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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昌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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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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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红涛》连载

第八十六章 张星川 移送省牍 江公澧 联暴弥市

1927年 9月19日上午,涂相荣摸进鄂西区特委沙市联络站——刘赤声与陶元柏夫妻开设的“百兴发”杂货铺,得知:弥陀寺暴动并未如期爆发。

陶元柏在省党部党务干部学校加入共产党,修习结业后,由中共湖北省委书记罗亦农、组织部长陈乔年指派来沙市,设立秘密联络站。

陶元柏与涂相荣在当阳县城自小识得,赶紧打听当阳暴动。

“远安、观音区的响应,使瓦仓暴动山崩地裂,一呼百应,迅速波及周边,南漳、荆门、钟祥等县相邻地带亦山动地摇,地主老财向隅而泣,黎民百姓扬眉吐气……”涂相荣眉飞色舞。

刘赤声乃相告弥陀寺暴动又复延期之原因:省委任旭与巡视员黄鳌离开后,该处虽有同志四十余人,均无暴动之决心与勇气,并有许多怀疑党的策略;武装不易调动,又异常地缺乏子弹;经济非常困难;毫无险地足以退守;再说四周多敌军,鄂南又未联络好,遂不敢轻进轻退,当阳、远安秦、杜部队亦未集中;加之公安第六区之同志有以家室之累,消极宣传,使其领袖发生顾虑;因此,鄂西特委决定策略之两大原则,一是政治的鼓动,证明党的策略的正确,二是首领人物的拉拢,逼上梁山的有步骤施行。

“公安的负责同志已于前数日公开宣布下列各点:一是武装各区集中;二是四境宣布戒严;三是杀戮土劣,充裕经济;四是拿住各区农运积极发展党;五是鼓动攻取弥陀寺;六是缓和城内空气;七是随时准备听特委命令,武装暴动。至于该区准备要做的工作,则为杀戮官吏,毁灭税收机关,集中武装,授以军事训练,解决张玉龙匪军以壮声势;公开地号召群众照原定计划改编武装,得着鄂南的确讯即将大队开往鄂南;将公安全县西自申公渡(退路),东迄麻豪口、藕池口(进路)成一横线,同时等候当阳方面来一致动作;以便声势更为浩大。”陶元柏亦侃侃而谈。

刘赤声增补:“特委已经将此情状通过联络站转报省委了。”

话说中共鄂西区特委书记张计储方才送走涂相荣,省委特派员张星川,持省委复函而至。

张计储展信,乃省委令其即刻动作:“省委对兄工作有如下之决定,须切实遵行。

一、信到之日,公安方面即须开始动作,照《两湖暴动计划》及与旭兄决定之办法进行;须将县知事及一切政府机关职员杀尽,破坏税收及邮电机关,没收其金钱;杀尽土豪劣绅大中地主,没收他们的财产,烧尽他们的房屋,分配土地;宣布组织革命委员会及工农革命军等,特委须勇敢坚决地领导此项斗争,不能有丝毫的迟疑。

二、暴动开始后的两三日内,须号召广大群众,将乡村及城市的一切问题彻底解决,对群众宣布暴动,实行土地革命,随时随地均须尽可能召集广大的群众大会及党员大会,切实分配土地并发展有组织、有训练的农军、工军,普遍地成立农会、工会等人民团体,加紧党的组织及宣传工作,吸收广大的贫苦的勇敢的工人农民,须使整个党能领导此项斗争到底。

三、暴动开始前即注意敌人行动,全县戒严检查来往客商邮电,派妥实同志四出侦察;暴动后尤须严厉镇压一切反革命派活动,分头解决各方面开来的敌军,此间得确实报告,宜都、松滋、枝江方面的十六军总共不过一千多枪,战斗力很薄弱;澧州虽为门师的大本营,但门师实力亦不多,亦不见得能开好多军队来,二军驻沙者,只两营人,亦不足畏惧;兄方须放胆干去,敌人来则以逸待劳、迎头痛击,解除其武装。

四、公安暴动的出路为鄂西施鹤七县暴动开始后,即须向西发展,若松滋、枝江的十六军不多,渔洋关并未驻重兵,我们的力量能解决他们,则直接向松滋、枝江两县杀去,再向西发展,各县同公安要一样解决土地问题;否则,经两湖边界向西发展,超过渔洋关,占据施鹤七县;究取何途,请兄方斟酌决定……”

