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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昌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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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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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红涛》连载

第四十一章 袁祖铭 血溅鸿门宴 贺凤章 劳资共主管

蔡协民于正月初,雇得一只舢舨,由华容河南支,乘风雪,入南草湖,经牛氏湖,直抵藕池东河东西两股交汇的九斤麻,在九斤麻南河码头,雇舟一艘,顺藕池东河支流沱江,南穿南洲,宿于汉寿县北之茅草街,这里是藕池河三条支流、虎渡河、松滋河以及澧水、沅水汇处,直入洞庭湖西部,溯沅江,直抵常德城临沅门大码头。

登上冰雪覆盖的南门码头河街,只见一段墙垣被拆毁,修筑了临时堡垒工事,似乎告诉人们这里正经历一场战斗。

南门外河街由大河街、麻阳街、小河街相接而成,随弯弯的沅江而建;远眺,夜晚如一弯新月,白天似一张弯弓;各类大小码头——笔架城、上南门、大码头、小码头、木码头、姜码头、仁智桥以及三官殿、太古、水府庙、陡码头等码头依沅江自西向东延伸,为湘西北乃至云、贵、川等地大量货物集散的水岸商埠。

清末,武陵开辟为外商“寄货港”,英、美、日、德、法之商船陆续到达河街码头,相继建立太古、安利英、亚细亚、怡和、美孚、施美、富中、丸三、弘新、三井、三菱、日华、新隆、戴生昌、美最时、瑞成、彩松、立新等二十余家洋行。自此,河街洋行、油行、花行、米行、盐号、钱庄、麻铺鳞次栉比,行人摩肩接踵。

下南门的临江码头成为城区十九个码头中最大的一个,俗称“大码头”,下南门将城里城外变成常德城最繁华、最热闹、蔚为壮观的市井与商埠之间的交通道口,是军运、漕运、商业、旅行、舟船和车马往来最频繁、最重要的道口。

这里活跃着一支庞大的码头搬运工队伍,他们搬运货物,主要是靠一担箩筐肩挑背扛,因此,他们被称为“箩业工人”。

秦将白起伐楚,其部将镇守黔中郡,建筑城池,曰“张若城”,为常德建城之始。

此后,东汉梁松征武陵,重修张若城;三国吴将潘浚筑障城,后唐驻军副将沈如常加修。

北宋时期,将作监主簿李湜开三座斗门,以泄城中之积水。南宋年间,鼎州宣抚使韩宣、吕文德修固城防,开六门,南滨沅水,西、北、东三面则环以疏浚的护城河。

元代至元年间,常德路郡守纳粼不花主持扩建土城,后来蒋大不花继续主持修建完工。明代,在元代扩建的土城基础上,开始将其改建成砖城。“明太祖取常德路,总管胡汝即旧城修之。洪武六年,卫指挥孙德辟旧基,垒砖石,覆串楼,作六门,浚濠池,而制始备”。

清前期,改六门“东曰永安,上南曰神鼎,下南曰临沅,正西曰清平,西北曰常武,北曰拱辰”。乾隆后,城垣屡废屡修,进入民国时代,保持明清规模。

蔡协民穿过河街、下南门,绕过汉寿坊,放眼常德城,不觉一凉,怎么总感觉不到新年热闹欢喜之气氛呢?不少居户门贴白色丧联?墙壁上,弹痕累累?空中似乎飘荡着一股燃烧气味?城门内原本商业繁华、贯通东西门的正街两旁,商铺要么紧闭、要么空架空柜。

回首矗立在下南门东边城墙边上的五梃三层、顶层上悬大钟的水星楼,依然前俯江流。蔡协民瞥见水星楼底,臂配红袖章的箩业工人纠察队,这也是常德县城工人纠察总队主力,他们肩扛梭镖、后背大刀,在几个持枪队员领头下,向北开来。

蔡协民忍不住停住脚步,向后背钢枪的队长问道:“兄弟,认识彭唯一么?”

队长胡业本打量蔡协民一番,说:“彭特派员是我们的好兄弟,你是他什么人?”

“我们是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五期甲班学员,他在常德城吗?”蔡协民道。

纠察队一下子沉默下来,副队长诸德善叹息:“可惜他英年早逝!”

