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仓区接任团总周明甫在汪梅魁、涂希成等人簇拥下,接踵而进当阳城,欲保释傅宗说、汪律彬、汪云深、汪和廷、雷申之、汪赞廷、汪信之、熊兆龙一干人,从县知事夏绍良处得知,权责在党部后,径趋同善社。
时,县东淯溪区农民协会委员长项朝九、农运专员刘国阳与刘礼乐、刘礼宽兄弟当职的孙家湾协会,靳其华、靳其明主持的靳家畈协会,将曹亮臣、陈银阶、陈嗣应一干乡绅由刘礼裕、靳顶阳自卫队拘来县城游斗。
县农民协会筹备委员会执行委员刘秀松随慎克纯、周祥坤至淯溪河后,立马与淯溪区党部刘国阳、曹抟九(曹长维)、艾励青、屈晓宙、项朝九、陈振东诸位商定驱逐张士冕事宜。
刘国阳、屈晓宙、靳其怀、艾励青、项朝九均为共产党员,由屈晓宙、刘国阳、艾励青组成淯溪区支部干事会。
淯溪区农民协会辖漳河之西卢家湾、桑林总协会,河东鸿桥铺、靳家畈、孙家湾协会等。刘国阳、项朝九在洪锦寺(洪庙)介绍刘礼乐加入共产党后,创立孙家湾农民协会,刘礼乐与堂弟刘礼宽为正、副委员长,其弟刘定国(1907-1968,刘礼靖,后代理中共荆当县委书记)与靳乾阳、刘贤臣、孙家贞等为委员,选拔李孔洲、李孔生、吴寿裕、孙家禄……组建自卫队,由刘礼裕、张天顺负责操练。刘礼乐、刘礼宽、刘定国三兄弟,就是后人赞誉的“洪庙刘氏三杰”。
淯溪区最早的共产党组织是靳家畈小组,组长靳其华,由刘秀松组建,最初成员另有刘国阳、屈晓宙、靳其怀。而靳其怀、靳其华、屈晓宙、慎克尧职掌靳家畈农民协会,由靳顶阳、慎克刚、靳合阳、慎克家诸会员组成自卫队。
淯溪区靳家畈与孙家湾协会这两个最为活跃的团体创立后,向淯溪巨霸曹亮臣出击,开仓放粮,救济嗷嗷待哺之人;接着又将陈银阶、陈嗣应宅院财物、粮食分发贫民;并将曹亮臣、陈银阶、陈嗣应一干乡霸押进区公署。
淯溪区,跨漳河两岸,东襟荆门西乡第八区,区署位于淯水与漳河交汇的古镇淯溪寺石板街之东。
相传,东晋时期佛教高僧慧远,云游至此,但见绿水萦绕,河水清澈可爱,甚是欢喜,便建立道场,传经布道,弘扬佛法,定名“淯溪禅寺”。
《三国志》“曹孟德败师淯水”即是于此;此后,形成集镇,曰“淯溪寺”“淯溪河”,与玉阳、河溶鼎足。
年轻的团总尚信安不敢轻举妄动,暂时收押陈银阶人等。
张士冕上任淯溪区警察局长未几,却将曹亮臣一干人释放。
刘秀松抵淯溪河后,与区党部、区农民协会、区工会联合游行,包围区署,喝令张士冕离职。尚信安、曹抟九趁机劝退外乡人,张士冕无可奈何花落去。
刘秀松与刘国阳、屈晓宙、靳其华、项朝九、艾励青、陈振东、刘礼乐商议,游斗淯溪区巨霸张国威。
曹抟九进言:“想当初,张国威任县劝学所所长时,一是聘用朱绍裔担任我们淯溪的县立第二高等小学校校长,改良校务,使二小成为省教育厅表彰的‘成绩优异,冠冕全鄂’的学校;二是大批夺取全县各寺庙的田产作为我们当阳教育主要经费的收入来源,因而得罪一群贪污掾吏,被迫让位予苗瑞云……”
“朱绍裔担任教育局长后,清理学产,张国威直接参与罗国玺、皮元良、张良弼清理小组,与苗瑞云一伙针锋相对,剔除他们把持的中间层,由教育局直接管理各处租课收入,这也是有功的吧?”曹抟九见众人一时没有异议,继续陈述。