张计储仔细读完省委文牍后,让张星川前去公安,向弥陀寺暴动指挥部转达省委批示。

张星川南渡荆江,沿虎渡河南航,进入公安。

公安之行,四十一岁的张星川并不陌生,7月初作为省党部特派员,他以真名董曦辔来此整顿党务。

清朝光绪十二年,董曦辔出生于湖北省襄阳县邓城一贫苦农家,八岁时其父母贫病交加,相继去世,留下兄妹四人,年幼无靠,各奔生路。董曦辔依赖乡邻施舍,东食西宿,挣扎度日。十二岁时,他被樊城福音堂贫儿院收留,入教会所办中西学馆边读书边做杂务;十八岁考中秀才。此后,他又先后入襄阳鸿文书院、武昌文华中学就读;被教会选派到山东广文大学学习;1913年回襄阳,任鸿文中学校监兼科学教员,常解囊相助贫苦学子;并把长兄儿子、十一岁的董振带进鸿文中学,潜心培养。

1915年国耻日,董曦辔、董振等师生冲破教会阻挠,集会演讲,演戏唱歌,以唤起民众革新救国。五四运动爆发后,董曦辔参加襄阳学生自治联合会在樊城四官殿召开的万人大会,即席演讲“抵制日货、劝用国货”,当场拿出十块现洋,支持学生运动。

大韩民国临时政府宣传运动独立宗旨特派员金化民于1923年应鸿文中学读书会邀请,声泪俱下讲演《亡国惨》,会场一片激愤;使董曦辔、董振叔侄与学生沿街揭旗鸣鼓,齐心抵制日货。

经孟宪章引荐,董曦辔于1924年春结识襄阳二师教师萧楚女,开始向学生介绍李大钊、陈独秀、列宁和苏俄社会主义。

前年,董曦辔毅然辞职,与董振、马适安、高如松、李金铭、宋良猷等十名被开除的学生一起转入省立第十中学,去年由校监谢远定引入共产党;当选为襄阳县党部常务委员兼县教育局长;董氏叔侄自费购买笔墨纸张油印机,为共产党襄阳特别支部油印小报、传单,散发到全县。

董曦辔与陆椿桥、张文伯、雷炳焜等人劝告张联陞易帜,出任国民革命军独立第九师师长。

今年5月,张联陞呼应南京政府,派兵毁党部、砸学校、捕杀革命党人,悬赏通缉董曦辔;枪杀襄阳县农民协会委员长董振。

董曦辔在宋伯公帮助下,化装成小贩,由襄阳城西北角夫人城缒下,登上小渔船,几经周折,寻至省党部。自此,董曦辔离开襄阳,与公安结下不解之缘。

傍晚,张星川进抵郑公渡,向鄂西区特委委员张善孚、公安县委书记胡竹铭、江陵县委书记刘植五以及公安县委覃济川转达省委训示。

时,公安县人民自卫团长樊学赐已经集结周之珍、童濯芝二、三两个大队与澧县北路农民自卫军邹资生部于郑公渡,整装待发。

之前,按照郑公渡军事扩大会决议,暴动指挥部由覃济川、刘植五两人署名,给澧县、公安、江陵三县自卫军各部颁布命令:歼灭弥陀寺保商团。

胡竹铭返回澧县,在郑公渡松滋西河对岸杨家垱农民余诗柏家楼上,召集澧县革命军事委员会统战委员杨岸、武装委员熊伯范、策反委员刘玉舫、北四区挨户团队长彭维达、澧县北路农民自卫军正副大队长邹资生与刘绍福、指导员徐述杰等人,商榷落实郑公渡军事会议事项,决定聚中澧北枪支,精选队员,编为刘绍福、彭维达两个中队,归属樊学赐指挥,参与暴动。

鄂西区革命委员会委员李圣文回弥陀寺,同虎汛区农协会周保芝、皮瑞麟、王子英、沈来夫、彭文钦等人详细研究之后,分别到里甲口、茶铺子、太平桥、大兴寺、机常榨、向家湾、土桥口、保益垸等地鼓动数千名农协会员参战。

