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护孙总理政策!”“打倒杨森!”“打倒夏斗寅!”叶镛领着女兵们高呼。
“打倒蒋介石”的口号在女兵队已经深入人心,刘若华因为拥护蒋校长,竟然与指导员争吵,拒绝认错而被开除,回湖南了。
二十四岁的王亦侠(王英如)是山西籍唯一女兵,尽管牵挂寄养在一位贫苦的洋车夫家中的幼儿,但是,和身边的来自北京的邓铭芳(邓名芳)、贵州的胡旷、浙江海宁的陈云裳(陈英)与浙江桐乡的谭勤先(谭乐华)她们一样义愤;陈云裳的丈夫吴文祺是政治教官。
二十六岁的李秋岳来自朝鲜半岛平安南道中乐郡,曾经参加过三月起义,1924年来中国,192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华语不是十分流畅,被分配在救护队,和来自河南信阳的张瑞华、危拱之(危玉辰)她们一起把战伤的士兵抬下火线,包扎、换药、喂药喂粥;而逃婚出来的杨庆桂(杨染香)、杨庆兰姐妹与张瑞华、危拱之、龚国宝、邹养所都是信阳女子第二师范学校的同学。
江苏邳县的徐林侠(徐丽芳),二十三岁,在军校时,由同乡男同学宋元培(宋绮云)和李超时(李振华)引入共产党,在西征途中,他们并肩战斗,抗婚出来的徐林侠已经喜欢上宋元培了。章秋桂入校前是共产党上海区执行委员会交通员。
三十多岁的特务长洪英也是江苏人,家住江都县瓜洲,她管理战士们后勤任劳任怨、一丝不苟,从没有被裹过的双脚滞后付出;还有一位女特务长杨佩兰曾是湖北省立女子师范学校的教员。
女兵队伍中毛文凤此次进军沔阳,一点都不陌生,因为年前,她与范厚纯、邓培筠被湖北全省妇女协会特派沔阳,所以,毛文凤带领的宣传队,一路与各区乡妇女协会、农民协会配合默契。
湖北籍女兵队伍不亚于湖南:韩明安、吕儒贞、黄杰(黄书莲)、张益智(张益志、张友钦)、周月华(周越华)、龙文娱(龙蕴玉)、方觉、萧运贞、孙元贞、王焕章(王徽芝)、胡玉琳、鲁铭英、黄幼玉、卢凤仪、杨玉兰、余明玉、余明凤、陶维精、陶维一、李锡敏、胡寰同(胡环同)、杨若霞、金志超、方晚成……
二十岁的史曼冰出身于豪绅家庭,已经与政治教官王君培结婚了;矮小的郑梅仙却是位活跃分子,与黄炳仙(黄炳先)、刘光慧、张先怡、陈洁、黄厚吉、曾宪植、邓铭芳等同学在武汉时,就以演话剧出名。宋伯筠(宋伯均)能讲能写,是女生队活动分子。
十八岁的王鸣皋入校前已经加入共产党,而且是国民党光化县党部妇女部长,与陈觉吾、杨庆兰、谭勤先几个身体强壮的女兵从前线抢救伤员,日夜救护,被多次赞扬;当然,在山东省立济南女子师范学校就加入共产党的刘慕棠、张影心(张颖新)、朱庆荣(朱景容)主动救护,巾帼不让须眉。来自山东省立一中的刘辉,年仅十七岁,因体质弱,起初未被录取,她把头发剃光,以明心志,从而终于入校。
“……无论哪一个再来压迫人民,我们是仍要打倒他的;我们每次打仗都得工农的帮助,这与你们的宣传鼓动分不开,你们的任务不仅是随军救护,你们是先头部队,每到一处,只要部队停止前进,你们就迅速发动群众……”恽代英停了停,激励道,“还记得出发前,叶挺总指挥的讲话吗?他说‘从今天起,你们就不再是中央军校学生队的学生了,你们已经是正规军,是中央独立师的士兵了。你们应该勇敢坚强,担负起当前的革命重任’。希望你们永远记住你们是中央独立师一员,在中国的革命事业中,你们和男兵一样,严格要求自己,遇到困难不后退,就像保护佩符和三色带一样,永葆革命之心,每一位战士就是一粒革命种子,撒在全国各地,到处开花,到处结果……”
这时,天空飞来雨点。