三十六岁的曹抟九身穿一件灰布棉袄,棉鞋布袜,一副庄稼人装束;平常救济一下叫化子;对乡里乡亲的贫苦与变故,多予同情;因此与附近乡邻相处平和,被称为“绅士”,推为区党部执行委员。
实际上,曹抟九占有土地近两百亩,每年收稻五万多斤,是淯溪区不折不扣的大地主。他随时在盘算如何蚕食与苛租,不少雇农被他逼得倾家荡产、离乡背井;故又被一些人称为“座山虎”。
但是,曹抟九奉行“兔子不吃窝边草”“近者和,远者狠,口头和,内心狠,明里和,暗中狠”的准则,迷惑了一些人,也争取了一些人。
众人听得曹抟九一番言语,是否游斗张国威,一时没有定论。曹抟九暗中速告张国威,暗示其远走他乡,暂避风头,这是后话。
刘国阳、屈晓宙、项朝九、刘礼乐诸人驱逐张士冕后,又抓得陈银阶、陈嗣应、曹亮臣一干人游乡示众,押送县城。
曹亮臣乃玉阳学会曹老七曹静佛之父,曹静佛羡慕曹抟九如鱼得水,遂见风使舵,主动参与分发粮食,替父减免租课,向那些曾被其辱的人赔礼道歉;并联合陈银阶、陈嗣应家人,给参加游行的民众提给饮食。因此,陈银阶、陈嗣应、曹亮臣并没有被关进县狱,而是被释放回家。
话说瓦仓区团总周明甫带着汪梅魁、涂希成(涂西成)等人,赴县党部途中,逢曹亮臣一干乡绅也被抓进县城,正在惊愕之际,巷口闪现张幻龙、陈治平、张士冕三人。
“李超然铁石心肠,保释傅宗说他们,你还是免开尊口,免得自取其辱。”陈治平恨恨不满,“我和幻龙都被撤职了。”
张士冕遂邀周明甫酒肆痛饮畅谈。推杯把盏之际,脚东区豪绅冯杰山、闫维诗、闫维仁被捆绑、高帽入城。
“如今世道真是翻转了,泥腿子上天啦。”周明甫醉眼朦胧。
张士冕扇风:“长此以往,我辈恐怕要日渐卑贱了,不可等闲视之啊……”
“打倒土豪劣绅!”的高亢声掩盖了酒肆的觥筹交错。
时维1927年3月中旬。
领头押送冯杰山人等的是刘秀松、魏霁岚、张宏生之辈。
淯溪区解送曹亮臣一干人后,刘秀松南巡脚东区。
脚东区农民协会正在脚东港召开审判抢劫民财的惯匪牟举士之大会。
脚东港位于漳河之东,北距淯溪寺二十余里,此地原本葛藤遍地,由于“葛藤”乡音曰“脚东”,清乾隆年间,改葛藤总为脚东总至今。其东北约四公里、与淯溪区交界处,有座绿林山(香炉山),即是西汉末年,为推翻王莽新朝政权,王匡、王凤与王常、成丹、马武起兵之处。
刘秀松出生于脚东港之北的刘家河,由县立淯溪高等小学堂入宜昌之省立三师,与漳河之西洪家河洪勋、张家坡的张人瑞在宜昌同学,并加入共产党。
返乡后,洪勋、张人瑞在河西慈化、淯溪交界一带兴起农民运动。二十多岁洪勋在洪家河、洪家山、鲁家山、金家垄等地筹建农协会,首先创立瓦窑总农协会,由其堂弟洪维德(1907-1982,洪范,后任中共当阳县委书记等职)与许凤池、洪作权、洪作葆(洪作藻)等人负责。张人瑞则首先在张家坡、杜马家河、李家河建立农民协会,由张人吉等负责;刘秀松则在清坪河、刘家河、靳家畈、脚东港一带发动农民,并负责淯溪区共产党组织筹建。
去年冬,张人瑞、刘秀松在脚东港主持农民夜校,培养一批农民骨干刘承梁(刘承良)、徐运炳(徐森)、谈开亮、谈开才、郑同祯、冯大绪、朱正亨、刘彩舫等。