公安县委派第六大队长周海波前往斑竹垱,争取八区团总李大贵中立,八区紧邻虎汛区,也是攻打弥陀寺必经之地;县委以县长闻聪之名义给虎汛区团总暨保商团团总王宜清写信警告:“你作为公安人,在公安还有很多田地,如果死心塌地与革命为敌,就得考虑还要不要公安的租课……”

同时,暴动指挥部命令区委书记徐华钧与沈树茂、徐楚风一、四两个大队征集木船,停泊南平码头。

9月18日,暴动指挥部由覃济川署名向公安县人民自卫团发布暴动令,由县委联络员覃克圣、交通员张孔皇与孟伯平传达:左路由樊学赐指挥,从南平出发,由周保芝、皮瑞麟、王子英接应,直插弥陀寺;右路由杨荣祥指挥,从陈祠桥出发,妥为伪装,以防止沙市之敌截击;从陕传科五大队精挑三四十人枪,由中队长刘文毓带队作后卫,由刘植五、胡竹铭、覃济川直接指挥;各部前锋于22日会合里甲口,23日拂晓同时包围弥陀寺。

樊学赐、邹资生接到命令后,共精选三百余快枪,汇集郑公渡。

9月20日,张星川代表省委向人民自卫团战士发出战斗令:“暴动没收一切反革命的财产,杀尽豪绅地主,解除民团团防的武装与其他地主的军队,而武装我们农民……”

樊学赐、邹资生率部以剿匪为名,打着人民自卫团旗号,进驻南平,与刘文毓中队会合,宿营县城;县长闻聪指派蒋海风警备队四周戒严,以示对剿匪的支持。

张善孚、刘植五北上虎汛区督查。

次日,人民自卫团整训。

9月22日清早,覃济川集合队伍,战前动员后,与张星川、刘煊、覃九峰、李经品、章新民等率部北进。

杨荣祥近百人枪在胡竹铭、李世英等指挥下,同时从陈祠桥出发,黄金口团防二十余人枪闻风而逃。

下午,杨部沿虎渡河东大堤,樊部在河西大堤向北挺进,民众闻之纷纷操刀持矛,加入北上大军。时,六、七、八区沿河两岸之民几乎家家户户有人参加,队伍浩浩荡荡。

杨荣祥买了三匹白布,裁成布符,发给临时参加的农友以示区别;而樊部皆一色灰制服,佩有蓝底白字的标明队序姓名的布符。

人马进入江陵县境,虎汛区向家湾农协委员长向经武同彭洪喜、陈文清、周炳青、潘元喜、杨应其、王君清、詹启祥等率农协梭镖队千余人加入暴动行列。

在公安县人马出动时,张善孚、刘植五、李圣文于9月21日召集虎汛区各支部、各农协会皮瑞麟、周保芝、沈来夫、彭文钦、王子英、张昌浩、张昌乾、肖光成、肖光贤、贺东汝、汪先初、王克敬、鲍文金、张月桥、向经武等四十余人,在虎渡河西之肖家祠堂召开行动会议,宣读暴动令,商定具体行动方案。

9月22日上午,虎汛区雷业绪、郭开元、卢西贵、丁本银、邬祖义、刘春华各农民协会共五千余人,被集中进行战前动员,王子英宣布行动纪律:只准捕捉土劣,不准伤害群众,只准枪毙顽敌,不准虐待俘虏,一切缴获要归公……

午后,李圣文、皮瑞麟、周保芝等率四百余精选会员,组成暴动队,任命卢西贵、鲍文金为正、副队长,奔赴两县交界的里甲口,与张月桥、贺惠钦支部鼓动的会员会合,迎接公安、澧县农军。

傍晚,公安、澧县人马开至,团防队长陈百川率十余人枪望风而逃,被暴动队缴马枪三支。

鄂西区特委书记张计储、荆沙工人革命军总司令李炼青莅临里甲口,召集三县负责人会议,由周保芝、郭开元通报弥陀寺敌情:早在半月前,“卞永丰”保商团已经获悉农军要攻打弥陀寺,赶紧筑造防御工事,修整护城河,构筑碉堡、铁丝网,在集市的北街口、南街口、卞家巷、新码头、旧码头等要道设置栅子门,每道栅子门装配数支步枪、数把马刀守卫,天一黑,全市镇戒严,禁止通行;拥有两个步枪分队、一个手枪分队的弥陀寺卞家保商团,准备决一死战。

