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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昌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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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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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红涛》连载

第五十五章 邓县长 停息风波 赵图荣 职掌农协

话说此时县长邓鼎臣已赴省公务,总务股长何石甫出面接待,这何石甫乃王声涛的把兄弟,见一时众怒难犯,一边让谢裕光、陈观若、陈八儿、孙祥好众公差将王声涛几人押进县政府,一边对胡幼松诸人惺惺道:“农友们,你们人人裤脚都湿透了,真是辛苦你们了,天色已晚,你们赶快回去,我负责查办他们就是了。”

那杨海东、雷桂花、唐良杰、孙光远诸人欲等处理结果,肖族望带领莲子口会员颜泽香、颜其元(颜其瑗)、颜泽嵩(严泽嵩)、谢帮一、余朝照、颜泽明、颜泽伟一班人已经北渡东荆河,由南纪门入城,坚持留守。

胡幼松遂带领千余人连夜返回沔西。

何石甫当即摆酒,给王声涛、李兴隆他们压惊,一面下令谢裕光带领陈观若、孙祥好、陈八儿一众差役,窜入文会客栈,将肖族望、颜泽香、颜其元、余朝照、谢帮一等留守会员抓捕,关进大牢。

颜泽嵩躲过追捕,连夜出城,找到王秀松汇报。

王秀松、颜泽嵩于次日晨,跨进县政府交涉,要求释放农协会员。

何石甫让谢裕光、孙祥好一干衙役出面:“有人组织暗杀队,要杀省里来的人,县政府抓捕歹徒,卫护社会,职责所在。不能光凭你们一面之词,得查实再说。”

“不管暗杀不暗杀,关着的人总得放出来!”王秀松义正词严,见势单力薄,遂与颜泽嵩退出县政府,准备报告县党部,商议对策。

刚跨出仪门,王秀松、颜泽嵩被手持木棒的地痞周伯西、刘法元、肖子泉等人堵住出路,身后王声涛、李兴隆、夏文若带领汤运章、张长保、李良臣一干警丁拦住,颜昌元与颜泽明、颜泽伟等逃脱客栈的会员正赶来,立刻也被团团围住。

“你们不是要惩罚我吗?老子就是王声涛,给我狠狠打。”

王秀松、颜泽嵩、颜昌元等人被雨点般拳脚、棍棒揍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遍体鳞伤、扑倒于泥地。

这时,县政府大堂冲出谢裕光、孙祥好、陈八儿、陈观若拿着绳子将王秀松、颜泽嵩、颜昌元几人五花大绑。

王声涛狂叫:“将这几个攻击县政府的暴徒押往县党部,看他们如何惩罚?”

时,娄敏修、邓赤中等人刚出发武昌,出席国民党党代会,姜宗望、周方楠等值守委员与文书罗天宇还未知就里,党部大门被撞开,寒风猛地刺入,一群持棒之徒不由分说挥起木棒砸向桌上用品、房间器具,撕毁墙上物件。

血气方刚的周方楠定睛一瞧,竟然是公安局长王声涛带队,气愤不已:“你堂堂局长,公然来捣毁县党部?”

“哼哼,你别血口喷人,你哪只眼看见我手下哪位动手了?”王声涛冷笑,“王某奉县政府之命,请你们县党部管教管教冲击县政府之暴徒。”

李兴隆、夏文若警备队将王秀松押出,周方楠、姜宗望见被捆绑的王秀松等人浑身污泥血迹、衣裳破烂,万分诧异。

罗天宇怒气冲天:“国民政府公安局竟敢殴打省里特派员?”

“什么特派员?我们只是奉命、尽职。”那王声涛藐视地一挥手,扬长而去。

姜宗望(姜中旺)遂扶王秀松、颜泽嵩、颜昌元等人进屋,周方楠去寻医生来疗伤。

姜宗望,沔阳东乡人氏,在省立一中读书时,与朱源智、关兆南、万献武、廖树东、唐良新、杜贤达、向幼园、张振国、黄潮、凌照侃(凌星樵)、曾春舫(曾翔龙)、唐良雄(唐新)诸同乡交往密切,却只有万献武是最坚定的革命者。

王秀松强忍剧痛,立即伏案述录事件过程,以沔阳县农民协会筹备委员会名义,让姜宗望电报湖北全省农民协会,通电全国,以求全国舆论声援。

胡幼松闻讯,急回县党部,与组织部长刘金山召集熊国扬、周方楠、姜宗望与县部委李良贵、梅东良、熊国坤、邓翘如等人,举行国共两党联席会议,商讨应对措施。

鉴于元旦逼近,何石甫与王声涛沆瀣一气,而邓鼎臣与娄敏修均未回县,大家决定开展各种形式的集会、宣传,以发动民众、扩大影响为当务之急。

1927年1月1日,沔城水府庙,以国民党县党部名义召开的庆祝元旦佳节暨北伐胜利联欢大会会场,县城及周边共产党支部与工会、农协会、共青团、妇女协会、商民协会发动而来的民众近两万人汇入。

县党部、县总工会、沔城区党部、总工会、沔城农民协会各委员在各个路口,向冒着寒风、踏着泥泞而来的欢快民众散发县党部以红、绿纸印制的十万传单:“拥护国民革命”“打倒贪官污吏”“工农联合万岁!”

