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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昌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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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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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红涛》连载

第八十二章 吴永德 抖擞童子团 周知事 魂湮桃李溪

就在李超然通过罗福祥与秦汉三商讨当阳秋收暴动,曹壮父、包泽英与秦二旅政治部主任吴季蟠、参谋姜可明、营长张茂清、警卫排长汪治国等共产党员接洽组织关系时,鄂西区特委书记张计储由鄂西区革命委员会委员李炼青陪导,溯航沮水,莅临当阳城,计议当阳暴动。

张计储、李炼青首先听取曹壮父汇报:秦汉三、杜伯乾部参加过共产党人策动的顺泸兵变,拒绝过杨森的改编;李超然与他们一起参加过倒何“七月兵变”,尤其罗福祥乃当阳人氏,与李超然志趣相投;再是军中仍有共产党支部;因此,秦、杜两旅有一起暴动的可能。

接着,李超然陈告自卫团进行政治和军事训练:向战士宣讲《“八七”中央紧急会议决议案》《关于湘鄂粤赣四省农民秋收暴动大纲》,分发邓楚材从省党部党务干部学校带回的三千册郭沫若所写《看今日之蒋介石》,认清新军阀蒋介石大批屠杀革命群众之面目;在高家河、八角庙、石马槽、炮打坵、大栗树、涂家院等地设立练兵场,聘请程秀廷、汪裕堂等人为射击和武术教练,朝夕操练。

“从县城北门河边水坑里,捞出六月间杨森川军溃逃时丢弃的长枪六支、子弹两箱,运回张王庙,装备自卫团。”包泽英补充,“现在,自卫团拥有快枪十支,手枪一支,土枪、梭镖超过一万……”

“武装暴动不是儿戏,乃是最激烈的内战,是革命的艺术的具体表现;暴动须精确计划我们的力量和敌人的力量,我们是要以己少胜人多,并乘隙袭击。”张计储再次强调自己观点,“除秦、杜部与鲁二军外,是否还有其他军队?是否有能改造的草寇?”

李超然回答:“在远安、南漳、宜城、保康、兴山一带山地遍布大刀会,还不为我们掌握,欲派遣同志改造之。”

张计储点头,继续他的蒲圻口音:“不单是瓦仓的暴动,而应创成一种独立的暴动局面以发展暴动,周边区县也要一致地呼应;特别是毗邻瓦仓的观音区与远安须一致行动。因而,我们当阳、公安暴动胜利后,南北两区既全力合取荆沙。但是,我们能否如期骚动?我便是怕当阳方面的力量不足以夹击荆沙……”

于是,众人计议再次召开一次联动会议。

李超然吩咐李国新前往远安县委,李尧常则去瓦仓、观音区委,通知开会;之后,李超然又安排罗洪联、陈昌阶、蔡明元等人扬鞭骤急,赶赴荆门、南漳、钟祥诸县,通报当阳暴动筹划进展,以协调行动计划。

为避免招摇,会议改址沮水北岸洪市坪,城区区委廖春隆、李艺直渡沮水入模范村,准备联席会议后,曹壮父、包泽英、李述礼又觉得当阳如果合取荆沙,江陵自有县委刘植五、李炼青诸同志,而中间间隔宜都、枝江两县县北区域,这一关键通道不可荒漠,乃指派当阳籍共产党员徐葆元(徐保元、徐保炎、徐梦麟、徐慕尼)去宜都,帮助王天洪恢复县委,相机行事于枝江。

徐葆元则让宜都县农民协会主任陈希实(1898-1968,陈西石、陈德华,后为浙江省佛教协会主任等职)返回江北,恢复和发展共产党组织。陈希实在安福区介绍自己外甥徐国炎加入共产党,暂且按下。

1927年9月11日,洪市坪,远安县委书记陈海涛、组织委员叶发秀、军事委员张汉卿顺沮江而至,当阳县委成员,瓦仓暴动指挥部暨行动组成员,观音区委傅子和、庞兴斋、罗庆烈与张计储、李炼青、曹壮父、包泽英、李述礼、张家明、何无我等鄂西区特委及省委派遣人员,共二十余人,联合举行当阳暴动战前部署会议,史称“洪市坪会议”。