脚东区正式分治后,共产党脚东区支部诞生,书记张人瑞,成员刘秀松、张宏生、刘承梁、魏霁岚、张人吉。
时,张宏生在香炉山、冯振贵在冯家冲、魏洪炯在谈家冲、魏霁岚在脚东港、张揭刚在魏家河均成立了农民协会。由魏霁岚、张宏生、张人瑞筹备区协会。
国民党脚东区党部,除张人瑞、刘秀松、魏霁岚、朱国洲、魏洪炯等委员外,另有区团总刘晴岚、邑绅子弟朱国栋,而巨绅党员傅作楫被拒之门外;工人委员朱国洲筹建区工会。
工运专员萧立卿返乡后,任共产党支部委员,与朱国洲成立脚东区工会,下辖店员工会、木瓦工协会、缝纫工会……
张人瑞、萧立卿、魏霁岚、张宏生、张人吉鼓动会员们以冲担、扬叉、扫帚为武器,捉拿冯正海、李华陔一群土豪,高帽游乡。区妇女协会袁志喜、区党部干事刘彩舫指导的张成相童子队扬眉吐气,纷纷加入游斗豪绅行列。
区协会抽调徐运炳、谈开亮、冯大绪、谈开才一批会员,组建农民自卫队,由郑同祯指挥,活捉惯匪牟举士。
刘秀松代表全县农民协会宣布牟举士死罪后,自卫队将牟氏拖至荒草地斩首。
刘秀松与区党部商议将傅作楫抓捕游乡,以解乡民之恨。傅派亲信刘晴岚抵制:“傅作楫乃我县出席全省大会代表,是省党部确认的国民党员,怎能批斗本党同志呢?”
朱国栋亦倡议暂缓实行,先请示县党部。
傅作楫闻讯后,潜逃汉口、武昌。
刘秀松、萧立卿、魏霁岚遂领头自卫队,将冯杰山、闫维诗、闫维仁等地主粮仓打开分发后,押冯杰山之流进县城。
酒肆传杯弄盏的周明甫、汪梅魁、涂希成与张士冕、张幻龙、陈治平同气相求,相见恨晚,咬牙切齿淯溪区、脚东区不约而同游斗乡绅联翩进城。
张士冕于是引周明甫入夏鼎新营地,与麻城籍士官交接。夏营一排长夏厚生被张士冕聘请为当阳县禁烟稽查处帮办,与周明甫一见如故。
周明甫以此资请禁烟稽查处,赶赴瓦仓区稽查违禁人员。
张士冕、夏厚生欣然应允,领杨二世一伙帮手、一排兵士当即出北门,跨沮水,北向瓦仓。
时,黄莺到处不绝声,嫩叶芽新生翡翠。花里黄莺时一弄,正是踏青时。周明甫与汪梅魁、涂希成抢先赶回瓦仓,在石马槽聚集汪炎之、汪陶庵、程帮中、程常卿、姜少武、方选清、丁震卿一帮人眉飞色舞,策划配合张士冕、夏厚生窃时肆暴:王勋阶、熊贡礼一组串联各区、凑集人马准备包围县党部、县农协会,呐喊释放囚拘的士绅;汪梅魁、涂希成一组张贴标语,散发传单“解散县党部”“取缔农民协会”;李进臣、周祖科一组散布谣言、制造舆论“蒋总司令来湖北,党员性命难保”,打乱对手阵脚。
且说瓦仓区党部组织部长王吉三、秘书陈实三、农民自卫大队分队长李时刚与胡定圣、蒋长新、汪德槐、傅正奎等会员、队员正在张王庙之区党部值守,突然闯进四十余荷枪实弹的革命军战士。
王吉三茫然不知所措,正要吩咐接待,张士冕亮出当阳县公署派发的禁烟稽查处查办委员委任状,声称缉拿违禁罪犯,不容分说,将办公厅堂控制起来。王吉三、李时刚挺身而出,以区党部、农民自卫队身份据理力争。
张士冕一听自卫队,勃然变色,下令捕捆李时刚。陈实三人等欲出手解救,亦被夏厚生士兵绑缚。
“老东西,不要不知好歹,少管闲事,妨碍公务。”张士冕重重一掌将蓄着胡须、头发偏少的王吉三推开,“难道你也违禁烟土,自投罗网?为老不尊,为幼不敬?”