刘金山主持会议,省特派员李良贵以及国民党区党部谢伟、回教会长李心地、学界张楚材、医界王杞桂、商界陈竹铭、工会鲁中洲、农协会郭晋棠、市民王声泽、妇女郭环珍、青年陈治朴等各界代表,相继登台演说。

大会通过五项决议案:一、祝贺国民政府及国民党中央党部的北迁;二、庆祝湖北省政务委员会成立;三、拥护武汉临时联席会议最近政纲及湖北省市两党部会议之湖北目前最低政纲;四、祝贺湖北全省总工会代表大会;五、祝贺湖北省党部第四次代表大会召开。

时入腊月,农民部长胡幼松与邓翘如、赵图荣等农民协会筹备委员;县部委工人部长刘金山与县总工会正、副委员长熊国扬、陈头,重点在县城发动农民、工人运动,以直接影响、带动全县。

总工会以打击资本家、奸商的盘剥,谋求工人自身利益,维护市面稳定,来唤起工人参与斗争。沔城总工会鲁之福、鲁中洲、谢南阶等人深入袜业、泥水业、码头、店铺、鲜鱼摊贩各行业工会,赞助革命。

县城手工打袜行业三十多名织袜工人要求老板尹中艮、柳林记增加工资,实行三八工作制:每天工作八小时、教育八小时、休息八小时。资方拒绝后,织袜工会在沔城区党部谢伟、赵同春、许承烈、彭报一班人支持下,立即鼓动工人将尹中艮、柳林记捉住,戴上高帽,游街示众。尹中艮、柳林记只得满口应承;轰动一时,成为沔城破天荒之事。

沔城区农协会委员长、回族人郭晋棠与武身红、武正西带领会员们将曾夺佃毁租的地主王贤庭抓捕,押进沔城游街;又将城内重利盘剥农民的豪绅高季卿(高季青)抓出来一并示众,观者如云。胡幼松、邓翘如指导区协会将王贤庭罚款释放,将高季卿关押,等待审判。

陈治朴则率领学生童子团夏愚诚、聂菊荪、武大炎、向家银、胡耀浦一班人跟随农民协会查封鸦片烟馆、赌场,严禁吸食鸦片、赌博,打哑巴劣绅。

童子团跑进庙里,对着泥巴菩萨,先指出其十大罪状:“衣帽堂堂,二目无光,三餐不食,四肢无力,五脏六腑无有,七窍不通,八面威风,九(久)坐不动,十(实)是无用。”然后,齐声高喊:“打,打,打!打它个稀巴烂!”于是棍棒齐下,哑巴劣绅碎为齑粉。

1927年1月13日,历时十三天的国民党湖北省第四次代表大会闭幕。两日后,代表许炎生、叶翠梧、娄敏修、邓赤中、朱源智、向浦回沔。

依据共产党湖北区执行委员会指示,娄敏修接任县部委书记,县党部胡幼松改为工人部长,刘金山改任农民部长,开展更大规模的工农运动。

娄敏修、刘金山首先找邓鼎臣查处殴打特派员、扣押农协会代表事件。

“此事容核实后惩办。”邓鼎臣满口答应。

1927年1月21日,腊月十八,大寒,城隍庙,县党部与十五军混成旅别动队政治部召集县城市民,举行军民新年联欢,并纪念革命领袖列宁、李卜克内西、卢森堡和劳工领袖黄爱、庞人铨诸先烈。

在三千余人的会场,宣传部长邓赤中宣读四项决议案:一、为汉口“一·三”惨案通电全国,声讨英帝国主义者罪行;二、拥护国民党湖北省第四次代表大会议案; 三、拥护湖北省党部第三届执行委员、监察委员;四、成立反帝运动大同盟,召开市民大会,进行反帝宣传,展开查禁仇货运动。

