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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昌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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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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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红涛》连载

第五十一章 娄敏修 火耕沔阳州 刘啸梅 倾慕赵文允

1927年6月6日,杨森兵分三路,向西征军发起猛烈反攻。

何金鳌纵队自天门南部之汉水北,王正鋆纵队自沔阳北,杨森自领后续师自潜江,急趋孝感县,拟切断京汉铁路,与程潜第六军、鲁涤平第二军、李品仙第八军遭遇。

6月7日,程潜与林祖涵偕参谋处长马崇六,赶赴江北,指挥第六军。

师长李明灏、副师长周希武、参谋长李奇以十七师三个团以及李国良教导团夹击川军势力强大的何金鳌师,白驹、吴行光两个师亦被十九师师长胡文斗、副师长张旭东、参谋长高卓东率领的三个团迎头攻击,形成拉锯战。

西征军北路刘佐龙十五军两个师、第八军张国威第一师将张联陞驱离潜江,退入荆门县南。

在汉江之南,第二军副军长张辉瓒、参谋长岳森指挥第四师与第五师,劲战川军向成杰师、包晓岚混成旅。

第四师师长王捷俊、副师长谢毅伯、参谋长粟晃扬指挥朱先志(朱先致)十团、周纬黄(周卫黄)十一团、洪振楚十二团;第五师师长谭道源、副师长成光耀、参谋长李家白率领罗寿颐十三团、彭璋十四团、朱刚伟十五团;分别在师党代表、共产党员李六如与方维夏鼓动下,很快止住川军前进之势。

川军纵队指挥王正鋆则令本师主力投入战斗,结果被第二军鲁涤平、李富春指挥的第六师对垒。第六师师长戴岳、副师长朱耀华、参谋长萧文铎所辖黄钟十六团、李月峰十七团、洪汉杰十八团,师党代表是共产党人肖劲光(1903-1989,肖玉成、萧劲光,1955年大将,生前为中央顾问委员会常务委员)。

省农民协会特派员、黄冈县籍共产党员吴赤农(吴方中)前往沔阳东北部,协调长埫口区农民协会胡忠、妇女协会刘芳,下查埠区农民协会李余香、妇女协会刘碧玉组织自卫队员、会员,支援西征军。

西征军士气大振,将川军赶出仙桃镇后,包围在仙桃以西地带。

从沔南新堤北上增援的川军第九师主力由杨汉域代理指挥,在老里仁口、新里仁口一带与王正鋆师混成旅被西征军第八军吴尚第三师包围。

6月8日,杨森见其中路被围,急令范绍增、魏楷两师主力,自潜江复犯仙桃,猛烈反扑,企图解围被困川军。

西征军受挫稍退,这时,武汉“市面又如前次夏斗寅起事时,颇有谣言”。

一时,西征军总指挥程潜压力剧增。

国民党沔阳县党部常务委员娄敏修、监察委员许炎生与姜宗望、工人部长刘金山、

青年部长周方楠、妇女部长叶翠梧、农民协会委员王开栋、总工会熊国扬、妇女协会陈贤珍等人,分赴各区党部、农民协会,指挥农民自卫队配合作战。

娄敏修、县农民协会委员长赵图荣与兼任沔阳县农民自卫团政治指导员的商民部长朱源智率领自卫军进入战壕内,让西征军士兵休息,代替其作战。

娄敏修,光绪三十年生于沔阳州治沔城一书香之家。其父娄汝翼留学过日本,是著名学者、开明人士,曾参加过辛亥之役,后在沔城兴学执教。娄敏修自幼随父读书,1920年考入武昌省立第一中学,与邓翘如、刘金山、赵同春、宋月望、聂余绪、吴鸿志等乡人同校。时,在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就读的叶翠梧、许炎生、李骧五、万献武、孙照康、颜其海等沔阳人,在共产党武汉地委、区委包惠僧、陈潭秋、董用威、黄负生、刘仲雯、刘伯垂等人影响下,接受马克思主义,积极参加学生运动,声援京汉铁路工人二七大罢工。

1923年暑期,娄敏修这群旅省学生返乡,开始组织学术团体、借以唤起民众。

娄敏修和赵同春、宋月望、杜伯钧、聂余绪、吴鸿志等人在沔城回民学校,挂牌成立“四育协进会”,李骧五与叶翠梧、许炎生、刘金山、姜宗望、颜其海、孙照康、魏光灿、向安华等人则在沔城高等小学组成“学课励进会”,后来刘存朴、张威远、杨三杰、周哲时、周季豪等人成为会员。

