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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昌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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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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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红涛》连载

第三十六章 拘庹董 棒徒劫狱 剿八保 松滋救党

黄晓宋、张家鼎、周少耕主持县党部、县公署、县农协筹委、各区党部、区农协联席会议,专门商榷打击土豪乡绅、乱兵土匪事宜。

各区代表介绍本区土豪乡绅情况后,联席会议按其劣迹、民愤一一分类排队,决定对罪大恶极、民愤极大者王星陔、庹鼎臣、谢伯融、覃春庭、刘恩洲、庞协卿、刘云良等分批予以拘捕,以震慑敌胆,发动民众;对逃匿者吴子诚、吴蔚卿、胡仰直等予以追捕;对杨百福匪兵向省党部予以申告。

县党部立即致电省党部申告杨百福兵变;派遣一区杨其权(杨雄飞)、三区杨伯卿(杨凤仪)两名党员,前往省城追捕逃匿者;责令各区党部准备捉拿本区土豪乡绅之首恶者,县党部则首先拘捕王星陔、庹鼎臣、吴景占。

已与杨百福失去联络的贺龙,正住在汉口辅堂里贺公馆,闻讯大惊,一面设法责令杨百福东下汉口,一面提请前敌指挥部通缉杨百福。

唐生智接省党部、贺龙提告后,责令驻宜昌夏斗寅剿灭杨百福。

杨百福一营变兵在夏斗寅独立十四师驻宜都、枝江卢本棠、王亚翘团围剿下,不堪一击,杨百福只身逃往汉口。

杨其权、杨伯卿于2月下旬到达汉口后,联络松滋旅省同乡会会长覃鸣周、旅省区党部委员刘鸿轩以及党员胡世琮、赵先焜、杨凤起等人,侦伺潜逃省城的松滋豪绅胡仰直、吴子诚、吴蔚卿,胡仰直被武汉卫戍司令部羁押,吴子诚、吴蔚卿被汉口市公安局拘押。

在湖北法政大学读书的刘鸿轩与教员覃鸣周均为共产党员。覃鸣周乃松滋三区糖铺子人,国立武昌高等师范学校毕业,是松滋县党部当选常务委员,但未任职;大革命失败后,登报申明退出共产党,一直以教书为业。

3月,吴蔚卿借筹赎款之机潜逃,吴子诚被枪决。

后,胡仰直被判处罚金三千银元,交保开释。

时,杨其权、杨伯卿以县党部选送名额,考入以邓演达、毛泽东、陈克文为常务委员的武昌“中国国民党中央农民运动讲习所”,于3月7日正式开学上课,后,加入共产党。

这时,杨百福逃窜汉口,覃鸣周、刘鸿轩、杨其权、杨伯卿等人一面向省党部控告,一面侦伺杨百福行踪。杨百福在汉口回龙寺元和栈被湖北省政务委员会下令拿获归案。

武昌中央农民运动讲习所陈列室,至今展示一份《汉口民国日报》报道,标题为“中央农运讲习所捉获贪官污吏”:

(血光社)巴东刘树勋在逆政府(北京政府)代理松滋县知事时,两月之久,私产增至五十余万,其剥削之毒辣,可想而知矣,近复携款来鄂,藉谋活动,经松滋中央农民运动讲习所学生(杨其权、杨伯卿)侦知,当及时报告学校,该校乃派学生数人,前往斗级营民新宾馆捉住,解往省农民协会,沿途令其自行高呼:“我是剥削人民的贪官污吏。”闻者无不称快。

1927年2月下旬,杨百福变兵一被独立十四师卢本棠团围歼,王星陔、庹鼎臣、吴景占之豪绅失去倚恃,张家鼎即刻派遣县警备队前往洋溪,捉拿王星陔。

王星陔本为松滋一区团董,筑家洋溪,而洋溪为两县共治,因而王星陔霸势侵漫枝江江南东部、松滋西部、宜都东部,三县之民据事指控,案径盈尺,无奈王氏爪牙如林,凶横万状,又巧于攀附夤缘,常常勾军自卫,县警备队慑于积威,终不敢捕拿。

2月底,松滋城儿童团团长刘明启带领胡拓三排,刚刚把一名妓女送出东门,让她另谋生路;正准备再闯赌场,捉拿赌棍,戴帽游行,缴获麻将、纸牌等赌具,然后付之一炬。这时,一区党部县城分部宣传委员黄思忠匆匆赶来,叫儿童团前往南街胡家祠堂团部接受新任务。

