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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昌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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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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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红涛》连载

第七十五章 巾帼风 英飒沮水 农犁旗 飘展漳河

当阳县党部成立大会进行到第二天,中华全国总工会、湖北省政务委员会、省党部、湖北区委、全省总工会诸团体就“神电”轮惨案,发出的反英通电,讯及当阳:

1926年12月26日上午6时,英国亚细亚煤油公司“福光”号轮,违反下水船靠北岸、上水船靠南岸航行的规定,在黄冈县团风长江江面上将我国“神电”号商轮撞沉,溺亡近四百人。

而此前,北伐军直逼武汉,英帝舰艇游弋长江,公开干涉;竟以军粮援助困守武昌城的吴佩孚所属刘玉春部,助吴军挟城以战,长达四十余天。北伐军攻克武昌后,汉口英租界当局如临强敌,在租界边沿、甚至在靠近江汉关一带架设电网,街垒沙包,以英侨义勇队巡逻,命海军陆战队守备。

武汉市民二十余万反英示威,通电全国反英,呼吁“收回英租界”。

噩耗传来,群情激愤。当阳县党部、县部委、县农协筹备处、县政府与夏斗寅鄂军一师政治部在南门教场坝举行反英大会,由鄂军一师参谋长佘式谷与李超然主持。

县党部妇女部长涂湘严与妇女筹备会陶元柏、陶先绣、陶骧云(陶骧荣)、熊道华、尚静宜带领一班叛逆的女性和傅立梧、张文华、童琼、彭宏基、朱益谦、刘望鑫、邓焕章(邓传钧)一批学生们,向与会者散发县党部赶制的传单。

留守县城的叶琪第一师师部警卫队、工兵营、军械处和卫生队由师参谋长何宣(1893-1945,何啸天,后任国军第四十六军代军长等职)带入会场。

夏斗寅师党代表兼政治部主任包惠僧此时并未就职,由佘式谷代理。佘式谷将其演说发挥得淋漓尽致,谓英国是世界上最凶恶的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算他最厉害,向以其炮舰政策,惨杀中国同胞,吾人非反对不可等等,吸引民众一千余聆听近一个小时。

国民党、共产党代表李超然、王怀之,农民、商民、妇女、工人代表李儒珍、邓子纯、涂湘严、张海泳分别登台演说之后,县知事黄祯祥、县商会会长郑逸坪欢迎南军,斥责英人暴行。

李超然以当阳县军民反英大会名义,提议三条:一、发反英通电;二、对英经济绝交,抵制英货,不吸哈德门香烟;三、援助汉口反英罢工。

全场以热烈的掌声一致通过。

当即,李超然与朱伯龙、皮元良、金仙樵、邓善伯、陈治平、张幻龙、刘翼云诸同仁领队游行,沿途高呼:打倒英帝国主义!废除不平等条约!打倒英国炮舰政策,实行与英经济绝交!为五卅惨死同胞复仇,为沙基惨死同胞复仇,为万县惨死同胞复仇!援助汉口英厂罢工工友,中华民族解放万岁!世界革命成功万岁!

震天的口号洋溢玉阳古城,游行队络绎不绝于文昌阁、东门、北门、玉阳山下。

佘式谷政治部印制的数千份反英运动宣言沿途散发,通街张贴英帝国主义侵略中国之各种历史书、各种惨案之真画、各种侵略方式等漫画,由宣传队向民众解释。

游行队伍从城西玉阳门、大魁阁,约一个时辰,仍至会场集合,高呼口号一遍而散。时,全城反英空气极为浓厚。

县党部宣传部与鄂军一师宣传队拟将宣传品向四乡散发。

李超然与傅作楫(傅光頫)、陈治平(《当阳县志》:陈嘉谟)作为国民党当阳代表,前往武昌,出席中国国民党湖北省执行委员会于1927年1月4日开幕的第四次代表大会。远安陈海涛、宜昌易吉光与王均予、枝江杨哲昌等代表一同出席。

身兼当阳国共两党之职的王怀之与罗国玺、涂湘严、朱伯龙、张幻龙把县城作为主战场,首先健全国共两党城区组织,罗国玺兼任共产党支部书记,金仙樵、皮元良辅之;李艺直任担任区党部常委,肖瑞伯、冯国屏、陶伦琴、张子松等辅之,于1927年1月上旬,农历腊月小寒,在城隍庙召开城区农民协会成立大会,委员长廖春隆,农民自卫队队长肖瑞伯。

区农协成立大会后,洪市坪协会冯忠朝、张世友与会员们出北门,渡沮水回洪市坪未几,从西北七孔岩、牯牛山一带簇拥几彪人马,乌云般席卷枯季沮水,扑向县城。

张世友眼尖,这是超过一个团的北洋兵,不是被南军赶跑了么?