全部女兵不由睥睨自己与同伴胸前CID符带,还有脖子上系着的三色带。出发前,洪英特务长给每人发一双草鞋、一个军用水壶、一个军用饭盒,饭盒中有一个装菜用的像碟子一样的浅格;最后分发一根用红蓝白三种颜色布条编成的带子,很庄重地说:“这是牺牲带,戴在你的脖子上,你要抱着牺牲的决心,冲上战场去杀敌人;这也是胜利带,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
自江西逃婚出来的胡毓秀,二十一岁,共产党员,曾经是高安县妇女协会筹备会负责人,与文弱的陈云裳和郑梅仙、黄自纯、四川籍贾孟璠(贾梦番)几位矮个子,被党代表伸出大拇指,称赞为现代花木兰,她们站在一列,不由齐刷刷盯向高个子陈德芸这位四川籍女兵;因为陈德芸曾与游曦、李淑宁、林秀石、罗瑞卿诸学员到武昌街头演出活剧,回校途中,不慎把佩戴的军校符带丢失了,恰遇校委员会常委邓演达巡查发现,被邓演达令女生队区队长将她关在楼梯底下的小房子里,禁闭三天,只准吃盐水饭。
恽代英因而熟知陈德芸,不仅提议让陈德芸充任军校政治部宣传组组长,而且牵线陈德芸与武汉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作战科副科长刘骞(刘克谦)这对四川老乡。
四川籍的曹泽芝、周开璧、童幼芝、江慎初、陈凯、段福根、谢友伦(谢有伦)、余文玉、段蕙芸诸女兵也替陈德芸捏把冷汗,瞥见陈德芸昂首挺胸,方才放心。
叶镛下达命令:“从明天起,与男兵一道,分批返航。在等待船只期间,去挨家挨户动员群众,在集合地点开军民联欢大会,勇敢地站在打倒土豪劣绅和一切封建势力的最前列。”
女兵们在倾盆大雨前解散,陶桓馥、游曦、王鸣皋、胡毓秀、陈兆森、孙革非几个宣传队长,带着各自队员叶英、肖景子、高牧之、吴志红、袁德俊、张仁、马玲、张文明、李革生、胡寰同、黄新民、江淑普……在庙宇、祠堂、没收的豪绅住宅各自驻地,准备刷写标语的墨汁墨笔,制作宣传品,编写壁报,排演节目,筹划聚会演讲。
胡筠、张瑞华、危拱之、谭勤先、彭援华、徐林侠救护队是身体强壮、方言浓的女兵,开始为伤员清洗伤口、包扎、换药、喂饭……
谢冰莹则乘机日记:
无论到那里,老婆婆们见了我们问了年龄之后,就是问:“你们的老板在那里(先生在那里)?你们嫁了吗?”当我们摇头答“没有”时,她们中间也有“特别天才”地说:“因为怕嫁了麻烦,不能出来打仗,所以都是闺女。”
…………
昨天我跑到政治部,她们告诉我一个笑话:有次宣传队八个人(四男四女)在一个乡村里宣传,当他们坐在一桌吃饭时,有位老婆婆问一位女同志:“谁是你的丈夫?”糟糕,害得他们饭都笑出来了。伏园先生:你想她们为什么脑子里总是记挂着这些问题,总是这样担心我们,担心我们的“老板”?
新堤街上有武昌城里的热闹,可是洋车我仅仅看见几辆,电灯也只有大铺和洋房有。这里买东西之方便,比我们走到的任何地方都方便,但是有一件使我不满意的地方,就是环绕新堤关住着的人家,十分之九是“窑子”。那些打扮得妖精般的青年妓女,见到了有人自娘娘庙那条路来,于是都跑出来“欢迎”。
前天下午,我穿着一身很漂亮的西装(因为没有衣换洗,所以在宋参谋处借了一身浅灰色小格布的西装)和次予同志到政治部去,她们也争先恐后地跑出来,也许以为我是“男家”吧?唉,我伤心极了,我愤恨极了!我想一个个活泼的少女都跑到堕落的路上来,都进到黑暗的坟墓中去。唉,这是谁的罪呢?她们不是为了被万恶的金钱压迫而来的么?不是万恶的金钱使她们流为娼妓的吗?
亲爱的同志们,革命的同志们,要想解放她们,使她们回转来过“人”的生活,那就只有用我们百折不回的精神,勇敢的精神,大无畏的精神,与旧社会奋斗,奋斗,努力奋斗!!永久奋斗!!!