蔡协民闻知一沉。这时,一个身材魁梧、三十余岁的大汉追上来。

胡业本对蔡协民道:“恒益兄和彭特派关系最铁。”

“我们箩业工会就是彭兄建立起来的。”文恒益对蔡协民说,“我们帮助教导师把袁祖铭给消灭了。”

这时,纠察队人人洋溢着自豪,队长胡业本抢话道:“八军政治部还给我们送了一面锦旗,称赞我们工人纠察队是‘革命先锋’。”

蔡协民随纠察队沿关庙街,踏破冰雪,北至关帝庙东边的原湘江道署,道署院墙已经被拆除一段,仍然站立的背风一面弹孔遍布;再看关帝庙,也是伤痕累累。

文恒益见蔡协民十分惊讶,骄傲道:“这是我们帮助教导师攻打袁祖铭司令部拆毁的。”

十天前,1927年1月30日,旧历腊月二十七日,天空飘荡着雪花。

国民革命军左翼总指挥、第十二军军长袁祖铭在道署司令部和参谋长朱筱山(朱崧、朱嵩、朱筱珊)、总参议陈廷策(陈幼苏)、秘书长丁宜中(丁照普)、副官长陆荫辑(陆西川)等人正搓麻将,忽接常德县商会送来请柬,“共尽军民鱼水之欢,聊表孺子拥军之情,敬请袁总司令及同僚团年宴叙,务必赏光”。

袁祖铭当即与幕僚们商议。

“教导师钟岳灵团开进常德,与我军插花驻扎,常德警察也时时在调查我军驻营和人数,恐怕是鸿门宴,不去为好。”参谋长朱筱山,1889年生于贵州贵筑县,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第一期炮科毕业,授陆军中将衔。

“如今常德我众彼寡,谅他周斓也不敢轻举妄动,我去赴宴、打牌,又不是一两次了。”满不在乎的袁祖铭,号鼎卿,1889年出生于贵州安龙县,个高体壮,近视,肤白,喜留金黄八字胡,有“银面金须将军”之雅号,授陆军上将衔。

副官刘辅卿(刘国桢)提议:“要不等何师长来了以后,再去赴宴也不迟?”

时,黔军林子贤警卫旅驻城内,杨维和警卫团把守司令部,杨绍楷第六十八旅驻沅江之南的善德山;许克祥、张义卿独立旅驻桃源,周朝武独立旅驻常德北乡与临澧,何璧辉(何壁辉、何厚光)第四师一部驻澧县。

而第八军在常德只周斓教导师钟岳灵一个团驻防。

朱筱山当即电告何璧辉。

下午,常德商会会长曾春轩亲临司令部,面请袁祖铭等人。

“厚光历来深得司令信赖,等他一起再商量商量,也好!”副官长陆荫辑悄悄提醒。

朱筱山也附议:“让许克祥独立旅前来警戒?”

袁祖铭呵呵一笑:“你们今天都是怎么了?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我在常德有几个旅的人马,他们才有多少人?他们敢打我的黑枪?除非不想活了。而且,你们别忘了,我可是总司令部任命的名正言顺的左翼总指挥。就是吃顿团年饭嘛,又不是打仗,一个警卫排就足够了。”

袁祖铭嘴上说不在意,但是行动上却令林子贤警卫旅把守各城门,电令许克祥独立旅进驻常德城郊,令杨绍楷旅一部北渡沅江,把守南门河街。

朱筱山一面给警卫团长杨维和面授机宜,一面电告许克祥布防东门外山川坛至三闾祠一线,企图将宴会周边控制起来。

布置停当,袁祖铭方披挂齐整,坐上一乘绿尼大轿,参谋长朱筱山与副官刘辅卿等人骑马随后,在刘大成警卫排护卫下,跟随曾春轩前后簇拥着,由西往东,出东门,至贺八巷常德县商会楼下,教导师师长周斓、湘西绥靖处处长周鳌山、团长钟岳灵等人已在迎候。

黔军警卫排即被留在楼下由教导师营长陶柳款待。

袁祖铭、朱筱山、刘辅卿被恭请楼上大厅,双方寒暄一阵,便相邀入席,袁祖铭由刘大成贴身护卫,高居上席,其余依次入座。曾春轩坐在主位,与周斓、周鳌山轮流不停地敬酒,猜拳行令,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袁祖铭对周斓说:“袁某绝无赖在湘西不走之企图,只是开拔费尚无着落。湖南省府回电说我们属于总司令部所辖,无力为我们筹措经费。这对我们北伐非常不利呀!”

周斓赶紧回道:“唐总指挥已经指示湖南省政府为贵军再筹拨一个月的粮饷,作为贵军的开拔费用,请您放心好了。”

袁祖铭不禁喜上眉梢。

菜过五味,周斓突然不停揉着肚子说:“糟啦,我这不争气的肚子又折腾起来了。对不起了,诸位,我得去趟茅厕。”说罢,就转身下楼去了。

酒过一巡,楼下跑来周鳌山副官:“报告,周处长,侦缉队打来电话,请示一个棘手案子,看样子很急。”

周鳌山满脸不高兴:“他妈的,什么案子这么尿急,电话打到这里来了,连个辞岁酒也喝不安定,尽扫他妈的兴。”然后,周鳌山对着众人拱手作揖,“失陪一下,我立马回来,继续喝个痛快。”