总指挥李超然主持会议,首先由远安县委汇报。

自去年12月中旬,国民革命军长江上游先遣军取消番号,远安独立营于当阳县境,由北伐军鄂西指挥部资遣返归,陈海涛、周谷元、周仲规遂率领一部分远安籍战士向导国民革命军第八军叶琪第一师张超第二团,向远安追击北洋军长江上游临时代理总司令于学忠部。

适时,北洋军毛永恩旅毛先福团驻县城,由商会给养,加之商会会长徐希贤(徐才安)慷慨敏捷,起初尚安常守分;由是,县人皆贤徐希贤。

徐希贤乃“徐万顺”商号老板,系县中鹿洋铺望家冲口人,在1915年间,将收购的牛皮运往沙市出售时,购买彩头获得头等彩,奖钱一千串文,随之在县城租住铺房,开营杂货铺,自号“徐万顺”,尔后继续收购牛皮、蚕丝、筷头等货物买卖。1918年间,湖北靖国联军王安澜部退居远安,县城绅首逃之夭夭,县衙乃委徐希贤应酬,办理军粮、马料等物。徐希贤料理精彩,被推为商会会长。

徐希贤于1924年买北门中街黄氏屋宇,拆之重建“徐万顺”号,生意越发兴盛,购置田地一百多亩,每年收租谷约两百多石,渐居土豪前列。

毛先福团驻县,徐希贤聚县城大铺号老板——银匠铺熊协臣、锡匠铺杨洪发、铜匠铺李万顺、铁匠铺朱世明、陶器铺徐德新、染房易洪顺、打线铺黄兹生、鞭炮铺李家银、犁铧厂汪大刚、压花机厂黄恒义、榨油房邱天兴、客栈李恒泰、杂货铺李恒顺、斋铺李恒发、日升长杂货铺朱天奎、日升新百货铺朱天源、日升春杂货铺朱天顺、德复生中医药铺张立斋、中医诊所沈济和、永茂鸿中药铺胡遵先与腰缠万贯、地跨当远两县的喻生斋诸人,逶迤应酬毛团,一时相安无事。

闻南军攻城,毛先福团原形败露,肆意抢劫出城,为张超团分兵追击。

陈海涛引南军入城,与县长邱宗鼎聚县党部朱晴轩、胡士林、朱卓然、熊一亭、聂俊三、陈佩兰诸委员,策动民众热烈欢迎北伐军。徐希贤商会首先捐赠,犒劳张超团将士;县城之民连夜赶做布鞋,争献劳军物资。

县党部陈海涛、张汉千、叶发秀、邱宗鼎在县城武衙门校场主持召开隆重的军民联欢大会。城厢一区农民协会熊一亭、黄以泽、徐玉之与县党部商民委员朱卓然发动农民、商民,手执彩旗、高呼口号,沓来与会。

第二天,张汉千、熊一亭领胡朝信一区农民自卫团,解押原知事周煜、原督学陈礼权登上武衙门校场批斗台,清算他们之前贪污的教育经费。

远安县立第一高级小学国民学校学生、城厢一区童子团团长吴永德(1916—1928,后任远安县学生联合会主席)带领冯天骏、刘宜卿、孙永发、姚永光、张开元、陈自炳、李家炎数十同学,张贴标语、散发传单;随后,手持三角小红旗,捆着周煜、陈礼权起头,游行示威。

时,北风呼啸、 寒气凛冽,吴永德童子团却精神抖擞,走街高呼。

当游行队伍行至南门外、县财务委员朱勤丰紧闭的大门前时,陈家鑫几位教书先生聚在门外垂首低叹,瑟瑟发抖。吴永德赶紧问候先生,打探事由。原来,他们的薪水被扣,生活无着落,来朱家讨薪,却被拒之门外。

十一岁的吴永德乃奋袂攘襟,怒目切齿,登上台阶,奋力捶门,高呼“打倒贪官朱勤丰”。

一对狮子守护的大门关闭得死死的,朱勤丰咬牙切齿:“这真是翻天!小娃子都不怕我们了。”

吴永德转身向游行人群发出号召:“撞开朱家门,揪出朱勤丰!”接着,挥舞手中三角小红旗,带领童子团高呼:“一时不灭终身害,大家趁热拆猪(朱)头!”