他们制订活动时间表,上午上课,下午体育活动,利用星期天聚会,商讨会务;“学课励进会” 刘金山诸会员慷慨解囊,集资购买平民课本百余册,开办平民教育儿童班,免费招收贫苦儿童入学,擅长文字的许炎生以《祭汤卿谋文》专题,让听者乐而忘倦。

这两个学术团体以开展文化和学术交流为掩护,团结进步学生,宣传反帝反封建思想。娄敏修组织“四育协进会”会员阅读进步报刊,互相砥砺,痛斥北洋军阀的腐朽残暴。

1923年秋,娄敏修与邓翘如、刘金山、许炎生、叶翠梧等人受陈潭秋、董用威、吴德峰影响,在校加入共产党。

进入1924年,共产党武汉区执行委员会委员长包惠僧与陈潭秋、董用威等委员,认为沔阳具备成立组织的条件,于是派遣沔阳籍在汉学生党员返乡。

2月,寒假,在鞭炮阵阵的新年祝贺声中,娄敏修召集邓赤中(1904—1928,邓友声、邓文轩,后任中共鄂中区南部特委代书记等职)、邓翘如、叶翠梧、许炎生、刘金山、王少先、颜天铎以走亲访友、恭贺新春为名,于县城东岳庙三佛殿秘密聚会。这东岳庙又名天齐庙,传说是为了纪念商朝末年的镇国武将军、后被封为东岳大帝的黄飞虎而建。

他们相约组建沔阳县第一个共产党组织——沔城小组,推举娄敏修为组长,直属武昌地委领导。沔城小组把革命思想、唤醒民众、发展组织作为主要任务。

邓赤中,光绪卅年生于沔阳州东乡刘家大桥一贫苦塾师之家, 自幼随父邓道芳伴读,后入沔城阖州高等小学校,十七岁时入省立二中,在教师刘季良指导下阅读《前锋》《向导》《少年》等,树立起共产主义理想。

1923年秋,邓文轩经刘季良介绍,加入共产党,改名为“赤中”,志在“赤化中华,解放全人类”。

邓赤中号召组员:“共产党员就是革命的火种,我们要打倒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只有唤起民众。我们要去发动人民群众参加革命,发展共产党员,撒播革命的种子……”

娄敏修到沔阳西乡坡段场姑妈家拜年。其表兄胡幼松于1920年春,听说仙桃镇来了天主教,是拯救世人出苦海的“救世主”,立刻徒步来到仙桃,接受了天主教的“洗礼”,回家后,他天天祷告上帝,降福于劳苦人。

“你天天祷告,过上好日子了吗?” 娄敏修问。

“总有一天会吧?” 胡幼松口是心非。

娄敏修趁机开导:“世上根本没有什么‘救世主’,只有发动工农群众,开展革命,打倒帝国主义和土豪劣绅,穷人才能过上好日子,只有我们自己才能救自己……”

胡幼松,光绪廿二年十二月生于沔阳州西乡小集市坡段场一小商之家,其父胡成栋开设“胡享泰”商行,专营棉花、土布,生意兴隆。

胡幼松自幼爱看《水浒》《七侠五义》之类的小说,陶成刚直不阿、见义勇为的性格;十岁那年,其父因生产受挫,肝病急发,死于沙市,从此,家境日趋破落。

其嫂风流,与乡绅黄道山通奸,黄道山为娶其嫂,诬告游手好闲的其夫胡少松“私造铜钱”,胡少松死于监狱。十三岁的胡幼松操刀追杀黄道山,被乡邻拦住。

1915年,刚满十六岁的胡幼松与李幺姑结婚,小两口开了个小药铺,生意萧条,勉强度日。这时,胡幼松怀着苦恼、忧郁、愤懑,思索着:为什么穷人终生劳累而一无所有?为什么豪绅吃喝玩乐而万贯家财?难道真是“人生有命、富贵在天”吗?谁是穷人的救世主呢?

“那些道貌岸然的神甫与‘西霸天’刘昌骃、‘地头蛇’杨奚如、郑先财这些豪绅相勾结,原来,天主教不是我们穷人的‘救世主’?”胡幼松醍醐灌顶。

娄敏修大喜,赠送胡幼松《共产党宣言》等书,随胡幼松西进到与坡段场一河之隔的沔阳、潜江、监利共辖的拖船埠,发动贫雇农,开展革命活动。

河湖港汊的拖船埠老街东属沔阳,西属潜江,中间属于监利,三县界点。

他们先后串联拖船埠的皮匠廖林基、搬运工方先德、铁匠王厚福、裁缝周建新与中街酿酒师吴义直等人,发动他们与豪绅斗争。

1924年6月,陈潭秋接任共产党武昌地方执行委员会委员长,与包惠僧、马念一、许鸿、刘仲雯、许之桢诸委员商议,决定派遣一批党员回乡,以开展平民教育运动作掩护,提高民众觉悟,培养党的干部,发展党的组织,领导工农群众开展反帝反封建的革命运动。

