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1927年7月下旬,郑炽昌在招商局码头果然候得四川临时省委候任秘书长周贡植。将周贡植引入河街酒肆,郑炽昌悉力挽留周贡植多住时日。
周贡植推却道:“四川省党部李筱亭、邓颉刚在涪陵参加李蔚如举兵讨伐刘湘,因被郭汝栋出卖而失败;李蔚如被捕牺牲后,李筱亭与陈宣三逃来汉口,和驻汉办事处的江子能在泰安里双幢洋楼召集中央军校的四川男女学生陈伯钧、张锡龙、唐维、罗瑞卿、薛彦夫、陶一揆、李淑宁、游曦、胡兰畦……席地而坐、抵足而卧,介绍四川严峻变局,号召众人站稳革命立场、迎接新的革命高潮,贾孟璠、江慎初、谢友伦、段蕙芸,还有妇女培训班的韦成,由省党部资送回川……,毛泽东被派往四川,但是他向中央政治局请求仍回湖南而获准,所以傅烈兄已由武昌农民运动讲习所学员朱挹清陪同,去重庆了,朱挹清曾在重庆中法大学过读书,钟梦侠、刘大元也分批回渝了,刘披云暂留武汉,等待中央局最新指示,中央局常委会决定举行南昌暴动。我因劝返离川避难的同志,所以拖后了,得马上赶回去……”
“湖北省政府被改组了,新委员增加了刘佐龙、李品仙、叶琪这些反动军人,国民党中央组织了湖北省党部改组委员会,董先生被清洗了……”周贡植上船前,叮嘱郑炽昌,“你提醒壮父、德昌同学,鄂西党务临时指导委员会可能会被取缔,要早做打算……”
周贡植抵达重庆后,按约定在钟梦侠家接头,于8月12日在神仙口街租赁一小院,建立四川临时省委机关,与傅烈、钟梦侠、刘大元、刘披云、朱挹清、童文玉等人扮成一家人作掩护,领导武装暴动……
出生于四川省重庆府巴县的郑炽昌于巴县县立初级中学毕业后,听说国民党在广州筹建陆军军官学校,读书不用花钱,遂与同学王德清由重庆沿江东下武汉,转上海,海航进广州,据说考入第二期,参加过东征战役,并加入共产党,后随第四军独立团北伐。
攻打武昌城伤愈之后,郑炽昌奉任湖北全省总工会宣传委员会委员,与总队长黄琴文一起担纲宣传队总部。今年6月14日《汉口民国日报》:“副队长郑炽昌同志出外到处巡视,兼督促各队工作及解决临时纠纷事件。故是日大雨滂沱,宣传员衣服尽湿,而于各处演讲及维持秩序责任,未敢稍懈,其奋发果毅之精神,深可赞赏云。”
湖北全省总工会于6月28日发布解散纠察队布告后,郑炽昌奉任鄂西党务临时指导委员会委员。
郑炽昌赶忙告知曹壮父,时,第二军已经接受同共产党分手命令,公布《制裁共产党员之训令》。曹壮父方才收到董用威从汉口日租界发来的撤离指令,遂让胡运良渡江至西乡,知会段德昌紧急县委会议;决定全部共产党员暂时停止公开活动。
7月底,曹壮父、段德昌、郑炽昌、张逸凡、王天民返回汉口。
共产党湖北省委员会书记罗亦农、组织部长陈乔年依据段德昌意愿,指示他前往国民革命军贺龙暂编第二十军报到。
时,贺龙主力已经东下南昌,段德昌与从国民革命军第十七军第二师撤离的党代表兼政治部主任周邦采、共产党黄石港地方执行委员会委员李兆龙诸同志一道,将鄂城、大冶沿途失散的、还没有来得及撤离的纠察队员、农协会员收集至南昌,编入侯镜如、谢独开为正、副团长的教导团。段德昌担任政治指导员,参谋长周邦采,李兆龙为大队长兼指导员。
南昌暴动后,教导团隶属师长周逸群、党代表徐特立、参谋长苏文钦、参谋处长袁策夷指挥的第三师。