这时,陈海涛、张汉千、叶发秀让众人将朱家大院围得不透风雨,熊一亭、朱卓然、胡朝信领头抬来木柱,纷至而上,撞击大门。

宅内朱晴峰吓得面若死灰,颜色霉墨,死命加固大门,横杠上栓、斜柱顶门;门外愤怒的民众排山倒海般汹涌地撞击门板。在震天的呐喊声中,朱家大门连同门墙一轰而倒。

吴永德随人潮冲进朱家大院。

出生于县城东门傅家牌坊一屠宰之家的吴永德自小被街坊邻里称为“小大人”,七岁启蒙,去年春就读于位于北门外的县立第一高级小学校。

聪颖好学的吴永德爱好体育,是学校的“球迷”。每次下课铃响,就邀约高年级的刘宜卿诸同学去踢足球。一次下课铃响后,甲班还未下课,他扒到窗台大喊:“刘宜伢子,快,踢足球去!”弄得满堂一惊,受到老师训斥。

他人小精灵,抢球跑得满头大汗也不怕累。

“谁叫你们老师拖堂?我是故意去冲堂的。”休息时,吴永德谓刘宜卿。

吴永德最爱扶弱抗强,见义勇为,不得其平则鸣,又潜心学习,名列前茅,被同学们称为“精老大”。

每天放晚学后,吴永德同刘宜卿诸同学结伴而行。刘宜卿系南乡木瓜铺人氏,比吴永德长两岁,寄住南门汪永茂家。

他们边走边谈些人生哲理,吴永德曰:“恶人不能怕,越怕越欺辱你;好人不能欺,欺侮好人,你自己就变成了恶人。所以,逢恶不惧,逢善不欺……”

时,县立第一高级小学乃共产党远安县支部活动据点,陈海涛、梁子厚、叶发秀、张汉千、聂俊三诸教师系支部成员。吴永德耳染目濡,渐渐明白贪官鱼肉乡里、劣绅压榨百姓是穷人困苦之源,而非命里注定;遂组建宣传队,于十字路口,用桌子当讲台,登台演讲,揭露土劣贪官穷凶极恶地压榨老百姓罪行,宣讲穷人要革命的道理;手执小红旗,游行于街头巷尾,张贴标语,高呼口号,成为县城“小大人”。

搜遍朱家大院,不见朱勤丰踪影,人们疑惑之际,吴永德扶起楼梯,爬上漆黑的阁楼,用木棍一通乱捅,痛得朱勤丰哇哇大叫。张汉千便领自卫队员七手八脚地把满身灰尘蜘网的朱勤丰从杂物间揪出来。

吴永德童子团给朱氏戴上几尺高的纸帽子,和周煜、陈礼权一起游斗。

陈家鑫几位教书先生悲喜交集,熊一亭、朱卓然不由一问,方知他们的薪水、学校经费发放还有一关,受教育科长陈璧生的刁难克扣。

游行队伍在叶发秀、陈海涛带领下,浩浩汤汤开至陈氏宅前,揪出陈璧生,吴永德童子团不容分说,一并给带上高帽子游街。

第三天,城厢农民协会委员长熊一亭继续主持武衙门校场批斗会,县立第一高级小学师生、县城商民、周边农民接二连三,络绎于途,涌向会场。

县党部委员梁子厚与陈树屏则在北乡杨家河召开县立第二高级小学国民学校师生批斗贪官聚会,游行洋坪。

童子团以红缨枪押着朱勤丰、陈璧生上台。

吴永德登台演讲:“朱勤丰、陈璧生一伙贪污学校经费,盘剥克扣先生们的薪水,把我们害苦了,先生们没有饭吃,学校还能办下去吗?我们还能有读书吗?今天,我们要找他们算帐。”

台下民众张代谨、徐昌伯、任良成、徐直卿……不约而同高呼“打倒陈璧生!”“打倒朱勤丰!”