张世友抢先入城报告,何宣急令警卫队、工兵营分兵守城。时,叶琪师主力挺进宜昌,远水难解近渴;佘式谷遂电告荆门夏斗寅,其万耀煌第一团已经进抵荆门、当阳边界,奉命急行军,直扑当阳城。

卢金山宜昌通电下野,逃亡四川,让于学忠临时代理总司令,收拾残局,北逃当阳境,为叶琪师击溃,逃向鄂北、河南,但其卢金山所部并未按部就班,其毛永恩旅三个营溃于当阳、远安山丛,躲过南军追击后,难捱天寒饥荒,欲趁隙攻向当阳城。

毛部占据城东龙王庙、演武庙,肆意抢掠,暴殄天物,被呼为“大毛、二毛”之匪。

而“大毛”“二毛”实为毛思忠、毛思义兄弟。毛氏兄弟原本山东巨匪,被张敬尧收编,移防湖南,横征暴敛,贪婪地吞噬搜刮湘民财富。湘民驱张后,毛思义团北退湖北,为湖北督军王占元收编为旅,沆瀣一气,贪得无厌。1921年,宜昌、武昌多地兵变。“大毛”“二毛”趁火打劫,在当阳城索逼钱物,迫使当铺关门,老板潜逃。偌大几间当铺被放火焚烧,化为灰烬。从淯溪河退走时,毛氏匪军竟然纵火焚烧古镇,熊熊大火烧毁大半个淯溪集市。王占元在“倒王战争”中黯然灭顶,毛氏兄弟北投安徽军务督办姜登选。

当阳之民深受“大毛、二毛”之苦,闻毛永恩残部袭扰,城内居民纷纷帮助肖瑞伯城区农民自卫队李尧常、李国新、陈昌阶、蔡明元诸队员,协助南军防守,张世友、华逸民返回水北,召唤洪市总冯忠朝、冯华林、钱以丰各农民协会配合守城。

涂湘严与陶氏姐妹一班女子短衣布鞋,男子装扮,无娇涩之态,呈豪爽之气,穿梭各城门,传递情报,协助叶师卫生队抢救伤员。

毛部攻城甚猛,县城危若累卵。

王怀之与廖春隆入城西章乡总猫子山农民协会、城东清洋总跑马冈农民协会,与委员长陈实卿、李儒珍领会员向导叶师警卫队出南门,占领熊家山,与城内工兵营呼应,侧击盘踞西门外长坂坡之敌。

入夜,北军毛部占据南门外傅家岗、报恩寺,凭此炮轰南门。南门、东门险象迭生。

时,夏斗寅师万耀煌团潘祖信率先锋营杀到,与敌鏖战至天明,万耀煌团陈季平后续营增援,对西门长坂坡至南门傅家岗、报恩寺,东门龙王庙、演武庙之敌形成夹击,歼敌一个营,毛旅余部不支,被万耀煌团追击,溃窜远安、南漳。

当阳之围遂解,俘敌二百余,获大炮四尊、枪支三百余,子弹、骡马、辎重无算。

时维1927年1月中,虎年腊月初,何宣率叶师留守人员开赴宜昌;夏斗寅让麻城县本家夏绍良接任当阳县知事、麻城邑绅张士冕代理当阳县司法委员,与县党部、县部委、县商会开展拥军活动,在当阳县境掀起捐钱献粮、赠衣送鞋予南军之热潮。