武身红、武正西等农民协会会员提出审判关押的高季卿。

于是县党部当场决定,筹备沔阳县人民审判委员会。

腊月十九日,沔南传来噩耗:十五军别动队窜入曹家咀、峰口一带残杀农协会员。

前日,腊月十六,何复州、谢天别动纵队包围不配合缴纳军饷的国民党峰口区党部、总工会、农协会,砸毁一切文件什物。

昨日,谢狄南纵队在曹家咀将十三名拒不缴纳军饷的农协会员绑在旗杆上,用大刀砍死。

今日上午,何复州、谢天、谢狄南所部窜至峰口之西南的宏善庙,强令乡民熊天早、熊德榜、熊必清……每人出军饷三百元,将拒不执行的农协会委员长李玉和拷打致死。

县党部急电省党部,省党部通过北伐军前敌总指挥部一面电令刚刚接防新堤的第八军第二师警备营出兵打击,一面饬令十五军严惩凶手。

县党部遂令胡幼松、邓赤中指挥沔西雷桂花、孙光远自卫队,沔南戴家场彭国材、贺闯自卫队,与峰口赵文允、万献武自卫队配合警备营围剿;常务委员娄敏修与监察委员许炎生、姜宗望直寻刘伟成混成旅别动队政治部,严惩凶犯。

1月23日,警备营北上,过小港、汊河口,在赵文允、谭翰藻、万献武自卫队配合下,将乌合之众别动队一举击溃。

赵文允、万献武自卫队清剿散兵、土匪,击毙兵匪六名,缴获快枪四支,炸弹二十三枚,刺刀一把,马刀四把。

刘伟成赓即电令逃至东荆河之南施家港的谢天率部进驻县城,逃脱被歼之数。

谢狄南纵队逃至府场,陷入胡幼松、邓赤中指挥的自卫队包围圈。

胡幼松、邓赤中、雷桂花、孙光远、彭国材、贺闯等人将谢狄南押解至曹家咀大会公审、斩首,给十三名死难的农协会员和李玉和委员长祭灵。

胡幼松、邓赤中将别动队另外九名小队长押交县政府惩办。

雷桂花、孙光远自卫队返回沔西后,趁势剿灭杨金彪匪徒三十多人。

娄敏修、许炎生、姜宗望进入县政府:“县民经刘绳武、陈厚堂自卫团搜刮财物之后,喘息未定,又遭何复州、谢天所部骚扰与剥削。别动队两三百人进城,入驻大儒学、二儒学署及孔庙内,亦即刘绳武自卫团司令部,尤嫌不敷,竟然逼令县立笫一高小校校长张少翘让出校舍,作为其司令部。学校动移学署,凡迁移不及与不便迁移之校具,损失甚多;别动队仍然四乡拉夫勒捐。警备队当狠狠出击,予以剿灭。”

县长邓鼎臣一脸无奈,连吐苦水,“老弟啊,那何复州别动队确有十五军委任状。入城当夜,何、谢二人带队直入县政府抄寻财物,气势汹汹,我等极力招待应酬,幸免不测之祸。翌日,兵士挨户索取床、席、被褥等件,由县政府及商会负担饮食,并供应一切用品;还天天催县政府供给。我们沔阳县是‘沙湖沔阳洲,十年九不收’,庙小僧多,不外移挪国赋及向民间派捐。上缴省府赋税尚且难以保障,他何复州、谢天别动队声称入不敷出,又勒索商会布匹,为全体新制冬衣,却又投机取巧,谋财苦民,搞得民怨载道……”

娄敏修建议:“别动队苦民不能听任独行,不可助其气焰。国民革命,广大民众利益才是最要紧的,我们开个联席会,商酌一下,以整饬纪律?”

次日,县党部、县政府、别动队司令部联席会在县政府正堂召开。

“我们革命军挺进队特别拥护国民革命,县政府当予以援手,希望县党部发动县民捐助。”别动队司令何复州抢先发言。

监察委员姜宗望质疑:“军队所需自由总司令部统一筹措,地方调拨。如果贵部实为革命,县民捐助无可厚非,贵部为何强行派捐?捣毁峰口区党部、残杀我会员?再者,军队增员当由民所愿,为何强行拉夫?”

“古有岳家军所到之处,秋毫无犯,民不知有兵也。曹孟德行军,惊马踏坏一片农田,尚且割发代首谢罪。所部作为,不如北军,与土匪何异?”监察委员许炎生非常气愤。

教育股长刘楚玉可惜道:“贵部政治部驻教育股,硬将《沔阳县志》版本劈成木柴,作烤火之用;以前,全县虽迭遭兵灾、水灾,储藏县志之处,均保存无恙,至此,连一、二版,一二本志书皆亦不可得矣……”

谢天正要辩解,娄敏修告诫:“谢副司令曾乃农民自卫队队长,为民除害,很受民众拥护,如今是土匪作风,不是革命军应有之行为,为路人侧目,冰火两重天。难道不应该节制所部?”