儿童团一听,立马欢呼雀跃,身着灰色中山装、胸配中山带、手执中山鞭的刘明启吹响军号,三排排长胡拓(1915-1987,胡明清,后任松滋县文联主席等职)一举鞭,腰扎皮带、手持棍棒的团员们齐刷刷站成两列,由胡拓带领,生龙活虎、英姿飒爽地开赴团部。

刘明启辄跑步西正街,传令一、二排,只见副团长袁寿伯押着其亲叔父袁秉臣等几个鸦片烟鬼,戴着绿帽子,端着鸦片膏、鸦片土和烟灯、烟枪等,一道游行示众,正欲集于广场,点火焚烧。

原来袁寿伯带领一、二排儿童团刚刚突然袭击、捣毁了几家烟馆,正碰上吸客袁秉臣。烟馆老板暗暗令人叫来袁寿伯父亲说情,不料,碰了钉子。

于是,刘明启指挥队伍,游往南街胡家祠堂;令袁秉臣几个烟鬼作出保证后,释放;将烟膏、烟土和烟具暂集于祠堂,待日后一起焚烧。

“王星陔躲起来了,县警备队蹲守了两日,没有抓到。”一区党部宣传委员兼儿童团指导员刘明哲对全体五六十团员说,“我们县党部已经联合枝江洋溪区党部秘密侦候。现在,我们要在县城布下天罗地网,如果他敢藏身县城,你们要将他揪出来。”

黄思忠指引道:“你们先重点查查他在县城的几家商号,还有和他买卖密切的店铺,以禁售洋货名义,进去查看……”

刘明启吹响军号,在前引道,儿童团异常兴奋地唱起“打倒列强,打倒列强,除军阀,除军阀,努力国民革命,努力国民革命,去奋斗,去奋斗”之歌,迈出胡家祠堂,分两队,从南街两边商店、摊贩开始,一一登记盖章,限期卖完后,不得再进洋货,否则,一律销毁。

当行至王星陔商铺时,袁寿伯领万小庭一队儿童团员,将新发现的“哈德门”香烟撕得粉碎,扔在街头。

刘明启、胡拓一队人则趁机冲进店内搜查,借机侦察王星陔行踪;临走时,将一些洋娃娃拿出来当街烧毁。

3月4日,省农民协会特派员柴燔和枝江西区党部常务委员周至庭、委员孔端甫等人在洋溪码头,突然发现王星陔带两个保镖正欲乘船。众人暗中一道登船,跟踪至松滋城,周至庭则偷偷报告松滋县党部,黄晓宋与监察委员黄绍益、胡仲连、胡嗣源等人连忙前往拦截。

原来,王星陔与“永泰祥”商行发生贸易纠纷,急于处理。

王星陔瞥见黄晓宋,着实吃了一惊。

只听得黄晓宋道:“王团董,店员工会把你告到县公署,告你虐待佣工,随意解雇店员,克扣工资,还有两名店员被你掌柜的打伤了,我们党部不能不管。”

胡仲连帮腔道:“请你去县公署一趟,把你们打伤的店员赔偿好,否则,立即罢工。”

王星陔一听是店员的事,悬着的心方才稍稍放了下来,连忙答应前去处理。

黄绍益、胡嗣源借机要求“永泰祥”商行老板改善员工经济待遇、保障工人身体健康。

王星陔与两大保镖一进县公署大门,早已埋伏的警备队一拥而上,缉捕三人,拘押县狱。

洋溪两县民众,寻即来城请愿,要求重惩,县公署即致电省党部,请示办法。

县党部黄晓宋、县公署张家鼎、县农协筹委周少耕会商密拿县商会会长吴景占。

周少耕刚从一区南部的老家天星观禁烟回来。他带领农民协会全部搜缴烟土、烟具,集中烧毁。他叔祖父周隆章因为富有而鸦片烟瘾特大,竟要求周少耕把当众烧过的烟灰留给他过烟瘾,周少耕严词道:“你实在熬不得了,就挖点泥巴啃吧!”。

周少耕力主马上捉拿吴景占。

贺龙师军法处长陈震南任松滋临时县长时,县民陈俊泉等开列吴景占等人恃势为恶之罪状,呈交县公署及临时县党部核办,陈震南拒办, 临时县党部大闹县公署,最后贺龙亲自莅县处理,下令拘捕吴景占等人,而吴景占早已逃匿。