县城郑逸坪、河溶杨君儒、淯溪河曹应芳领导的三大商会担纲县境募集北伐捐款、犒劳北伐军将士。

为平衡当阳权贵张、傅两大派系,也便于从富裕的东乡征筹军饷,县公署将两派山头首领张国威(张宪臣)、傅作楫所在的淯溪区北、南分而治之,南部香炉总、胭脂总、脚东总与下瓦窑总为傅系势力,在脚东港增设脚东区;减半的淯溪区与新区脚东分别以张、傅两派骨干尚信安、刘晴岚(刘东明)为团总,总揽区署事务。

万耀煌团返回当阳城,与佘式谷政治部、县党部、县公署、县商会举行庆祝大会,为空前之盛举。

到会数千战士与万余民众,几乎塞满小小的玉阳城。战士们宣讲三民主义,民众递茶献袜,慰问将士。

晚上,军民二万余人举行提灯游行大会,游龙绵延三四华里,沿途高呼口号“打倒军阀,打倒一切帝国主义,国民革命万岁”,响彻云霄,夜阑方散。

第二天,县部委、县党部与县妇女筹备会在县立女子高等小学举行当阳县妇女协会成立大会。城区妇女协会正、副主席陶元柏、陶先绣,双莲区熊少英、慈化区赵玉兰、脚东区袁志喜、瓦仓区陈祖涵、观音区毛宗秀与李惠翠率代表参会。

原“全县妇女放足委员会”成员组成主席团主持大会,涂湘严、陶先绣当选为当阳县妇女协会正、副主席,陶元柏任秘书;尚静宜接任城区妇女协会主席。

她们一律放足、剪发、穿时装参会。

县知事夏绍良、驻军政治部佘式谷、私立淑清女子学校校长刘知白诸位到会祝贺。

县妇女协会发表宣言:男女平等自由,恋爱婚姻自由,剪发放脚;结婚不坐花轿、不拜天地、不受聘礼;反对三从四德,反对男子纳妾,反对封建礼教……

“女界同胞们,快起来,大家要解放,铲除军阀,打倒列强,女权要提倡,速将脚放,快快读书……”在嘹亮的《妇女歌》中,全县妇女代表大会闭幕。

县城苗、陶、吴三家号称当阳城三大首户,那陶氏三姊妹及陶先绣之兄、县党部秘书陶乾君乃当阳城世代书香之子弟,却背叛家庭,信仰马克思主义。

是晚,妇女协会与鄂军一师政治部、县党部、城区农民协会与工会、县立第一高等小学诸团体联合举办游艺晚会,连续三天演出反帝反封建的新剧。

汉剧爱好者、县城士绅金庆云、张绅臣、周福皆诸位合组的“圆鼓堂”化装演唱,不亦乐乎。

西乡干巩区干溪场、巩河、峡口诸地农友们在区协会冯克修、胡汉山带领下,由清漳门入城之后;县东沮水两岸齐家院子、赵家花园、邹家畈、沙溪、慈化寺、栏杆桥、金沙铺、谢柏、文家河诸地男女老幼由慈化区党部张彦青、贺文清与区协会筹备会委员长郭相臣、农运专员苏密峰串联,穿紫盖门进城,汇入观看人流,杨正明、文启传一班童子穿梭于人群。

县党部妇女部长、妇女协会主席涂湘严与陶元柏、陶先绣、陶骧云、尚静宜、熊道华、吴楚英一班女子再次在晚会上演响新编《放脚歌》,不仅引发女人们应和,就连童子们、甚至汉子们也不禁哼唱开来:“……姐姐妹妹们,快快把脚放;前一步、后一步,任我走四方;任我跑、任我跳,身体多端庄;打倒帝国主义,要学男儿样……”

县西南双莲集、太和场、黑土坡、新店子、尖总一带农人们闻县城新剧汇演,纷纷跋涉入城,熊少英一拨妇女,罗登秩一代童子亦不甘落后,争先恐后。

双莲区党部詹楚南、慎家驺、金香圃辄商酌由双莲区农民自卫队护驾农友们,区农协会筹备会正、副委员长詹楚南、黎化卿与农民自卫队长郑楚卿率自卫队长矛短刀,一路护卫农友们当夜往返。

万人空巷的当阳城游艺晚会上“列强侵略、军阀混战、三民主义、国民革命……”使摩肩接踵的观众如饮醍醐,茅塞顿开,激动不已,豪情满怀。

虎年腊月中旬,李超然与傅作楫、陈治平从武昌返县,召开县党部扩大会议,传达省党部第四次代表大会发表的宣言、通电、告民众书,通过的政治报告、党务报告以及对英问题、农民运动、青年运动、禁烟问题等决议案。