许炎生也申饬:“听说何司令乃武昌举义之士,曾经担任过县知事,这草菅人命的勾当不但不合革命军称号,也摸黑孙中山先生辛亥首义之功吧?”

“何、谢二司令,均系沔阳人士,当造福乡梓……”邓鼎臣规劝。

司法处长肖辅臣亦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自古的道理,何、谢两位司令应该三思啊!”

谭伏官、易少成、邵止尘诸辛亥志士亦纷纷劝告别动队。

何复州、谢天所部不得不有所收敛,并移驻城外停办的第二高等小学校。

1927年1月27日,腊月二十四,天空飘散雪花,娄敏修、刘金山、邓赤中、罗天宇又前往县政府,催促邓鼎臣惩处打人凶手,商议成立人民审判委员会、接管警备队事宜。

依据省党部关于改造团防局、建立农民自卫军之令,县政府警备队由县党部接管,改建为沔阳县农民警备队,由邓翘如、罗天宇指挥,清除李兴隆、夏文若、汤运章、张长保、李良臣诸警痞。

“成立人民审判委员会?”,邓鼎臣稍显迟疑。

娄敏修解释:“与县政府司法处不矛盾,人民审判委员会主要针对恶霸劣绅,工友、农友深恶痛疾者,公开审判,以促进国民革命。”

邓鼎臣同意:“那就由你们党部具体运作吧?”

刘金山、罗天宇见邓鼎臣点头,遂坚决要求查办王声涛、何石甫之流。

“王声涛为革命军执行公务,反被绑架,农民协会有过激行为吧?何石甫抓捕请愿代表,激化双方误会,实属失策。”邓鼎臣给出处理意见,“何石甫调离县城,肖辅臣兼任公安局长,被扣留代表一律释放,殴打特派员、冲击党部一伙,既非县府差役,也非警丁吧?也令公安局追办。”

邓鼎臣见娄敏修一脸愠色,又连连叹气:“老弟啊,要顾全国共合作大局啊。别动队已经够难对付了,我也难做啊!”

“大胆,竟敢让县长难做?”门外飘进高亢的青年女声,还想一吐块垒的娄敏修十分诧异,速即扭头一瞧,只见推门而入的三个青年美貌的女子被寒风刺红了脸颊,邓鼎臣急忙迎她们落座火盆旁。

“这三位是全省妇女协会特派员毛文凤、范厚纯(范原纯)、邓培筠(邓培均、邓培纯)女士,我给你们县党部请来的贵客。”邓鼎臣对娄敏修绍介。

原来,尽管沔阳县妇女协会成立,但是沔阳风气闭塞,妇女全为封建思想习惯所束缚,并且受家庭种种压迫,不敢稍出闺门一步,妇女解放一时难以展开。身为国民党员的邓鼎臣利用赴省公务之机,特至武昌三道街湖北全省妇女协会执行委员会,请予指导。

省妇女协会特派毛文凤三人赴沔,船抵新堤一登岸,她们即与市党部联系,与新堤妇女吕瑞兰、卜元珍、余泽贞、黄正娥等人演讲放足,反对穿耳缠足;由杨家咀、汊河口、峰口、施家港,一路教唱《妇女歌》:“穿耳又缠足,一身不周全,可恨旧礼教,犹是铁锁链,讲三从和四德,身陷地狱间……”

越东荆河,进入县城。

娄敏修当即回家,叫妻子郭环珍与县妇女协会陈贤珍、谭芳诸人接待女特派员。

根据毛文凤提议,第二天,在范家院慈善会县党部召开县政府、总工会、妇女协会、农民协会、共青团、商民协会各团体联席会议,决定妇女行动方案。

“缠足,原系专制时代削夺女权之毒计,当此解放之期,男女所负责任平等,欲恢复女权,非先解除妇女缠足之痛苦不可。”毛文凤侃侃而谈,“中央党部妇女部、省妇女协会要求‘切实进行妇女放足运动,以解除妇女身体上之缚束,而回复妇女之健康与自由’,因而,当前妇女运动应以放足为先,次之剪发。”

范厚纯、邓培筠明晓:“欲期放足效果,以表演式的化妆演讲为宜,县政府贴出告示,向违令缠足者收取缠足税,双管齐下……”

毛文凤提议:“妇女觉悟提高需要一批自我解放先锋,培养妇女骨干,才能推进运动。因此,请县长资助 ,请教育股长核准,开办妇女补习学校一所。”

娄敏修表态:“缠足戕贼女人身体,损失她们自由,压迫妇女,莫比为甚,本党部应督促各区部切实进行妇女放足运动。”