邓赤中立马具名呈请湖北省教育司备案,成立“沔阳县平民教育促进会”,自任会长,下设组织、宣传、编辑三个部,提出“以民为友,人人识字,懂得拯救国家之危急”之口号。

暑期返乡后,共产党沔城小组在鄂城书院聚会,讨论发展共产党组织、建立农民协会事宜,决定凭借平民夜校展开行动,秘密串联和发动群众,培养共产党员。

邓赤中在沔城小组成员配合下,积极开展选点、筹资、编写课本《平民教育》《平民千字课》等事项。

平民子弟所读《平民千字课》及笔墨纸张,由平民教育促进会捐献的款项中购置,工人、农民入夜校读书,邓赤中、娄敏修、叶翠梧(1901-1931,叶赤梧、叶赤悟,后任共产党沔阳县部委妇女部长等职)、赵同春、周方楠则宣讲“农民辛辛苦苦去种地,地主摇摇摆摆来收租”。

娄敏修入沔西开办平民夜校,得到胡幼松、廖林基等人力赞,遂约胡幼松、廖林基、周建新、王厚福、方先德五人扮成香客,来到沔城东岳庙开会,由邓赤中讲解党员八条:“决心自愿加入共产党,严守秘密,阶级斗争,服从命令,遵守党章,交纳党费,牺牲个人,死不叛党。”

娄敏修告诫他们:“要严守党的机密、不要暴露身份……回去之后,要发动贫苦农民,向地主展开斗争。”

胡幼松五人加入共产党,成立沔阳县第二个共产党组织,胡幼松担任坡段场小组组长,成为潜、沔地区星星之火。

娄敏修送他们到娥子港庙里,进一步开导:“地主、土豪、资产家一直压迫我们,使我们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封建统治者已压迫我们几千年了。现在,我们的任务是领导贫苦之人闹翻身,求解放……”

“坚决团结发动贫苦之人,一起革命。”胡幼松等人表态。

未几,廖林基鼓动长工王海生、胡还元、陈尚元、周玉新、朱明新等人,周建新鼓动韩阳春、韩春高、郑金伯等人,王厚福发动殷良庭、郑全松、殷秋诸人,同地主豪绅展开斗争。

吴义直是拖船埠最大的豪绅“西霸天”刘昌骃的酿酒师,技术精湛,但工资极低,如牛马般终日劳累,难以养家。在胡幼松、周建新的启发下,向刘昌骃提出:“我做工赚的钱只够我一个人生存,没法养活老婆和孩子,如果不增加工钱,我无法干下去了。”

那刘昌骃起初不信一向老实巴交的吴义直胆敢罢工,根本没当回事,无虞吴义直带领雇工们果真撂手旁观,刘氏槽坊不得不停业。刘昌骃只得答应给每个雇工每月增加四吊钱。沔西罢工轰动潜、沔两县。

1924年冬,廖林基按照胡幼松安排,发展周仲健(周忠健、周仲剑)、周忠汉(周仲汉)、方光顺等五人加入共产党,成立跨潜江、沔阳县域的拖船埠小组,同年冬,委派周仲健、方光顺在拖船埠秘密筹建农民协会。

1925年初,娄敏修、胡幼松在坡段场建立全县第一个农民协会,胡幼松任坡段场协会委员长。

与此同时,邓赤中首先在家乡刘家大桥办起平民夜校。

他发觉塾师邓有标,有才有志,却报国无门,遂引导他:“目前社会,只有跟着共产党干革命,国家才有希望,我们个人才有前途……”

邓有标成为邓赤中平民夜校的得力帮手,他们不断向农民兄弟宣传革命道理,全村八十多户,除几户大土豪乡绅外,都投身到农民革命运动的洪流之中。

邓有标加入共产党,改名为邓觉民,表明自己是一个有无产阶级觉悟的人。

邓赤中胞兄邓耀,一直随父读书,在下麻港一带当塾师。

1924年秋,邓耀由邓赤中介绍,加入共产党,改名邓天明(1901—1932,邓友耀、邓文仿,后任中共沔北区委书记等职),在北乡张家场、下麻港创办平民夜校,次年春,成立张家场农民协会小组,向思维等人负责。