傅作楫转达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蒋中正在省代会上的讲话:“……现在各级党部的组织虽然规模粗具,事实上仍是一个空架子,平时不能训练党员,使党员服从党纪,徒然有一个党部,有什么用处呢?有许多同志还是不能守纪律,只照自己的意志胡干,使本党行动不能统一,这实在是一件很不好的现象……使每个党员都知遵守纪律的重要,这样才不负总理改组本党的苦心……湖北受了北洋军阀十几年的压迫,差不多民穷财尽,人民痛苦万分。我们革命军到了湖北,是要依照总理首创的三民主义,解放人民的痛苦,但是事实上一点没有做到,各种杂税不能蠲免,且为救济军需起见,还要募集公债,我们真是惭愧。但现在除了募集公债以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要请各位努力宣传……”

鉴于“这次湖北省党部领导武汉几十万民众,作收回英国租界运动,指挥如意,可见湖北省党部对于训练党员及民间的基本工作,已有很好的成绩”,县党部会议议定各区党部一要派出宣传队,宣讲党义、国共合作;二要协助农民协会开办农民夜校,除演说党义、教唱歌曲、识字明理,党部宣传员要莅校演讲国际国内形势,供学员展开讨论。

李超然宣读中国共产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刊载于《向导》的《为汉口英水兵枪杀和平民众宣言》,号召全国工人、农民及一切被压迫的民众,在目前帝国主义者以英国为首直接危害中国革命这一危险的顷刻,赶紧站立起来,拥护国民政府,在群众会议中,在舆论中,在议决案中,公开表明对于国民政府的赞助,并要求英国人承认汉口一月五日群众大会所提出的条件……取消治外法权,收回英国租界,撤退一切帝国主义之驻华的军队。

为控诉汉口“一·三”惨案,声援汉口、九江收回英租界,县党部与驻军开展春节军民联欢,采莲船、高跷、皮影戏演出,游行示威,散发反英、反日传单,抵制英、日货物,禁烟禁赌。

1927年1月大寒之后,进入虎年腊月下旬,雪花纷飞在沮漳大地,李超然和党部工民部长陈治平在鲁班庙主持召开当阳县总工会筹备委员会成立大会。城区店员工会委员长张海泳、九子山煤矿工会委员长王中良、观音区码头工会委员长谢祖兴……率代表与会。

县部委宣传委员王怀之、县党部宣传部长邓善伯分别教唱歌曲《工农兵大联合歌》《国民革命歌》。

公举李超然兼任总工会筹备委员会委员长,筹备委员华逸民、郭君亮、陈振东、张丹忱、方楚材分别兼任城区、慈化区、淯溪区、河溶区、观音区工运专员。

元月尾,腊月小年后,进入年货购置时刻,县西北瓦仓区农民协会委员长胡德山与傅丹湘、傅恒之、傅殿云、黄冠柏、方振声、傅勤丰 王吉三(王吉山)、李时刚、陈实三昂首阔步,南渡沮水,踏飞雪花,径入县党部驻地同善社,参加当阳县农民协会筹备委员会成立大会。

肖瑞伯安排城区农民自卫队警哨。

妇女部长涂湘严与妇女协会陶氏三姐妹、尚静宜、熊道华、吴楚英一班女子正忙于接待各位代表,党部一辈青年干事邓楚材、童琼、简国民、程展、陈光勋、陈光森、周美臣(1909-1946,周美成、周国仁,后任潜江县县长等职)已经将犁头红旗、斧犁大旗飘扬在院门两侧。“保障农民势力”“打倒土豪劣绅”之标语贴满堂内两壁,主席台上悬挂孙中山画像,两边是国民党党旗与农民协会会旗。

令瓦仓区代表们喜出望外的是李时鲜、李良才、汪效禹等人已经结业于省党部党务干部学校短训班,李时鲜、汪效禹以省党部农运特派员身份回县,主持全县农民协会成立大会,并书“用我们的犁,开我们的路”一联,悬挂主席团两侧。