邓鼎臣当场拍板:“为促使沔阳妇女走向社会,培训妇女带头人,县政府全力支持特派员倡议。”

党部妇女部长叶翠梧协助妇女协会,开办沔阳妇女补习学校,由陈贤珍负责,谭芳接任协会主任,配合特派员,利用春节之际,挨户演讲:“三寸金莲才算美,这完全是封建制度残害妇女的又一罪证,是把我们妇女当商品、当玩具,是逼着妇女去做寄生虫”“我们妇女应立志放足,养成强壮的身体,只有这样,才能摆脱封建枷锁,家庭才能好起来,国家才能强起来。”

沔阳城丁卯兔年的春节注定不同以往,不仅《妇女歌》成为女人们时尚,令一些男人们五味杂陈的《放脚歌》伴随雪花,也开始飘出沔城:“姐姐妹妹大步向前走,前一步,后一步,脚大身子稳;左一跳,右一跳,跳得端端正;打倒帝国主义,努力革命;拿起左脚,踢倒黄鹤楼;拿右脚,用点劲,踏翻鹦鹉洲;赶快地一步一步走上革命道路,男是英雄女似汉,平等自由。”

加入妇女协会,成为人们谈论激烈的话题。

沔阳城内十字主街,冰雪之间,除了除旧迎新的鞭炮,还有郭晋棠、武身红、武正西等人指挥的农民自卫队的巡查:禁赌、禁鸦片、禁洋货,防止土匪袭扰;检查度量衡,打击奸商,维护春节市场。

1927年2月9日,丁卯年正月初八,正是新年开张大吉之日,当总工会熊国扬、陈头、鲁之福策动鲁中洲、谢南阶等各行业工会会员巡查至“广泰祥”当铺时,发现弄虚作假、短斤少两,改名“胡赤工”的工人部长胡幼松立即予以罚款,鲁中洲诸人将其度量衡器没收、劈碎、焚毁,然后将老板喻松山以“重利盘剥、坑害穷人”之罪,高帽游街。

至十字街口,准备演讲批斗之际,西门街涌进高呼“打倒高道荣”“打倒杨奚如”的人潮。 旗杆被雪花沾白的农民协会会旗已经湿润,高举梭镖的人潮头戴的冬帽铺着一层白雪,领头的杨海东、雷桂花、杨源桂押着高高尖帽的沔西“高霸天”与“地头蛇”,雄视前方。

话说杨海东、雷桂花在年前大闹公安局、返回沔西后,与胡幼松商议成立剅河区党部与区农民协会,以便领导沔西北。

于是,胡幼松代表县党部与县农协会筹委,在剅河铺主持成立区党部,推杨海东为常务委员,雷桂花、杨源桂、徐记善、金辑伍等人委员;同时成立区农民协会,雷桂花担任委员长,杨源桂、王显青、金辑伍、余光香等为委员,下辖剅河铺、吴家场、束家剅、夏家场、石牌铺等乡协会。时,剅河铺一带已有共产党员数人,党小组改为支部,杨海东为支部书记,徐记善、雷桂花为委员。

闻县城成立人民审判委员会,杨海东找到雷桂花商议:“高道荣欺霸民田,借充堤工督办之机贪污堤款,与杨奚如狼狈为奸,危害乡里,专和我们农民协会作对,必须予以打击……”

“这两霸实是两害,早在民国十一年夏,杨奚如、杨新仿(杨新舫)父子为强占民田,将农友谭在玉捆绑吊打,晚夜放在南瓜地里让虫咬蚊叮,浑身痛痒,乡民们敢怒而不敢言。”雷桂花十分气恨,“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拔刀而去,砍断绳子,救走谭在玉。我当时就警告杨家父子,‘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别欺人太甚了’。没想到那杨新仿却冷冷一笑,‘你学了几天狗爬拳?就敢跳出来咬人,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霍地抽刀指着他说,‘情不和,众人抬;路不平,众人踩;世道不公,众人裁;你狐假虎威,老子就要管!”

“这家伙欺软怕硬,肯定灰溜溜逃之夭夭吧?”杨海东笑问。

“但他并不就此死心,而是继续作恶,与警丁勾结,强抢民女。”

“你曾救过一位素不相识的女子而被弄得倾家荡产,真是欺人太甚。”

雷桂花横眉怒目:“听慎之兄说,高道荣、杨奚如暗中勾结监利硬肚会,有偷袭坡段场农民协会之险,决不能坐以待毙,让他们阴谋得逞。”

杨海东当即吩咐:“今晚三更后行动,你我各带一队,捉拿高道荣、杨奚如二霸,解往县城,如何?”