之后,《汉口民国日报》以《远安土豪劣绅之反革命行为》为题,揭露陈璧生等人贪污罪行:“……侵吞公款,包揽词讼,陈璧生滥竽教育科长五年,每年收入一万余串文,学校薪水把持不发……土豪劣绅且反革命本性……”

陈璧生、朱勤丰心惊肉跳,低头认罪,答应退出赃款,补发教职员工薪水。

游斗之后,县长邱宗鼎应全县师生强烈要求,撤销陈璧生教育科长职、朱勤丰财务委员职。陈礼权、陈璧生、朱勤丰交出数千石囤积的稻谷以退赃,而周煜却推拒所吞而被扣押,继续清算。

1926年12月下旬,陈海涛、胡士林作为远安县代表,前往武昌,出席国民党湖北省执行委员会第四次代表大会,会后胡士林留省党部党务干部学校研习。

1927年元月中旬,陈海涛与湖北省临时农民协会农运特派员张汉卿(1895-1931,张汉清、张汉青,后任鄂豫皖革命军事委员会皖西北军分会六安县赤卫军政治委员等职)返县,召开县党部扩大会议,传达省党部第四次代表大会发表的宣言、通电、告民众书以及通过的决议案。

张汉卿,远安北乡人,国立武昌高等师范学校毕业后,执教于汉阳之省立第五中学,汉阳被北伐军攻克后,进入国民党,在湖北省临时农民协会农民训练班加入共产党;回县接管远安县农民自卫团。

时维虎年腊月中旬,为控诉汉口“一·三”惨案,声援汉口、九江收回英租界,陈海涛与张汉卿、叶发秀主持县城千余人军民集会,散发反英传单,高呼“打倒吴佩孚!”“不坐英国船!”“不点亚细亚洋油!”诸口号,号召民众普遍开展抵制洋货、禁烟禁赌、减租减息运动。

春节期间,县党部与驻军展开军民联欢,踩高跷、采莲船、演皮影。吴永德童子团散发反英传单,呼吁抵制英国货物,禁烟查赌。

县党部推荐叶发秀、陈树屏、曹化慈、刘建勋等人赴省党部党务干部学校学习。

春节之后,张超第二团奉命开赴湘北。

陈海涛返回南乡木瓜铺卫家岗,其父陈春亭带着义子曹九安一起出诊了,妻子邹秀顺喜上眉梢,儿子陈友秉手舞足蹈,小儿子陈友心还小,迟迟地望着陈海涛。

吃过午餐,陈海涛告别家人,往南五六里程,至二区农民协会驻地韩家祠堂,召集苏普成、周敏之、傅良弼、傅治安、傅汝吉、刘宗新、周云山等委员与共产党南乡支部干事周仲规、周谷元,商谈南乡协会行动,减租减息,把地主特别是土豪劣绅的威风打下,把农民权力长上来。

南乡豪绅首推姚龙光与游世钦(游树模)两位曾经的县知事,姚龙光已经被批斗了,而游世钦田产更众。游世钦出生于南乡游家畈,清末贡生,清军统领黎天才幕僚,转战山西、四川、广西、江苏、湖北,黎天才被推为河南、湖北、陕西三省联军总司令后,荐游世钦于1919年出任当阳县知事;次年御任归里,经营祖上商号“游恒兴”与中药店“龟寿堂”以及横跨远安、当阳的田产,人称“游大老爷”;其子游荣光继续从戎,为黎天才马弁长,出四川、转云南,黎天才居闲后,游荣光解甲归田。

“游大老爷只在当阳做过一年县令,就卖剑买牛,现在成天只知与小妾面对鸦片灯,安享晚年,没有与乡邻为敌,龟寿堂也救治过不少人。”周谷元首先发言,“长子游荣光更是豪侠仗义,从未狐假虎威,自解甲投戈,虽精通中医,却受聘国民学校,故人称‘游大先生’;总不能抓他批斗吧?”