时,夜幕降临,袁祖铭、朱筱山开怀畅饮。商会会长曾春轩镇静自若,举杯敬酒。突然,电灯熄灭,一片漆黑。曾春轩大骂不止,移步楼梯口,叫人来点蜡烛。

曾春轩刚下去,朱筱山觉得不对劲,立马起身奔楼梯口察看。

“呯、呯、呯……”密集的枪声在楼下大堂响起。朱筱山刚要拔枪,被冲上楼梯的士兵击中数弹,即刻毙命。

刘大成、刘辅卿连忙拔枪射击。这时,楼下大堂枪声忽然移出大堂外。如梦初醒的袁祖铭抄起一把椅子,砸开花窗,扔掉大衣,凭借一身功夫,借着雪光,跳出窗外,落于满是银雪的印子屋(窨子屋)矮墙。

常德人刘辅卿建议道:“总司令,我们常德的印子屋都是一家挨着一家的,不如顺墙爬到东门,就是林子贤警卫旅了。”在刘辅卿、刘大成搀护下,袁祖铭沿着墙脊慌不择路地乱跑起来。

为什么楼梯口的士兵没有冲上来,反而冲出大堂门外,让袁祖铭破窗逃跑呢?

原来,驻澧县的国民革命军第十二军副军长兼第四师师长何璧辉接常德总部电报,立马赶回常德,闻常德城已布置妥当,尽在黔军掌握之中,便只带几个随从,前往由许克祥布防的商会大楼赴宴。

袁祖铭表弟何璧辉一近商会大楼,便陷入周斓包围圈。

时维腊月廿七入夜。经常来此打牌、吸食鸦片的何璧辉,猛见雪地里无数黑影围袭而上,暗叫不妙,将前面两个护卫一推,飞身扑进侧巷;但是几条黑影早已守候,何璧辉叫苦不迭,纵身一跃,双手一搭,蹿上屋顶。

一串密集的子弹飞来,击穿何璧辉大腿,他拖着受伤的腿,挣扎着爬过负雪的屋脊,身子一歪,滚落到聂振茂药店门口的大街上。陶柳营追逐的士兵们蜂拥而上,将何璧辉捆了个结实。

这东门外商会大楼一带,袁祖铭布防的许克祥独立旅呢?难道被教导师钟岳灵一个团吃了?非也,此时,许克祥(1890-1964,许长胜,后去台湾任总统府国策顾问等职)给全旅下达命令“原地待命”,而自己携妻子谌筱英正在东门外、沅水南岸一处旧宅院——湘西党务专员办公厅王基永家中做客。

谌筱英与王基永之妻龙亦飞是姨表姐妹,而王基永与许克祥是湖南湘乡县人,正是他乡遇亲戚,自是格外亲热。

许克祥出生于一贫苦之家,和谭政、陈赓家相距十余里路程,许克祥父亲许七是个碓匠,专门替人做舂谷子的碓臼,在乡里走村串户揽活谋生,每年冬夏两季都要到大地主陈赓家里来干活,挣得辛苦钱,养家糊口。

许克祥小时候,来陈家佣工,和湘潭县的卢冬生一道帮陈赓家放牛。及长,许克祥入清营当兵,追随孙中山加入同盟会,参加辛亥革命。湖南讲武堂毕业后,许克祥投入驻潭州的湖南守备第一区司令卿衡(卿汉藩)部任连长,1916年投入湖南陆军第一师朱泽黄旅任营长。赵恒惕主湘时,许克祥又投入陈嘉佑旅任营长。

嗣后,赵恒惕解决陈嘉佑旅,许克祥即同陈旅另一营长陶峙岳拖队伍投往湘西镇守使、湘西王蔡巨猷部,被委为刘叙彝第九旅毛炳文团之营长。时,蔡巨猷虎踞湘西,其部队专为川、滇、黔等省贩卖鸦片的客商护运烟土,抽收过境税,以充军饷,获利极巨。

谌筱英系青楼出身,善于逢迎,与烟商交往甚密,从中分润不少。许克祥即以此在湘乡老家购置田产百余亩,成为不大不小的地主。

1920年,许克祥升任陈嘉佑第六混成旅第十九团团长,1925年又投奔袁祖铭,被委为黔军独立旅旅长,嗣后,开赴常德。

王基永、龙亦飞夫妻这两位共产主义的忠实信仰者深知许克祥、谌筱英贫苦的出身,于是对许氏夫妻开始共产党启蒙,不仅谈及农民运动和旧军队改造,而且探讨欲使革命进行到底、应使军队与工农结合的道理;袁祖铭身为北伐军左翼总指挥,当亲临宜昌前线指挥,如今却把持湘西、独自尊大,违背孙总理遗志,工农运动无法展开,这是假革命。