…… ……
冰莹 于大雨倾盆时
一九二七年六月十七日下午一时
新堤市电力始于1917年,汉阳商人胡大椿(胡柏山)投资三万银元,在西岸正街河畔置地,创办普新电灯厂(公司),先后装置德国造卧式煤气机、配带发电机组,通过变压器以直流低压输出供电。1919年普新电灯厂向民国政府交通部申请注册,1922年10月投入运行,其发电能力居湖北省民营电业第六位。去年该厂已拥有固定资产六万银元,流动资金两万元,盈利三千元。张香秋、陈蔚文、刘运廷等联合十家商号,另组“实业电灯股份有限公司”,与普新电灯厂争夺用户。
而新堤妓院主要集中在西岸三处:一是连接长江西堤客运码头的五条路,这里由张家街(复兴路)通往茅江客船码头,斜对面的西轿巷,是达官贵人、富商乘轿和落轿的地方,也是新堤商会所在地,所以,窑子、烟馆鳞次栉比,专供商人、达官、富豪出没,歌曰“一进五条路,行人难计数;店庄进来行铺走,银钱如水流”;二是由张家街下坡去的牛马巷,这里涌动的暗娼瞄准形形色色的工匠、居民、旅客;三是由长江客运码头沿西堤吊脚楼街往南,过柴草码头的施南河口,是南来北往的外来船客、纤夫聚集地新港——新闸口,这里娼馆星罗棋布。
时,省党部特派二十二岁的王占梅、十八岁的王景昭(王锦昭)兄妹入新堤指导。
王景昭于1925年在黄梅县立女子高等学校读书时加入共产主义青年团,去年任黄梅县五区妇女协会主席,今年春赴武昌湖北省立女子师范学校读书,由省党部妇女部特派。
王占梅于1925年就读于上海吴淞中国公学时,参加“上海青年读书会”,同时加入共青团,去年回武昌加入共产党。北伐军围攻武昌城时,他在城内策应;武昌光复后,入省农协会干事。
一到新堤,王景昭乃恢复健全市妇女协会,充任市妇协常务委员,带领妇女们配合中央独立师女子宣传队。王占梅则协助商业局长杨乐如,整顿商民协会,充任秘书,组织商民,慰问驻军。
一时间,新堤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戎装独立师官兵,纪律严明,待人接物,非常和气,绝无侵害民众利益。一些十七八岁的妓女打扮得花枝招展,倚门卖笑,趁机搔姿弄首、上前搭讪路过的士兵,却无人问津。于是,官兵到一处受一处民众欢迎,被杨森赶走了的百姓通通跑回来招待他们,新堤大大小小的饭馆酒楼,连日烹制湖鲜,慰劳官兵。民众称他们是盘古以来未之前见的军队。
为躲避杨森叛军抢劫而久泊白螺矶的湘籍商船闻讯,着即解缆启航,使一度萧条之后的新堤商业又繁荣起来。
但更多的时候,战士们沿着不平的道路,走到一棵大树下面的行军锅灶前,轮流把饭盒伸到打饭的人面前盛饭,六个人领一白铁盒子酸腌菜。饭打齐了,连长吹响了哨音,下令“开动”,于是,全连士兵在大树下面坐好,六个人围着菜盆,摸着黑,大嚼起晚餐来。他们一边说笑,一边吃饭,白铁盒里的酸腌菜吃完了,汤都喝光了,几个人笑成了一团,旁边的一堆人也是嘻嘻哈哈。这里一堆,那里一摊,享受战后一顿美味的野餐。
1927年6月18日晚,恽代英、施复亮、杨剑英出席共产党新堤市委、共青团市委召开的党团员大会。
“夏斗寅、杨森的叛乱,是要配合蒋介石推翻武汉革命的党部和政府……”恽代英发表演说,号召共产党员、共青团员,走在革命最前列,与工农共生死,保卫胜利果实。
不表独立师宣传队连日外出找工会、农协会、商民协会、妇女协会谈话,夜晚化妆演出,举行军民聚欢;政治部派员帮助市政务委员会对劳动童子团、学生童子团、农村童子团进行政治训练,使团员们对帝国主义军阀、贪官污吏、土豪劣绅,都有了更明确的认识;且说至22日,中央独立师和第十一军教导营开始乘船分批撤离新堤市,回防武汉。
新堤市农工商学妇女联合会聚新堤市民众一万余人,于长江客运水码头江滩,举行欢送大会,熊传藻主持会议,并致欢送词《新堤各团体欢送中央独立师凯旋宣言》。
亲爱的士兵同志们,英勇的士兵同志们:
你们听着了杨森蠢动鄂西的消息,你们听着了长江上游的民众苦楚的呻吟,你们看见了杨森奸淫妇女的惨状,你们看见了杨森压迫工人的凶横,于是你们飞也似地从革命的根据地――武汉,一路披荆斩棘,不但将新堤民众的新堤交给新堤的民众,并且将监利、潜江等县都从敌人的手中次第夺回。最近,又克复了荆州、沙市。这是如何地值得我们庆祝,如何地令我们欢腾啊!