覃济川下达进军令:主力兵分三路,明日寅时总攻;东路杨部由机常榨西渡,直取卞家大院;中路樊部走太子庙围歼保商团;西路邹部由茶铺子夺抄“卞永丰”;卢西贵、鲍文金暴动队配合邹部;二区区委书记李金生同涂美中、朱联元、马俊才率六区农协会梭镖队扼守黄金口、大定垸为后应,牵制来援之敌;五区区委书记周锡钧与邱宏赐、黄凤鸣同陕传科率五区自卫队出王家岗,以拦截西窜溃逃之敌。

夜半,三路大军臂扎白布,悄悄包抄弥陀寺。

南宋淳祐年间,在荆江之南虎渡河之西畔,建筑名刹弥陀寺,后逐为集市,又故称“弥市”,北与荆州古城隔江相望,南下虎渡河远通潇湘,西眺松滋城,东瞰油江口,历为商贾繁华之处,地处松、公、江三县交界地带,又与属县隔江而治。因此,九流三教、行商坐贾云集于此,豪霸匪盗群起于斯,繁华之弥市弱肉强食之地。

1927年9月23日凌晨,薄雾笼罩,杨荣祥部以王子英、彭洪喜作向导,在离弥陀寺一二里处的大堤上待命,大队长周海波等得心烦,区农协秘书李文良遂举枪射击。区委书记易良钧与闵正南、马立光同六、七区区、乡负责人龚汉清、朱守万、樊哲祥、邓其然、张理皇、杨玉明、胡云春、戴天恩、王炳南、刘云洲、刘寿全、刘寿先、刘寿贵、郭大华……急呼参战民众,鼓噪而进;在机常榨西渡。

一时,锣声大作,数千只火把瞬间点燃,熊熊火光伴着呐喊声,惊醒弥陀寺。

向经武梭镖队亦不甘示弱,直驱弥陀寺卞家大院,但胆怯的卞蒲斋携家小早已逃隐沙市,留守的家丁全部缴械。

樊学赐听得枪响锣鸣,大呼一声,跟随向导周保芝进捣保商团老巢——文家岭弥陀寺大庙,一对石狮子蹲守大门。

樊学赐一路越过敌人防御工事,砍开铁丝网、冲开栅子门、包围大庙,但杳无一人。

原来,外强中干的团总王宜清闻暴动大军从四面八方涌来,惊恐万分,对大队长王成玉说:“这几千泥腿杆子不是冲我们来的,我们又何必为卞家挡枪子子呢?鞋底抹油——溜之大吉吧!” 保商团大队百余人枪撤出大庙。当樊学赐杀向大庙时,已撤出弥陀寺的保商团主力疯狂北窜。

二大队长周之珍与龚道乾遂率部抢抄邓义顺、兴隆敦商号;樊学赐率童濯芝三大队追击保商团,缴步枪十八支,子弹二千余发,战马四匹。

李圣文、皮瑞麟带领邹资生一路包抄“卞永丰”。“卞永丰”之“合记、益记”两个大商号经营花粮行、典当铺、杂货铺、匹头铺、榨坊,并发行纸币垄断市场,修有卞永丰大街,几乎占全集市一半。卞伯涛被杀后,卞蒲斋与谭洪清、邓永成诸豪商资请王宜清为团总,增强王成玉保商大队,强化弥陀寺防守。

当邹资生冲至西街口时,一道丈余宽、深不见底的护城河拦住去路,池河那边,卞家大街口一道铁丝网上倒钩星罗、火球密布。

熊伯范提议:“强攻死伤必然很大,不如绕北,出其不意攻击其背。”副大队长刘绍福急道:“杨、樊两路已突入大街,我等怎可让他们抢……”

“扑通”一声巨响,淹没二人争执,只见一位身材魁伟、猿臂狼腰的青年汉子,口衔大砍刀,排起一池水雾,像一条蛟龙直扑对岸。

众人不由齐声惊呼:“段德昌!”