接着,邓赤中与邓翘如(邓桥雨、邓乔雨、邓祖如)到喻家大桥、张家沟、新里仁口、彭家场诸地创办平民夜校,广泛接触工农群众,唤醒他们的阶级觉悟;同时,秘密建立农协会。

东乡白庙,地处东荆河北岸,越舟湖西畔,与南岸白庙对峙。在白庙下街凤凰台,有一位教经馆的先生陈墨香,有学问、有骨气,深受民众喜欢。

邓赤中以“平民教育促进会”会长的身份,来到凤凰台教经馆,商讨开办平民夜校,谈论治国救民理想。

与陈墨香交谈之后,邓赤中拿出一本《平民千字课》:“这是我编写的,请陈先生赐教。”

陈墨香漫不经心地接过,只见封面盖有“沔阳县平民教育促进会”长条章,瞥见“平民”二字,不由一震,遂小心翼翼展开细阅,不禁拍案赞叹:“‘农民辛辛苦苦去种地、地主摇摇摆摆来收租’,妙,这真是千载难得之言!”

“陈先生,我看《五经》《四书》尽是给有钱人说话的,现在有了平民夜校,穷人能读书了,您也是穷人出身,能不能做他们的先生呀?” 邓赤中不失时机。

陈墨香毫不犹豫:“士为知己者死,莫说要我帮这个忙,就是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

1925年初春,陈墨香加入共产党,塾师刘天扬与贫民黄国庆、马达安成为骨干分子。

随后,邓赤中南越东荆河,直入府场、黄家咀、戴家场、监沔之交的三官殿、回龙寺、邓家台、侯家台诸处,开办平民夜校,乔在职、魏广铜、贺从怡等成为活跃分子。

3月下旬,娄敏修、邓赤中返回县城,与许炎生等人主持孙中山逝世追悼大会,邓赤中登台宣讲革命形势、孙中山之主义。

娄敏修主持沔城小组会议,决定成立进步学生团体“青年学会”,创办革命小报《晨报》,进一步革命宣传,加快农民协会组建。

《晨报》由许炎生(1903——1932,栩栩、许栩、许美卿,后任湘鄂西省苏维埃政府经济部长等职)主编。

许炎生出生于沔城柏门湾一贫寒之家,十岁充当王爱民经馆勤杂工,列为旁听生,三年后入沔城阖州高等小学校,被称为“小才子”;1920年在老师王爱民等人资助下,考入湖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1923年6月加入共产党。

许炎生回沔后,入阖州高等小学做英语教员,向学生灌输爱国思想,进而向一些进步学生宣传共产主义。校长王仪和、豪绅陈登五等人闻知后,煽动一些纨绔子弟围攻许炎生:“他是个可怕的人物,犯上作乱之流,弑君弑父之奸雄,你我今后都不得安宁。”

面对围攻,许炎生正义严辞:“如今帝国主义列强瓜分中国领土,封建军阀狼狈为奸,镇压工人运动,农村封建劣绅残酷剥削农民,劳苦工农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非革命不能挽救国家危亡,非实行共产主义不能拯救工农民众。你我黄炎子孙,岂能不热爱自己的祖国?不顾百姓死活?”

一番毫无私心杂念的铿锵之言使一些富家子弟深受感动:“许先生言之有理,君子莫见小人气!”

王仪和再施毒计,解雇许炎生。许炎生赠学生们一幅“疾风劲草”兰草画。王仪和乍见后不停称赞:“画得好!”猛然间,惊叫:“哎呀,疾风劲草,造反卷浪潮,这可不得了!不许张挂。”

学生夏愚诚收起画:“校长,许先生的画你不准贴在学堂墙上,可我们要把这张画贴在家里墙上,可否乎?”

学生们一阵哄笑。

许炎生、赵同春等同时负责县城平民夜校。

娄敏修与邓赤中、许炎生、叶翠梧在县城成立“青年学会”,开始向代表封建统治的沔城贪官污吏挑战,在《晨报》上公开揭露沔阳县知事陈铭谦贪污腐化、教育局长李松泉助桀为虐的丑恶行径,陈铭谦自惭形秽、弃职而逃回安徽巢县老家,李松泉狼狈下台,轰动沔阳。沔城之民相传:“娄先生、邓先生他们真是为我们穷人说话的人。”

杜星桥、杨伯藏、陈登五之流谈《晨》色变,请王爱民出面,劝说许炎生,并施金钱收买,终归失败。

罗天宇(1898—1931,罗满山,后任沔阳县特务队队长等职)、王美龄、熊国扬、鲁之福、陈头、方瑞清、鲁中洲一批年轻人投奔娄敏修、邓赤中麾下。

不表邓赤中、叶翠梧、许炎生等人在沔城发动私塾、官学里的学生及部分社会青年,加入“青年学会”,在沔城召开大会,公开宣传反帝反封建的革命道理,揭露豪绅、贪官污吏杜星桥、王道行、李松泉等人的恶迹,动员贫苦市民抗租、抗税。