受湖北省委委托,曹壮父与郑炽昌、张逸凡、王天民在汉口市硚口交通旅馆,设立办事处,接待安置撤离军队的共产党员。曹壮父几乎每天往返于交通旅馆与贴身南洋大楼的中央人民俱乐部(血花世界)之间,接待、研究、安排事宜。
刘兴为军长的第三十六军唐哲明第二师政治部袁家镛、吴致民、李庆华、李杰等九名共产党员撤来汉口,接着从各军撤离的共产党员仍有数百人。
之前,按照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会规定:凡能秘密回原籍原地的派回原籍原地;不能返回原籍原地的,派到新的地方去工作;军事干部和部分显名党员与国民党左派赴九江、南昌,参加暴动。
就在曹壮父、郑炽昌、张逸凡、袁家镛等人商讨他们去留时,中央联络员乔心泉、肖三从上海送来一批钞票,准备给肖劲光、刘明先、陶桓馥、李沫英、张影心、朱庆荣、刘伯坚、李卓然、傅钟、曾涌泉、袁家镛、傅君闇一百六十名撤离党员充作到苏联学习的旅费。
曹壮父、郑炽昌将他们分成小组,分批秘密前往上海出国。
这时,省委已经决定曹壮父、郑炽昌、张逸凡仍回宜昌,领导鄂西区暴动。
“现在革命正处于最艰苦的关头,也是最能考验和锻炼一个人的时候,我们应该到党最需要的地方去,待革命成功后,还愁没有出国深造的机会吗?”张逸凡劝导共青团中央组织部秘书傅君闇。
三十六军第二师第四团政治指导员黄克诚于迷茫之中从驻防地孝感,来汉设法找党。曹壮父问清黄克诚和团长凌兆尧相处的情况后,认为黄克诚一时还不会有凶险,就嘱咐他仍回孝感,并答应黄克诚,随后派人和他联系,最迟不会超过三个月,黄克诚从汉口又回到孝感团部,始终没有等到曹壮父音信,因为曹壮父偕李超然、郑炽昌、包泽英、张逸凡、王天民诸同志,奔赴宜昌,领导鄂西暴动。
几经张逸凡劝说,傅君闇将前往上海的船票及出国旅费让与他人,随曹壮父一行乘船,西进宜昌,时维1927年8月中旬。
在学院街第二小学,曹壮父主持宜昌县委暨鄂西区负责人扩大会议。
“诸位同学,省委批评我们鄂西党的组织颇不健全,农运工运均甚幼稚,再经杨森东下之蹂躏,更属残酷不堪。惟在武汉政府公开反动之时,驻军第二军对于民众尚未十分压迫,各民众团体,尚能存在;本党组织,亦未解体,不过,混入了许多土豪劣绅以及与土豪劣绅利害一致的分子。”曹壮父作报告,“目前,二军对民众团体的态度是,不左倾便不过问,左倾而又有有人控告即调查制裁。因此,一方面,利于我们在乡村实行一切权力归农民协会——农会政权;在城市一切权力归革命委员会,革命委员会在暴动前是指导暴动的机关,由我党指派同志及少数真正民左分子组织之;一方面,要争取二军真正的民左分子,和我们一起行动……”
此际,二军六师政治部中校秘书沈沛霖病情稍愈,乃由汉口返宜,师长戴岳已派任新的秘书,政治部同仁多已易人。沈沛霖办理移交一事,后来回忆:“某些极端分子以为有机可乘,将我的工资及生活用品统统拿去,并扬言要将我拘押,情况十分危急。我见此况,当机立断,即去司令部呈见戴师长。幸戴岳思想较为开明,见面后即与我握手,客气地与我交谈,表示他是奉令分共,惟不会危害CP同志的生命安全,且有保护之责。辞别时,戴又将一支盒子枪送我,并亲自陪我下楼,送我至司令部大门口卫兵站岗处,方与我握手告别。我见师长态度诚恳,胆子也大了,即回政治部,向有关人员追回了工资及衣服等生活用品。当日下午即自宜昌乘船返回武汉,就此离开了生活了十四个月的第六师。”