周仲规不便意见,因为游荣光和他是郎舅。

游荣光长陈海涛十余岁,当年在县城同校,因豪爽仗义,两人成莫逆之交;游荣光弃戎归里时,逢陈海涛回县,执教于县立高等小学校,相谈甚欢,遂至石土地从教。

傅汝吉道:“游家终究是剥削我们租户发家,这笔账要算……”

“游大先生游荣光和他二弟游仲端自是不同于他爹,是我们合作对象。”陈海涛表明自己看法,“但是,并不能掩盖其家族问题。”

会议莫衷一是,陈海涛遂至石土地国民学校,会晤游荣光。

对陈海涛不期而至,正在作开学预备的游荣光感到有些出乎意料,因为他游氏家族是县中富豪世家,是陈海涛革命对象,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友谊。

依据共产党中央执行委员会《乡村教师运动决议案》:“乡村中教师多系青年,穷苦被压迫不能升学的师范中学学生,他们在乡村中,过很苦的生活,受恶劣的风俗习惯所束缚、压制,所以应当很容易同情于我们的主张。他们若站在我们方面,对于我们的工作有很大的裨益……我们应使他们多多加入CP、CY或者KMT,并且要十分的注意的去训练他们。”

陈海涛此番前来,意欲将游荣光纳入共产党组织,以期游荣光自觉革命。

喜读歧黄之书的游荣光对国民革命并不反对,对陈海涛宣讲的共产主义亦不排斥。

“苏俄共产主义能使人们平等相处,这个办法是好,但是,我们国家恐怕无法实现,苏俄沙皇非我国军阀、列强可比,中国的共产党也没有苏俄的布尔色维克派强大。”游荣光依据他军旅转战经验,拒绝加入共产党,“我不相信你们共产党能得天下,秀才造反,十年不成,黎天才曾经拥有几十万人马,护法、护国,终究壮志未酬,如今北伐军虽奄有江南,但是,毕竟是共产党依附国民党……”

陈海涛一时无法说服游荣光,咨嗟不已:“楚贤兄啊,国民革命,大势所趋,未来挽救国家的,只有共产主义,死守产业,必将造成终生遗憾啊!”

游荣光沉思良久,莞尔一笑:“若是万一共产了,我游家偌大一家子就不用我管了,你我兄弟就一起凭这教鞭为生,足矣。”

“共产好啊,现在就共产啊!”农民协会会员蒋成斋不速而至。

蒋成斋出生于南乡木瓜铺一农家,当年在县城高等小学与陈海涛、游荣光均在不同年级以成绩拔筹而闻名于校,渐成至友。

与善诗文的游荣光一般,蒋成斋腹饱万言,在乡邻眼中博学多识,大才盘盘,又乐为邻里挥毫讼词,尤其书法闻名遐迩。但凡县南之民一遇红白之事、逢年过节,无不争相聘请蒋成斋书写对联、幛词之类。由此,蒋成斋时时关闭私塾,专门游走于发挥书写之才;在身无分文之时,游荣光则会援之以手。

陈海涛忽然记起本党纲领“中国共产党彻底断绝同黄色知识分子阶层及其他类似党派的一切联系。”那么,游荣光、蒋成斋属于黄色知识分子阶层吗?陈海涛似乎又觉得让他们成为CP成员,为时尚早,操之过急;目前共产党策略是“在乡村教师中间的工作,第一要紧的便是引导他们做反抗地主的宣传,做农民协会运动,组织农民反抗劣绅土豪,要求减租,宣传我们的农民政纲”,于是陈海涛将《中国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中国国民党章程》以及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扩大会议《告农民书》小册子一并递给游荣光、蒋成斋传阅。