夏厚生将李时刚、陈实三七人绳捆索绑,对不甘束手就擒者拳打脚踢,枪托伺候,然后押解县城。
这时,瓦仓区农民协会胡德山、傅殿云、傅勤丰、陈连三闻讯赶来,自卫大队谢玉麟、李忠华各分队,傅丹湘、周锡山乡队闻讯而来,傅家湾、张王庙农协会会长傅乐山、傅励山兄弟鼓噪附近会员陈芳池、陈维民、李炳南、李贤清、傅直卿、傅仲殷、傅汉提、傅立椿……持棒操刀,包围张士冕、夏厚生一群士兵,呼吁释放农民会员、国民党员。
“本人奉县公署之命,由革命军执行,难道你们目无王法,想造反吗?”张士冕气焰嚣张,肆无忌惮,“你们区党部不是法外之地,谁敢阻拦?”
这时,人群中李进臣、周祖科、王勋阶、姜少武一干人趁机附和:“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如今国民革命,不就是要革这些知法犯法者之命么?”“区党部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区党部难道要包庇罪犯?”
“乡亲们,如今是国民革命军的天下,螳臂当车、严人宽己都是不明智的;不要阻碍公差,相信县公署、革命军自有公断。”周明甫出来解围,“我们可不能背负袒护罪犯的骂名啊?”
夏厚生冲天鸣枪,押着李时刚七人,闯开人群,送县狱收押。
胡德山、傅殿云乃委李时新、陈连三、李顺军、汪德法四人以区党部名义,速奔县党部报告。
李超然、朱伯龙、李良才、涂湘严诸人闻知,十分诧异,乃派省党部特派员李时鲜、汪效禹与县党部监察委员王怀之、农民部长周宝轩带队李时新、陈连三赴驻军营地,会同营长夏鼎新调查一切;让宣传部长邓善伯、农协会执行委员王国良与县党部秘书皮元良、金仙樵、刘翼云,农协会秘书陶乾君、高聘三诸位搜集张士冕、傅宗说、汪律彬、汪云深、汪和廷一堆人罪实,披写诉状;一面派专人呈送省党部与省政务委员会,一面通过县城电报支局,摘要快报省党部。
当阳县电报支局成于1918年9月,仅一条通宜昌支线,再转拍武昌、荆门等地。
李超然则带着老观窝农协会宣传员、二十五岁的李顺军与二十九岁的会员汪德法亲往县公署,涂相荣形影不离。
县知事夏绍良支支吾吾,不知所以然。李超然探监,瞥见李时刚、陈实三七人遍体鳞伤,并与汪云深、汪和廷等人隔栏相对,怒火中烧;乃嘱咐冯国屏善待。
从县公署出来,城中谣言四起,“蒋总司令攻占武汉,解散国民党,取缔各县党部,国民党员泥菩萨落水……”
李超然深感事态严重,一面让李顺军、汪德法速回瓦仓应变;一面令青年部长李良才与干事邓楚材、童琼带领彭宏基童子队巡查县城,追寻谣言源头;令肖瑞伯自卫队警戒县党部。
1927年3月25日,李超然让商民部长邓子纯寻找的张士冕由陈治平、张幻龙陪同,高视阔步县党部,与李超然交涉,严厉县党部不要干涉禁烟稽查处追查犯罪分子。
是时,一位约摸三十四五岁的中年汉子跨入县党部,两边鬓角的头发微微秃进去一些,一双闪闪有神的眼睛上的眉毛浓黑而整齐,中山装束,举手投足间流露儒雅与单纯。
他是湖北省政务委员会委任的当阳县长李中舟(李仲舟),湖北京山县人,国民党员,受省党部董用威委托,特来拜访李超然。
张士冕气焰顿时矮了一段。
李中舟下车伊始,即遇棘手之事,立刻与李超然、张士冕直驱县公署,与夏绍良一面交接县务,一面对质李时刚七人贩卖鸦片烟土案,并向夏绍良、夏鼎新传示武汉国民政府关于军队不得干预县政令。
这时,从县党部隐隐约约传来鼎沸人声:“解散县党部!”“释放傅宗说!”
李超然正想奔党部,而张士冕此刻为李中舟诘问,夏绍良在一旁帮腔。
李中舟一边让警备队长冯国屏严守县狱,防止越狱;一边让警察局长陈范武警戒公署,防备劫狱。
霎时,全城淹没于咆哮之中:“打倒张士冕!”“开释李时刚!”“拥护县党部!”