王基永继续开释:“袁祖铭在湘西把持财政、截留税款,擅委官吏,招兵买马,滥收溃兵散匪,暗中与孙传芳、吴佩孚眉来眼去,不思北伐,形同割据,国共两党中央已达成共识,由总司令部责令唐总指挥肃清湘西、鄂西,这是大势所趋……”

善于见风使舵的许克祥被王基永晓以大义,当即表示服从总司令部指挥,脱离袁祖铭集团,配合教导师行动。

王基永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便让许克祥卫兵去唤黄子咸、许振初两位团长及夫人,前来牌局。

王基永出生于清朝光绪二十九年,1918年考入湘乡县东山高等小学校,阅读大量新书报,受到新思潮影响,萌发强烈爱国热情;1920年考入湘乡驻省中学校,次年转入长沙妙高峰中学校,参加进步活动,组织“新人学会”,创办《新人声》刊物,声称“社会幸福人造就,解放人群我担当”;1922年任湖南全省学生联合会干事部长,协助夏曦领导湖南学生运动。

1923年夏,王基永与龚际飞出席中华民国学生联合总会在上海召开的反日爱国动员大会,当选为全国学联总会执行委员;前往广州,晋谒孙中山,陈述政见;未几,考取上海大学社会学系,经蔡和森介绍,加入共产党。

1924年底,王基永奉派任共产党湘区执行委会委员,与夏曦、刘少奇等人一道参与筹建国民党湖南省党部,次年5月当选为省党部第一届执行委员。这时,他与湘乡县第三女子职业学校学生龙亦飞喜结良缘。

去年春,王基永、龚际飞等随夏曦南下衡阳,请唐生智配合湖南各界举行的反英、讨吴运动,其后,作为唐生智联络官,数次奔波于广州、韶关、衡阳、长沙之间,争取唐部北伐。

北伐军入湘后,王基永奉遣常德,任省党部湘西专员和共产党常德地委宣传委员。

袁祖铭乘左翼北伐军抢占宜昌后,盘踞湘西,无意北进,引发湖南各团体通电反对。唐生智即密令周斓解除袁祖铭,然而,教导师分驻益阳、安乡、桃源、常德等地;黔军、湘军兵力悬殊。

周斓苦思无方,遂密商于军队、地方间热络人员王基永专员与许和钧秘书,王、许二人又与共产党常德地委书记廖如愿、县党部常务委员陈人金相商,决定智取袁祖铭。

周斓便将驻安乡、桃源等地的兵力暗中调来常德,同时派人侦察袁军在常德分布情况及附近地形,制定行动计划。

廖如愿召集张盛荣、许和钧、陈昌厚、颜南山、龙承惠等委员,与县党部一起制定配合教导师的具体方案,发动常德县总工会、县农协筹备会配合教导师行动。

以陈昌厚、康序焕为正、副主任的常德县农民协会筹备委员会亦于9月下旬在城隍庙办公。所以,县党部负责组织农民协会行动。

王基永负责许克祥旅反正,许和钧负责联络,常德地委负责总工会行动。

廖如愿与总工会委员长颜南山即入城南广济宫县总工会,召集文恒益、杨英、滕代胜、张盛荣、熊敏、胡诗成、刘官清、胡业本、诸德善、段锡之等人会议,部署参战。

腊月二十七日下午,当袁祖铭一行进入商会大楼后,工人纠察总队分成周选山、段榜友、龙伯选、周壁山、周朗山、龚和尚各战斗小组,为周斓师参战各部带路,并参加战斗;总工会下属的泥木、箩业等行业工会,由段锡之、文恒益指挥,在城内外各交通要道口、码头,抢筑工事、设置路障。

贺凤章、谭雨阶、尹良才商民纠察队不甘落后,一面巡查街巷,维持秩序;一面直接参与工人纠察总队在南门外河街抢修工事。

两个月前,王基永、陈人金在双井街的徽州会馆主持成立常德县商民协会执行委员会,由贺凤章、谭雨阶分任正、副委员长,尹良才、杨天容等执行委员。

大会通过《关于商民运动决议案》:“反对帝国主义和军阀势力,保护常德商贾的正当利益,禁止滥税滥票,反对奸商操持金融、垄断粮食,查禁兜售洋货,鼓励销售国货……牧师、买办、劣绅、贪官污吏和外国商人不得入会……”

未几,常德地委成立共产党商民协会支部,贺凤章兼任书记。

贺凤章担任委员长后,带领商协纠察队维护商贸秩序,打击投机商人。玛瑙巷“易万顺碓槽坊”使用大秤称进、小斗卖出,商协纠察队将店老板捆绑游街示众;与工人纠察队一道查禁英货、日货,一律当众烧毁;只要发现街上穿有用洋货制作的衣服,就盖上“抵制仇货”四个大字。

贺凤章本是城南正街“贺洪泰南货号”店主,早出晚归,很少过问店里的生意,然而,其商铺却生意兴隆,没有一个店员罢工。

王基永、陈人金、廖如愿遂邀请贺凤章在广济宫总工会驻地畅谈其货号管理经验。

“老贺,谈谈你的经营秘诀。”王基永首先发话,“你们主雇关系怎么这么融洽?”