游荣光赞成孙中山宣言“由国家规定土地法、土地使用法、土地征收法及地价税法。私人所有土地,由地主估价呈报政府,国家就价征税,并于必要时依报价收买之”,而蒋成斋期盼“政府当设法安置土匪游民,使为社会有益之工作”,并断章取义“为自己利益奋斗”。

三人抵足而眠,畅谈一宿,游荣光、蒋成斋承诺加入KMT。

返回县城,陈海涛乍闻一个惊天讯息:周煜越狱逃跑了。

陈海涛、张汉卿入县政府探问来龙去脉,县长邱宗鼎与保卫团总宋西元正在追查。

保卫团中队长黄正贵禀报:“初步判断,当属以回家筹集款项、退还学款为名越狱,而逃之夭夭了。”

于是乎,县党部向全县发出稽查令。

吴永德闻讯,气忿之极,与冯天骏、张开元带着几名童子团员早晚上街巡逻,以图蛛丝虫迹而按图索骏。

二十一岁的胡士林由武昌返县,受共青团湖北区委书记贺昌委托,创建共青团远安县部委员会,胡士林兼任书记,委员李家元、王植桂等,此后,共青团组织在各乡开花。

随之,共青团县部委组建远安县童子团,推吴永德担任团长。

功夫不负有心人,时维1927年4月初,旧历三月头,冷冷清清、乍暖还寒之黄昏,童子团在正街张立斋“德复生”中医药铺前,一个肥头大耳的长衫胖子鬼头滑脑地拐入巷子,一晃便无影无踪了。

吴永德一眼认出那是朱勤丰的大管家朱胖子,立即召集童子们商量计策,兵分几路,对朱胖子实施前堵后截。

童子团包抄而至,围住躲在巷子拐弯角的朱胖子,伴随吴永德呼啸声,蜂拥而上,按腿、抓手、抱腰、掐脖子,死死摁住朱胖子,不一会,朱胖子被麻绳捆了起来。

朱胖子心虚,不敢诓骗童子团,据实相告:周煜花两千大洋买通看守,越狱时心慌,摔伤腿脚,行动不便,故请他来买药。

愤怒的童子团给朱胖子戴上高帽子游往县党部,由陈海涛、张汉卿、熊一亭、聂俊三审问。

周煜跌伤腿脚后,由接应的侄子周一荣搀扶至南门外庆寿寺,再由同善社将其送往木瓜铺躲藏。

远安同善社乃所谓“儒、释、道”三教合一的会道门之一。1923年初,四川万县同善社恩职郭爱堂、李纯熙、赵成德先后来远安庆寿寺设立“同善社远安事务所”,发展会众传道。由于同善社大部分成员是绅士和官员,在任的或退休的,富商亦为数不少,因此,是年底,县知事许绍谦布告成立“远安同善社”。社长王子澄,副社长喻涛然、张继华,文牍朱勤丰,录事游亚一,保恩郭爱堂、引恩赵成德、证恩李纯熙、天恩周煜;下设事务、收支二股,设股长一人。主要道务规则有入社、三皈、五戒、入柴门、龙华三会、打醮、开张示神、三期末劫、上天梯、练功、三宝、符水治病、封佛号,谈经论道,向信众宣传处世大道理。

陈海涛即以县党部名义让通信员杨开甲策马南行韩家祠堂,令二区农民自卫团疾速捉拿周煜,送县处理。

当周谷元、周仲规自卫团赶赴木瓜铺时,周煜人去楼空。同善社已经抢先一步通风周煜。

张汉卿、熊一亭、聂俊三亦快马而至,与二区农协会委员长苏普成下令周会廷、周启赞、苏发龙、陈耀廷、朱崇先、田耀堂、邹宝清、游南庭等八个中队分别把守木瓜铺与清溪铺各路口,搜捕周煜。