傅丹湘、黄冠柏、胡德山、傅殿云、傅励山、傅勤丰、王吉三为首扭着汪陶庵、程帮中、熊贡礼、程常卿、周祖科一伙直驱县公署。
县公署被黑压压人群围困。
原来,瓦仓区团总周明甫暗中与汪梅魁、涂希成、熊贡礼、汪陶庵、程帮中、程常卿、周祖科、李进臣、王勋阶、姜少武、方选清、丁震卿、朱柳青、胡述山、汪炎之一伙土豪乡绅煽惑千余人拥进县城。
张士冕得知,趾高气扬县党部,不虞李中舟走马上任。
瓦仓区党部、农民协会、妇女协会、童子队召集全区农民五千余人,于张王庙聚开紧急会议,议决前往县公署,请求枪毙诬陷农民协会会员的张士冕。
王中良、李昌海、刘胜学九子山农民协会,冯华林、冯忠朝、张世友洪市总农民协会亦加入瓦仓区请愿团。
就在周明甫暗中怂恿散发传单,张贴标语,包围县党部之际,由傅丹湘、李时新自卫大队之黄冠柏、汪文化、杨国成、周光鉴、汪华甫、傅直卿、张华威、周锡山各乡队打头的瓦仓区请愿团,蜂拥入城,反包围周明甫人马,土豪乡绅团伙老鼠过街、丢盔弃甲;周明甫、汪梅魁、涂希成趁乱逃窜;汪陶庵、周祖科、熊贡礼、程帮中、程常卿一伙被捕送县署关押。
时,李时鲜、汪效禹、王怀之、周宝轩、李时新、陈连三赴军营核实,结果查无实据。张士冕臆想夏鼎新、夏绍良替自己开脱,仍与李中舟诡辩之际,李时鲜猛一挥手,李顺军、汪圣忠、汪效汤、冯永海、汪德芳、汪德芬、汪立训一班队员一拥而上,将张士冕及帮凶杨二世等人捉住,喝令开释陈实三七人。
张士冕吓得直哆嗦,同意释放李时刚、陈实三、汪德槐、胡定圣、蒋长新、傅正奎诸人。乡民瞧见李时刚他们伤痕累累,义形于色,向李中舟、李超然请求,允许他们将张士冕游行示警。
傅丹湘、黄冠柏、胡德山与熊圣高、汪保全、高锡金、傅乐山、龚春芬、谢玉麟领瓦仓区各乡年轻力壮会员留守县城,连续三天押着张士冕穿街走巷、出东门、入南门,游街示众。
那谢玉麟,即谢培树,于1895年10月出生张王庙一农民之家,其父谢祖荣、兄长谢秋舫(谢秋芳、谢培桂、谢培贵)、弟谢培楠(谢云芳)均种地维生。谢玉麟读过几年私塾,略识之无。别人看书,他也煞有介事打开书本,坐对面的人发现他把书拿倒了,遂提醒他。他却拿腔作势:“你不晓得呀,我是拿着书给你看啊?”