你们克服荆州、沙市,长江上游的反动势力也肃清净尽了,杨逆的毒焰乃扫地以尽。因此,你们预备班师凯还,到革命的根据地――武汉去,到武汉去养精蓄锐,准备在不久的最近,将叛党叛国的蒋介石打倒,这更是何等的奋勇、何等的伟大呵!
亲爱的士兵同志们,英勇的士兵同志们,你们要班师凯还了,你们将与新堤民众离别了,本会谨率全市民众欢送江干,来,来,同志们携着手儿齐声高呼:新堤革命的民众,武装起来!欢送劳苦功高的中央独立师!欢送中央独立师到革命根据地――武汉去!打倒叛党叛国的蒋介石!反对蒋介石的主人―一帝国主义者在华增兵!国民革命成功万岁!中央独立师万岁!
胡兴坤代表新堤市政务委员会向中央独立师敬送“忠贞胆智”旌旗,以表新堤市民众对革命军队热烈拥护之心和衷心感激之情。
参谋长宋汉英受旗,党代表恽代英答谢词。
在民众欢送声中,由淡淡的小雨结伴,中央独立师第一批男女官兵,由李指导率领,坐木船、火轮返回武汉。
不幸的是,当满载官兵的火轮行至武昌县金口寡妇矶——槐山矶时,天黑风雨,岸上驻守的中央独立师第三团一营士兵询问口令,由于带队的李指导竟忘记口令,开枪射击,轮船仓促躲避,撞到山脚,轮底触石破裂,当即下沉,底仓尽情欢愉的五十余名官兵全部淹死。
在中央独立师撤防期间,熊传藻在东岸后街(民主街)市党部驻地召集胡兴坤、陈秀山、苏志谱、刘植安、胡彬川、胡长庆、余泽贞、向华松、胡炎昌、杨敦本诸委员与陈先凡、李大治、郑崇实、漆子恒、杨光华、向庭松、宋伯清、李耀文、卜玉山、李子厚、陈治平诸区党部委员,由省党部特派员王占梅主持会议,整顿国民党组织,免除雷运衡、熊贤旌委员职,开除雷运衡、熊贤旌、刘子懿与熊兴香等二十三人国民党籍。
6月30日,中央独立师最后一批官兵,在民众振臂一齐的高呼声中,撤离新堤。
市政务委员胡兴坤、熊传藻与新堤商民协会张乾惕成立救火队,以搬运工人为主组成,置备水桶、水池和两台木制水龙等设施。
蒋彪由武汉回到新堤,7月3日在育婴堂,召开市区全体党团员会议,根据共产党湖北省执行委员会指令,解散共产党新堤市委与共青团市委。
这时,又风闻川军南路杨春芳师从监利县之南袭向新堤,陈秀山、杨义发、胡兴坤、李耀文、吴鼎国等人当场痛哭流涕。
杨春芳师行至白螺矶,突然遭遇三十五军第一师彭德怀一营袭击。
在共产党监利县部委书记陈步云,县农运筹备委员会委员长刘崇龙向导下,彭德怀营趁黄昏,北渡湍急的长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杨部大败,连夜溃逃。
陈步云、刘崇龙、聂炳文召集白螺区农民协会高秀清、邹德考、卢子武、袁绍梅、邹涤清、邹德容、姜炳炎、张相臣、薛显金带领成千上万自卫队员、会员朱汉卿、戴辉勤、李家芬、陈扬池、姜虎林、严锡宽、陈庚铣、袁以皇、刘玉林、李忠富、李国元、刘国义、徐臣保、何宜春……拿起梭镖、长矛、大刀等武器,投入战斗,抓捕溃兵。
彭德怀乘胜追击,直抵朱家河,朱可庭、蒋琬成、吴清臣、刘修焕、穆英、侯文范、杨玉书等人带领自卫队员、会员李世坤、张传望、张国立、朱同银、杜祖德、梁朋章、孙明鉴、颜秉武、马武、柳德泉、柳德军、柳扬炳、吴继学、张辉义……趁势而起,一并追捕逃兵。
彭德怀突然接到代理师长周磐传令:“立即撤退。”
周磐闻彭德怀渡江,让第二、三团及第一团主力按兵不动,急令彭德怀撤回。一见彭德怀,周磐惺惺道:“石穿呀,石穿,昨天你太冒险了!”