廖如愿立马帮腔道:“你们劳资共管,听说受到共青团地委的表彰,具体怎么做到的呢?”

文恒益、杨英、滕代胜、张盛荣众人纷纷附和。

“店员、雇工、学徒一起参与店铺管理,进货、定价、销售、结算、分配,不是我店主单独做主,而是大家共同决定,我只是提供经营场地、资金,店铺大小事情,由他们决定……”贺凤章介绍说。

“那你这个店主不是被架空,不能赚钱了吗?”总工会青工部长胡诗成疑问。

“国民革命就是要消灭剥削呀?”贺凤章道,“互利合作,共管买卖,共主店铺……”

贺凤章,1891年出生于江西省吉安府莲花厅一贫民家庭,少时,来武陵县城“朱源祥百货店”学徒,后与人合伙在双忠街开设“洪泰南杂店”,经营槟榔、炒花生之类。1919年,贺凤章在城南中衢街独资开设“贺洪泰南货号”,前门店,后作坊,雇有店员、工人、学徒十余人,经营南杂糕点,批零兼售。主雇融洽,货真价实,老叟无欺,生意十分兴隆。

在常德雪耻会、声援五卅运动、五一示威游行时,贺凤章串联和发动各大中店铺参加罢市、罢工,还拿出自己商店的生活用品接济贫困民众。

前年5月,贺凤章加入共青团后,主动解除与店员、学徒的主雇关系,把“贺洪泰南货号”改为劳资共管、互利合作的商店,激起常德城商海浪涛。共青团常德地委印发“慰勉有嘉”的通报,予以表彰。未几,贺凤章加入国民党。

今年春,贺凤章转为共产党员后,筹备成立常德县商民协会。

成立于清朝光绪年间的常德商务总会,会长曾春轩是亚细亚洋行经理,自去年雪耻会行动中,在鸡鹅巷被王月贞、周小溪行动小组土制炸弹袭击后,逃往上海,其他董事也如鸟兽散,商务总会陷于瘫痪。因此,常德商民协会不得不担当起常德商会诸多事务,《关于商民运动决议案》规定:“商民协会会员,不宜脱离现在商会,并须同时积极谋商会之改革与刷新,商民协会在不妨碍全体利益时,须与商会合作。”

商民协会遂对店主外逃的商家铺店进行保护,责成留守的店员,将店主找回,尽快开门营业。

颜南山对总工会各委员道:“雇主、资本者不能再作家长式的独裁了,我们工会要主动推广‘南货号’共同经营、劳资共管之做法。让工人、员工有发言权、表决权、参与权,要清楚、监督整个生产、经营、销售、分配过程,这样才是真正的主人。”

王基永对陈人金、廖如愿建议:“我看,常德县政,也可以共管。”

就在左宗固新任常德县长之际,党部陈人金、工会颜南山与文恒益、商协贺凤章与谭雨阶、农协陈昌厚与康序焕、妇协龙承惠与欧阳熙诸人共同组成“常德县共主县政会议”,参与县政管理,着眼改善工人、农民、以及妇女境况。

一时间,“常德县共主县政会议”不同意办的事,左宗固不能点头;“共主县政会议”要办的事,左宗固不得不点头。

然而,这些年轻的国民党左派与共产党人却没有真正改变县公署性质。由省政府派遣的左宗固既非共产党员,也非国民党左派,原封未动县公署与共产党貌合神离的各官员;尤其县警察局长朱兴曙,对工人、农民运动素怀敌意,与国民革命格格不入,这就为常德的国民革命埋下隐患。

时值寒冬,国民革命军驻常德第八军教导师战士单衣光脚,县党部、总工会立即动员县城郭兴发、徐宏盛布机坊,蔡万发、刘万发、宋太新绣衣铺以及清奇斋帽店、成衣店、普兴织布厂赶制冬衣;将赶织冬袜任务下达给袜业工会。

袜业工会支部书记胡梅初与正、副委员长陈敏、王光熙立即从广济宫返回达人袜厂,为北伐军赶织冬袜。

远远眺见工人们聚集袜厂前,陈敏非常吃惊:“今天没有叫大伙罢工啊?”

胡梅初、王光熙也是纳闷:“难道经理张大福害怕我们提出的劳资双方共同管理工厂,跑了?”