谢玉麟八字眉,高颧骨,勾鼻子,大嘴巴,蓄着三须胡,皮肤黑沉,脸色阴沉,身材结实,双臂皮肤糙似麟甲,倒摸起来扎手,令人生畏,绰号“黑山甲”;他厌恶和父兄一样田间劳作,自和一帮酒肉兄弟来往县城吆五喝六。农民运动兴,谢玉麟兴奋开仓放粮、分发财物,总是敢打敢冲、好强争先,被推为自卫大队分队长。
如今游斗张士冕、杨二世,不愁吃住,正落得逍遥,谢玉麟断不会缺席。
第二天,慈化区农协会筹备会郭相臣、苏密峰,工会郭君亮,共产党支部张彦青、文哲轩、贺文清,杨正明、文启传童子队,以区党部名义捕捉赵香圃、李向阳二地主进城,汇入游斗张士冕行列。
县党部李超然、李时鲜、汪效禹、王怀之、张质佛、邓子纯诸人正在商讨如何与李中舟县公署合作,审判县狱豪绅。令众人喜从天降的是湖北省立医科大学学生王培灵从武昌驾临。
王培灵受湖北全省学生联合会主席陈德森、常务委员包泽英特派,协助县党部筹建当阳县学生联合会。众人当即商定由青年部长李良才、妇女部长涂湘严、教育局长王怀之主理筹组学生联合会,由陶骧云出任学联筹委主任,在教育局内设筹备处。
更令县党部雀跃欢呼的是王培灵带回的3月6日《汉口民国日报》:“省党部已经公布了《湖北省惩治土豪劣绅暂行条例》《湖北省审判土豪劣绅委员会暂行条例》草案,正在呈报、审核……”
门外街上响起震天口号声,慈化区党部捆绑着赵香圃、李向阳游行。李超然让党部秘书皮元良告知郭相臣、张彦青,将二霸押进县狱,等待审判。
县长李中舟让陈范武、冯国屏囚系赵香圃、李向阳后,正准备合闭印奁,城区团总周藻香引见豪绅周汉卿、王直三、关玉伯。
宾主一落座,周汉卿按捺不住:“县长大人,以李儒珍为首的一群好吃懒做的地痞、流氓,竟在城东跑马冈街上竖起第三十四乡农民协会旗帜,专门敲诈勒索、巧取豪夺,不劳而获……”
李中舟一听如此无耻之徒盗借国民革命之名,行奸诈之实,不分青红皂白,即令审查所长张生丞带领县署一群差役前去拘捕李儒珍。
至城东清洋总跑马冈农民协会驻地,只见协会委员李国新、国民党区分部张子松、童子队罗洪联(1907-1943,罗仁山,后任当阳县真理乡乡长等职)为首,聚会员、自卫队员怒目而视,严阵以待。
张生丞见事难为,莫吃眼前亏:“兄弟我无意为难儒珍兄,只是奉县长钧命,职责干系啊;如果儒珍兄身正,何惧影子斜?何不走一遭,自证清白呢?”
李儒珍遂在张子松、李国新、罗洪联一拨人簇拥下,随张生丞进入县公署。
李国新谓李中舟道:“县长公,李儒珍本乃无地贫民,是我们选出的委员长,我们农民协会是区党部备案确认的啊?”
张子松附和:“区党部怎么会认可一伙流氓地痞伪称农民协会呢?”
李中舟万分惊讶。这时,区党部执行委员冯国屏插言:“周汉卿、关玉伯、王直三他们经常被你们协会揪斗后,心生不满吧?”
李中舟始知原委,当即收回成命。
1927年3月底,李儒珍从县公署自证清白后,在跑马冈协会与张子松、李国新诸人商议再次揪斗周汉卿,不料在返家途中被周藻香派团丁“请”进区公署捆绑吊打。
张子松、李国新、罗洪联召集跑马冈第三十四乡会员数百人,提刀、扛矛,挥舞扬叉、扫帚,冲进区公署,强烈要求周藻香放人。
原来,周汉卿、关玉伯、王直三一伙并未死心,以八百大洋买通周藻香,替其出气,企图整垮跑马冈协会。
众怒难任,蓄怨终泄,周藻香不得已答应释放李儒珍。
“儒珍兄啊,不是周某心狠手辣,人家告你,我总不能不问不闻吧?职责所在啊,多担待、担待。”周藻香惺惺作态,“不过,你们强抢他人财物,开仓瓜分粮食,与土匪何异?难怪他们告你。这样吧,你把家产尽没充公,并请两桌客,承认永不滋事,这梁子就永解了……”
李儒珍怒目而视:“充公请客?除非河水倒流!”