雷桂花大喜。

两股会员将高道荣、杨奚如二人从梦中惊魂,在呼啸北风中连夜解送沔城。

2月11日,正月初十,东门街城隍庙大院吊脚戏楼前,县党部与县部委联合组织沔阳县人民审判委员会第一次在此召开公审大会,县党部文书罗天宇担任审判长,监察委员许炎生、姜宗望,总工会陈头、农民协会赵图荣、商民协会陈竹铭、回教副会长金硕甫、名医邵方元等担任委员。

邓翘如农民警备队警戒会场,将高道荣、杨奚如押送审判台。

高道荣曾强抢民女,致人死亡,判处死罪;杨奚如收监,拟进一步调查其劣迹后处置。

罗天宇朱笔一挥,当即宣判高道荣死刑,高道荣面如土色,瘫痪于地。

在数千民众欢呼声中,邓翘如、罗天宇农民警备队押着高道荣、杨奚如游街示众,由城东仁风门、城北建兴门,再游至城南南纪门,最后出城西长夏门,在玉带河之外滩雪地,将高道荣斩首,杨奚如解回县狱暂押,轰动沔城。

那被关押的沔城豪绅高季卿闻知,害怕审判,竟自缢而亡。

随后,县党部、县部委、县农民协会筹委成员分赴四乡各村 ,指导建立农民协会,展开斗争地主、围剿土匪之运动。

话说胡幼松、娄敏修从县城请得十五军刘伟成混成旅何复州别动队一个班马不停蹄赶往沔西,欲于元宵节寻机消灭监利县北乡赵财文、赵财武豢养的姚达孚硬肚会,不虞反中埋伏,别动队士兵溃散,硬肚会更加嚣张,进攻坡段场。娄敏修再找混成旅借兵一个连,何复州派遣四十余人枪支援,对付硬肚会。

2月28日晨,胡幼松、娄敏修指挥坡段场区农民自卫队砍杀会首姚达孚,击败硬肚会,然后与唐良杰、廖林基、周忠汉、杨明德等人赶赴县城,参加在沔阳县第一高等小学校(清朝乾隆时,由知州黄咏倡建的聚奎书院,于清末改办阖州高等小学堂)举行的沔阳县第一次农民代表大会。

时值中午,整个县城仍然沉浸在由反帝运动大同盟之“对英绝交委员会”发动的罢工、罢市、罢课之余潮中。

参加“三罢”的剅河区代表杨海东、雷桂花、杨源桂、王显青、徐记善、金辑伍等人闻得硬肚会被消灭,欢呼雀跃,立即将喜讯无胫而走。

上午十时至十一时,县总工会熊国扬、陈头、鲁之福诸人发令罢工,派出宣传队,分段演讲,散发传单,张贴标语,高呼口号,高唱《国际歌》,以抗议英国政府下令舰队源源不断开来上海,以武力恫吓中国,企图阻止武汉国民政府收回汉口英租界和九江英租界。邓翘如、罗天宇农民警备队维持秩序。

与此同时,新堤、仙桃、通海口、彭家场诸镇街亦实行“三罢”反英。

县党部、 妇女协会、沔城区农民协会、共青团、儿童团、商民协会筹备会诸团体之宣传队,沿街讲演,听者如云。

商民协会陈竹铭、娄六吉、陈福顺……号召各商店一律闭市,张少翘、杜履陔、黄友诚、谢进龙、夏钟武、姜玉龙……鼓动学生一律罢课。

数以万计之民空巷。

邓赤中下令全体代表走上街头,宣传演讲,参与反帝运动。

昨日,邓赤中主持代表大会,讲解农民运动方针、政策、任务,总结前段工作。

之前,邓赤中调郭晋棠入通海口,与魏逢甲、陆振革诸同仁建立(第七区)区级农民协会,将号称“西大王”李竹香、“西二王”陈静安的财产查封、扣押。

通海口已成立由邓树生、刘金堂为正、副委员长的总工会,郭晋棠、魏逢甲、陆振革等人被推举为通海口区代表。

时,沔东除白庙区卢春先、彭云亮、陈墨香、喻伦忠、马达安、刘天扬与张家沟区傅明山、陈莲香、黄国庆、夏道美、陈德章、冯纯等代表外,还有彭家场区童楚才(童中燮)、滕敬宾(滕布克、白布克)、陈楚年、刘复、赵观美与沙湖协会的郭运生、龚伯川、田见龙、李庭贵等代表。

县党部农民部长刘金山、县农协会筹备会委员王开栋于元宵节抵达彭家场、何家场一带,介绍童楚才、滕敬宾、葛聘山、赵观美、刘复、孙甲、束厚泽等人成为共产党员,建立彭家场小组,组建国民党区党部,随后主持成立彭家场区农民协会,以童楚才为委员长,滕敬宾、陈楚年为副委员长,委员许达西、刘国林、彭南、葛聘山……;并主持成立以张百衡委员长的彭家场总工会,筹备反帝大同盟运动。