杨百福兵变后,吴景占又大摇大摆回县。县民纷纷控告,要求惩处吴景占。

不料,吴氏闻王星陔被捕,大骇,连夜他逃。

县公署乃将吴景占、吴蔚卿兄弟财产悉数查封。

各区党部乘势发动农民协会惩治土豪劣绅、贪官污吏:不准征收高额租课,不准向农民夺佃,不准放高利贷;一律封闭其仓谷,由农民协会出条分发穷人;高帽游乡民愤极大者。

位于县域东南部的第八区团董谢伯融搜刮民财,侵占公田,民恨之极。共产党人李辉华来杨林市后,与国民党员雷吉安、曾宗海成立区党部,以刘君瑞、刘秉政为组织委员,晏仲明、邓卜雄为宣传委员,组织农协会员邓河才一班人清算谢伯融账项,勒令其退出侵吞的公田八石(八十亩),谢伯融惶恐逃匿。区党部、农协会则将其爪牙朱利升、何之卿绿帽游街。

与此同时,妇女运动蔚然而起。

松滋县妇女协会筹备处主任邵远志在刘明哲、罗宏达等国民党员鼓动下,与一区党部候补委员王义芳来到县南六区街河市,和汉阳懿训女子学校同学李成信,开会演说,宣扬男女平权,鼓励妇女走出家门,鼓动女子上学求知,以至万人聚会,李成信慷慨陈词,力斥旧制,张扬民主,为遗老侧目,为妇人乐见,开松滋巾帼之鸿篇。

在县域西南角的四区,有富商魏氏三姐妹——魏崇礼、魏厚坤、魏宜芳,魏崇礼毕业于汉阳懿训女子学校,北伐军进占武汉,女校停办,出生于一区之南李家桥书香世家的邵远志即与魏氏三姐妹,在刘家场成立妇女协会,或登台演戏,或串户宣传,反对虐待童养媳,推行放足、剪发。

刘家场女子高级小学儿童团员李耀伯发现父亲李琴轩在家说些反动话,就立马报告儿童团长刘池仲,儿童团则冲进李家,把李琴轩抓来,高帽游行,又罚苦役,方才罢休。

邵远志、王义芳、李成信与魏氏三姐妹又联络同学及好友王业贵、熊映贞、熊克勤、李远安、杜琼、邵万清等,深入各区,建立妇女协会。

3月24日,松滋县第一女子高级小学操场正中,几张课桌临时搭成的演讲台四周,挤满女生魏宜芳、周承兰、熊映兰等,周划兰与附近妇女与会。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之际,只见玉洁冰清的邵远志一个箭步,跳上课桌,挥舞双臂:“姐妹们,男人是人,我们女人是不是人?”

“我们女人也是人!”台下齐声欢呼。

第一女子高级小学是开明知识分子杨传松于1923年创建的一所新式女校,由熊士汉任校长,魏崇礼、李成信、熊映贞、王业贵就是这里的毕业生。

“姐妹们,我们自古被‘男女之大防’压迫着,不准我们走出家门,不准我们上学读书,不准我们剪短长发,还要我们忍受缠足的煎熬。”邵远志越说越激动。

“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简直是胡说八道。”魏厚坤内心好像燃烧着熊熊烈火,亦跨上演讲台,“姐妹们,我们要团结起来,为争取我们女人的权利而斗争!”

“男人不把我们当人看,女同胞们,我们首先要自己变革自己,为自由而斗争。”看似文静娴雅而美丽的李成信不甘落后,一只手紧握一把剪刀,跳上台后,散开长曳辫,“远志,给我剪了。”

邵远志接过剪刀,只听得“嚓、嚓、嚓”几声,在众目睽睽之下,首先把自己的长辫剪成了齐耳短发,然后,再帮李成信、魏厚坤剪短。

这时,台下高喊:“邵远志,把我的大绾髻也剪掉!”