却说娄敏修南下沔南重镇新堤镇,入江峰小学教书,在学生中创立“青年互助会”,由教师刘植安负责;组建“青年读书会”,由中华圣公会设于夹街头的新民小学教师胡炎昌负责;继而在工农子弟中成立“青年笃行会”,以集会、结社、言论自由等民主思想来启蒙青年,发动青年反帝反封建;并在江峰阁“觉民社”开办平民夜校。

这觉民社,原名“觉民阅报社”,1920年7月,由武昌中华大学学生刘学章、湖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学生张望兴与杨和太、张雨林、魏春年等十余人结伴回新堤镇,与留学法国、日本的艾祖瑞、邓秀生等成立,之后,他们又建立以学生为主体、新堤各界人士参加的“国货团”,走上街头,进行演讲,散发传单,鼓动市民“抵制日货”,查封“华洋”“裕华”“谊威”等六大商店的日货,以抵制日本攫取山东特权。新堤码头工人拒不起卸日货,十余户大商场组织国货陈列专柜,轰动沔阳州。

在新堤平民夜校,娄敏修“解放全人类,工农做主人”闻所未闻的甘汁,滋润向松华、杨义发、陈秀山、胡长庆、胡兴坤、杨乐如、吴鼎国、杨光华、夏家荣、张钦明(张钦名)一大批青年工人、学徒,从此萌发革命理想。

1925年5月10日夜,在西堤街郑道巷“恒大花行”郑崇实家中,娄敏修主持成立共产党新堤小组,由青年教师刘植安、胡炎昌、回家养病的武昌高等师范学校学生郑崇实等人组成,郑崇实担任组长。

与此同期,湖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学生杨敦翰、杨敦本和私立武昌中华大学学生刘生安等人从武昌为寒假期间成立的“青年励志会”寄来《共产党宣言》《共产主义ABC》《社会发展史》等四十余本书籍。

6月,娄敏修和共产党新堤小组发动“青年互助会”向竹美、杨乐如、杨光华、杨义发、吴鼎国、胡长庆、漆子恒、夏家荣、张钦明一批成员,上街游行,声援上海五卅运动,与码头工人陈秀山、向松华、胡兴坤一起检查入港船只,严禁洋货上岸。

不日,“新堤对日绝交委员会”成立,向民众宣告共产党发表的《为反抗帝国主义野蛮残暴的大屠杀告中国民众》宣言:“全国各被压迫阶级的群众,起来反抗帝国主义野蛮残暴的大屠杀……”

未几,汉口参加游行示威的群众行至公共租界时,遭英国水兵开枪射击,汉口惨案讯息传至新堤镇,“新堤对日绝交委员会”改名为“对英经济绝交委员会”,呼吁:“为死难同胞报仇!”“废除一切不平等条约!”“推翻帝国主义在中国的一切特权。”

“打倒帝国主义,热爱祖国是我们每个人的天职,抵制仇货等于拿起武器,抵抗帝国主义的侵略。人生在世,一定要为国争光,为民谋利。”搬运工人陈秀山(1897—1969,陈孔清、陈元清、雷子俊,后任湖北全省总工会委员长、全国总工会执行委员等职)登台高呼,“奸商们欺骗学生,欺骗工人,就是欺骗中华民族。我们就要同帝国上义、买办奸商作坚决斗争……”

陈秀山出生于新堤镇一穷苦工人之家,一家十余口,仅以父亲做码头搬运工维持生计。十一岁时,陈秀山入私塾,四年后不得不辍学,肩挑小卖,穿街走巷,以资家补。十九岁时,陈秀山加入搬运工人行列,虽年轻,却臂力大,肩挑背扛,后生可畏。

陈秀山受《封神榜》《七侠五义》《水浒传》《三国志》影响,颇有侠义气概;对朋友,肝胆相照,轻财重义;对纨绔子弟、游手好闲之辈,则羞与为伍;对土豪劣绅、贪官污吏更是深恶痛绝、视如仇敌,故工人们尊呼他为“陈大哥”。

娄敏修依据陈秀山等人建议,首先扩大对日绝交委员会组织,吸收更多工人参加;然后召集码头工人,反复宣传经济绝交及抵制仇货的意义,如果工人查出仇货,按最高日工资额加倍奖励;并由“青年互助会”“青年笃行会”召集全市学生聚会,欢迎老师参加座谈,一起劝说家长不买仇货,共同抵制洋货。