斯时,省妇女协会特派员毛文凤、邓培筠、范厚纯在彭家场成立以彭会芬为主任的区妇女协会,在通顺河北的沙湖成立以肖四姑为主任的沙湖区妇女协会,一路高唱《妇女歌》《放脚歌》,向北进抵沔北下查埠,正好碰上省农民协会特派员吴赤农在此主持成立以李余香为委员长的下查埠区农民协会组建大会。

那殷实刘家之姊妹刘碧玉、刘芳生得眉清目朗、落落大方、豁达开朗,听得《放脚歌》感同身受,竟至落拓不羁,不顾父母阻止,剪发放足,欢蹦乱跳地登上主席台,演讲展示。

刘碧玉翘起自己的脚:“你们看看,我这双脚放了以后,又大又好走路, 有什么不好?那些老封建硬要妇女缠足,害得妇女连走路都困难,这叫什么男女平等呀!?”

台下妇女们春风满面,鼓疼手掌。

“这女子伤风败俗,简直是反了天,你们给我把她拉下台来!”刘族地主婆大发脾气。

“这是省特派员召开的农协会成立大会,惹不得的。”旁人提醒。

刘族地主婆噤若寒蝉。

毛文凤当场宣布成立以刘碧玉、刘芳为正、副主任的区妇女协会。

这时,会员金华龙、汪文翰(1902-1969,汪贻春,后任汉沔游击支队队长等职)报告:“五条毒蛇逃跑了!”

吴赤农、李余香宣布:“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捣毁他们的老巢!”

义愤填膺的会员们蜂向五条毒蛇宅院。

“五条毒蛇”是匡脉乡五个土豪,因狼狈为奸、不可一世、欺压百姓,而被民众骂之——驮儿母蛇王美洲、独眼蛇黎光新、秀尾巴蛇张宗乐、鞋板蛇熊荫庭、未成龙蛇丁东林。此五毒蛇依据各自伎俩自诩为“王美洲之谋、黎光新之胆、张宗乐之舌、熊荫庭之笔、丁东林之蹄”,他们一听说省特派员吴赤农来下查埠区主持农民协会成立大会,惶惶不可终日,连夜逃跑。

吴赤农、李余香带领汪文翰、金龙华会员们当即拆除他们的房屋,派分他们的财产,焚烧他们的草垛,会员们欢呼不已:“这一下我们该扬眉吐气了!”。

刘碧玉、刘芳姐妹随毛文凤、邓培筠、范厚纯、吴赤农一路演讲放足剪发,北上长埫口,在仁寿寺主持成立以胡忠为委员长的长埫口农民协会、妇女协会;刘芳自告奋勇,兼任长埫口区妇女协会主任。

会后游行,行至李宏大杂货铺时,会员发现其销售英美香烟,胡忠当即下令全部没收,号召坚决抵制仇货,倡用国货。

之后,吴赤农、毛文凤、邓培筠、范厚纯四人西至仙桃,毛文凤、邓培筠、范厚纯成立以杜彦桐、王淑英为正、副主任的仙桃区妇女协会,隶属省、县两级妇女协会领导;三月初,毛文凤三人由仙桃汉江码头乘船,返回武汉不表。

县农民协会筹备会交通员武身红抵达仙桃镇,传令选派代表参加全县农民代表大会。时,新里仁口成立乡农民协会,委员长董伟成与农民自卫队长董锦堂(1896-1932,董临章,后任红三军八师参谋长等职)用土铳打死活捉的惯匪金大清,以示庆贺。

吴赤农将新里仁口协会划属肖文衡仙桃区领导,推选肖文衡、萧志何、董锦堂、董伟成等人为代表。

武身红东往下查埠、长埫口诸地后,吴赤农西进袁家口区协会,推选代表与会。

这时,共产党袁家口小组与区协会已经组建了农民自卫队、儿童团,由黄生祥、黄月祥、黄菊祥(1907-1942,黄春庭、黄春廷,后任新四军五师随营学校副政委等职)、黄锡祥四兄弟负责,一时成为佳话。

他们出生于大洪沟贫农之家,断断续续私塾几年,辍学务农,大哥黄呈祥在外帮工。于武昌加入共产党的何大榜(1904-1931,何显才、何选才,后任中共胡场区委书记等职)来大洪沟组建协会,与黄生祥兄弟四人一拍即合。