身材高大的李超然身穿一件兰布长衫,脚穿一双平口布鞋,显得气魄雄伟,与李时鲜、汪效禹齐齐打听瓦仓区情形。

“我们成立了四个支部,黄柏寺支部书记黄冠柏,老观窝方振声,三洲庞兴斋,我负责三连湾支部。”二十六岁的傅恒之小时候先后在瓦仓区张王庙初等小学堂和淯溪河高等小学校就读,1922年考入省立第三中学,受武昌革命影响,曾为学校学生运动的领导者,“我们以区党部名义活动,吉三先生和带河先生、还有立楹、时新、光柏几位掌管。疏九、顺举,你们也被选入党部。”

汪效禹、李时鲜拱手示谢。 带河,即傅励山;立楹,即傅殿云。

“我们以乡俗改良会为根底,开办农民夜校,归属立楹、振声、吉三先生和带河先生主理。”农运专员胡德山接着汇报,“因而,我们在黄柏寺、月溪畈、横店子、老观窝、瓦仓、傅家湾、龚家冲、张王庙都成立了农民协会,分别由李焕然、汪保全、程克用、高锡金、傅日荣、傅乐山、龚春芬、傅励山担任会长,各协会组建自卫队,队长分别是黄冠柏、汪文化、杨国成、李时新、汪华甫、傅丹湘、张华威、周锡山。”

四十四岁的王吉三补充:“袁崇礼负责的石马槽协会几经周折,该死的瓦仓区团总傅宗说凭借建筑在石马槽冈顶的团防局,威胁一方,实为祸根。”

汪效禹怒目切齿:“这家伙不仅侵蚀公款,武断乡曲,还狼狈为奸,摧残党部,一定要好好和他算算账!”

四十八岁的傅宗说(傅锦斋、傅谨斋)于中华民国十二至十四年,连充瓦仓区团总,经当阳县清算委员会核算,任内账项亏空钱计二千余串,至今尚未结束。去年春,汪效禹与李时鲜、李时新兄弟等人藉乡俗改良会秘密组织区党部,傅宗说伙同汪律彬、雷申之(雷声之)、汪云深、汪和廷、汪信之、汪陶庵、熊兆龙、程常卿一干土豪指为赤化,倡言大祸将作,并亲拟状词,上禀县公署,强迫解散乡俗改良会;又捏造抢犯嫌疑,敲诈傅恒之、汪效禹钱财;欺负农民李之茂系客籍,索取落籍税。对于参加乡俗改良会、农民协会者,抽乡保捐,纳孝敬费。乡民侧目,敢怒不敢言。

区党部遂在张王庙创设瓦仓区农民协会,推胡德山、傅殿云、傅恒之、王国良、王吉三等人组成执行委员会,从各乡自卫队抽选汪立训、李明善、汪圣华、汪圣忠、傅日新、傅束翠、汪效汤一批队员组建区自卫大队,由傅丹湘、李时新掌管,李忠华、谢玉麟、李时刚为分队长,年近花甲的李顺容保管武器、充任伙食会计,四十多岁的赵禹友与十八岁的傅代环(傅带环)担纲侦察。其中,李时鲜、李时刚、李时新为三兄弟。

区协会、自卫大队清算土豪乡绅账项,与汪宪五童子团、陈祖涵妇女协会示威游行:“打倒军阀!”“不点亚细亚洋油!”“不打弯把子洋伞!”“不吸哈德门香烟,不坐英国洋船!”

李超然正要言语,只见由涂相荣告知的观音区庞兴斋、王东平、罗国鼎、罗庆烈、傅荣岩诸代表行色匆匆,冒雪而至。

由省党部党务干部学校短训班归来、二十岁的傅子和与十七岁的周美臣按捺不住,径直趋迎。

共产党观音区支部由傅子和、庞兴斋、罗庆烈组成干事会,区党部由庞兴斋、傅柳臣、傅荣岩、王东平、方楚材、傅端臣(傅道楷,《当阳县志》:傅瑞臣)列位主理,在漳河之东的观音寺西边的傅家花屋兴办农民夜校,傅子和之后,王东平掌管。

