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7年9月12日,李超然、曹壮父伴随张嘉铭诸人上溯远安城庆寿寺,会晤杜伯乾、贾良峻、张绵祜、王凯,告之当阳、远安暴动筹备。
“既然你们和盘托出,不当我外人,杜某也不藏着掖着。半年前,我们几个旅,好几万人马,有国共合作的省党部与武汉临时联席会议作后盾,川东兵变,一时风光,结果剩下我们不足两千人,寄人篱下。”杜伯乾稍微停了停,“恕我直言,何况你们是无依无靠、手无寸铁的农民?”
“川东兵变失败恐怕与强大的川中军阀貌合神离省党部,而武汉临时联席会议又鞭长莫及不无关系吧?如今武汉的领袖实际上是投降了蒋介石,背叛革命而与封建势力妥协!与川中军阀一样背叛革命,能够高举孙总理三民主义旗帜的只有共产党和国民党左派,只有实行中山先生的‘耕者有其田’的目标,才能肃清封建制度的关系,而要实行这种口号,只有农民自己起来力争土地,从豪绅手中夺回政权。所谓此一时彼一时,此一地彼一地矣……”李超然试图说服杜伯乾。
曹壮父亦道:“共产党愿意与国民党左派继续同盟革命,准备着在无论何等环境、无论何等条件之下,赓续孙中山先生的国民革命伟业,努力为解放中国广大的劳动民众而奋斗,毋使国党竟亡于封建资产阶级反动联盟之手。”
“拯救国党乃吾辈共同使命,杜旅长也不会放弃。”参谋长贾良峻插话。
“杜某自加入国民党始,就认定总理三民主义,”杜伯乾接过话头,“决不与你们共产党为敌。”
暂时达到杜旅中立目标,李超然提出购买枪弹。
“不怕二位笑话,我部不仅缺枪少弹,而且匮衣乏食,但是,砸锅卖铁也要支持你们。”杜伯乾迟疑,吩咐参谋处长张绵祜、副官长王凯卖予长枪十二支、手榴弹百颗。
李超然由远安县委将枪弹送往南乡自卫团。
曹壮父、李超然在大士庵召开远安县委会议,加强南乡、城厢、东乡政治、军事绸缪,增补曹化慈、王方行为县委委员,加上正、副书记陈海涛、胡士林,军事、组织委员张汉卿、叶发秀,农民、宣传委员聂俊三、朱晴轩,商民委员熊一亭、秘书梁子厚以及陈树屏、张汉千,县委共十二人。而此时,朱晴轩、王方行、张汉千正率宣传队在西乡郝枧铺之望家冲。
远安县委正赶制传单、布告、标语:
“打破奴隶女子的旧礼教”“结婚离婚自由”“打倒新旧军阀”“肃清土豪乡绅,没收他们的财产,改良农民生活”“取消重利盘剥者的债务”“取消苛刻的租约与苛约”“禁止高利借贷”“实行澄清吏治”“人民安居乐业”“废止一切摊派及勒索”。
包泽英就宣传问题提醒:“中央扩大执行委员会会议《农民运动议决案》警示我们:一切鼓动和宣传,当以农民实际生活痛苦为出发点,切忌广泛的宣传及机械式讲义式的训话。至于乡村中的迷信及宗族伦理道德关系,不可积极地反对,且有暂时附和群众迷信形式之必要,以取得新的工作发展。农村中阶级关系极复杂,故不必提出‘农民阶级’字样,现时只宣传‘全体农民起来,反抗贪官污吏、劣绅土豪,反抗军阀政府的苛税勒捐’之类口号。至于宣传方法,当注意利用画报、标语、歌谣、幻灯、小说式的文字等项,最好能改变乡村传说神话而把我们的宣传附会上去,不要作毫无兴趣的机械式的讲义式的灌输……”
曹壮父就农民运动策略再次强调:“我们要以自耕农、贫农、佃农、雇农为中心,联合一切农村穷苦民众及小地主结成斗争的政治联盟,因为自耕农、小地主、小资产阶级受军阀税捐的剥削极为繁重;不仅要团结一般农民,也包括手工业者、小学教师和小商人,就是一部分脱离大地主影响而对农会表同情之小地主也要联合在农民协会之内;进行严重地打击土豪劣绅、贪官污吏,以至没收豪绅大地主、反革命及一切祠堂庙宇的土地,以开展土地革命。”
远安县委再次部署,一边赶制《关于实行减租减息的布告》和《给开明绅士的信》等宣传品,由宣传队张贴和送上门,号召小地主、开明绅士到农协会开会学习,来分化瓦解土豪劣绅及封建地主阶级;一边由叶发秀抽调农运骨干黄以泽、汪学纯、峰永海、徐祖杰、徐运寿诸人,组建“减租减息农民代表参观团”与朱晴轩、张汉千、王方行宣传队连珠合璧,深入东乡洋坪、河口、茅坪场、福河寺、茅泥铺、福青铺诸地唤起民众,以斗争实现耕者有其田。
鉴于南乡自卫团有先遣军军事经验,城厢有杜伯乾旅镇守,李超然提议增强东乡准备,张汉卿、梁子厚、陈树屏下沉东乡,实行组织、政治、军事筹办,配合瓦仓,即行发动暴动。
吴永德、冯天骏童子团在城内外张贴标语:“平民和兵士的革命联合万岁”“农民革命胜利万岁”!