“地霸黄仙虽与我们同族,却无所不为,乡民侧目。我们替天行道,杀了他?”黄菊祥嫉恶如仇。

出生于排湖之东下麻港的何大榜大为赞赏,在大洪沟协会成立大会上,黄生祥兄弟抓来黄仙批斗,挥大刀、斩黄仙,然后带领会员们冲进黄宅,将其财产分给贫苦之民,乡民痛欢。

春节期间,刘克孝、黄生祥带领自卫队员巡查街道,发现赵恒兴、赵恒宏两家米店短斤少两,大斗进,小斗处,剥削居民,黄菊祥不由分说,当场把那大斗劈了。

袁家口区选派代表刘克孝、刘培元、何大榜、黄生祥、黄菊祥等人出席在县城举行的代表大会。

吴赤农南下排湖东南岸的张家场,这里是仙桃至县城的必经之道,有由邓赤中、邓翘如建立的共产党喻家大桥支部、国民党区党部、区农民协会,活动于上麻港、胡家场、杜家湖、刘家大桥、郭家河、杨家洲一带。

支部书记、区协会委员长向思维(1897-1932,向再三,后任中共沔北区委书记等职)有两个弟弟向思炎(1899-1932,向楚平、向贤仿,后任沔阳工农革命靖逆军第一师政委等职)、向思潮(1908-1932,向赤潮、向佑仿,后任中共沔北区委书记等职)是农民自卫队正、副队长,向氏家族开设在街上的作坊、铺子是支部秘密活动据点。

支部委员、区协会委员邓天明、邓觉民都是邓赤中吸收为共产党员的。

沔西段家场乡霸胡志生听到农协会要捉他,偷偷逃到排湖,被向思维、邓天明自卫队追捕处死。

第二天,向思维、向思潮、邓天明、邓觉民、唐观应等代表随特派员吴赤农进入县城,参加农民代表大会。

2月28日下午,代表大会在硬肚会被消灭的喜讯中继续进行。

监察委员许炎生主持大会,代表县党部,宣布邓赤中将赴汉口参加由丁觉群担任所长的湖北全省总工会工人运动讲习所进修;推荐胡幼松、邓翘如、邓天明、冯纯、萧志何、卢先瑚等六人赴武昌,参加将于3月7日开班的中央农民运动讲习所学习。

(注:武昌中央农民运动讲习所学员名录显示,赵文允在推荐之列)

县党部与县农民协会筹备会共同推举学生身份的二十岁的刘金山与二十五岁的叶翠梧,自耕农出身的二十三岁的袁明清、二十六岁的王开栋、四十岁的傅克俊与五十岁的肖南笙(萧南生),三十八岁的佃农赵图荣,半自耕农二十六岁的张耀武与陆凤祥、三十六岁的李道全,共十人出席3月4日在武昌召开的第一次全省农民代表大会。(刘金山、叶翠梧、袁明清、傅克俊、赵图荣、陆凤祥,《湖北农民运动史》:刘镜珊、叶赤王、袁以清、傅克庆、赵迪荣、陆夙祥。赵图荣,《湖北革命历史文件汇集》:赵圃荣)

全体代表表决通过十名赴省代表后,推选沔阳县农民协会执行委员会成员。

公选县部委委员赵图荣为执行委员长,王开栋、傅克俊、赵文允、罗天宇等为执行委员,肖南笙为秘书长,陈师、刘柴(刘才、刘春舫)等为干事。

罗天宇代理沔阳县农民警备队队长,商民部长朱源智担任政治指导员,从各区乡自卫队挑选队员,改造原警备队三十余人枪成脱产武装,保卫县城;管辖沔西自卫队与沔南峰口区赵文允自卫队等部。

沔阳县人民审判委员会第一次公开审判高道荣后,省农民协会特派员、县委委员李良贵、熊国坤、梅东良南跨东荆河,在府场街成立共产党小组,由王康甫担任组长,组员有熊登楚、史兰秀、肖族望、尹杳庆等人,建立(第三)区农民协会,以王康甫、肖族望为正、副委员长,熊登楚、颜其元、余光师(余光诗)、尹杳庆等为委员。杨宏修布质会员证,上饰犁耕旗与国民党党旗蓝色图案,至今保存于仙桃市档案馆。

然后,李良贵一行南下南林口,将杨先洲、谢帮栋、刘黑牯等共产党员组建的小组,由县部委委员刘绍南任书记的戴家场支部就近领导,以批斗、罚款土豪陈观卿、高志耀、杨明才等人来成立南林口乡农民协会;正、副委员长杨先洲、谢帮栋,委员刘黑牯、杨培植、张万金、黄典凯、周知珍等,成立大会后,让戴高帽的陈观卿敲打铜锣、游乡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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