观音区北端有一条狭长山沟直插荆门、钟祥、南漳插花地,因唐代大诗人杜甫与胞弟杜观避难于此,而曰“杜甫沟”,乡俗改良会主要发起人王培灵生活于此,因此,观音区乡俗改良与瓦仓区相差无几。不仅谢祖兴的码头工会、毛宗秀与李惠翠的妇女协会活跃较早,而且董世光童子队也踊跃一时。

杜甫沟北距小秦沟不过十余里,王东平与庞万杰、方振声领荆南暴动队于1924年暑期又偷袭南漳县南部咸定乡之东巩、陆坪团防局后,于1925年3月再度北上,至曾家坡,遭咸定乡团防队伏击,“砣子队”打死团防队长吴宗莲,突围至孟家岗,又遭驻军袭击,死伤过半,入杜甫沟解散,王东平至此随庞万杰来观音区营谋。

傅子和之堂兄傅荣岩向大伙先容后,观音区农运专员、五十六岁的庞兴斋赓续:由庞万杰、傅锡圭、罗庆烈、罗国鼎领头,于年前就在漳河两岸的水田湾、龙潭湾、白石港、观音寺竖起立农协会大旗;年后,傅昆生(傅坤生、傅正锯、傅正琚)、王作相、庞万先为首扶植了鄢家坪、杜甫沟、丁家河协会;月潭河、赵家林、插桅沟、鸡公尖已在筹备之中;区自卫队由王东平、罗国鼎操练。

李超然拉着庞兴斋与傅荣岩不胜快慰:“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明诗先生、荣岩兄,你们全家齐上阵,带头挥戈,何愁革命不奏凯?”

原来,庞兴斋与庞万杰、庞万俊(庞毓秀)是父子兵,而傅昆生与傅荣岩、傅锡圭与傅子和是兄弟,他们的父辈傅端臣、傅柳臣亦是亲兄弟。(《当阳县志》:傅昆生与傅荣岩为傅子和堂父)

庞兴斋瞧见魁梧的李超然健步如飞,却携一支手杖,笑曰:“李常委,听说你过街行市,无论老弱妇孺、胥仆病残,凡有所询,必拄杖攀谈,答复满意方止;而遇缙绅土豪之流,则昂首阔步,不屑一顾;故而为一干不敢明抗之牛鬼蛇神暗里中伤,诬诋你‘三副脸’,你却一笑置之,果有其事?”

傅子和、李良才、周美臣之辈不明就里,竖起耳朵。

三副脸就是指一个人对衙门的差役、皂吏有钱便笑,无钱辄骂,见钱就抓。

“他们刻画得还不深不像,其实,我有四副脸,见工友农人就笑,见妖魔鬼怪就骂,见邪门歪道就吼,见土豪劣绅就杀!”李超然大笑,引众人入场就座。

县党部一班人王怀之、朱伯龙、邓子纯、邓善伯、李良才、陈治平、张幻龙就坐主席台,城区党部李艺直、肖瑞伯、冯国屏、陶伦琴、张子松、廖春隆列席。

城区吏绅苗俊川、团总周藻香、土豪吴仲尧,脚东区邑绅傅作楫、淯溪区豪绅张国威、商会会长郑逸坪等人应张幻龙、陈治平之邀,陪同县知事夏绍良、代理司法委员张士冕亦降临会场,引发代表们扫兴;李超然也十分不悦,置之不理地与党部秘书金仙樵、皮元良、刘翼云核实到会代表,派发传单。

最南端飞入江陵、枝江之间的马山区,阮瑞林、阮德斋诸人由江陵县农民协会引导创建了横跨三县的凤台区协会,亦派代表张宜松、蔡自伦、高士贵、陈直甫参会。

南乡半月区党部王怀甫、王玉文、席金安诸委员与农运专员胡赞武引半月山、紫盖寺、明月山、夹码总各乡代表在农民自卫队长谈清汉带领下,高举绘有犁形图案的农协会大旗,舞飞雪花,一路高歌,穿南门,直入会场,引发一番激励掌声。

西乡干巩区农民协会冯克修、胡汉山率杨心田、杨震三、张明道诸代表入场后,双莲区詹楚南、慎家驺、郑楚卿、黎化卿、刘南屏、熊荣武、陈子和一拨代表接踵而至。双莲区协会隶有双莲集、太和场、黑土坡、朝阳观、新店子、王家店诸乡协会,由以共产党员詹楚南、慎家驺、郑楚卿、黎化卿为主组建的国民党区党部指麾。