邹资生大呼一声:“冲啊!”澧县人马扑过护城河,直取卞永丰街口。

段德昌爬上坡岸,挥刀猛砍铁丝网,网内“鸡毛”队一股抛掷火球,一股用梭镖、樱枪直捅段德昌。段德昌左眼烧伤,大腿鲜血直流,全然不顾,寻机反攻。时,邹资生敢死队上岸,长枪齐发,“鸡毛”队纷纷后窜,段德昌一跃而起,再次砍向铁丝网……

国民革命军暂编第二十军第三师教导团政治指导员段德昌在南昌攻打金汉鼎第九军二十七师第七十九团时负伤,随之酷暑远征,伤口发炎肿胀溃烂,南下江西会昌战斗。在与第一军钱大钧暂编第一师激战中,一千余人的教导团伤亡大半,团长侯镜如重伤,段德昌再次负伤,被迫离队治疗。

心急的段德昌数日后,即寻队伍,不遇,拖着伤痛,疲惫辗转回乡。

时维9月中浣之尾,湖南省委指派的杜修经、刘子刚、刘国富已经在南县成立中共南华安特别委员会,但是,特委并未接到省委暴动指示。段德昌感到失望,即动身宜昌,欲寻曹壮父,探望妻子肖知娣。

途径公安县之湖南人聚居地陈祠桥,段德昌被李金生、杨菊生“五卿十三生”热情款待,杨菊生、许贵生、肖立生、龚丙生、唐福生乃南县人,早就认识“青沪惨案南县雪耻会”纠察股主任“洞庭蛟”。闻弥陀寺暴动,段德昌额手称庆。

杨荣祥一边替段德昌清洗臂、腿、胸、背伤口,以草药敷之,一边叮嘱眉飞色舞的段德昌,其伤口溃烂扩散,不得轻举妄动;并吩咐杨菊生看住段德昌。

段德昌惊闻邹资生已经里甲口,遂告辞急与“五卿十三生”参战的杨菊生,赶赴会晤邹资生。三十五军政治部驻澧县时,澧县县委委员杨岸媒介段、邹二人相识。段德昌赠予《北伐周刊》之读物。

邹资生喜不自禁,形影相随,杀向弥陀寺。

段德昌、邹资生、李圣文、皮瑞麟一马当先,冲破五道栅子障碍,包围卞永丰“合记、益记”商号。卞家家丁逃入其内,关上用铁皮包裹的有一尺多厚的大门,闩上五道木杠,凭之据守。皮瑞麟、郭开元、卢西贵令虎汛区暴动队用卞家榨坊的榨杆,奋力撞击近半个时辰,大门“轰”地被撞开……

覃济川、张星川、刘煊、朱联元、覃九峰领刘文毓后卫队亦入集市内,拥进“宜兴泉、大生宜、大生长、大生富”等商号,抄查动产。

日晖青琐殿,霞生结绮楼。甘寸及时贵似油,今朝欢乐便无愁。弥陀寺成了欢天喜地的海洋。

周保芝在数名臂上佩戴红袖章的农协会员簇拥下,满面春风扛来一面鲜红的绣着镰斧的“农民革命军”大旗,插上“卞永丰”大门楼顶,迎着朝阳,随风飘扬;大街小巷,标语遍布。

妇协会会长张昌乾率领姐妹们,冲进卞氏仓库,开仓放粮,分发财物。

兴奋的人群疯狂的涌进商号……

街头巷尾煤油、食盐、食糖、布匹……一堆一堆,不能多少贵贱,一律一光洋一堆。随后,车运马驮,肩挑背扛,涌出弥陀寺……

虎渡河船只如云,人们纷乱装载“战利品”。

“弟兄们,湖南佬抄了卞永丰的金银元宝,装了好几船,不能让他们捡便宜。”周之珍扇动手下,扑向正在装船的澧县北路农民自卫军。

“妈的,这是老子们用命换来的,你他妈的不是抄了兴隆敦、邓义顺两大家么?弟兄们,谁敢眼红,就别让手中家伙睡觉。”彭维达大叫,熊伯范则怂恿队员们赶快开船。

杨岸、徐述杰无法阻止已经眼红的彭维达中队启航船只。

“停船!”樊学赐、覃济川赶到。

周之珍忿忿不平:“湖南佬不上交缴获,将光洋全都装上了船,运回澧县……”

“全部缴获要归公,这是指挥部命令,你们还是不是自卫团?”覃济川怒极。

“怎么,你们公安人仗人多?”刘绍富下令,“开船!”