工人们没收的仇货几乎阻塞新堤港口码头,新堤市面仇货一度绝迹。

7月,娄敏修返回县城,与共产党沔城小组邓赤中、许炎生、叶翠梧、刘金山、王少先、颜天铎诸同仁组织“外交后援会”,号召群众抵制洋货,反对列强侵略。

沔城小组带领“青年学会”赵同春、罗天宇、熊国扬、鲁之福、方瑞清、鲁中洲一班人在药王庙集会,搭台演讲,反对列强,倡用国货。

刚刚从省城假期返乡的刘金山(1905—1928,刘镜珊、刘训鉴、刘黎,后任中共沔阳县委书记等职)义愤填膺,领呼高呼:“经济绝交,一致对外!”“打倒帝国主义!”

刘金山,生于沔州城一个小商之家,生母产后而亡。小金山瘦小结实,沉默聪颖,曾提篮走街串巷叫卖冰糖,私塾七年后,于1919年入县立第一高等小学校,因品学兼优,于1921年入省立一中免费住读。

1922年暑假,时逢霪雨,横贯沔阳的东荆河、通州河洪水猛涨,使绕县城南门、西门、北门的玉带河水不断漫堤。刘金山刚好从省城回家,忽然,传报险情的锣声急起:“傅家剅出险了!快去抢险呀!”,刘金山不由分说,破门而出。

民众一听,十分惊恐,急奔傅家剅。只见剅基破裂,洪水翻滚,眼看剅翻堤溃。

“乡亲们,会游水的跟我来!”只见刘金山“扑通”一声,第一个跳进洪水,接连几个青壮年也跳下去,在深水中,大家手挽手,肩并肩,筑起一道防洪的人墙。

“乡亲们,快下土包!” 岸上民众听得站在水中的刘金山呼喊,连忙扛来一个个土包,迅速垒固剅基,堵住漏洞。

险情终于排除,沔城安然无恙。

沔城之民又见刘金山呼吁抵制仇货,纷纷响应,随“外交后援会”游行沔城。

行至英美烟草公司沔城“鼎新”代销店时,罗天宇大叫:“看,洋烟!”

众人气愤不已,邓赤中、许炎生、娄敏修冲过去,准备将店铺内进口香烟,收缴焚烧。这时代销店经理邓爱华跑出来,连忙阻止:“洋货可以满足民众需要,为何要抵制?”

人群大嘘,高喊:“洋走狗,邓爱华。”

邓赤中一挥手,许炎生、罗天宇、熊国扬、陈头、赵同春、方瑞清一拥而上,将邓爱华反手捆住。

娄敏修、叶翠梧、刘金山、颜天铎、鲁之福、鲁中洲领头冲进代销店,将英美烟草付之一炬,熊熊大火映红沔城上空。

随后,邓爱华被押着游街示众,入夜方散,沔城掀起反帝怒潮。

邓爱华恨恨不满,回到家中,沔城豪绅杜星桥、王道行,厂主柳林记、尹中艮,县公署官吏李松泉、王声涛、汤运章、夏文若、李兴隆人等,纷纷派来管家、下属问候,抱打不平。

继而,沔城地痞周伯西、肖子泉、刘法元一伙人闯进《晨报》社,砸东毁西,将出面力阻的许炎生一顿毒打,声称杀尽“外交后援会”,扬长而去。

共产党沔城小组遂决定,暂时撤出县城,分途行动,等待有利时机。

罗天宇、鲁之福将许炎生送往沔西坡段场胡幼松处养伤后,入城西集镇通海口,同邓树生、刘金堂等人秘密组建店员、码头工会。

娄敏修、邓赤中撤往排湖南岸张家场一带,与邓天明、邓翘如、向思维等人在狮嘴湾、邓家台、瓦屋台、范家台等地组建农协会小组,并建立共产党喻家大桥小组,由向思维负责。

1925年8月,邓赤中再次来到凤凰台,吸收马达安、刘天扬、黄国庆为共产党员。时,陈墨香的平民夜校涌现喻伦忠、陈乾广、陈德章、刘倚松、陈志道、周良银(周良艮)先进分子。通过考察,邓赤中在教经馆给他们讲解党员八条后,举行入党仪式:“我们党的公开代号是‘CP’,联络暗号为‘田中’。为了方便掩护,我们可以用一两个化名,比如我就叫‘赤中’,是红色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是反帝反封建的先锋,是为共产主义事业而献身的英勇战士……”