最引人注目的是双莲区代表、青年女子熊少英与慈化区赵家花园的赵纯兰、赵玉兰姐妹,剪发、对开短袄,一派新式装扮,豪朗之气溢于举手投足之间。

熊少英与赵玉兰是石龙冲国民小学同学,是时任校长金仙樵的得意门生,乡俗改良会活跃分子,妇女放足委员会成员,双莲、慈化两区妇女协会的创立者,由金仙樵举荐的候补期共产党员。赵玉兰心仪金仙樵,这是后话。

赵玉兰与熊少英又结伴入宜昌爱国女子中学,与省立三师的刘秀松、慎家驺、张人瑞、洪勋、徐葆元、胡少衢等人相识为友。南军占领宜昌,学校暂时停学,熊少英、赵玉兰与男学员一起聆听双莲区农民夜校慎家驺、詹楚南等主讲的国民革命。

她们不仅参与教青年农民识字,明白穷民为什么穷,富人为什么富;而且教唱县党部以民歌曲调谱写的《农民三字经歌》:清早起,拖着犁,到田里,去耕地;耕出的,是白米,实指望,自己吃;又谁知,却被那,寄生虫,抢了去;到如今,只落得,反转来,饿肚皮;细思量,只有我,兄弟们,快快起;快起来,结团体,打倒那,压迫的;那时候,你和我,才能够,有饭吃;那时候,真个是,我们的,好天气。

熊少英本双莲集富家千金,却憎恶封建军阀、劣绅污吏,与赵玉兰带领农民夜校学员熊荣武、刘南屏、陈子和、杨宝书、萧正汉、熊开芬、王南庭、陈昌和、刘先凯众人,搭台双莲集,讲演闹革命,将为富不仁、唯利是图的娘舅宋佐卿抓来游斗,轰动县西南。

继而,熊少英妇女协会与罗登秩童子队冲进双莲寺,将泥菩萨头壳砸下来,搬上临街的讲台上示众。

熊少英亦随赵玉兰踊跃于慈化区,与共产党支部、国民党区党部张彦青、洪勋、文哲轩、贺文清、郭相臣、苏密峰在沮水南北投入齐家院子、邹家畈、洪家山、栏杆桥、金沙铺、文家河、张家场、陈家巷诸乡村组建农民协会、妇女会,与杨正明、文启传童子队,砸毁寺庙、道观“哑巴劣绅”。

李超然闻知,不觉大为欣喜,与王怀之赞誉金仙樵:“你在国民小学造就的是革命的穆桂英啊!”

却说县东之漳河流域的淯溪区农民协会筹备会委员长项朝九、农运专员刘国阳、共产党支部书记屈晓宙与刘礼乐、靳其华、靳其怀、孙家贞、艾励青、刘贤臣诸代表入城时,脚东区农民协会筹备会委员长魏霁岚、共产党支部书记张人瑞与刘秀松、张宏生、魏洪炯、冯振贵、刘彩舫各代表亦弃舟登岸,联翩而至。两区代表鱼贯会场时,眺览前台张国威与傅作楫,怫然不悦,几乎变成泥塑木雕:革命对象怎么成了座上宾?

傅作楫、张国威原本淯溪区南北两个豪绅地主之山头,两系帮派势溢全县。张国威清末秀才,当阳县原劝学所所长,门生盈县;傅作楫为清末拔贡,曾任四川省平武县知事、湖北省议员等职。1912年,淯溪人、四十岁的卢庆墀(卢云圃)在武昌加入以拥袁为己任、以黎元洪为理事长的共和党,傅作楫则加入由中国同盟会改组、以宋教仁为代理理事长的国民党。两人回当阳各设分部,吸收党员,培植党羽,竞选省议员。县城、双莲集、慈化寺、观音寺、淯溪河、脚东港、官垱场、河溶等地士绅纷纷响应,以卢庆墀、傅作楫当选湖北省第一届议员,拉开当阳县豪绅阶级派系之争序幕。