彭德怀想:你佯动投机,我就真出击,我要援助叶挺攻击夏斗寅之背,你不同意,我现在就打败杨森部减轻对叶挺右侧之威胁。于是,彭德怀话带不满:“长江湘江同时涨水,乘大水渡江强攻,出敌不意,看来危险,其实不危险。”
这时,周磐接到武汉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改编令:国民革命军第一集团军第四方面军扩充为第四集团军,总司令唐生智,总政治部主任彭泽湘,下辖唐生智第一、张发奎第二方面军;第一方面军辖李品仙第八军、何键第三十五军、刘兴第三十六军、叶琪第十二军、周斓第十七军;第二方面军参谋长谢婴白、政治部主任郭沫若、秘书长高语罕、总参议恽代英,辖黄琪翔第四军、朱晖日第十一军、贺龙暂编第二十军、卢德铭警卫团。
第二方面军各军师长已于7月5日在武昌总指挥部宣誓就职,第一方面军将于7月11日举行就职礼,周磐前往武昌,随后,三十五军第一师开赴鄂东,准备东征南京,暂且不表。
话说杨春芳派往沔南王文隽、沔北王正鋆纵队的侦探、联络人员,均是有去无回,心里无底,只能按照原计划东进,不期被彭德怀偷袭,又见长江大水,难以逆流而逃,只得向北,进入沔阳,以期会合主力。
驻监利县城杨春芳一营自然北撤,川军委派的县长石解生也随之下台。
杨春芳溃至监利、沔阳边界,闻杨森主力亦大败,不敢孤军深入沔阳,则顺东荆河,西入潜江县南,却遭到西征军第八军第二师的猛烈攻击。
而此时,杨森逃至沙市,鲁涤平、李富春第二军与李品仙第八军吴尚、晏勋甫第二师由潜江共产党人高贤德、王文渭(王文谓、王文卫)向导,跟踪追击,杨森已陷于四面楚歌声中;恐归路被截断,就急忙抢上福川轮船,于6月20日逃到宜昌,鲁涤平第二军、程潜第六军追近宜昌。
先是在6月8日始,川军与西征军于沔北激战三日,被偷袭的杨森猝不及防,经天门县南毛家嘴,西逃潜江城;急忙与攻入潜江县北的北军张联陞、于学忠、张福臣联络,准备一同反击西征军;未料,张联陞、于学忠等部被刘佐龙十五军两个师、第八军张国威师击溃,已溯汉水,北退钟祥、宜城。
天门县汉水之北川军第三纵队何金鳌、白驹、吴行光三个师业已被西征军第六军由潜江县北、京山县南赶入汉水之西、追进荆门县。
张国威师挥戈南下,正准备南渡汉江,配合汉水之南西征军,夺取潜江县城。师政治部主任李亚农率全师国共党员数十人,与截港区党部一道发动农民,支援西征军渡江。
6月12日,李亚农与共产党潜江县张截港支部书记高贤德(1894-1930,高产佴,后任中共张截港区委书记等职)一面派共产党员沈凡成等人扮成牛马贩子,潜入潜江城内,侦察杨森兵力和部署情况;一面和国民党张截港区党部常委郭廷甲(郭庭甲),张截港总工会朱显榜,农民协会杨翼钧、朱俊生(朱敬声)等人发动党员、会员关文彬、严中武、朱显辉、周南垓、钱家森、张子英、张乙己、李厚榜……数千人,准备船只、竹筏、木排等渡河工具。
6月13日晨,在泗港塘、同兴场、张截港一线江岸,张国威师齐取南岸。
共产党张截港支部高贤德、王文渭、张霞林(张遐林、张遐龄、张霞玲)一班人协助船工们,横过湍急的江流,将西征军将士送往汉江之南。
清光绪二十年,高贤德出生于潜江县之北通政乡唐家垸,少年时代断断续续读了六年私塾。1911年, 十七岁的高贤德和表叔到汉口做泥瓦匠,一个通宵,一口气将表叔借来的一本《说岳全传》看完,萌生精忠报国之念。汉口英租界亡国的印度人弯下腰作板凳,让英国人座在背上休息,目睹此景,高贤德心中燃起了万丈怒火。