于是,王义芳、熊克勤、熊映贞、杜琼、李远安、王业贵六人争先恐后,也剪掉长发。这九位“疯女人”一时轰动松滋县城,未几,接受宣传而主动剪发者胡成秀、周划兰等六十余人,蔓延城乡。

3月底,县党部代理常务委员黄晓宋、监察委员胡仲连与县农协筹委周少耕,到达县境东北部的十区侯家垱,与区党部庞子莲、熊勃然、王树芳等人商讨捉拿十区团董庹鼎臣事宜。

常务委员庞子莲首先道:“庹鼎臣、庹玉洲父子,还有他的干儿子刘恩洲, 保长刘云良、庞协卿这些走狗,诬蔑农协会员‘没有教导’,谩骂农友是‘黑胯子’,说什么‘请看花开花落,不问谁是谁非’。”

“他们编了顺口溜,‘抛头露面外边跑,山头野垴无家教;嘻嘻哈哈一大套,看你的婆家要不要。’”熊勃然插话,“专门讥讽妇女会。”

胡仲连也愤愤道:“我听说他们恫吓儿童团,‘儿童团,儿童团,日夜游行吵得老子心里烦。一把抓起来,大的用刀砍,小的用篾串’。”

胡仲连出生十区胡家湾书香之家,七岁从父启蒙十余年后,考入武昌两湖师范学校,师承董用威,后升入中华大学,加入国民党,前年回到家乡教书,与熊勃然从事革命活动,带领学生游行新江口,登台宣讲孙中山政策。今年2月,全县教育革新联席会议后,胡仲连主考十区塾师,以《教育改良不为名而为其实》为题,对三十余名塾师进行严格考核,凡不合格者,一律封校免教,免使误人子弟。

“大家还记得我们旅省同乡会,覃鸣周主编的《松涛》创刊时,庞彩五专版揭露庹鼎臣三大罪行么?”黄晓宋提醒。

“其一是借教为恶,强卖三合垸公田四千八百余亩,落入私囊。其二是庇子殃民,擅整乡民。廖永全、廖永良捉住庹玉洲奸污廖家岗少女,反被庹鼎臣捆绑吊打、罚款。” 王树芳抢道。

“其三是最毒的,以反闹花灯之名,行敲骨吸髓之实。”周少耕十分愤怒,“令团丁拘捕三合垸春节闹花灯的二十余人,诬之为‘盗贼之媒’,胡说‘贼乘隙偷盗’,每人罚款数十、上百吊……”

之后,黄晓宋、胡仲连、周少耕抵达禹王庙区农民协会驻地。

只见庙门对联:“土豪劣绅皆无赖,地方农协很有权!”

区农协会委员长康子开说:“这是杨升甫先生之作。”

“妙!妙!妙!”周少耕这位荆南师范学校毕业生又是县立第一高级小学校长,这么一夸,副委员长杨升甫(1885-1930,杨远猷,后为夹马槽“饥民团”副团长)连忙拱手:“见笑,见笑。”将众人迎进庙门。

胸前佩戴一块灰色会员牌子的康子开(1902-1931,后任中共沙米区委委员等职),十区三合垸王家渡人,去年5月在武昌求学时加入共产党,他与八区党部常委李辉华是最早回松滋县域从事革命活动的两位共产党人。

“庹鼎臣平素勾结王星陔等人,鱼肉乡里,强卖公田,包揽词讼、庇匪殃民,指骂敲诈,无所不为。”康子开愤恨道,“百姓怨声载道。”

“今年 1 月12日,蒋介石到达武汉,旅省同乡会立即致电我们党部,请庹鼎臣到武汉为贺龙部请饷,他执意不从。”胡仲连回道,“后,县党部又派庞子莲躬请,亦未从,而替匪恶帮讼,他却乐意为之。对此元恶大憝,理应重惩。”

杨升甫道:“他依仗爪牙、耳目遍布,现在八保垸天主堂快活呢?”

“我看他是心虚,以天主教徒身份掩饰。”黄晓宋道。

与十区党部、农民协会再一次取得共识后,县党部决定立即拘押庹鼎臣。

4月3日,县长张家鼎指派丁谷成率警备队抓捕庹鼎臣,关进县监狱。

刘恩洲、庹玉洲、庞协卿、刘云良等人闻知,惶惶不安,立即骚动起来。

4月4日,刘恩洲等八名“代表”赴县保庹,亦被县党部扣押。

为避免事态扩大,4月6日,清明节,县党部释放刘恩洲八人。

刘恩洲、庞协卿等八人赶回十区,连夜骑马飞奔各保甲,要求每户至少一男丁,前往县城,解救被外人张家鼎欺负的团董。

十区在松滋东、西河之间,松滋河由北分东、西两支,向南环绕十区而流,四周隔河相望,沿河筑堤成垸。1920年建立保甲制,共设八个联保,从此人们就称此地为“八保垸”,后演变为“八宝”。