看官,同样是湘军的第二军为何不像第八军及三十五、三十六军那么仇视共产党人呢?闻蒋介石上海政变,鲁涤平曾感叹:“没有共产党的合作,我们的北伐不可能这样迅速地取得胜利,这样做等于过河拆桥,说不过去呀?”再是第二军当务之急不是分共,而是应对唐生智的威胁。
北伐大军中,三支湘军——谭延闿第二军、程潜第六军与唐生智第八军你争我夺的恩恩怨怨由来已久。
清光绪五年,谭延闿(谭组庵)出生于湖南茶陵县的进士之家,1904年赐进士出身,武昌举义后,被推举为湖南省都督,1913年二次革命,本想中立的谭延闿被程潜、赵恒惕促使宣布湖南独立、反袁,终被袁世凯撤去都督之职,避居青岛、上海;而在前线被俘的旅长赵恒惕被判刑坐牢,后经蔡锷、黎元洪保释出狱,继续反袁。
于清光绪八年出生于湖南醴陵县北乡一个耕读世家的程潜(程颂云),1904年由湖南武备学堂保送日本留学,从而结识黄兴、宋教仁、李烈钧等人,成为孙中山追随者,辛亥革命后出任湖南省军事厅长, 1913年二次革命失败,逃亡日本,未几接任军事厅长。
袁世凯于1915年洪宪帝制后,程潜被举为护国湘军总司令,驱逐湖南督军汤芗铭,被授予中将衔。可惜程潜声望不够,在黄兴拒绝出任湖南都督、蔡锷被内阁否决的情况下,谭延闿于1916年8月复职为湖南省长兼督军。程潜愤然辞职离开湖南。国务总理段祺瑞任命湘人、自己内弟傅良佐为湖南都督,迫谭延闿去位。
程潜于1917年受大元帅孙中山委派回湖南,被推举为湖南护法军总司令。次年春,张敬尧攻入湖南,并被任命为湖南督军。谭延闿借助两广讨逆军总司令陆荣廷打回湖南,凭借赵恒惕第一师驱除张敬尧,设计赶走程潜,重新成为湘军总司令兼督军、省长。
文人出生的谭延闿鼓吹“湘人治湘”“湖南自治”,不受大元帅节制,其文人子弟部属占据要津,使军人深感怨愤。
1920年11月,程潜系营长于应祥等以兵士闹饷为名,枪杀谭延闿中将司令官萧昌炽;赵恒惕借着程潜系李仲麟、廖家栋和林修梅诸将支持,趁机驱逐谭延闿;谭延闿一、两万残余人马,正式加入孙中山阵营。
赵恒惕继任湘军总司令,追杀程潜系李仲麟诸将,下令部将第二旅旅长唐生智将程潜系部队打出湖南。
程潜出任广东陆海军大元帅大本营陆军次长,协助孙中山牵制陈炯明。
赵恒惕真正推行湖南自治、联省自治,希望藉由各省自治实现国家和平统一,在湖南开中国省宪运动风气之先。1922年《湖南省宪法》公布,赵恒惕当选湖南第一任民选省长。广东大元帅府内政部长、省长和粤军总司令陈炯明主张广东也推进省宪,与孙中山爆发战争。赵恒惕成为大元帅府眼中钉。
1923年8月,广州大元帅大本营建设部部长谭延闿奉孙中山之命,任湖南省省长兼湘军总司令,讨伐附庸直军总司令吴佩孚的湖南省长赵恒惕,谭、赵展开拉锯战,唐生智乘机扩充实力,以暂编第四师师长兼湘南善后督办,逐步脱离赵恒惕控制。
前年元月,广州大元帅府军政部长程潜率军长驱直入湘南,为唐生智诱拘,旋释。唐生智据地自雄,拥有五万人枪,为湘军之冠。
共产党湘区委书记李维汉于前年冬派夏曦、王基永等策动唐生智反对赵恒惕、驱逐吴佩孚,参加北伐。
赵恒惕见唐生智日益壮大,又与广州国民政府联系,便与吴佩孚密谋除掉唐生智。
唐生智于去年3月起兵,进发长沙,迫使赵恒惕通电辞职,由唐生智代理省长。
此时,谭延闿为广州国民政府代理主席、国民革命军第二军军长;程潜为第六军军长、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