张善孚、邹资生扶着伤痕累累的段德昌赶至河边,刘绍富、彭维达已至江心,漂流而下。

邹资生让徐述杰送段德昌回南县养伤。段德昌遂托付张善孚寻机宜昌,去南正街肖文美刻字店看望肖知娣。

张计储望着船中的段德昌,对邹资生道:“段德昌成了你的开路先锋?”

“我们的革命正缺少这样浑身是胆、勇往直前的同志……”张善孚、李炼青不胜感叹。

“抓到卞霸天了,枪毙?”二大队的许守愚、李子良带队押着一位商人模样的中年人,请示指挥部。

胡竹铭、熊伯范齐声:“马上开审判会,枪毙!”引爆一片欢呼。

“哪个卞霸天?卞蒲斋吗?”樊学赐疑惑。

“他是卞蒲斋的弟弟卞家训。”彭文钦、沈来夫、卢西贵齐声道。

覃济川道:“跑了卞蒲斋,抓了卞家训,正好开个批斗会。”

“暴动就是杀尽豪绅地主,卞家橫霸一方,没个好东西,杀一儆百,不能放虎归山。”熊伯范看着特派员张星川,寻求同声。

张计储、张善孚、覃济川也认为杀之符合暴动政策,可以鼓舞人心。

樊学赐遂令许守愚、李子良押卞家训往文家岭弥陀寺大庙前,由周保芝、皮瑞麟、王子英、卢西贵他们收列罪状,审判枪毙。

张星川、王子英呼寻被卞家训陵暴者。

“恕我直言,卞蒲斋、卞伯涛父子不仁,有负乡梓,并不等于卞氏一家皆十恶不赦,罪不容诛。”塾师周良安显然不拥护审判卞家训。

杨荣祥、邹资生惊奇:“先生此话怎讲?”

“卞家训乃一介估客,一直买卖于外,并未作恶乡里,何罪之有?”周良安的话引发弥陀寺众会员附和。

樊学赐有所醒悟:“此话当真?”

南团农民协会委员长刘春华出面求情:“卞家训实未欺压我等,应该宽恕,放他一马。”

樊学赐未向指挥部请示,遂下令许守愚、李子良放人;杨荣祥、邹资生、周海波赞同;却引发张善孚、胡竹铭、覃济川人等烦闷。

张计储在弥陀寺大庙主持三县联席会议善后:首先成立共产党虎汛临时区委,正、副书记周保芝、皮瑞麟,委员王子英、沈来夫、卢西贵、向经武、陈文清等,接管弥陀寺;所有光洋、钞票上交特委,一部分转送省委,珠宝之财物留作农民自卫团活动经费;胡竹铭、熊伯范督促澧县革命军事委员会,追缴刘绍福、彭维达运走的光洋、钞票;举行庆祝大会后,乘胜追击,占领沙市。

暴动队伍埋锅造饭,在弥陀寺享受午餐,这时,虎渡河之北传来汽轮声。卞蒲斋、谭洪清、邓永成、陈百川进入沙市后,贿请沙市红帮三爷郑华堂率别动队乘船增援王宜清。

鉴于瓦仓农军一时不能前来策应,由沙市工人纠察队改编的工人革命军只有二十余枪,弥陀寺秋暴自卫军无法按原计划攻打荆州、沙市,指挥部紧急决定,澧县、公安所部回返原驻地,江陵人员暂时转移陈祠桥。

正在埋锅造饭的暴动队迅速撤离,樊学赐部乘坐沈树茂、徐楚风征集的木船,押着几船战利品返航。

王宜清、王成玉率保商团远远地追至里甲口,胡乱放了一回空枪,为暴动队送行。

虎汛临时区委在陈祠桥袍笏登场,清点所收光洋,共一万串,即两千五百块银元,转交特委;并制定下一步行动规划。

公安县委胡竹铭、覃济川、刘煊立地赶写总结,报告省委。

第二天,张星川留公安,张善孚随张计储、李炼青与刘植五、李圣文等人携一万串所获,返回沙市。

张计储遂将弥陀寺暴动详情报告省委,奇怪的是其报告只字未提瓦仓革命政权:“九月二十三日晨,始将弥陀市攻下,惟纪律不严,农民尽将财物劫归自己,特委仅集中一万余串……”