在众人簇拥下,伤痕累累的李儒珍跨出区公署后,与张子松、李国新诸人收集周汉卿、周藻香罪责,愤恨迈入县公署,找李中舟评理。
李中舟乃委张生丞调查核实,而邑绅张生丞与周汉卿、周藻香乃竹马之交,故稽延而为。
李儒珍很不惬气,径赴县协会,找李时鲜控诉。那李时鲜素来嫉恶如仇,听后震怒,对童琼道:“你立刻带童子队把周藻香抓来审问。”
童琼直驱县立第一高等小学,令号兵朱益谦马上吹集合号,由彭宏基、罗洪联、邓焕章、刘琦、王纯、艾晓岚、傅立梧、张文华起头,直扑区公署,高喊“手里拿着三民棍,打死土豪不抵命”,彭宏基、罗洪联、邓焕章、刘琦用三民棍架着周藻香入县党部。
时,李时鲜请来李中舟一同陪审。李中舟方确信李儒珍真乃农民协会领导人,为奸人诬陷,便当众向李儒珍道歉,承认处事简单,有欠考虑,未深入调查,为歹人利用。
李超然代表县党部、县农民协会当场委任李儒珍为县协会筹委会执行委员。
李时鲜、汪效禹带领肖瑞伯自卫队、童琼童子队配合李儒珍协会,抓捕王直三、周汉卿、关玉伯一伙。那周汉卿闻讯,望风而遁,王直三、关玉伯被游斗县城后,关进县狱。
教育局长王怀之宣布县立第一高等小学为全县国民革命模范学校,改名为“县立模范高等小学”,校长金仙樵、校监高聘三。
李时鲜、肖瑞伯一行前脚离开县公署,大堂立马闯进城西叶经周、张荣庵、李保粹一帮乡绅,向李中舟控诉:“李县长,那陈实卿、李信善人等在城西猫子山以所谓‘第六乡农民协会’名义,募集北伐乐捐时,雁过拔毛,中饱私囊……”
奉行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宗旨的李中舟自然眼里揉不下沙子,当即准备派冯国屏警备队抓陈实卿来问罪。吃一堑,长一智,李中舟猛然感觉与李儒珍事件一样,恐怕不会这么简单;遂让县公署检察官与城区党部陶伦琴、李艺直、曾维五、杨贞庥出西门,前去猫子山调查陈实卿协会募捐一案。
李超然、李时鲜、涂相荣又北渡沮水,进入洪市坪。季士国闻讯,邀约一群伙伴,飞奔赶来,替李超然他们在附近放牧起来。
洪市总农民协会召集仙姑庙、洪市坪、观音阁协会会员扛着长矛、梭镖,或者背着大刀,排着整齐的队伍,由高举的红旗引头,迈着雄壮的步伐,进入坝陵山下侯龙观前开阔的场地,聆听县党部常委、省特派员演讲。
季士国一边放牧白马,一边眺望会场主席台,李超然站在一方木桌后,向坐在他前面的群众尽情演讲,不时走到桌子的右边,挥舞拳头说上几句,时而又走到左边低下头,对着席地而坐的老太太讲上几句。
十二岁的季士国非常好奇,不由稍稍走近了几步,才听见他说的话“要把那些不劳动的老爷们打倒,我们穷苦人才能翻身,才有自己的土地种……”
“如果有了这天,我就可以天天吃饱肚子,就可以读书了?!”季士国因此对马的主人产生了敬仰之情,李超然的一举一动都深深地印在他的心中。
李时鲜也登台讲演,静静的会场又不断传出老人们阵阵的啼哭声。
李超然代表县党部、县农民协会宣布洪市总农民协会为当阳县模范协会,洪市总为“模范村”。
会后,李超然、李时鲜将共产党洪市坪小组升格为支部,书记张世友,委员冯华林、冯忠朝。
李超然走近季士国:“小鬼,等我们建起了自己的学校,就送你去上学。”季士国点点头,把缰绳递给李超然。
李超然、李时鲜、涂相荣一个跨步,轻跃马背,向放牧的小伙伴们笑着挥手告别。在模范村的目送下,李超然三人拍马向沮河边奔去。
一返回县城,李超然与商民部长邓子纯依据国民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通过的《商民运动决议案》,着手成立当阳县临时商民协会,由中小商人、店员组成,以张海连、张海泳为正、副委员长,用算盘旗为会旗。
又依据武汉“临时联席会议”第十八次会议,处理汉口商民协会与汉口总商会冲突的办法,总商会仍应存在, 但希望能与各商民团体合作,因而由豪商巨贾组成的当阳县商会依旧保留。