唐生智接受广州国民政府改编为第八军的条件是不准谭延闿第二军和程潜第六军进入湖南。因此,唐生智在第四军和第七军配合下,一路高歌猛进,第八军迅速扩编,成为一世之雄;至此,年轻气盛的唐生智根本不把总司令蒋介石放在眼里。
黯然无光的蒋总司令急需另辟战场,提升威望,下令第二军和第六军攻取江西,建立南京国民政府,与有共产党、苏联支持的武汉国民政府抗衡。
程潜真心拥护孙中山之政策,与共产党党代表林祖涵配合密切,反对蒋介石破坏国共合作,因而,第六军首先成为蒋介石围剿目标。
而出生官宦之家的谭延闿一直在帮助蒋介石斡旋,在家族利益遭受工农运动损失后,谭氏对共产党态度发生变化,对于武汉国民政府国共合作的政策日益不满,在武汉国民政府东征讨蒋会议上,索性睡着了,令第二军守宜昌,不予出兵,态度十分消极,暗中助蒋。
控制两湖、江西,以汪精卫和唐生智为代表的汉派为争夺“正统”,于今年8月以东征军压迫南京。
占据江浙、福建及安徽一部的蒋介石南京派则向安徽布防,严阵以待。
割据陕西、甘肃、河南的冯玉祥西北军则从中“斡旋”。
占领两广、上海、南京各一部的李宗仁、白崇禧桂系,则串通蒋系何应钦,逼蒋下野。
蒋介石遂亲自北上徐州,指挥军队抗拒南犯的孙传芳,企图藉此缓和各方对他的攻势,却糟惨败,蒋介石只得以退为进,把战败之责归之于前敌总指挥、十军军长王天培,罗织罪名,将其扣押;而北方孙传芳、张宗昌五省联军重新隔江炮击南京;8月12日军事委员会会议上,白崇禧趁机逼宫,欲取而代之,何应钦沉默不语,蒋介石认为这是不可容忍的侮辱,遂于次日声明引退。
宁汉协商合流,孤悬鄂西的第二军成为唐生智心腹之患:如炮制夏斗寅,引杨森出川,武汉危矣;如南下入湘,长沙拱手;后方不稳。
消灭第二军,巩固湘鄂地盘,是为唐生智燃眉之急。
这时,第二军党代表李富春推举国民党左派张炯(1879-1958,张居灿、张星舫,后任湖南省政府教育厅厅长等职)接任军政治部主任,鲁涤平遂请示谭延闿。
曹壮父在汉时经由省委闻讯,欲亲赴军营,会晤张炯,力争其参与革命行动。
因为临时中央政治局第一次会议决议:“国民党左派党员及其组织曾在我们指导之下奋斗到现在,我们党更要坚决的从组织上取得这些组织,从政治上去领导他们,使他们成为秋收暴动的重要力量。”
据此,曹壮父欲成立宜昌县革命委员会,领导城市暴动,力争张炯参与。
出生于湖南常德府武陵县毛家滩区张家湾一清贫的秀才之家的张炯于1905年入公立京师大学堂,毕业后任湖南西路师范学堂、山东省立高密工业学堂等校理化教员,1911年赴武昌与宋教仁革命党人共同参加武昌首义,次年回湘,主持中国同盟会常德分会,其后任常德劝学所所长、常德之省立第二师范学校校长等职,1923年任湖南讨贼军谭延闿总司令部文书委员,次年加入国民党并任湘军总司令部秘书。
北伐军所向披靡,攻克武汉,唐生智欲引张炯任湖南省政府农工厅长,以市欢于国民政府主席谭延闿,张炯往商于谭氏,决予婉谢;未几,唐氏复来电坚邀,张炯乃再商于谭氏,谭以无妨应邀一行,于是赴鄂。其时,汪精卫回国,准备就任武汉国民政府主席,谭氏之权势,已名存实亡;唐氏辄淡然置之张炯,欣然诺其返乡。
今年4月,张炯出走武汉,应军事委员会秘书处文书科长李隆建之邀,以公报股少校股长身份,代行李氏科长职权。
鲁涤平因张炯曾为全军官兵办理加入国民党一事而知人善用,张炯自此又肇始政治生涯。