9月13日,叶发秀参观团溯沮江,在洋坪与经南襄城而来的张汉千、朱晴轩、王方行宣传队会合,接纳徐国定、曾一清,许化之、王茂本、程官元、程春先、尚发文、尚发全、杨世清一班共产党员为队员,向东乡腹地进发。
陈海涛、张汉卿则陪同曹壮父、李超然扬鞭县东之歇马铺、福育铺、傅什铺视察。
马家坪,儿童团正、副团长杨和清(1911--1983,杨文甫,后任红八师警卫营排长等职)、田顺典带领儿童团员们教农民们齐唱《农民歌》:
清早起,拖着犁,下田去耕地;春季种,秋季收,操心费心机;眼看着,血汗粮,快要吃上口;又谁知,豪绅们,丧天又害理;思一思,想一想,为何这般样;追老根,只因为,社会不合理;兄弟们,姐妹们,快快结团体;一股绳,容易断,合股才有力;斗豪绅,打恶霸,分田又分地;那时候,穷苦人,才有好天气。
在福河寺支部,曹壮父诸位同杨楚柏、李圣炎、张安圣、汪永祥兼责的傅什铺农民协会座谈。东乡农民自卫团副团长杨楚柏集合傅什铺自卫队周自明、刘登贤、何吕池、熊国龙、熊正银、何维兵一辈队员,由李超然、曹壮父宣讲暴动要义。
不到一个时辰后,李超然一行驰至与当阳、南漳县交界的茅泥上铺赵河塝,二十九岁的自卫队长赵明任正带领一班队员阮富施、赵顶早、赵明成、赵德胜、赵明龙……刷写标语。
这里离黄柏寺只有七八里路程,曹壮父、李超然与陈海涛、张汉卿一合计,派十八岁岁的赵明龙去黄柏寺告知黄冠柏邀约周景颐等人,北上黄茶院聚会。
陈海涛、张汉卿策马西北而去二十里左右的佈元铺之铁炉湾,曹壮父、李超然则顺丁家河北入与南漳县分享的竹马沟,一袋烟功夫即至。
竹马沟农协会组织委员方承杞未满十六岁,他是在石马槽加入协会,由傅恒之指派回竹马沟策应暴动的。方承杞辄与四十开外的方家新、兰安治一班赤卫队员策划打击土豪汪润生。
李超然摸着方承杞脑袋,赞叹:“人小鬼大,你竟有这般胆量,真可谓初生之犊不畏虎!”
