕者有其田”。一时举县若狂,作为千古未有之事,县民称为“赤化运动”,呼革命者皆为“赤化党”。

县党部令各区部增设农运指导专员一名,领导各区农协会,成立自卫队,向土豪劣绅展开猛烈抨击。一区大洲子、小洲子、黑石溪农协会做了许多木笼,关押恶霸劣绅;三区武断乡曲的覃春庭被罚做“天下为公”之匾,并衔匾游乡;五区潘哲夫、张重之,七区陈俊辅、张晓伍(1898-1942,张烈,后为中共松枝宜中心县委委员等职)等领导农协会打击土豪、土匪、土票“三土”,豪绅相率藏匿远方。

各区之农人成群结队高呼口号:不准征收高租,不准放高利贷,取消新鸡新米;免除苛捐,封闭仓谷,由农协会出条,分发穷人;没收洋人教会庙产、所侵公田,打垮洋人势力;查封烟馆,焚烧鸦片。

据民国版《松滋县志》载:“乡村钱米纠葛及脱离婚姻之案,亦争报告农会,求其裁判。又倡人民自卫,鸟枪长矛,家备一支,抢犯偷盗,不敢寄迹。”

昔日趾高气扬的土豪乡绅,一见农协会员就打躬作揖,而平素以势压人者,如吴子诚(吴进信)、吴蔚卿、胡仰直等纷纷逃匿武汉。

话说2月18日,全部为国民党员的松滋县党部,其代理常务委员黄晓宋,组织、宣传部长杨其格、胡慎仪,民运部长曾子粹、候补执委庞彩五、秘书主任万松桥以及监察委员黄绍益、胡仲连、胡嗣源等人,正在召开全县教育界负责人罗海珊、周少耕、镇东皋、周镜如、胡世琛、熊士汉、张重之、杨传松(1883-1933,杨渔宿,后为松滋县教育局长)与各区党部执行委员胡英伯、熊映谦、谢幼常、罗伯华、罗衡源、李春秾、陈俊辅、李辉华、覃少海、庞子莲联席会议,讨论刷新教育计划,改革松滋教育,整顿私塾,禁止吸食鸦片;劝诫吸食鸦片的教师,私塾不准四书、五经,考核全县塾师……

晡时,二区党部委员熊映观(熊映官)急匆匆自木天河,穿县城南门,闯进会场:“一股持枪匪兵一路掠夺,正向县城而来。”

众人大惊,黄晓宋、胡慎仪等人立即知照县长张家鼎,令县警备队、保卫大队布防县城,让一区党部组织阻击。

傍晚,一区大洲子农民自卫队队员胡思勤刚吃完晚饭,区党部常委胡英伯拿着马刀,急匆匆赶来:“通知一组队员们打土匪。”

胡思勤和一组队员齐集白雅庙时,熊映观与区党部组织委员杨治金、宣传委员刘明哲、监察委员黄太震,区农民协会邹永典(中华英烈网:邓永典)、鲍伯超已经叫来其他各组队员。

胡英伯把马刀一挥:“一股土匪自木马口,准备偷袭县城,我们去消灭他们。”队员摩拳擦掌,一些非会员也赶来参加。这时,不知谁家的几位女人悄悄跑来,拉出自己的男人:“都黑夜了,还出去啊?”

于是,其他队员齐声顺口溜: “你们睡你们的瞌睡,打你们的鼾;我们去打仗,没你们的屁相干。”那几位女人不由也笑出声来,被区党部候补委员王义芳、妇女协会周划兰劝了回去。

在一片诙谐的笑声中,这几位会员推开妻子,跑进了行军的行列。

月亮躲进天边厚厚的云层。一百余大洲子自卫队员、非会员拿梭镖、提大刀、扛冲担、背长矛、持鸟枪,向松滋县城南之木马口挺进。

这时,一区分部罗道学、肖顺章、胡世楷等人亦带领小洲子、五根柳、桥头河诸乡农协会巡查队,赶来参战。

当自卫队抵达城东宝塔山东南山麓时,一队匪徒正大摇大摆、说说笑笑开来。胡英伯悄悄指了几下,黄太震、鲍伯超各领一队,迅速散开;熊映观随邹永典、杨治金一队轻车熟路地埋伏在石后、坎下、沟边、埂间。

熊映观、邹永典、杨治金三人均为宜昌省立三师同学。

熊映观、邹永典同庚,于1903年出生。邹永典家住县城之北小洲子,熊映观则出生在木天河,二人于1922年春、同时考入省立三师,很快成为知己。

次年春,出生于县城一户贫苦人家的杨治金也考入宜昌三师,比他俩小四岁的杨治金是邹永典表弟。三人一见如故,友谊日增。他们常于课余聚在一起,交谈国家大事,探讨救国救民之法。

去年春,三人于宜昌三师一同参加国民党。北伐军攻入宜昌城后,学校停办。

邹永典、杨治金回乡,参与一区党部,以县城西郊的桥头河为基地,在城东北郊外的大洲子设置联络点,集会演说;成立农民协会,发动群众游行示威;组建农民自卫队,斗土豪、打土匪。

熊映观回到木天河,加入二区党部。但是豪绅多姓熊,比熊映观辈分高、年龄长,一时难以发动群众。熊映观遂与区党部常委熊映谦(熊应谦、熊君和)于年底以抗猪捐为突破口,发动群众抗税、减息,进而成立农民协会。

当匪徒靠近时,眼尖的队友们发现他们挎有枪支,这是一股匪兵。

胡英伯下令鸟枪队首先射击,最前面、毫无戒备地匪兵顿时仆地,其余乱作一团,狼突豕窜,有的竟跑到埋伏的队员跟前,被长矛戳穿。

匪兵开了几枪后,纷纷后撤,自卫队员们凭借熟悉的地形,紧追不舍。黄太震、杨治金等人拾起倒地匪兵的长枪,一扣扳机,却没有子弹。

东方吐白时,匪兵逃往县西枝江山区。

自卫队追击十余里,无一人伤亡,缴枪四十余支,打死、活捉十余匪兵。

胡英伯、杨治金、邹永典、熊映观、刘明哲、黄太震等人领大洲子自卫队返回县城,将四十余支枪上缴县公署,把俘虏兵关入县狱。

县长张家鼎将其中三条长枪又奖给自卫队:“你们辛苦了,就给你们参加战斗的每人发烧饼一个,以示鼓励吧。”

原来这股匪兵是杨百福一营的一队变兵。

贺龙师东下鄂城整编后,团长杨百福恳求仍领一营驻县,继续筹款。

然,远离贺龙约束的杨百福部匪性难移,与一区团董王星陔、十区团董庹鼎臣等人勾结,窜扰磨盘洲、木马口、朱家埠、洋溪各地,勒索巨款,藉端为恶。

县警备队惮于他们三方狼狈,不敢贸然出击。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