曹壮父聚会,明确各人职分——王佑清筹备农民协会,佟文正、易吉光、杨甫、吴定臣等分赴宜昌各乡组织农民暴动;胡运良、郭新柔职掌组织与联络;张逸凡、傅君闇、王天民、蔡世昶负责共青团,鼓动青年参与暴动;郑炽昌协助曹壮父肩负革命委员会;王天洪仍负责宜都与枝江县;而包泽英前往当阳,协助李超然暴动。
因鄂西区域太广,曹壮父一时无法摸清情形报告省委,省委农委不得已乃直接向远安、兴山、施南、鹤峰一带往派干部。
当李超然、包泽英由宜昌返回当阳时,唐郁岩调离,陈孝启继任县长,训令县党部即日起停止活动,听候改组;湖北省农民协会改组委员会发出通电,命令各县市农民协会停止活动,听候改组。
李超然当即在县教育局召集县委委员王怀之、汪效禹、洪勋、罗庆光、涂湘严会议,传达临时中央政治局与湖北省委指示,学习《中央关于湘鄂粤赣四省农民秋收暴动大纲》《湖北党的策略·关于农民秋收暴动》、八七中央紧急会议《中国共产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告全党党员书》。刘秀松、陶乾君、高聘三、涂相荣、李尧常、县委宣传员陶伦琴等人列席。
次日,一位天庭饱满、浓眉大耳、眉骨高、鼻子挺的长脸俊秀青年,教书先生打扮,寻至县委交通站。涂相荣接过密函,往脸盆水中一浸,一会儿,纸上润出几行字迹。
这位是湖北省委农委主任任旭派遣的农运干部李述礼(1904—1984,李陶甄、李文珍,后任中共远安、石首、松滋县委书记等职)。
李超然遂让陶乾君、李尧常、陶伦琴、李艺直作为县委交通员策马四乡,知会各区委书记傅恒之、刘秀松、张人瑞、詹楚南、傅子和、徐永春、屈晓宙、张彦青,参与县委扩大会议。
李超然、包泽英报告临时中央局与省委关于农民秋收暴动宗旨后,李述礼传达省委最新决定:鄂南暴动已然发动,乃划出鄂中之江陵、石首、公安、荆门四县及鄂西区之当阳、松滋、枝江三县,成立江陵区特别委员会,由省委指定党部农运及军事同志各一人组织之,青年团得派人参加,主持该区工作,以响应鄂南区;目前,由江陵县委书记刘植五负责领导江陵区土地革命,抗捐抗税,没收大地主土地,杀尽土豪劣绅,打倒压迫农民的国民政府,建设农民协会政府及农民军队……
会议磋议当阳暴动实施方案;汪效禹提议从瓦仓区肇始,引爆全县。
瓦仓区地处当阳、远安、南漳、荆门、钟祥五县交错地带,境内怀有远安飞地。这一带岗岳起伏,森林茂密,封建剥削却特甚,农民革命特强烈,共产党支部、农民协会居全县各区之首,而且,瓦仓区农民自卫团人枪为全县之最。
李超然从军事角度分析:丘陵绵延,交通闭塞,宜于隐蔽;又物产丰富,便于筹集给养。
傅恒之率先赞同。
“那里离县城也比较远,不至于被朝夕关怀。”李述礼操着浓浓的广东口音。
清光绪三十年,李述礼出生于广东化州犀湾一世代书香之家,1921年由北京正志中学考入北京大学预科,两年后转为本科,聆听陈独秀、李大钊等人演讲,积极参加爱国民主运动;前年3月参加北大学生花圈队,为孙中山扶灵、卫棺;参与、策划五卅惨案——北京沪案后援会。去年冬由同学杜孟模介绍,李述礼参加共产党;今年春赴武汉,任粤汉铁路徐家棚工会秘书。
大家以为李述礼是河南人,暗地里称他为“河南佬”。
“听说当阳、远安一带驻有二军六师一个团?”包泽英提醒,“得争取他们支持,至少中立……”
“已经由秦汉三、杜伯乾的川军九、十旅换防……”李超然绍介。
众人怛然失色:川军两个旅??