这里离黄茶院不到十里,午时初刻,曹壮父、李超然驰至黄茶院农民协会驻地,听取协会委员长赵鼎宪、支部书记李勋臣汇报。
二十九岁的李勋臣是“五县边界乡俗改良会”最早签名会员,曾参与当阳乡俗改良活动,与李超然相识。
荆山由湖北西北的房县向东南荆门、当阳逶迤,由山高谷深、巍峨陡峭、沟壑纵横绵延为山低谷浅、坡度略缓、稍加开阔的狭长山岭,黄茶院就是南漳县西南部咸定乡境内荆山余脉的山谷。这里森林茂密,古松参天,云雾时常缭绕山巅。在南漳与远安相接的广袤山岭区,这里地势开阔,山浅谷长,于是形成山民居住村落。
黄茶院地处南漳县最南端,西襟远安县东北部的佈元铺,南毗邻当阳县西北部的瓦仓区呼儿总,尽管距离南漳县城近两百里,却东距荆门县北部第九区飞地小秦沟不到二十里,加上钟祥县西北部的西乡飞地清丽区之盘龙垭,五县交错插花,所以,“五县边界乡俗改良会”率先从小秦沟策源。
李勋臣与赵鼎宪以黄茶院为中心,把周边十余里范围内山民鼓动起来,成立农民协会,经济委员周圣谟,组织委员邹西炳,集路承财、周召谟一批青年为自卫队,由邹西炳兼队长,利用农闲操练。
陈海涛、张汉卿由铁炉湾向东翻山越岭二十里而至,告禀佈元铺暴动筹备情况。
铁炉湾乃远安东北部山区一个山民村落,去年秋,梁子厚、杨楚柏来此,将杨志香、李世凯、韩成宗接纳为共产党员,组成小组;并领导农民协会,由韩成立、艾福学、刘克新、洪佑勤一帮青年聚合而成自卫队。
这里还活跃一支童子队,傅万邦、傅道成、傅道选、郑明新……替协会站岗放哨,传递信息,张贴标语。
当三十一岁的邹西炳唤来盘龙垭支部书记李文藻、自卫队长周朝宗时,瓦仓区农民自卫团二营营长黄冠柏、指导员程世本与区委委员周景颐、小秦沟自卫队长汪玉道抵达黄茶院,已是午时末刻,赵鼎宪、李勋臣设宴款待大家。
二十七岁的黄冠柏与周景颐、李勋臣、赵鼎宪皆是五县边界乡俗改良会核心成员,于荆门之省立十四中毕业后,由李时鲜、汪效禹引入共产党,参加过聂豫先遣军的转战,组建当阳最北支部——共产党黄柏寺支部。
五县代表联系会议上,曹壮父开宗明义:“瓦仓暴动要创成一种独立的局面并发展暴动,五县边界必须策应,否则孤立无倚,难以为继。所以,鄂西区革命委员会决定在此创设一个区委,配合瓦仓行动。”
“实际上,五县边界支部、协会皆参与了瓦仓区活动,但是,这里离瓦仓区委驻地张王庙七十余里,联系不便。”李超然补充。
负责共产党小秦沟支部的周景颐抢先附和,他与王东平、方振声、庞万杰曾在此组建过“荆南暴动队”,有趣的是小秦沟的共产党员大多参入瓦仓区、观音区,而国民党分部方贵廷、张华全(张劲竹)、袁逊之、傅文轩、王金阶则通过省立十四中学生吴庄伯、吴季云与荆门县党部联系,在樟树湾、西沟、方家口、漳河边一带建立各村农协会,于今年春在盛家塝成立统一的小秦沟农民协会,会长张华全,组织委员庞明师、宣传委员王荫南、经济委员李维三以及委员谭益三、孟泽卿等;以汪玉道、傅道学为正、副队长,聚庞万新、兰中训、赵禹贡、傅道惠、王作斌、孟国本、方家启……一班会员为队员,建立小秦沟农民自卫队。
二十七岁的共产党员庞明春与三十八岁的庞明书分别充担农民协会与自卫队交通员。