时,湖北省第一次全省农民代表大会代表高拙生由武昌返县,首先在县党部与县农民协会筹备委员会传达会议通过的维护国民党及国民政府决议案、惩办土豪劣绅决议案、没收逆产问题决议案,工农商学兵大联合决议案以及省党部公布的《湖北省惩治土豪劣绅暂行条例》《湖北省审判土豪劣绅委员会暂行条例》等等。
成立当阳县审判土豪劣绅委员会成为当务之急,但同时,当阳县学生联合会筹备进入尾声。
1927年4月5日,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县城社仓,共产党当阳县部委、国民党当阳县党部召开当阳县学生联合会成立大会。王培灵、李超然、王怀之、罗庆光、汪效禹、李时鲜、朱伯龙等人到场主当。
县立模范高等小学、县立女子高等小学、位于淯溪河的县立第二高等小学、校址河溶的第四高等小学、位于双莲寺的第三高等小学、黑土坡之乙种农业学校等校代表罗洪联、刘琦、艾晓岚、王纯、邓焕章、吴楚英、陶先绣、关禹伯、贺继林、程子江(程之江)、刘礼容、慎克文、曾宪法、刘照喜、刘纪善、陈正满二十余人出席。
大会连续三天,由李良才、涂湘严主持,李时鲜致开幕词后,李中舟、张质佛、陶元柏、罗庆光、汪效禹、张海连分别代表县公署、县党部、妇女协会、总工会、农民协会、商民协会祝贺,接着,表们听取李超然主旨报告、王怀之励志演说、陶骧云关于县学联筹备情况报告。
湖北全省学生联合会特派员王培灵宣读省学联贺信、中华全国学生总会·县学联组织大纲。
在激荡全场的口号声中,会议选出七名常务委员,组成当阳县学生联合会主席团,主领陶骧云,宣传、组织部长邓焕章、刘琦,文牍、女工部长艾晓岚、陶先绣,委员王纯、童琼。
4月7日,各区童子队代表与会,成立当阳县童子团,隶属县学联领导,团长童琼,指导员邓楚材。
县学联聘请王怀之总顾问,肖瑞伯为童子团总辅导员。
县童子总团与县党部同址——同善社,下辖各区童子团,城区童子团团长彭宏基,慈化区、瓦仓区团长杨正明、汪宪五,观音区、脚东区团长董世光、张成相,双莲区团长罗登秩……
大会通过当阳县学联致敬驻武昌的全国学联、湖北全省学联之电文,印发《当阳县学生联合会成立宣言》与宣传标语、致当阳籍旅外同学慰问信。
县党部宣传部长邓善伯致闭幕词后,大会在《少年先锋》歌声中落下帷幕。
李超然与王怀之、汪效禹、李时鲜诸位刚回到党部,正欲筹画审判土豪劣绅委员会,猫子山农民协会青年干事姚汉文惊慌失措突入:“打起来了,打起来了,真假协会打……”
诸人惊疑万分,姚汉文甫定,乃详述端倪:叶经周、张荣庵、李保粹一伙地主不满协会向他们募集北伐乐捐,向县公署控告陈实卿、李信善等人贪污所捐款项;李中舟委派曾维五、杨贞庥、陶伦琴、李艺直核查,纯属诬告,予以驳回;叶经周、李保粹、张荣庵不甘心失败,亦组建第六乡农会,与陈实卿协会分庭抗礼;猫子山协会则揪斗土豪劣绅,将叶经周祖父和李保粹等抓起来游斗,并欲送他们往县公署关押;叶氏农会呼啸会徒,半路拦截,劫走李保粹等;陈实卿、李信善召集会员,冲击叶氏农会,一场械斗在城西猫子山麓上演。
这时,肖瑞伯城区农民自卫队李国新、陈昌阶、蔡明元、李尧常四个分队集结完毕,由李时鲜、赵鸿运、廖春隆指领,紧急出发猫子山。
棍棒之下,已经头破血淋。陈实卿、李信善协会会员眺见肖瑞伯赶到,奋勇不减;不甘雌服的叶氏农会气势瞬间并未削减。
那肖瑞伯素称肖大炮,登上高台,狮吼一声,顿时唬住械斗。廖春隆业已令自卫队隔离双方。李时鲜以省特派员身份亦喝令停止打斗,救治伤员。
叶氏农会也有佃户参加,围住李时鲜、赵鸿运、廖春隆投诉陈实卿、李信善协会:“我们农会是县党部批准的……”。
李时鲜万分吃惊,当即答应由县党部、县农民协会成立调查组,再次核实。
县、区党部农民部长周宝轩、陶伦琴,县农协会委员李儒珍、赵鸿运与秘书高聘三再次进驻猫子山,核查两个协会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