李超然却言笑晏晏:“也就一个团人枪,都是我川中的旧识,就是罗福祥他们的队伍,现在是国民革命军番号,罗福祥昨天特地找过我,是鸦鹊岭的邹圣乡为之先容……”
罗福祥何许人也?
清朝光绪二十二年,罗福祥出生于当阳县淯溪区小烟墩,周岁时,母亲病故,靠祖母抚养成人。辛亥之役后,他离开荆州府荆南中学堂,投入蜀军北伐军总司令熊克武部,受训三个月后,随军开赴南京参战。
清政府派袁世凯同南方革命党人议和后,罗福祥随熊克武军西行,在宜昌革命党人唐牺支、宜昌公益会以及商界李春澄等人支持下,与留德学生王翥(王荣泉)招募新兵,郭任卿、罗大容(罗幼甫)、郑洪文、皮天佑、唐三汉等百多人报名参加;当阳李超然、肖瑞伯等一批青年纷至沓来,近两个团新兵在铁路坝车站驻扎训练,后随熊克武入川,编入蜀军第一师。
罗福祥和李超然一起考入重庆镇守使熊克武部陆军讲武学堂,其后,历任排长、连长、营长、团长、少将旅长。罗福祥和李超然诸将于1922年发动推倒师长何光烈的“七月兵变”。1924年,熊克武被广州大元帅府委任为建国川军总司令,罗福祥任总司令部少将参谋长兼鄂西第一路军司令。次年,熊克武率部向广东撤退,罗福祥被湘军赵恒惕部扣押,月余后获释。
去年冬,罗福祥参加顺庆兵变,由国民革命军川军各路总指挥刘伯承委任为秦汉三(1883-1934,秦希苏、秦眉泉,后任国民革命军第二军警备师师长等职)第二路行营参谋长。
而秦汉三出生于湖南省善化县倪家坡,1917年入四川军官讲武堂,毕业后在川军中任连长,先后参加护国、护法诸战役,以战功迭升川军何光烈第五师第九旅旅长。
受吴玉章、刘伯承影响,去年夏,秦汉三加入共产党;是年冬,与杜伯乾(1899—1934,杜少儒)第十旅顺庆兵变后,被刘伯承委任为第二路司令。
杜伯乾乃四川眉州永寿人,世以务农为业,其父为塾师,其母在家纺织贴补家用。民国初,杜伯乾考入四川陆军小学校,毕业后在川军任排长、连长;曾一度回眉山高等小学校教授体育;以后在何光烈第五师晋升为营长、团长、第十旅旅长。
去年,杜伯乾由吴玉章介绍加入国民党,并成为国民党南充县党部委员,响应杨闇公、刘伯承、黄慕颜诸共产党人的北伐号召,起兵攻击拒不易旗为国民革命军的师长何光烈;被刘伯承委任为第三路司令;顺庆失守后,退驻开江,与泸州举义队伍一起被武汉国民政府合编为国民革命军暂编第十五军,军长刘伯承,黄慕颜任副军长,参谋长韩伯诚,秘书长熊子俊,政治部主任陈毅,秦汉三、杜伯乾分任第二、三旅旅长,共产党人吴季蟠、黄知风(黄直峰)分任政治部主任。