今年3月,会长张华全眼见当阳县境抓捕土豪劣绅,农民为之一振,遂与国民党荆门县小秦沟分部常委方贵廷商量打土豪,方贵廷并不同意过早进行。张华全乃与庞明师、王荫南、李维三、谭益三、孟泽卿诸委员确定,抓捕乡亲们异常憎恨的方业臣。庞万新、兰中训、赵禹贡几十位会员将方业臣押之协会谈判,减租减息。
方业臣根本没把会员们放在眼里:“种田交租,天经地义,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
张华全乃令汪玉道、傅道学自卫队将方业臣押往当阳县城,到达老观窝,恰逢瓦仓区团总周明甫串通汪梅魁、涂希成一伙土豪乡绅煽惑千余人拥进县城“解散县党部”。
自卫队还听说周明甫由革命军支持,抓走李时刚、陈实三、胡定圣等队员关押县城,汪玉道、傅道学进退无据,只好释放方业臣。那方业臣乃五县边界最大地主,与方显廷、方达廷拥有课田数千亩,妄想收买农民,分散农协会。
“为什么不送我到当阳县城?”方业臣气焰更高。
曹壮父代表鄂西区特委,宣布在五县边界乡俗改良会中心活动区,成立共产党黄茶区委员会,推举黄冠柏任区委书记,赵鼎宪、李勋臣、周景颐、李文藻任区委委员,下辖南漳县黄茶院支部、荆门县小秦沟支部、钟祥县盘龙垭支部、当阳县黄柏寺支部以及跨跱南漳、远安两县的大堰塘支部,为加紧黄茶区委与远安县委联系,由铁炉湾支部杨志香、李世凯担任交通员。
因驻地南漳县境,黄茶区委名义上隶属南漳县委,但实际上,与瓦仓区委合二为一。
李超然代表鄂西区革命委员会宣布组建黄茶区农民协会,委员长赵鼎宪,委员李勋臣、汪保全、傅文轩等,将五县边界区域自卫队编入鄂西工农革命军第一团,由副团长李勋臣统一指挥。
小秦沟十五岁的童子团团长罗发炎、竹马沟方承杞、袁家河二十三的自卫队员向忠义担负区协会与自卫队之间通迅联络。
黄冠柏随即联席黄茶区委与区协会会议,通告瓦仓暴动进展,部署战略:举行农民群众大会,多作群众的政治宣传,诸如发传单、讲演、壁报、告示;在暴动方开始,宣布革命委员会政权,杀戮土豪劣绅、反动的大地主,提高农民革命的热情,然后发展普遍的骚动。
联席会议终了后,在嫣红的夕阳依依不舍中,曹壮父、李超然、陈海涛、张汉卿告别黄茶院,跟随黄冠柏与程世本向南扬鞭催马三十余里,抵进黄柏寺之瓦仓农民自卫团二营营部, 这里距离张王庙三十里左右。
黄柏寺支部宣传委员刘朝万、组织委员汪达三以及县委派来的共产党员李默然、程子江正在向战士、会员、其他农民们,宣讲共产党关于《最近农民斗争的议决案》。
晚餐之际,黄冠柏禀告二营在高家河、八角庙练兵,擐甲执兵。
二营辖三个连,分别驻扎黄柏寺、袁家河、月溪畈。
黄柏寺农民协会,由庄屋咀、高家河、肖家山、熊家埫诸协会组合而成,李焕然、熊圣高、黄殿臣、汪配道诸委员职掌,从会员中推选汪永祥、赵坤三、陈化雄、黄学惠、李从道、黄学强……组建自卫队,起初是黄冠柏任队长,由黄冠柏之弟黄光武(黄冠武)继任后,改编为第一连。
位于丁家河流之东的袁家河距离这里十里左右,与小秦沟协会驻地盛家塝隔岭相距十余里,实际上,袁家河协会是一个跨当阳、荆门两县的协会,直接影响小秦沟协会,所以由袁家河自卫队员向忠义担任交通员。