其表叔在汉口借一套农业课本回家,高贤德一同自学,于1920年考取武昌湖北省立 甲种农业学校。他一边学习,一边打工,攒钱买书,如饥似渴的阅读军事、政治、哲学、经济、自然等方面的书籍。
1922年,高贤德和在武汉楚材中学读书的乡人王文渭成为挚友,畅谈天下:“当今世界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啊!英国人坐在印度人的背上休息,这还有什么公道可言?宫廷政变此起彼伏,变幻莫测;统治集团之间你争我夺,互相吞并;垄断资本家唯利是图、你死我活……”
王文渭感叹:“如今是军事科学越益发达,战争更加残忍,遭殃受罪的是平民百姓。这个社会正滑向腐朽没落的深渊……”
高贤德于1923年又考入私立湖北法政专门学校,阅读《民国日报》《申报》《时报》《东方杂志》《太平洋报》等书刊;感慨万千:“何方唱起淹浪歌?人生荣辱原自取,莫到蹉跎唤奈何?羞煞黄炎好子孙,为啥不如外国人?”
“我对你的论文很感兴趣,”高贤德到武昌国学馆领论文特等奖出来,遇到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学生会主席、国民党员陈定一(陈学灏)搭讪,“欢迎你加入我们的‘湖北人社’。”
陈定一赠送高贤德《新青年》《中国青年》《劳动界》等刊物,高贤德一口气读完,思想自此豁然开朗,开始信仰共产主义,和王文渭敞开心扉:“苏维埃的炮声震动了我的心灵,我非常向往崇高的共产主义理想,我想,总有一天这个理想会变为现实……”
但是,怎样去为人类的解放而拼搏呢?高贤德又陷入茫然。
“湖北人社”是共产党武汉区执行委员会董用威、陈潭秋等在武汉教育界组织的进步团体,高贤德自此结识董用威、陈潭秋;并和王文渭一起加入“潜江旅省学生同乡会”,和同乡会员、国立武昌商科大学学生赵敦立(1901一1931,赵敦力、赵丹、赵树芝,后任中共潜江县委委员等职),省立二中学生李家宝、胡尚志、张学武及湖北省立女子师范学校学生、 钱介磐侄女钱瑛(1903—1973,钱镜霞、钱生桂、钱秀英,后任湘鄂西省总工会秘书长等职)等常到武昌高等师范学校旁听同乡李汉俊讲授唯物史观,参加马克思主义读书会,请李汉俊解答关于共产主义的一些疑难问题。会员们心明眼亮,精神为之一振。
为支援京汉铁路工人总罢工,高贤德、王文渭、赵敦立、李家宝、胡尚志、张学武、何执中、刘鹤龄、刘梦庚、胡学浩、李子青、郭廷甲等同乡会员依据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武汉分部部署,组织学生连夜赶印传单,写标语,翻印武汉分部发布的《告工友书》,游行示威。
1924年,陈定一被选为武汉学生联合会主席,指导高贤德成立私立湖北法政专门学校学生会,借以宣传进步思想和革命主张。
1925年6月4日,陈定一带领武汉学生罢课,与工人、商人一道罢工、罢市,声援上海五卅运动,拉开武汉学生运动大幕。不久,陈定一由共青团转为共产党员,并调共产党武汉地方执行委员会,后任国民党湖北省党部监察委员等职。
陈定一将在学生运动中,表现出色的高贤德、赵敦立、王文渭等人吸收为共产党员。
潜江旅省学生同乡会里共产党员发起组织潜江青年协进会,动员会员分赴各校发动潜江籍学生支援上海人民的反帝斗争。6月10日,成立潜江县旅省同乡沪案后援会。6月18日,潜江爱国人士和旅省青年学生成立潜江县沪汉案后援会。
去年 8月,高贤德、王文渭等人参加陈定一在武昌粮道街寄怀栈召开的迎接北伐军攻城会议,武昌城防司令刘玉春派出特务闯进会场,抓捕陈定一。
高贤德组织力量反抗,但手无寸铁,寡不敌众。