宁汉分裂后,秦、杜两旅拒不接受杨森改编,率部绕道陕西出川,欲会师武汉。进入鄂西北竹溪、竹山县境后,秦汉三、杜伯乾电请武汉国民政府划定驻扎地点。
时,第四集团军总司令唐生智正举兵东征,遂令秦、杜两旅进驻荆门、当阳、远安,以制衡鲁涤平第二军。
秦汉三第二旅一千余人,驻扎当阳县和荆门县,旅部设荆门;杜伯乾第三旅五六百人,驻扎远安县。
经过数月的颠沛流离,部队疲惫不堪,严重减员,人员和装备都急需补充。
秦二旅参谋长罗福祥遂脱离其部,欲重返四川,在江轮上邂逅同学、共产党人邹圣乡,闻李超然在当阳风生水起,遂返程东下,会晤李超然。
李超然闻知,情不自禁让罗福祥立刻前往荆门,劝秦汉三旅部移驻当阳,并承诺筹办给养;一面让交通员李国新扬鞭奋蹄远安,请远安县委陈海涛来当阳筹谋暴动。
县委扩大会议增选李述礼、傅恒之、刘秀松、张人瑞、詹楚南等为县委委员,廖春隆兼任城区区委书记,慎家驺接任双莲区委书记;汪效禹、詹楚南去瓦仓,协助傅恒之;王怀之、李述礼驻县协调。
由廖春隆城区区委、罗庆光总工会、洪勋农民协会、涂湘严妇女协会与郑逸坪商会、张海连商民协会,帮助秦汉三第二旅划定住房、筹办给养,展开慰问;李超然、包泽英、张人瑞负责对秦、杜两旅的联络与政治宣传:为秦、罗、杜主要将官介绍当阳政治情势、风俗人情,讲解共产党目前各项政治主张。
当阳县委紧锣密鼓之际,准备再次派遣涂相荣赴江陵,向江陵区特别委员会汇报;曹壮父偕同张家明、何无我等人北进当阳城,传令:江陵区并入鄂西区,由张计储、张善孚、曹壮父组成特别委员会,与李炼青、李圣文、李超然及二军张炯合成鄂西区革命委员会,曹壮父任总司令,李超然任总指挥。
张家明、何无我与包泽英一样,皆全省学生联合会成员,张家明乃汉口原省立第二中学学生、省学联宣传部长。
1927年9月初,曹壮父、李超然由涂相荣护送入公安县城,参加由中共湖北省委常委任旭主持的鄂西区会议。
依据刘植五报告“当阳有群众三四万人,江陵有农民万余人,公安有农民二三万人,及枪三百余支,在我们领导之下,能受我们指挥”,任旭代表省委决定:改造秦汉三、杜伯乾部队为革命武装;9月11日公安、当阳开始暴动,其后夺取沙市、宜昌;以影响鄂南暴动,完成湖南暴动;特委委员张献三驻宜昌,代理县委书记;曹壮父入当阳,全力指导当阳暴动。
话说当阳县长陈孝启乃国民党右派,仇视国民运动,与玉阳学会打得火热,为张、傅两派系争相笼络。
如何安身曹壮父、包泽英、李述礼、张家明、何无我这些外来共产党人呢?职责后勤的县委委员王怀之绞尽脑汁而一时不知所措。
“让我来安置上级派来的同志。”当阳县妇女协会副主席陶先绣主动请缨。
王怀之怀疑:“你?住进你家里也目标太大啊?”