不明真相的几千农民在各保长煽动下,由数十持棒壮汉、高举火把开路,从八保垸各地出发,汇集北矶垴。松滋西支河面,庹家人早已用船搭设浮桥,人流经吴家岗、朱家埠,像一条火蛇,直奔县城。

4月7日清晨,沿途不断汇入的人流堵塞松滋城南门,于是扑向东、西、北门,四面八方涌进城内,与附近和城内居民观者数万人,身穿夹衣,塞满县城街巷,几乎所有商铺、门店无法开门营业。

手持红、黑、白、黄、绿各色尖角小旗,狂呼“打倒张家鼎,救出庹鼎臣”的八保垸人流,涌向南街县党部。刘恩洲、庞协卿一挥手,一群持棒之徒砸开县党部大门、潮水般涌进,从楼下大堂开始疯狂打砸,孙中山遗像、党部公文、钱财、衣物、器具一扫皆空,满地狼藉。

执行委员黄晓宋、杨其格、胡慎仪等人挺身而出,阻止施暴,被一阵棍棒加身,头破血流。躲往二楼的工友刘志、宋两山等多人均被重伤。

党部秘书处主任万松桥出来打圆场,不由分说被雨点般拳头砸在身上。时,丁谷成警备队冲入,救出黄晓宋、万松桥等人。

持棒之徒搜遍整个党部三层大楼,没有找出庹鼎臣,于是涌向西街县公署。

沿街到处已经张贴‘打倒中国国民党’‘打倒三民主义’之标语。

县公署警备队区区几十人迅速淹没于“打倒张家鼎,放出庹鼎臣”狂叫的人流中。

中等身材、偏瘦的张县长这位年轻人,哪有见过如此场景?在两个警员护卫下,挤到门前,在公署旁边的张克珍茶馆,搬了一条板凳,站在板凳上,大声地道:“你们不要闹了,选一个代表来,我们谈判谈判。”

听到县长这么说,从党部冲来的刘恩洲一帮棒徒一哄而起:“我们都是代表,要谈判,我们都进去。”

于是挥舞木棒之徒纷纷拥进公署,打砸器物,搜寻庹鼎臣,声称:“不放庹鼎臣,誓不罢休。”

县党部庞彩五、曾子粹、黄绍益、胡仲连、胡嗣源等轻伤委员赶至公署与张家鼎紧急商议,张家鼎主张先释放庹鼎臣,以止息暴乱,恢复县城秩序。

这群书生文人很快意见一致:把庹鼎臣先交还给他们。

“嗷、嗷、嗷”,这时,雷鸣般欢呼声响彻西街,棒客们已经驱散狱警,砸开县狱,抢出庹鼎臣。

庹鼎臣被蚂蚁抬骨头一样地拥着,由西街穿东街,横穿县城,抬回八保垸。

县城街巷,涌上涌下的人流直至深夜,方在一片狼藉中退潮。

4月8日,庹鼎臣暗杀队成立,扬言“不杀尽党员,誓不罢休”。

县党部监察委员胡仲连和区党部常务委员庞子莲的住房首先被砸毁,家在十区的区县国民党员三十余户随之被围攻、勒索。

他区土豪乡绅,也趁势勾结,向国民党进攻。

县党部被殴轻伤委员均紧急会议,一致同意枪毙王星陔,以震慑反动派嚣张气焰,开启松滋革命史上著名的“救党运动”。

然张家鼎担心引起新的暴乱,不置可否。

县党部黄晓宋、县公署张家鼎、妇协会筹备处邵远志、农民协会筹委周少耕、商民协会刘新桥以及店员工会、县司法委员会等各界联席会议,通过枪毙庹鼎臣、王星陔决议案,并将此案电报湖北省党部、省政务委员会。

不日,省党部、省政务委员会复电批准:“集中全县武力,痛剿八保。”

4月12日上午,县长、县司法委员会同县党部奉省党部、省政务委员会核准令,提审王星陔,然后县公署奉命,将王星陔颈插“奉命枪决土豪劣绅一名”亡命牌,押赴刑场枪决。 观者千人,无不称快。