未几,陈定一被杀于武昌火巷口,其头颅被挂在武昌司门口电杆上示众。
高贤德同王文渭来到司门口装着观看的人,悼念陈定一。
这时,一位脸戴墨镜、身穿羽纱长褂的人抓住高贤德的手轻声说:“要意志坚定,努力向前。”说完向街巷走去,这人就是共产党湖北地方执行委员会军委书记董用威。
进入9月,洪水之季,江水淹入武昌临江城门。高贤德与王文渭等在汉学生共产党员奉湖北区执委之命,返乡展开农民运动,迎接南军。他们化装后,涉过由北军把守的汉阳门,登上轮船,溯汉江回家。
位于湖北省中南部、江汉平原腹地、形状如人头侧面的潜江县,横跨汉水南北,长长的鼻子西插江陵与荆门之间, 眼望荆门,口吞江陵,颈项长在监利县北,后脑勺枕着沔阳、天门,头顶京山县。
唐懿宗年间,“以人户输纳不便”,置征科巡院于汉水之南的白洑(今潜江市下蚌湖一带),至五代,改白洑为安远镇。
北宋初年,赵匡胤率兵消灭割据荆州一带的荆南国,升白洑巡院为县。因境内有河道分流汉水入长江,取“汉出为潜”意,命名“潜江”,县治设在安远镇,隶属于江陵府。元世祖忽必烈时代,因水患县治迁至斗堤,后曰“潜江城”。
清朝至民国初期,全县划分为六乡。汉江之北通政乡(今属天门市),江南为五乡。东荆河纵贯江南县境,其河西三乡:西北长乐乡,县中及西南为长安乡,南部太平乡。河东两乡:县境东沿及东南部为太和乡,县城东北一带为毕公乡。
高贤德与王文渭、严中武他们首先在潜北张截港之北的唐家垸,与贫苦的乡亲拉家常,宣传革命,批驳八字命运,将张霞林、沈凡成、关文彬、郭廷丙(郭庭炳)等人吸收为共产党员,建立隶属于共产党湖北区执行委员会的张截港支部,高贤德担任书记,组织委员张霞林、宣传委员王文渭。这是潜江县境共产党第一个独立支部。
但是潜江县的共产党员活动始于1924年7月,娄敏修与胡幼松来到三县之交的拖船埠,串联廖林基、王厚福、周建新、方先德等人建立沔西坡段场小组,9月升格为支部。
1924年冬,廖林基发展周仲健、周忠汉、方光顺等五人加入共产党,成立拖船埠小组,这是一个横跨沔西与潜东南的共产党组织,隶属坡段场支部领导。
去年秋,具有国共双重党籍的旅省学生胡尚志、刘鹤龄、李家宝和国民党员李家煦、江国雄(江涛)等根据省党部的部署,回潜江,公开建立县党部,由十八岁的胡尚志(1907-1930,胡圣年、胡圣连)任常务委员,李家宝、李家煦、刘鹤龄、江国雄为委员,李国墀(李丹庭,李天侨)担任秘书。
胡尚志出生于潜江县之西长安乡太和场,兄弟三人,居其次,父母早年病亡,小时候在太和场一私塾念书,后入武汉求学,受到马克思主义的熏陶,积极投身革命,衷心拥护国共合作。
10月,高贤德、王文渭等支部一班人在张截港、唐家垸、郭家垱、同兴场各乡相继成立农民协会。这时,张学武由监利返回潜江县城,成立共青团潜江县特别支部,担任书记,然后回到家乡潜北泗港塘,宣讲打倒土豪劣绅,反对穿耳裹足,发动张学玉、王植德等农民组建泗港塘农民协会。
月底,湖北全省农民协会派遣监利人田宝华为特派员,驻张截港指导农民运动。
张截港支部召开区农民协会成立大会。杨翼钧、朱俊生、张学玉、张传榜、刘道培、罗有滋等各协会负责人,带领会员们直奔张截港与会。会员们佩戴省农协特派员田宝华监制的徽章,高举会旗、梭镖、马刀,尽情呐喊助威。
田宝华代表省协会宣布区协会成立,并授旗颁印。
会后,将乡绅刘义章游街示众,乡民们燃放鞭炮庆祝。
11月,胡尚志与李家宝北渡汉江,与高贤德、王文渭、张霞林筹备张截港区党部。张截港支部其他成员沈凡成、关文彬、钱家森、周南垓、朱俊生、郭廷丙、严中武、朱显辉等一同加入国民党,高贤德担任区党部常务委员。