袜业工会支部委员凤碧山见胡梅初三人返回,便与众人蜂拥而来:“张大福把新购置的织袜机全部收藏起来了,只留下坏的、旧的。”

“这只老狐狸,表面上答应和我们工会共同管理袜厂,却暗中釜底抽薪。”陈敏狠狠道,“上次没有斗痛他。这次绝不轻饶他。”

王光熙惜道:“恐怕我们的织袜任务不能及时完成了。”

陈敏跳上高台:“南军为我们赶走了军阀,我们要为南军赶织冬袜,支援他们,就保卫了我们。”

胡梅初补充:“我们必须完成任务,大家先用旧袜机赶织。”

正在经理室得意的张大福猛见工会一班人怒气冲冲,闯了进来,霎时一愣,立刻满脸堆笑:“诸位,我正要找你们共同商量袜厂的事,现在工厂资金困难,不仅难以维持生产,而且无钱付给工人工资,只有卖掉一些机器……”

“新购进的十部毛巾机、二十部织袜机、五部织带机全部卖掉了?” 陈敏厉声问。

“红君妹子呀,旧的别人不要吧?也卖不了价,怎么给你们发工资呢?”张大福冷冷道,“我们现在是大家共管工厂,我总不能让你们白干活吧?”

胡梅初警告:“张经理,现在是国民革命,支援北伐军,你如果胆敢玩弄伎俩,小心翻船,人财两空。”

走出经理室,胡梅初对陈敏道:“张大福就是不想我们共管这个厂,这些机器肯定给藏起来了,妄图使我们一些工人无法从业而自行离去求生,瓦解我们的力量。苏月华应该知道内情,红君,你去找她。绝不能让他缩小规模,企图以此要挟我们工会的阴谋得逞。”

然后,胡梅初让王光熙去总工会反映情况,争取外界支持,自己则带领几个共青团员查找机器的下落。

妩媚动人的苏月华原是达人袜厂的女工,家境十分贫寒,与陈敏要好。她的天生丽质、美貌多姿被张大福垂涎。

一年前,张大福托人说媒,想纳苏月华为妾。苏月华的父母见女儿反对,本想拒绝,但是家里几个孩子吃了上顿没下顿,一旦女儿离开织袜厂,到哪里去找生路呢?

“女儿啊,弟妹们还得靠你挣几个钱来活命啊。”苏父劝苏月华答应这门亲事,“现在兵荒马乱,总比流落他乡、生死未卜好啊!”

苏月华无奈,只得做了张大福的妾室。

“月华姐,你知道袜厂机器藏在哪儿吧?”直性子陈敏开门见山。

“我……我不知道啊?”苏月华否认,“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会让我知情呢?”

陈敏一愣,心里疑惑:“难道苏月华变心了?”

第二天,陈敏再次找到苏月华:“你看,厂房那些女工衣衫褴褛,冻得直打哆嗦……”

“是啊,多可怜,我正想这事呢,让大福在厂房设几处炭火。”苏月华立马打断陈敏的话,“最好给每个工友发一件棉衣御寒。”

陈敏感慨:“在袜厂的姐妹,有月华姐想着、照顾着,多好啊!可是那些离开工厂的姐妹,就死活不知啊!”

“红君妹妹不用担心吧?现在是国民革命了,县长都得听‘共主县政会议’的,有总工会、妇女协会管吧?”苏月华非常兴奋。

“靠谁来国民革命呢?又靠谁来保护我们呢?”陈敏趁机问道。

“北伐军啊!”苏月华不假思索。

“可是,现在北伐军兄弟们好多都是单衣赤脚,在寒风中挨冻。如果我们不帮助他们,将来谁保护我们啊?”

苏月华陷入沉思:“可是,我只知道那些机器是被藏起来了,却不知道在哪儿啊?”

陈敏一把抱住苏月华:“你还是我们的好姐妹!你一定要打听清楚!”

苏月华连连点头。

1926年12月下旬冬至,苏月华气冲冲地找到陈敏:“张大福不是人,我劝他顺应形势,为工友着想,在厂房弄几处炭火,发棉衣御寒,他却骂我是贱骨头,要打死我。”

然后,苏月华悄悄道:“那些机器全都收藏在东门外山川坛。”

陈敏、胡梅初、王光熙一商量,决定将计就计,召回离厂工人,将崭新的二十部织袜机、十部毛巾机、五部织带机全部转移到三闾祠,另设厂房,开工赶织冬袜。

张大福恼羞成怒,将苏月华一顿毒打:“穷骨头,败家子,吃里扒外的东西……”

陈敏见苏月华鼻青脸肿,火冒三丈,单枪匹马,闯入张宅,痛斥张大福:“如今全省总工会刚刚颁布《关于劳动妇女决议案》,要铲除男女不平等孽根,打倒夫权,你却夫权至上,与国民革命唱对台戏?”

张大福大老婆蒋氏正想帮腔,陈敏立马道:“小心哪天,你也被这毒狠心肠的家伙打得哭爹喊娘?”