省党部派遣松滋旅省区党部委员刘鸿轩、武昌中央农讲所学员杨伯卿与杨其权三位共产党员以省党部特派员身份,回县组织打八保,他们三人是松滋县域第二批开展革命活动的共产党人。

4月14日,特派员刘鸿轩、杨伯卿、杨其权主持县党部与一区党部执行委员曾子粹、胡英伯、杨治金、刘明哲,候补委员庞彩五、王义芳,监察委员胡仲连、黄绍益、胡嗣源、黄太震以及县农协筹委周少耕、一区农民协会邹永典、鲍伯超,县长张家鼎等人会议,商议“集中全县武力,痛剿八保”方案:以县警备队、保卫大队与一区农民自卫队、保卫团为主,进剿庹鼎臣;其他各区党部组织代表参与;一至九各区保卫团一起参加痛剿八保,第十区保卫团被庹鼎臣控制。

执行委员杨其格、胡慎仪与秘书主任万松桥重伤,暂未与会。

4月15日,刘鸿轩坐镇松滋城总指挥,党部、农协各委员分赴各区乡知照、动员。

4月16日,为配合“救党”,县妇协筹备处在县城召开第一次全县妇女代表大会,正式成立松滋县妇女协会。

经数月筹备,县城一区由县妇协会直接领导、八区尚未建立区妇协外,到会代表二十六人,代表全县八个区分会、三百余会员,通过各种议决案后,选举邵远志、魏崇礼、王业贵、李远安、王义芳为县妇女协会执行委员,邵远志为主任委员。

县长张家鼎、 特派员刘鸿轩等人出席祝贺。

刘鸿轩出生于松滋城富有之家,他在武昌租借的会客室里写了一副对联,上联“产业无产阶级才是革命中心”,下联“无产阶级解放真是革命成功”,横幅“准备牺牲”。 他是湖北法政大学学生会活跃分子,化名“刘红鲜”,参与学校共产党组织活动。

4月17日一早,杨治金、邹永典、鲍伯超指挥一区县城近郊农民自卫队及会员千余人手持大刀、鸟枪、长矛、木棒,开始县城游行。刘明哲带领周昌福、李少泉一班国民党员分发红、绿、黄各色旗帜。

县城儿童团由团长司号后,在游行队伍前高呼口号:“枪毙庹鼎臣,肃清反革命。”

由荆南中学回乡的刘介福、教员周焕章为指导专员建立的黑石溪黄龙寺农协会、铁匠铺子农协会近千人在张世友、魏绪功、魏绪清等人带领下,高呼“耕者有其田”“打倒刻薄地主”“打倒庹鼎臣”,由南门入城加入一区队伍。

特派员杨其权指挥二区党部熊映谦、熊映观等人与九区党部覃少海、农民协会委员赵玉阶等人率领的代表、区保卫团,各百余人从东门入城后;十区庞子莲、熊勃然、王树芳与区农协会康子开、杨升甫等人亦领会员刘运享等数十代表进入县城。

特派员杨伯卿与三区党部谢幼常、七区党部陈俊辅与张晓伍、六区党部李春秾与雷明芬等人,率领各区代表队入城后,刘鸿轩主持县党部、县公署、妇协会、农民协会、商民协会、店员工会以及各区党部、区农民协会等代表联席会议,议决:肃清反革命分子,枪决庹鼎臣及其走狗,宣言通告全县。

六区李春秾于荆州城荆南中学毕业后,创办街河市文昌阁义务小学,任校长,聘请雷明芬等为教员,在文昌阁建立区党部,展开赤化运动,是时,李春秾21岁。

六区之北的三区是松滋县国民党最初活动、最早建立组织之地,党员人数三百多。在新江口成立的区党部,常务委员谢幼常、组织委员易振寰(易振环)、宣传委员传张少占(张英)、执行委员周少屏(周少平)、监察委员杨凤玺(杨凤喜),还建有新江口、穴屯岗、凉水井、麻水坪四个区分部,分别由尹昌昆、冉子康、周明阶、张诲明(张辉明)领导。

指导专员张次青(张子明)发动农民协会将孙旭田、傅德斋、谭春庭等土豪游乡示众,罚修桥梁。

鄂西恩施县鸦片烟贩杨和兴将大量鸦片贩到三区麻水坪鸦片挑贩万忠俭家中,被农协会杨淑岩等人侦知,张次青和区分部张诲明立即带领党员和农协会员,在万忠俭家里搜出二十四斤鸦片,搬到麻水坪桥头当众焚毁,围观者千余人。