次年冬,袁世凯下令解散国民党,共和党则与梁启超为首的民主党合并组成进步党。但是,当阳境内地主豪绅派系争权夺利却愈演愈烈,渐渐演变成张、傅两系。

傅作楫、张国威二人各自扶植羽翼,竞相勾连驻军,互相排击,操纵县政。1918年秋,竞选湖北省第二届议员一个名额时,两派党羽拳打脚踢,互不相容,以傅派陈家钟当选始,纷争不断,相互掣肘,直至分区而治,纠纷暂且平息。

淯溪、脚东两区之民深受其害,势不两立,欲除之而后快,自然不愿与其共处一室,整个会场气氛瞬间凝固。

县党部工民部长陈治平、农民部长张幻龙看出端倪,趋步而至疏解:傅作楫、张国威二人已为国民党员,傅作楫且为省党代会代表,在邀请之列。

这时,县境东南的河溶区代表郑回澜、孙东平、徐英成、王子瑾、贺忠金、孙尧阶(孙瑶陔、孙瑶阶)、张依恒(1903—1932,张心田、张新田、张兴田、张少房、张子修,后任中共当阳县委委员等职)由区农协筹备会委员长向希贤、区党部常委徐永春携领,步入会场,打破僵局,项朝九、刘国阳、魏霁岚、张人瑞两区诸代表如鲠在喉,勉为其难而坐。

王怀之起初兼领家乡河溶这个区的共产党支部书记,除徐永春、孙东平外,王子瑾、孙尧阶、刘勃然等人加入后,由徐永春担任书记。农运专员向希贤与徐永春、孙东平一面成立区党部,一面在周二场、两河口、郭家场、雷家港、熊家湾、富里寺、黄家场、孙家场等地创立农民协会。

二十三岁的孙东平本是瓦仓区富甲一方之少爷,同庚的张依恒亦是河溶区南端孙家场富裕之人,在河溶之县立乙种商业学校同学时,受时任校长王怀之讲授蔡元培、鲁迅、陈独秀、李大钊、郭沫若等人的文章影响,向往新思想,而参加乡俗改良会,自此自带经费走上革命道路。

孙东平随王怀之参加聂豫、李超然先遣军举义,自护送卢雅卿及汉水河滩战死士兵遗体回淯溪河安葬后,又随支部书记王怀之回河溶,吸收党员,与孙尧阶建立雷家港、郭家场、王家洲、黄家店等处农协会,组建徐英成为队长的农民自卫队。

“世道总要变的,将来种田人总会有屋住、有田种的,你们不要愁。”孙东平总是这样浅显地鼓励会员们。

张依恒则与四十四岁的郑回澜在黄家场、孙家场、熊家湾、富里寺一带发展国民党员,成立区分部、农民协会。

郑回澜乃孙家场富裕子弟,当阳县立高等小学堂李超然校友,因天分好武,被知县胡恒西保举投考湖北武备学堂,却错过考期,遽转考入湖北讲武堂,后分配为新建陆军军官候补生,1909年,经讲武堂同学、沔阳人蔡汉卿介绍加入蒋翊武文学社。

郑回澜随新军参加辛亥首义,血战北洋军;次年,转入孙中山同盟会;以为革命已经成功,郑回澜申请退役归家孙家场。

孙家场北距沮水、漳河合流处——两河口约二十里,位于远安、当阳前往沙市、武汉的黄金水道——沮漳河之西, 与周边黄家场、熊家湾、黄家店、界溪庙、应家巷、双宗祠一带乃江陵县西北突入当阳的一块纵深犬牙地带,因此,河溶区党部、区农民协会实为跨县域的组织;而孙家场居于两县结合部,成为横跨两县的物资交流中心和农副产品集散地。

尽管孙家场码头只有二百来户人家,大小几条街道,但是,糟坊、茶馆、粮行、烟馆、妓院、赌场、商铺,形形色色,应有尽有。每天过往船户、商客、货郎、卖唱、杂技、赌徒、嫖客熙来攘往,好不热闹。

李超然从四川归乡时,郑回澜于此召集故旧,为之接风。其后,李超然委郑回澜在此乡俗改良会、开发国民党分部。

郑回澜雄心勃勃,与比自己小一岁的郑宗高、青年学生张依恒一拨人,树立乡俗改良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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