县党部委员李家宝(1908-1932,李家保,后任红三军九师二十五团副团长等职)出生于潜江毕公乡东荆河之东集镇梅家嘴,1923年入湖北省立第二中学,1925年加入共产党。
是时,湖北西部之中央陆军长江上游总司令卢金山与四川省省长杨森的“川鄂联军”前锋——于学忠第二十六师、张福臣第八师、阎得胜暂编第七师等部由鄂西进军汉江,进入天门、潜江、沔阳等县境,直逼汉阳,拉夫派款,好淫掳掠,无恶不造。
鄂西指挥何键于12月6日发起攻击,刘佐龙十五军沿汉江而上,先后收复岳家口、张截港和沙洋等地,击溃第二十六师杨殿云旅。
高贤德、王文渭、田宝华、杨翼钧带领农民协会会员给革命军做饭烧水,运送弹药、抬送伤员,欢迎北伐军。
接着,高贤德在柏家台、夏家场、彭家场、袁家峰、永隆集建立共产党小组及国民党分部。
同时,省党部再派潜北通政乡同兴场大学生张式训(1906-1981,后任武汉市工商联科长等职)回县,将尚未上报备案的县党部解散,以主任身份筹备新的县党部。
今年元月,高贤德、郭廷丙、王文渭、张霞林等潜北代表南过汉水,出席在县城召开的国民党潜江县第一次代表大会,重组县党部。
大会推举潜北狮子桥共产党员胡学浩任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共产党员刘梦庚、郭桐城出任组织、青年部长,农民部长李家宝、妇女部长胡香兰,宣传、工商部长丁以德、陈家谟,张筱绪、郭廷甲等人为执行委员;胡尚志担任监察委员会监察长,监察委员陈九陔、刘世藻等;张式训为特派员,秘书李国墀。
恢复张截港等区党部,增选郭廷甲为区党部常务委员,高贤德、王文渭、张霞林等委员。
1月27日,是江汉平原一带的旧历小年,胡学浩回江北张截港区党部演讲:“巨商郭源升(郭元升)勾结驻军,破坏革命运动,还有天主教洋传教士压迫百姓,这些都是我们国民革命的对象,应该鼓动广大农民起来,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封建军阀……”
田宝华、王文渭、高贤德、郭廷甲、杨翼钧带领刘国干、郭廷丙、沈凡成、关文彬、钱家森、周南垓、朱俊生等共产党员、农民协会会员,手持梭镖、马刀,高举犁头会旗,浩浩荡荡冲到张截港集镇,高呼“打倒郭源升”,包围投机巨商郭源升杂货店,将郭源升从汉口运来的几百桶老鹰牌美孚煤油一部分分给居民,一部分滚向街心,刀砍矛戳油桶,油流成河,燃起熊熊火焰;杂货店铜板撒满街心,无一人去拾;以迎接新春的到来。
那郭源升立即央求十五军驻军营长出面干涉,张截港游行队伍行至驻地,贾营长下令士兵阻截,区农协会杨翼钧异常愤怒,冲上前质问:“你们是国民革命军吗?竟敢拦截农民协会队伍?”
这刘佐龙十五军本来就是由吴佩孚北洋军刚刚改编的,政治部主任耿丹也上任不久,哪里懂得什么国民革命,仍旧盛气凌人,不由分说,将杨翼钧扣押,驱离游行队伍。
田宝华、高贤德、王文渭、郭廷甲一边带头高呼“打倒反动军队!”“交出杨翼钧!”“国共合作万岁!”一边指挥愤怒的人群将营房团团围住:“不放人,决不撤离!”“斗争到底!”
胡学浩、郭廷甲代表县党部,出面交涉,入夜,贾营长方释放杨翼钧。
1927年2月3日,正月初二,北风卷白草,急雪舞回风。张截港区党部郭廷甲、高贤德、王文渭、张霞林一班人在青龙庵主持泥伏垸农协会成立大会,将乡绅刘光藻、黄道万、黄道德押上高台批斗,人们冒雪拥观,燃放鞭炮庆祝。
会后,会员们拥向刘家大院,查抄刘光藻家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