8月下旬,邓赤中主持成立共产党沔阳县白庙支部,由陈墨香担任支部书记。

几乎与此同时,刘啸梅(1905—1932,刘啸枚、刘晓梅、鲍洪易,后任沔阳县苏维埃政府秘书长等职)、赵文允建立共产党沔阳县石杨湾支部。由于这两个独立支部均隶属共产党武汉地方执行委员会,没有横向联系,被后人各自认为是沔阳县第一个支部。

刘啸梅,原名鲍家凤,祖居湖北蒲圻县西乡车埠团大罗湖畔,世代耕读,家境殷实,后,家道中落。鲍家凤出生后,其父鲍永安迁家至车埠集市经商。未几,鲍永安病亡,其妻刘幺㛅,通文墨,有贤名,含辛茹苦抚养鲍家凤弟兄。

鲍家凤七岁启蒙,先后就读于鲍永传、杨池贞门下。1923年9月,鲍家凤考入蒲圻中学,与高年级学生陈惠百、叶佩芳等人相识,加入“蒲圻青年协进会”,带着宣传品,跋山涉水到羊楼洞、入汀泗桥,宣传、演讲。1924年冬,鲍家凤由李超群介绍,加入国民党。

1925年元月,回蒲圻寒假的湖北全省学生联合会青年干事、武昌省立医科大学学生、共产党员漆昌元与鲍家凤一见如故,讨论时局,畅谈理想。2月中旬,漆昌元返武汉时,介绍鲍家凤与沈国桢加入共产党。漆昌元临行,指示他们各找关系发展党员,建立组织。

4月8日,鲍家凤等人以“青年协进会”名义,召集工、商、学各界,在蒲圻县城主持召开追悼孙中山大会,号召人们继承总理遗志,为三民主义而努力奋斗!

会后,鲍家凤在张传垛家中,召集“协进会”成员,商议不定期出版《莼川日报》,揭露社会黑暗,讨伐军阀罪恶;不久,增刊《莼川青年》,抨击时政,为市民争购。

暑期,鲍家凤化名刘啸梅横渡长江,来到沔阳南乡、烟波浩淼的洪湖东北岸石杨湾,落脚其姨父石声连之家。这里河汊纵横、湖泊浩荡、芦苇丛生,鱼民兼业耕织。

刘啸梅听得青年塾师刘采庭(刘彩廷)由武昌求学返乡、言传身教、为人正直,遂书藏头诗一首,委杨世朝投递,借以投石问路:“石榴花开别样红,杨柳依依洪湖芬。交结拜笔笑远客,游学文帐抒心声。”

刘采庭怡然悦色,与之交流,顿觉情投意合,不久,二人义结金兰, 刘采庭被刘啸梅介绍加入共产党。

尔后,由刘采庭绍介,刘啸梅北进汪庙教经馆,以教书掩护,与何洪卿(何宏钦)、何业儒、王策伦、毛永章、黄傅柏(黄富柏)、张志浩(张自浩)、聂士均(1907—1932,聂世军、聂士钧、聂世均,后任汊河口区游击队队长等职)等结交朋友,宣讲革命道理,引导他们积极投入革命。

时,刘啸梅闻聂士均、毛永章等人秘密加入了渔民协会小组,为首者乃简家口之东永丰垸赵家台的赵家大少爷赵文允(1898—1932,赵治东、赵德生,后任湘鄂西省军医部政委等职),此人出生于沔南永丰垸一带名门望族,其祖父赵举贤是清末举人,其母卢梅英系邑绅之后,其父赵崇义为一方豪绅。

刘啸梅非常好奇,急忙打听这位替平民出头的地主大少爷。

刘采庭抢先道:“他在家排行老大,有二弟三妹,赵文允八岁时,由其叔父带至武昌,入两湖总师范学堂附设高等小学堂就读,1909年考入中华大学附属中学,1914年转入中华大学预科班,不久,考入中华大学本部。听说他常和恽代英、林育南一同探究救国救民之道,不久前加入共产党。”

何洪卿不甘人后:“赵文允和我们讲,只靠个人单打独斗,不能改造社会,只有穷苦的百姓一起起来,才能推翻旧制度。所以去年暑期,他和湖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的万献武(万宪武)、武汉共进中学的左本凤返回峰口,在自家赵氏祠堂里办起贫民夜校,峰口、简家口、汊河口都有好多人去听他讲新文化、革命思想呢!他是随到随讲,有问必答。乡亲们私下里谈论,‘这位赵家大少爷,与他老子大不一样啊…… ’”