三区妇女协会提出“打倒恶公恶婆”口号,乡民张文华之妻刘氏对其儿媳随意刁难、百般虐待,妇女协会晓以大义,但刘氏充耳不闻,反以家事不容外人插手为由,辱骂妇协会员。妇女协会见其不听劝导,遂将她抓住游行。刘氏方才承认错误,满口答应不再虐待儿媳,才得以回家。

联席会议很快结束,特派员刘鸿轩、杨伯卿、杨其权与县党部、一区党部成员领一区自卫队、一区袁泽生保卫团,张家鼎领县警备队、县保卫大队,高呼“枪毙庹鼎臣,肃清反革命”,高举红旗,领头出南门,向八保垸进军,沿途民众纷纷加入。

其余各区党部、农民协会自卫队代表,区保卫团在红旗指引下,逶迤而行。

位于县南最远的四区、五区、八区党部罗伯华、罗衡源(罗楚南)、李辉华亦率队早早进入县城,加入剿八保行列。

张家鼎接任县长后,在县党部协助下,对县警备队及各区保卫团进行点验改编,撤换一些土豪劣绅团董,增派国民党党代表,企图使其成为县党部和县公署直接掌握的一支地方武装。

五区团董由潘哲夫升任,并兼任农民协会巡查队(自卫队)队长,县党部派遣县立第二高级小学校长张重之兼任保卫团党代表。

五区保卫团遂成为区党部掌握的革命力量。

当刘鸿轩、张家鼎前锋抵达朱家埠时,十余里外的县城人流还在络绎不绝,一条红绿旗帜、大刀、鸟枪、长矛、木棒、长枪组成的巨龙,蜿蜒在松滋北部、松滋河西岸大地。

县党部按原计划,让各乡农民协会、区分部带领参与游行的民众折返。

由县警备队、县保卫大队与一区自卫队、保卫团组成“剿庹”先锋队,其余区团跟进。

时值春耕,在田间劳作的二区之民纷纷在松滋西河胡家岗河边,以船搭设浮桥,一区自卫队、保卫团率先过河,冲进八保垸。

警备队、保卫大队紧接着经杨林湖抵达天主堂——庹鼎臣居住之地,遭遇十区团防阻击,十区团丁放土炮数枚,首先发起攻击,企图威慑前进的队伍。

担任前卫的警备队一阵排子枪响过之后,阻敌狼奔豕突,拼命奔逃。

刘鸿轩带领队伍追赶至庹鼎臣宅院,庹鼎臣惊心丧胆,早已逃之夭夭,愤怒的人们遂放火烧毁庹家大院。

接着,“剿庹”人马向西折返,赶至刘家岗,砸毁刘恩洲的房屋。

当“剿庹”队伍返回至松滋西河东岸北矶垴渡口时,夜幕早已降临,月亮躲进绵绵细雨之巅,饥饿的人们于是在南音庙一带夜宿,分享自备的干粮;或借宿农家,以解饥乏。

4月18日,“剿庹”队伍返县。后,特派员刘鸿轩、杨伯卿、杨其权回武昌复命。

各区党部与农民协会等团体,或游行,或集会,继续声讨庹鼎臣等土豪劣绅之罪行,把松滋救党运动推向高潮。

蒋介石在南京另建国民政府之讯于4月底传入松滋,各区党部稍形涣散,县党部遂由杨治金、刘明哲、陈俊辅等坚定的革命者组成视察小组,到各区整顿党务。

5月上旬,川军杨森占宜昌,犯宜都,沿江东下。

5月13日,川军南路王文隽师之乔团长驱直入松滋县境。

县党部与一区党部召开全体执行委员、监察委员紧急会议,商讨对策。

县城儿童团整装、携棒,沉痛地为他们站岗放哨。

夜半,于川军在西门外登岸入城之声中,这班文人国民党委员们匆匆结束会议。

儿童团列队以悲壮的军号为前导,把委员们送出县城东门……

区党部、农协会、妇协会、儿童团等组织亦各自隐匿。

张家鼎离县,周先觉代县长二十日后,吴士林、周兆麟各代县长二、六日。

黔军李燊犯县南部,土豪劣绅趁机附逆,屠杀勒索革命分子及家属。

5月15日,范绍增继续向东开进。南路杨春芳师接防荆州、沙市,令收编的原北洋军夏天明团进占公安、安乡,前锋张轩团攻取石首、华容。