苏普成、周谷元引区团苏发昌、苏子泉第一分队刘宜卿、王德政、刘仁未、刘兴长、刘兴纯、刘顺祥、韩西宽、邹官赞、胡国仕、韩西林、韩承尚诸战士向南赶赴清溪场,协助周会廷第一中队在通往当阳要道路口,埋伏设卡。

时,曹化慈、叶发秀由武昌刚刚抵县,途宿清溪场店,闻讯后,即与周谷之唤来十名队员,亦埋伏于清溪场路口。

时值1927年4月8日,丁卯兔年三月初七,柳湾的上空挂着一弯蛾眉月,几颗星星像俏皮的小毛孩在捉迷藏,只能看到朦胧的影子,不时躲在云片后面。田野间热闹起来了,青蛙、蟋蟀在尽情地歌唱。

从清溪场周济香栈房,几人护卫着一乘四抬小轿匆匆离开,不到一炷香功夫,即近当阳县边界。

曹化慈大喝一声,周会廷、周谷之一班队员一跃而起,苏普成、周谷元区团包抄而上。

周煜束手就擒,被五花大绑,押至清溪场审问。往日八面威风的周煜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手脚颤抖、体似筛糠。

周谷元、曹化慈、叶发秀连夜拘周煜轿送县城,行至木瓜铺,陈海涛、邱宗鼎已等候多时,鉴于县城周煜的耳目众多,更有同善社庇护;再者,周煜所有赃款已经全部匿迹;为避免夜长梦多,再次节外生枝,下令:就地处决。

当晚,周煜被囚于木瓜铺庙里。

韩家祠堂:陈海涛、邱宗鼎起草处决周煜布告,游荣光、蒋成斋、苏普成、叶发秀、聂俊三诸文笔们连夜誊抄数十份布告。

木瓜铺农民协会委员长焦临安与会员们在陈家巷子桃李溪河岸松树凸搭设高台。

4月9日清晨,六中队长田耀堂带着周启莲一班队员出发各路口,张贴布告。

方圆数十里之民熙来攘往,毂击肩摩,纷来沓至陈家巷子桃李溪河滩。

陈海涛、焦临安主持公审大会。

当焦临安宣告将周煜押上审判台示众时,河滩的欢呼声让河流为之一振。

曹化慈宣读周煜罪状:知事周煜抵制三民主义,破坏国共合作;贪没本县教育经费,废学愚民;强行契约复验,非法加征田赋钱粮;勾结土豪劣绅,反对“二五”减租;维护封建秩序,阻扰妇女放足……

群情激愤:“杀了他!”,口号高扬:“打倒贪官周煜!”

邱宗鼎宣布:“就地正法,立即处决!”

曹化慈、周谷元下令队员将周煜拖至松树凸脚下,用马枪连发七枪,周煜一命呜呼。

观者无不拍手称快。苏普成、苏发昌、王德教、周启莲、焦临安、蒋成斋诸人呈口舌之快,流传歌谣:“官不正,民必愤,组织起,作斗争,绳索绑,处死刑,看谁再敢欺压老百姓?”

陈海涛、邱宗鼎、张汉卿一行返回县城,以南乡民众的名义向湖北省政务委员会报告: 远安县前知事周煜任期,违背总理遗训,抵制三民主义,勾结土豪劣绅,倒行逆施,一贯贪赃枉法,鱼肉乡里,戕害百姓,无恶不造;更有甚者,侵吞校费,废学愚民,强迫民众复验契约,非法暴征田赋、亩捐,重加钱粮,雁过拔毛,中饱私囊,置我县民众生死于不顾,放肆搜刮民膏民脂,因而民生凋敝;敝邑之众,夫妇男女,不遑启处,以相救也;肆行暴虐,悲声载道,人神共愤,法令不容;当群愤四起之时,竟携巨款而潜逃;我南乡民众无不愤激,连夜追迕阻截,锄、镰交加,当即毙命……