袁家河协会由青龙湾、香炉沟、庄屋坪等协会合组而成,最初由黄冠柏介绍四十八岁的袁因鉴加入共产党,然后串连袁因烈、郑忠文、袁光甲、袁因福(袁英福)于去年冬成立,汪朔元、袁光大、韩炳章、高国志、袁崇礼、陈连三……陆续参与后,推选郑忠文、袁因福为正、副会长、宣传委员兰安伦、经济委员高贤乾;遴选郑太和、袁昌炳、易先重、郑世大、汪海道……组建自卫队,队长郑太平,改编为第二连。
月溪畈农民协会驻地八角庙,北距黄柏寺十五里左右,由关口垭、碾子沟、八角庙诸协会合组而成,拥有会员汪万朝、汪万弟、陈泽佑、傅如常、徐运法、黄正海、黄正福、熊兴指、陈维刚、陈维升数百人,委员长汪保全,组织委员刘家珍、经济委员汪友三、宣传委员陈国保,陈相佑与汪运禄为纠察员。
汪文化募选汪万金、汪万勋、陈维农、汪圣魁、傅海洲……建立自卫队,程世本任指导员,汪圣魁掌管枪支修理。汪文化调任一营营长后,傅海洲继任队长,整编为二营第三连。县委委员张人瑞在此政治指导。
晚餐毕,陈海涛、张汉卿策马南行十余里,赴老观窝汪氏宗祠,代表远安县委,吊唁李时鲜后,借着月辉,返回远安东乡,把靠近当阳边界的赵河塝诸地自卫队划入瓦仓自卫团二营指挥,在赵河塝设立远安县委与二营交通站,暂且按下。
入夜,清光凝有露,皓魄爽无烟。黄冠柏、程世本陪同曹壮父、李超然巡察二营各连排。分兵把守瓦仓区北部各路口的战士在左胸前戴一个布质圆形白底蓝边的符号作标志,秘密监视大地主、大土豪。
9月14日辰时,早餐之后,伴随着陆陆续续前往老观窝为李时鲜超度亡灵的人流,曹壮父、李超然、黄冠柏、程世本策马南行老观窝。
越过满山青葱的祠堂冈,就可以眺望老观窝这座山村,东连观音区水田湾,东南高枕武安山,南襟石马槽,西与瓦仓接壤;一条清澈小溪纵贯山涧,向东穿村蜿蜒而去,曰“祠堂河”。
山民们垒土成屋,结庐成舍,傍山而居;黄泥墙、小黑瓦、青石碾……简陋,粗糙,残败,掩映泛黄稻田、淙淙溪泉、古林竹海、云雾缭绕。
在此驻守的是瓦仓自卫团三营之周光鉴一连高锡金、李明善、袁昌榜几个排。
县委委员罗庆光、区农协会委员长胡德山、自卫团团长汪效禹、指导员洪勋、副团长傅丹湘、三营营长李时新等主持李时鲜公祭典。
区妇女协会陈祖涵带领一帮姐妹们忙前跑后,张罗着祭奠礼。
区委委员方振声、与瓦仓初等小学共产党员教师李金容指挥汪宪五童子团高歌:“死难烈士李时鲜,浩气凌青天;奋勇迎枪弹,抗军阀、争民权,肝脑涂城垣;血中振臂呼,呼声破敌胆;再接复再厉,责任在吾肩;革命的目的,务求其实现;那么殉难烈士,方得含笑于九泉!”
络绎不绝的民众亦随之唱和。
“这是汪效禹撰写的《追悼李时鲜烈士歌》。”黄冠柏情不自禁和声。
在悲愤的歌声中, 攒动的人群声泪俱下:“向反革命讨还血债!”“为李时鲜报仇!”“革命成功万岁!”此起彼伏,在空旷的山谷激荡。
土墙灰瓦的汪氏宗祠两侧挽联“时逢潮流转同仇敌忾,鲜血流成槽骨肉相连”,横额“报国雪恨”,这是汪效禹以“时鲜”两字为题撰写的。
李超然在旁边的应接房蘸墨挥毫挽幛两幅:“痛悼李顺举烈士——未酬壮志身先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鄂西区革命委员会挽”“痛失战友顺举——出生入死,虽死犹生!李升陔挽。”
曹壮父亦两幅挽幛:“祭奠李时鲜英灵——魂魄托日月,肝胆映河山!共产党鄂西区特别委员会挽”“唁奠战友时鲜——忠魂不泯,浩气长存!曹仲甫挽。”