“我和静宜商量好了……”陶先绣故意卖关子。
陶先绣于湖北省党部党务干部学校由秘书长兼支部书记胡孟平介绍参加共产党,她听得其兄、县委秘书陶乾君说,县委正为外地口音的多位同志安全犯愁,遂找情同手足的干姐妹、城区妇女协会主席尚静宜商量。
尚静宜热心革命,亦号称判逆的女性,正在北门口“刘恒盛”客栈负责登记。
刘恒盛客栈地处幽静的背街,与教育局的后门邻近,方便出入,不会引起人们的留意;尤其是客栈老板刘知白是当阳城知名女绅士,福音堂的牧师,私立淑清女子学校校长。刘知白热心社会活动,能言善辩,精明强干,若遇万一,凭她社会名流声望也可出面挡风。
经过陶先绣和尚静宜的周至布置后,包泽英、曹壮父、李述礼等人分别以医生、商人诸身份,化名住进刘记恒盛客栈,其中,包泽英化名刘先发。
陶先绣亦以帮助登记为由,与尚静宜日夜不离客栈,巧妙周旋于客栈内外,守护几位当阳暴动指挥者的安全。
曹壮父、李超然、包泽英遂召集县委与瓦仓区委、区自卫团傅丹湘、方振声、李时新、黄冠柏、傅殿云日夜筹划、缜密商讨。
1927年9月7日,曹壮父在教育局主持成立当阳县瓦仓暴动指挥部,总指挥李超然,总交通兼总后勤王怀之,下辖行动组:副总指挥汪效禹兼行动组组长,副组长傅恒之,财务傅殿云、宣传周济、通信傅丹湘。
调派共青团员关禹伯、贺继林、鲁浩明与淯溪区委皮元良等人来教育局作文牍,与教育局会计雷子贤、出纳徐乐斋等共产党员一起负责筹集暴动资金、物质与宣传品刻印、调配。
调派共青团淯溪区委委员邓楚材以录事名义,负责县委交通联络、信函来往,县委化名“唐阳新”,统由“当阳县教育局转唐阳新收”。
整顿拥有一千六百多人的瓦仓区农民自卫团,任命汪效禹为自卫团团长,傅丹湘为副团长,洪勋为政治指导员,傅恒之为参谋长;辖三个营,汪文化、周锡山任一营正、副营长;黄冠柏任二营营长,指导员程世本;李时新、汪华甫任三营正、副营长;自卫团直属李忠华特务队、李时刚摸杀队。
次日,中秋节,曹壮父、李超然、包泽英、李述礼、张家明、何无我与瓦仓暴动指挥部继续会议,决定分三路准备9月11日的暴动。
汪效禹、洪勋、傅丹湘一路返回瓦仓,健全指挥系统,整顿操练自卫团。
张人瑞代表县委、暴动指挥部,前往瓦仓,宣读自卫团团、营长任命状,并举行瓦仓区农民自卫团授旗仪式。
各连、排、班一律由团部任命,左臂戴红布袖筒作标志,袖筒上缀一个黄布五角星,五角星内画有交叉的镰刀和铁锤;将自卫团扩充两千人以上,新增战士必须是贫苦之民且有革命信心、身体强壮的青年;自卫团战士在左胸前戴一个布质圆形白底蓝边的符号作标志。
傅恒之与瓦仓区农民协会胡德山、傅殿云、方振声、傅勤丰、王吉三一路负责收集、制造武器。在周家冲建立军械所,由李时新的叔父李德大与姚吉庭负责,找来二十九名铁匠,架设两盘红炉、日夜赶制土炮、土枪、大刀、梭镖、匕首,修复武器;由班长汪圣魁带领雷进夫、汪德思诸战士保管军械、修理枪支、分配军需;发动会员、战士搜集、购买步枪、鸟枪、罐子炮等武器。
曹壮父、李超然、包泽英一路争取驻军秦汉三、杜伯乾部尽力参加秋收暴动,最低限度也要让他们保持中立,不破坏暴动。
时,秦汉三旅部当阳城,所部移防县南及江陵县北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