5月17日,一路畅通无阻的张轩团,沿藕池河,直扑华容城,未料在离城不到二十里的豹子岭,遭遇“洞庭湖区联防司令部”石首、华容、公安三县民军的夹击。

那团长张轩却鸦片烟瘾大发,竟在路边摆好烟具,悠然躺下,抽起鸦片膏来。

川军官兵是有名的“双枪兵”——步枪与烟枪。尽朝尽暮吸,那管他日烈风寒,纵妻怨儿啼,却装作天聋地哑,只剩下:几寸囚毛,半抽肩膀,两行清涕,一幅枯骨。

即使战火不断,川兵照样嗜烟如命,积习难改,但唯有杨森例外。

早年流落昆明军中的杨森为聚敛钱财,伙同一些滇军官佐贩卖烟土,染上了“阿芙蓉”癖好。三年后,杨森擢升为川滇军参谋长兼署叙府(宜宾)城防司令,但烟瘾一发不可收拾。杨森以川人居滇军高位而遭嫉,一天,滇军纵队长杨杰侦知杨森在家吸鸦片,即派所部官兵数十人闯入拘捕杨森后,令其端着烟具游街。后,杨森痛定思痛,下狠心戒绝了这一恶习 。

怎奈旧时四川鸦片如现今之纸烟,用以待客是时髦商品,稍有钱人家均置有烟土、烟枪、烟灯、烟榻、烟钎、烟盘、烟火石等,以供吸食并作应酬之用,因而杨森之军仍为“双枪”之部,张轩所部尤为甚。

正抽得劲处,狂逃之兵纷纷后退,险些踏着张轩,张轩大怒,令护兵挥刀砍断冒犯之兵大腿。原来,来路已被石头筑成的临时工事截断。

话说华容城三县联席会议毕,何坤令刘岳云、熊迪领各区乡农民自卫军沿华容河阻击,自己则与蔡大勋、蔡凤林、刘争(1900-1931,刘承光、刘宜酌、刘移觉,生前为共产党上海华德路小学支部委员)等率县农民自卫军设伏豹子岭,令覃济川指挥公安以六、七区为主的农民自卫队跟踪堵击、截断川军归路;着廖学愚率石首农军扼守于上津湖与调弦河之间。这样,川军被三县农军困于二湖一河之狭地,进退不得。

傍晚时分,企图沿调弦河北上而被石首农民革命军击退的川军大部,已精疲力竭,加之烟瘾发作,龟缩在调弦河大堤上,你争我夺少得可怜的干粮,已无力进攻了。

而饱吸大烟后精神大振的张轩却责令突围,嘶叫了好半天,方才从堤上叫起二、三百吸过大烟之后的兵卒,亲自督战向东北冲击,屈阳春、王开富率部东西夹击,激战近亥时,张轩丢下十几具尸体与枪支,乖乖撤退,再也无力突围了。

团附杨驹道:“团座,我军孤入,兄弟们饥渴力竭,弹药又不济,不如同他们讲和……”

“报告,好几个兄弟拖枪南投去了……”

张轩大怒,狠狠扇过几耳光:“格老子,追回来砍了。”

“我堂堂川军竟打不过几个农匪?”张轩望着杨驹,“难道别无良策?”

“保存实力要紧嘛,”参谋长刘碚插话:“否则,军座那儿咋个交代?”

杨驹见张轩半天不吭声,遂令排长黄砣子等三人前往求和,半个时辰过后,黄砣子垂头丧气而回:“农军不允,声言困死我军。”

张轩怒气冲天,但又无可奈何,刘碚便亲携张轩手书,请求何坤:“某等东犯,惊扰贵地,深感不安,切盼与贵军和平,诚盼释围,我军回归时,沿途不挠,兹后决不再犯……”

当张轩率部急急如丧家之犬逃至藕池河口时,恰遇师长杨春芳奉杨森令,顺江而来,欲由华容,占岳阳,切断武昌、长沙铁路,配合夏斗寅夺取武昌。

张轩遭痛斥后,为立功赎罪,硬着头皮,再次请缨作开路先锋,直趋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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