黄冠柏以黄茶区委名义又献挽幛一幅。
灵堂中间桌上摆放着一张李时鲜遗像,旁边放着钱纸和香烛。
两边墙壁上悬满幛子,最前端的竟然是广东、湖南、江西等省致送的,李超然非常诧异,趋近端详,原来是广东人李述礼、湖南人包泽英、江西人何无我各自作为本省共产党代表呈挽。
曹壮父、黄冠柏恭恭敬敬将祭幛一一挂完后,扫视幛子,除以远安、宜昌、江陵、南漳、荆门、钟祥、宜都诸县委名义挽幛外,还有以共产党湖北省委、湖北全省学联、共青团鄂西区特委、湖北省党部党务干部学校名义送来的。
张家明曾是湖北全省学联委员,所以代表省学联致幛。
而此时,湖北省委常委任旭与巡视员黄鳌由沙市抵达郑公渡,部署公安县暴动。
共青团鄂西区特委书记张光杰由沙市至宜昌,传达省委指令,并欲与张逸凡商议重组共青团宜昌县委,以包泽英、徐海如等来完善区特委,而张逸凡与省委派遣的戴熙康、杨楚桥等人已经南渡长江,进入西乡策划暴动;在湖北省委派驻宜昌联络站,闻瓦仓公祭李时鲜,张光杰遂在渡江之前,托欲回当阳的罗国玺代为致祭。
罗国玺将联络站事务付托王廉洁,秘回当阳,代表湖北省委、共青团鄂西区特委,遗送祭幛,并向当阳县委转达湖北省委指示:“当阳亦须同样暴动,但暴动后要开到公安,恐路上发生问题,顶好能在远安、当阳一带建设一个较小的暴动区域,暂不开向公安,俟施鹤问题解决后,同施鹤联络一气,或开向施鹤或逞向鄂西北发展,联络鄂北一致行动……”
汪效禹、傅子和、李良才、张人瑞、邓楚材、陶先绣、陶骧云、陈光勋、陈光森、周美臣、靳其怀……以国民党湖北省党部党务干部学校学员名义给李时鲜这位省党部特派员挽幛后,傅恒之、傅子和、洪勋与罗庆光、萧立卿、文哲轩分别以中央农民运动讲习所、全省总工会工人运动讲习所学员之名致幛:“生经白刃头方贵,死葬青山骨亦香”“千秋忠烈,百世流芳!”
曹壮父、李超然在厢房听取李时新、汪华甫关于第三营的部署。
驻防瓦仓区中部的第三营以石马槽、炮打坵、周家冲为练兵场,老观窝周光鉴自卫队为第一连。
横店子杨国成自卫队属第二连,合陈家咀、熊家河、马鞍山各排而成,由农民协会会长程克用、宣传委员汪崇本、土地委员熊心禄、经济委员罗兴传、组织委员汪亮成等人从会员刘长青、汪德思、熊心作、张启凤……之中挑选组建,纠察员杨安贵、侦察员刘兴太、军械保管兼评判员罗道炎;三十五岁的熊圣政任炮长。
第三连由瓦仓、花台河、石马槽各队合编,连长谢玉麟。瓦仓乡农协会会长傅日荣、军事委员傅日新、执行委员傅春庭,从汪德槐、汪汉川、汪圣华、张明钊、傅家贵、汪奎道诸会员中筛选队员,改编为一个排,汪德思为军械保管员。
花台河农协会会长邓金龙与雷进夫、邓大坤等人掌管一个排;石马槽一个排由正、副队长谢仁义、熊圣辅的小队改编。
童子团表演自编活剧《捉贪官》《打土豪》之后,县委委员詹楚南、暴动指挥部行动组宣传员周济以及县委特派员赵鸿运、严金三组织的宣传队倾诉:“石榴开花叶儿薄,地主对我真是恶,恶言恶语恶起个像,长工的苦处无处说……栽秧割麦两头忙,粮食进了地主的仓,长工饿得皮包骨,累得快见阎罗王……”“这山望见那山低,望到那山好田地;不种田的吃白米,不种棉的穿好衣,世上哪有这道理?”