张大福还想辩解,陈敏大声道:“现在整个常德的妇女都在高唱《翻身歌》,惩办那些迫害丫环、使女的人,大张旗鼓地解放侍婢,‘开笼放雀’,实现男女平权,你却毒打苏月华,公然违抗省里法令?”

张大福理屈词穷,见势不妙,连连道歉。

全厂工友闻讯,纷纷为苏月华鸣不平,坚决要求工会找张老板算账。

县总工会闻讯,决定声援袜业工会,打击不良资本者的嚣张气焰。

时值寒假前后,常德学生联合会徐彬、许和钧立即号召各校学生会组建声援小组,前往达人织袜厂声援。共产党常德县联合中学支部书记熊和清、常德教育支部书记粟富国、省立二中支部书记鲁木荪与学生会周凤鸣、育德女校学生会左雪源、湘西艺术师范学校团支部马厚成诸人纷纷带领声援小组,高喊口号,进入袜厂。

“工人也是人,老板也是人;工人流黑汗,老板享其成,劳资来共管,他却不赞成,欺负苏月华,浑身是伤疤……大家想一想,公平不公平!” 翰文中学学生童冠群(1910-1940,后任中共周渡区委书记等职)冲进织袜厂,爬站机台上,高声念出快板。

女工当场大吼起来:“老板赚钱,我们喝粥,不公平!”

“不做资本家的牛马,要做工厂的主人!”工人们发出怒吼。

龚小幺一群女工们围住陈敏:“红君,找打人的张大福算账去。”

当陈敏带领大伙围住张宅后方知,张大福害怕工人、学生把他抓去戴高帽子游街,今天凌晨带着钱物、携大老婆和孩子,由南门码头乘船逃离常德了。

忍辱求全的苏月华热泪盈眶地拉着陈敏的手:“红君妹妹,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学你,同穷苦姐妹们永远站在一起。”

于是女工们中开始流传:有胆有识的陈红君是明朝末年民军女将红娘子投胎,是来带领她们走出苦海的“常德红娘子”。

陈敏灵机一动,拉着苏月华,马上跑到县公署,为被丈夫遗弃的苏月华申请继承张氏固定资产的合法股权,经共主县政会议与县长合议,批准苏月华合法继承张氏股权。

于是,苏月华代表资方,与袜业工会劳方共同参加工厂管理。

袜业工会将三闾祠设备收回工厂,被解雇的工人也重新回到厂里。

袜业工会组织全厂工人大会,公举苏月华以资方代表身份担任织袜厂厂长。

自此,达人袜厂真正成了劳资互利的工厂,为常德县厂家管理树立了革命的典范:不剥夺资本家资产,由工会和资方共同管理企业,逐步实现工人当家作主。这种民主管理,给城市工人运动一个新的方向。

年仅十九岁的陈敏开始成为常德城传奇式女英雄:红娘子。

为赶织冬袜,陈敏带头坐上机座,夜以继日地赶织,连饭菜也要妹妹送来厂里吃。 工友们被她的行动感动,都不愿先离开厂房。

胡梅初眼见陈敏身体一天天消瘦,劝她休息。

“我的命早就属于共产党了,我们要为革命全力以赴!”

支部会上,胡梅初不由肃然起敬,仿佛红娘子就像一团烈火熊熊地燃烧着,不顾烧灭自己。

“共产党员也得服从组织啊?”胡梅初不满道。

陈敏吃了一惊:“我违反党规了?”

“你怎么能退回支部和工会给你家里送去的一点铜钱呢?”胡梅初埋怨,“你把自己所挣工资大部分都用作工会活动经费,你弟妹们却在家忍饥挨冻。我和老王对你有意见。”

王光熙连连道:“党员也得服从支部决定,也要照顾好家人。”

陈敏恳切道:“家里人少,困难容易解决;我们工会人多,困难也大得多。如果只顾家,我就不会加入共产党。”

进入1927年,廖如愿、张盛荣召开袜业支部会议。

张盛荣首先道:“胡梅初同志调任我县农运特派员,去县南文甲镇接替胡业本开展农民运动。”

廖如愿对陈敏道:“袜业支部书记由你担任,一肩双挑,有这种胆量吗?”