此刻,共产党湖北区执行委员会委派张子宽以省党部特派员身份巡视远安。

陈海涛在东门书院召集部委成员胡士林、叶发秀、张汉千、梁子厚、朱卓然、熊一亭、聂俊三汇告远安县部委组织框架与活动情状。

全县党员逾百人,管辖城厢、南乡、北乡三个支部干事会和一个独立小组;城厢支部书记熊一亭与朱卓然、徐玉之组成干事会,掌管西湖徐玉之、福河寺张安圣两个小组;北乡支部书记陈树屏与梁子厚、张国维组成干事会,管理程家塝徐国定、洋坪张国维、雷家河刘长清、泥龙垭李世凯、老观庙曾一清五个小组;南乡支部书记苏普成与周仲规、周谷之组成干事会,担责雷打岩周敏之、木瓜铺焦临安、猴子岩傅汝吉、清溪场周会廷、龙潭河刘宗新、马家畈游南庭六个小组;一个独立小组是任清选、冯云岑负责的西乡小组。

张子宽代表省党部妇女部宣告远安县妇女协会成立,由陈佩兰担任主席,干事王植桂。

之后,张子宽随梁子厚北入洋坪、河口一带巡察。北乡支部原干事王方行已于数月前被省党部调入南漳,主持县党部。

建立刘长清负责的共产党河口小组后,张子宽继续巡察西乡,然后,租坐马车,沿保宜大路南下宜昌巡视。

4月下旬谷雨时节,陈树屏、刘建勋等人由武昌带回《湖北省惩治土豪劣绅暂行条例》《湖北省审判土豪劣绅委员会暂行条例》,传省党部令:推荐国民革命坚决分子入党务干部学校受训。县党部遂推举周仲规、杨楚柏、周耀星等人去武昌接受培训。

同时,湖北全省学生联合会执行委员会亦捎来函件:选两名代表出席于5月4日的全省学联第三次代表大会。

共青团县部委胡士林、李家元、王植桂召集县立第一、第二高级小学学生段兆祥、程海千、程贵千、田顺典、傅道成、赵德钦、杨文诗、彭成先诸代表聚会,成立远安县学生联合会,投票结果,吴永德、冯天骏为正、副主席,傅道选、郑明秀、傅万邦等委员,并议决由吴永德、冯天骏作为远安学联代表,赴省与会。

4月25日,十一岁的吴永德与十五岁冯天骏由叶发秀护送,自西门码头乘船起程,经沙市转武昌,出席省学联第三次代表大会。

县党部酝酿审判土豪劣绅委员会之际,传闻杨森挥师出川,与夏斗寅配合,进攻武昌。当宜昌、当阳先后为川军占据之后,朱克全(朱可权)、陈璧生、谭端清、朱勤丰、熊耀坤、张继华一干逃亡吏绅随川军周朗宣独立旅夏团自当阳进犯远安。

5月13日,川军夏团一路奸淫掳掠,直驱远安城。

远安县政府、县党部、县部委紧急疏散出城。

朱克全自封县长,接管宋西元保卫团,搜捕革命者。

6月下旬,武汉国民政府西征军第二军第四师参谋长粟显扬率谢毅伯、朱先志第一团与工兵营由当阳收复远安。

县党部随之入城,鼓动民众,慰问西征军。

远安县农民协会正、副委员长胡士林、周谷元与城厢一区农民协会熊一亭、黄以泽、徐玉之、胡朝信在北门谭家稻场召开数千人大会,揭露、控诉川耗子和新军阀的罪行,宣讲减租减息,号召团结起来,同新军阀斗争。

会后,胡士林、周谷元、熊一亭带领群众示威游行,沿途民众不断自动加入游行队伍,不时爆发出“打倒川耗子!”“打倒新军阀!”“争自由、争人权!”“打倒陈璧生!”的呼喊。

进入7月,宁汉紧锣密鼓合流,湖北政局逆转直下。

西征军移防,朱克全、宋西元、陈璧生、朱勤丰、谭端清、张继华一伙不甘雌伏,引盘踞当、远、宜三角地带的川匪刘苌春部侵犯远安,扬言血洗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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