区委书记傅恒之、老观窝农协会宣传员李顺军指挥三营傅代选一个班的战士高吭《国民革命歌》,引发全场共鸣,响彻山谷。
亭午之后,太阳蹉跌,追悼大会进入第三天,也就尾声,汪效禹发表落幕演说:“李顺举烈士百折不回地带领我们追求独立、自由、平等,我们追悼他,我们要决心继续他的遗志,完成他的革命工作……千言万语难以抒发李时鲜烈士为我们的付出,千言万语难以表达我们对李时鲜烈士的思念;烈士昨日的音容笑貌将永远留在我们的记忆深处,今天的祭奠作为我们革命的新起点……”
李超然发出号召:“我们追悼李顺举,一面是纪念他献身革命的功劳;一面是痛惜他革命的目标尚未到达,我们要互相勉励,继续遗志,完成革命的全功!诸位,我们都是被外国帝国者及其所扶植的军阀、土豪劣绅严重地压迫剥削,陷于水深火热之中,无路可生,实在不能再忍受这种残暴的剥削和压迫了;只有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之下暴动起来,推翻这些军阀的统治,推翻豪绅地主……乡亲们,赶快团结起来,扩大巩固我们阶级的组织,建立一个真正民众的革命政府……”
公祭典在回荡山谷的《工农兵大联合》《国际歌》与鞭炮声中终场,伴随着嘹亮的唢呐声、震撼的锣鼓声,老观窝霎时响彻云霄,充满力量,让人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9月14日下午,当阳县委委员、暴动指挥部成员、瓦仓区委、观音区委、黄茶区委、县委特派员,按约定陆陆续续会聚傅家湾傅家祠堂,鄂西区革命委员会总司令曹壮父、总指挥李超然在这里召开明日暴动的战前动员会议。
瓦仓自卫团汪文化第一营在这一带涂家院、大栗树等处操练,由县委委员刘秀松与共青团县委李良才作政治动员。
张华威第一连主要由武安山之南龚家冲、新场咀、三连湾各处自卫队组成。龚家冲农协会、三十七岁的会长龚春芬与委员龚春满、龚春柳、文书邓志千等人负责自卫队,新场咀自卫队队长胡焕然四十岁,三连湾队长傅束翠四十九岁,可谓壮心不已
傅直卿第二连由傅家湾、三洲、银子岗等处自卫队编组,二连特务长是汪震东;而周锡山兼连长的第三连为张王庙、沙河、李家店等自卫队合编。
青砖外墙、土墙内壁、灰瓦木梁的傅家祠堂最早建于明朝成化二年,距今四百六十余年。傅家祖先从山西迁入此地安家落户,据传,从清朝后期傅姓进士为官,始为一方书香世家,斯时,其字辈为“束带立家邦”。
第一百零九代“立”字辈傅恒之毕业于武昌之省立第三中学后,在傅家湾掀起乡俗改良,其父辈傅励山绅士率先响应,自此,傅氏家族纷纷跻身国民运动,尤以傅励山(傅带河)、傅东山(傅带泗)、傅乐山(傅带棚)、傅带漳的子侄们傅丹湘(傅立桂)、傅殿云(傅立楹)、傅直卿(傅立楷)、傅勤丰(傅立松)、傅仲殷(傅立柏)、傅汉提(傅立柱)、傅立椿、傅义、傅立梧……为代表投身国民运动,捐钱、捐粮、捐房产,组建农民协会、自卫队。
傅家祠堂主人傅殿云不仅捐出祠堂让自卫队宿营,还出钱筹集武器弹药,所以,瓦仓暴动指挥部财务由傅殿云统管。
祠堂前一湾数百亩水稻慢慢从翠绿变为金黄,一阵风吹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稻香,稻穗在风中浅唱低吟。
祠堂内,各区汇报筹备进展。
李述礼、何无我进入观音区后,将农民自卫团改为鄂西工农革命军第二团,对外宣称区自卫团,由区委委员王东平、罗国鼎为正、副团长,区委书记傅子和为政治指导员,下辖庞兴斋、罗庆烈、傅昆生三个营,扩充人马至八百余人,购买、制造罐子炮四门,步枪二十余支,鸟枪数百支,大刀、长矛一批。
在瓦仓区与城区结合部九子山,县委委员刘秀松、特派员张彦青与支部书记王中良将李昌海、刘胜学农民自卫队增加至四十余人,每人配备鸟枪、大刀和梭镖。
县委代理书记李述礼汇总各区应捕捉和斩杀的土豪劣绅名单,规定明日辰时末刻,瓦仓区各乡、村配合三个营首先行动。
副总指挥汪效禹规定暴动一系列纪律:一切行动听从指令,不可擅自行动;贪官污吏、土豪劣绅的财产——粮食、耕牛、农具、衣物一律予以没收,不能入个人腰包,一切缴获,特别是浮财,要全部上交农协会,再统一分配;当众烧毁地契约、借据……
总指挥李超然补充强调:“为了防止泄密,导致土劣逃走,明日暴动出发时才宣布去捉谁。他们肯定会报复我们,所以,自卫团队员、农协会员一律不捉本村的土豪劣绅,而是避开宗族关系,互派向导,交叉捕捉;一是避免被他们认得而报复,二是避免我们队员沾亲带故,不好动手……”
总司令曹壮父最后指示:散会后,请大家急速赶回,召开支部、农协会、自卫队连排主事人会议,传达会议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