聂士均亦争先恐后:“他不要我们叫他‘少爷’,要喊‘赵大哥。’赵大哥自回家后,成天头戴斗笠,赤足草鞋,顶风冒雨,号召我们穷苦百姓起来革命。说要成立什么农民协会、渔民协会。这不是要我们革他家老爷的命么?气得他父亲寝食难安,骑着小黑驴到处找他,结果在邻村一佃户家里找到他,他正在叫佃户不要交租了。他父亲恨恨说他,赵家诸亲六眷,拚死拼命供他读书,实指望他达官显贵,光宗耀祖,可现在倒好,反革自家的命?赵大哥却笑着对他父亲说,这也是光宗耀祖的事嘛!赵大哥趁机向父亲讲起为什么要组织穷人起来革命的道理,气得他父亲直跺脚,骂他是个不孝子孙。赵文允就和父亲分家,将自己那份地的田租减免,嘱咐佃户不再缴租。”

刘啸梅听到这里,敬意油然而生,第二天,他又向张志洁、毛永章、王策伦等人探听赵文允事迹。

赵文允天天走村访友,宣传减租减息,可穷人苦民哪敢接近他这位赫赫煌煌的赵家大少爷呢?

去年深秋,长工们到湖里去砍芦杆,以备隆冬御寒;赵文允每天和他们一起,用长把镰刀砍芦杆。他一个读书的大少爷,哪干过这活?结果双手磨起一个个小血泡。长工们见了,心潮澎湃。歇工时,他们纷纷围坐在赵文允身边:“我们从来还没有见过像你这样放下身世,与我们一道吃苦的大少爷……”

“东霸天”王大喜听说赵文允要组织农民协会,鼓动佃农起来革他的命,忧心如焚,串通峰口“七大金刚”,到处谣言:“赵家大少爷是个大学生,等同清朝的进士老爷,回家来是拜祖的,哪能革自家祖宗的命呢?大伙不要相信他那一套骗人把戏,他是为了以后收缴更多租息……”

“七大金刚”一面又恫吓民众:“姓赵的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谁要跟着他一起闹什么革命,小心我们先要了他的命。”

佃农们纷纷往赵文允家送租,生怕以后加租增息。

佃农王新春生怕迟缴田租,一大早等着赵文允开门。赵文允让王新春进屋坐下,递过一杯热茶说:“新春兄,我不是对你们说过,不要交租了吗?你为什么又送来啊?”

王新春愁容满面、憨直道:“难为你大少爷想着我们,可是我今天不交租,你大少爷哪天一远走高飞,我一家老小的性命,可就鸡蛋搁在扁担上头了。”

赵文允一震,幡然醒悟:“我还没有得到他们的信任,怎么办?只有与他们同甘共苦、休戚相关。”

赵文允当即将王新春租券烧毁:“新春兄,我们不存在租赁关系了,这大洋你收回去,谷子你担回去。”

王新春满眼泪水,怎么也不肯担回稻谷。

赵文允遂将一担稻谷,亲自送回王家:“我们要齐心协力,一起改变命运。”

王新春脱口而出:“你们赵家还有万永汉他们三户佃农,因交不起租,躲到湖里,靠打鱼摸虾糊口,他们怎么改变命运啊?”

赵文允一惊,立马由王新春向导,赶往蒿草湖滨,在蒿草丛中窝棚里,将万永汉等三家佃户接回,让出自己的厢房给他们住,又当众烧毁他们的租券和田契,还将自己父亲分给他的那一份田地,分给十八户雇农。

在蒿草丛中窝棚两年的万永汉激动得不知所措,一弯膝跪在地上:“大少爷,你这大恩大德,叫我们怎样报答你啊?”

赵文允一把搀起万永汉:“大叔,以后您就叫我文允吧。我们都是平权的公民,跟共产党一起闹翻身,改变这个不平等的社会。”

于是,由王新春、万永汉、熊敦除牵头,秘密成立农民协会与渔民协会小组。

刘啸梅邀约刘采庭一起去探访赵文允,刚出门,三个年轻壮汉迎面而来。

刘采庭眼尖,喜从天降:“今儿喜鹊叫唧唧,原来是文允兄、翰藻与献武老弟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

刘啸梅与赵文允神交已久,自然是慷慨陈词发展共产党员,各抒己见建立农民协会,最后殊途同归,筹组共产党支部。

原来,赵文允以省党部特派员公开身份,再次回乡,筹建国民党组织,开展农民运动;同时受共产党武汉地委书记彭泽湘与陈潭秋、董用威、陆沉、许之桢诸委员之托,秘密发展党员,创设组织。

赵文允一回到峰口,就和万献武、左本凤商议发展国民党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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