“只要是为穷人翻身解放,千斤重的担子我也敢挑。我是共产党员,一切由党来安排。”陈敏毫不犹豫说。

廖如愿满意地点点头:“好,不愧为巾帼英雄。”

张盛荣接着对王光熙道:“你接替梅初同志工会委员长一职,和红娘子并肩战斗。”

王光熙使劲点头:“绝不辜负地委信任。”

廖如愿最后对支部成员道:“大家齐心合力、同心同德,事情就好办了。”

走出达人袜厂,廖如愿对胡梅初道:“自袁祖铭进驻常德后,不再北进,与周斓教导师似乎貌合神离。我们共产党一定要有一支队伍,以防万一。听说你和蔡良臣有联系,试试弄些枪支,如何?以组建我们自己的军队。”

胡梅初找到常德城洪帮龙头大哥蔡良臣购买枪支,后因价高枪旧而未成功。

未几,陈敏、王光熙领导袜业工会,将全城所有零星手工织袜业工人都吸收进厂,使工厂里的工人一下子增加到三百多人,增开织毛巾、织带等新的生产项目;并成立袜业工人纠察队,由共产党员凤碧山担任队长。

凤碧山立即带领龚和清、刘义甫、杨春廷一班队员,与商民纠察队、工人纠察总队在常德城开展禁烟、禁赌、禁娼活动。

时近年关,总工会颜南山、文恒益、杨英、滕代胜、张盛荣、熊敏、胡诗成、刘官清一班人率领胡业本、诸德善工人纠察总队,封闭城乡鸦片烟馆四百多家、妓院七十多家,到茶楼、酒社、戏院等处,查禁赌博,打击赌头、赌痞、赌棍,劝散暗娼,搜缴烟膏、烟土、烟枪、赌具,使烟毒赌博、嫖娼卖淫得以控制。

腊月二十七日,商民纠察队将侦察得到的袁祖铭驻军在常德分布情况及附近地形汇报给常德地委与县党部,制定配合教导师消灭袁祖铭具体行动方案。

傍晚,工人纠察总队冒雪进入战备,袜业工人纠察队负责居中联络、传递战况;段锡之、文恒益领泥木、箩业工人设置路障,把守码头。

二更时分,城东枪声传至关庙街湘江道署袁祖铭司令部。总参议陈廷策、秘书长丁宜中、副官长陆荫辑等人不明底细:“士兵弄枪走火?”“两军误会?”

及至枪声一片,方知道情况有变,警卫团长杨维和但见风寒天黑,不明情况,不敢贸然行动,下令死守。

凌晨时分,教导师钟岳灵团长接报:罗霖(罗子雯)团两主力营雪夜从安乡赶到增援,北门枪声大作。

钟岳灵遂对院内黔军高声宣布:“袁祖铭,虽已投向国民革命,但仍与吴匪佩孚保持联系,私通曲款,现已被逮捕,将按照军法对他进行审判。尔等应少安毋躁,听候总司令部的编遣,如有不服从者,严惩不贷。”

杨维和下令向钟团开火攻击,而钟团阻击人马只一营兵力,在颜南山、张盛荣指挥的工人纠察队向导下,顽强还击。

“兄弟们,消灭教导师,救出总司令。”杨维和下令。

丁宜中遂急电许克祥、杨绍楷反击。

这时,警卫旅长林子贤率部从西门攻来,与杨维和夹击钟岳灵,欲从东门外贺八巷救出袁祖铭。钟岳灵退出东门,处于警卫旅与杨绍楷旅夹击之中。腹背受敌的钟岳灵急忙向周斓求援。

天亮时,罗霖一营在陈人金、陈昌厚、康序焕、肖洪贵、吴承厚指挥的农民纠察队向导下,攻占北门。周斓急令罗霖炮兵连抢占东门高地,轰击密集的警卫旅,黔军死伤惨重,向西门撤退。

教导师士气大振,开始反击。胡业本工人纠察队抢筑工事,搬运枪弹,抢救伤员。

驻沅江之南善德山的杨绍楷第六十八旅主力闻城内有变,按兵不动。团营长多愤旅长杨绍楷懦弱,贻羞团体,遂纷纷裹械散走。

而把守南门外大河街的六十八旅一部,闻城内枪炮隆隆,准备攻入南门增援,结果被文恒益、滕代胜、段锡之指挥的箩业、泥业工会会员与钟团一连击退。

中午时分,几发炮弹轰入六十八旅大河街阵地后,南门大河街阵地战结束,黔兵窜入民房、商铺、洋行,或抢劫、或还击,开始溃散。

城内警卫旅凭借强大火力、久经沙场的作战经验,再次发起反击。在城南,两军在白果树、小高山巷、乔家巷一线形成对峙。城北,警卫旅一团退守皇经台、长巷子、护堂巷、秀水斗门,阻击罗霖团一营。

警卫旅长林子贤下达死命令:“冲出东门,救出总司令。”不见袁祖铭,绝不撤兵。 处于劣势的教导师被警卫旅猛烈地火力压制,子弹与雪粒在常德城齐飞。

陈廷策、丁宜中、陆荫辑等人不知许克祥已是周斓座上客,杨绍楷已经溃逃,再次联名电命许克祥、杨绍楷出兵东门,攻占教导师师部、抢救总司令;并电令桃源张义卿独立旅、临澧周朝武独立旅,火速增援常德。

下午时分,第十二军警卫旅再次接近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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