这时,省委书记罗亦农调任中央组织局主任,陈乔年接任书记,而陈乔年患病治疗,乃由任旭代理湖北省委书记。

任旭召集林育南、汪泽楷、李震瀛、黄五一省委常委会议,借箸代筹,综合各方情报认为:“弥陀寺之战,所得的只逼上梁山办法之一半的成功。该处来农民只四十余,但如果不能即刻为他们复仇,即有去而之他之势。江陵与公安两县之土劣均互相结合,制造空气,勾结驻军向我们进攻。第二军十七团已由宜昌开到沙市,进驻阧湖堤与弥陀寺,向公安取包围形势。湖南方面则有令门师围剿邹资生之说。”

因此,省委常委会议依据公安县委报告“已有同志一百四十三人,杨荣祥系一老同志,而杨又确实能够领导公安的农民……”,决定:“再派任兄前往,决定十月五号暴动,造成独立暴动区域及向西发展,并决定以后公安农民领袖为鄂西农民革命军总司令。在五号以前将同志发展至五百人,十号发展至一千人,三号成立各区农协,六号成立县农协,召集群众大会……”

任旭还没有达到公安之前,9月26日《汉口民国日报》刊文《共匪扰乱江公松石四县吁恳派兵剿》:“共产党徒如覃济川、樊学赐、杨荣祥、徐华钧、朱联元、易良钧、许守愚、李世英、李经品、章新民等集中在公安一带……此等暴徒约万余……即日进攻弥陀寺,渡江直取荆沙,再捣武汉,响应咸宁,刻弥陀寺已被占据,荆沙吃紧异常……江陵县属之弥陀寺,本月十八日,即发现赤党匪徒,至二十三日间,该匪涌到,约查确数已一万余人……江北沙市,虽有一团防兵,然以匪徒众多,不敢冒昧进讨,闻已电请鲁军长,速派大兵,分道并进……”

南京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两次电令二军军长鲁涤平派兵清剿,鲁即派李月峰第十七团由宜昌驰往江陵,进驻阧湖堤与弥陀寺。一时间,湘鄂边界之江陵、公安、澧县,通缉布告满天飞。

虎汛临时区委王子英成了“清剿”要犯,鄂西区特委指示王子英潜回石首。

石首县委书记李良耀闻讯大喜,策马西区,连夜在县委委员郑家瑾家和王子英、谭大银、管祖凤、文盛建、郑长豹、王治国等共产党员荷橐持筹,研究石首西区秋暴。

徐炳元已任团防局长,闻得老对头王子英返里,咬牙切齿又惶惶不安,当即找到石首县禁烟局局长刘瑞清说:“王黑皮返梓,来者不善,你我兄弟今后定无宁日,今晚鼠辈在郑家聚会,老兄何不以查禁鸦片为名进屋搜查,乘机一网打尽,小弟亦尽力协办,上押县署治罪,以保境安民?”

刘瑞清正要向武汉政治分会委派的新县长聂邦贞寻求进仕之机,便欣然点头。

8月下旬,宁汉两方在庐山会议决定:武汉国民政府于9月3日以前迁往南京,与南京国民政府合并,武汉改设中央政治委员会分会,辖湖北、湖南、江西三省,唐生智、顾孟余、陈公博为常务委员。

生怕徐炳元抢了功劳,刘瑞清不等团防局配合,急急赶往郑宅,迅速将房屋包围,刘瑞清亲自带领二个税吏,破门而入。

王子英、李良耀、谭大银众人乘其破门之机,纷纷出手,将领先三人打翻于地,其余见状,七窍惧骇。

王子英见机,领众人越墙而出。

刘瑞清未及提防对方先下手,故而措不及防,被李良耀众人打得晕头转向,半天爬不起来。

税吏纷纷近前摸扶刘瑞清,以躲避追击王子英等人而挨打之苦。等到刘瑞清爬起,再次下令追击时,众人已无影无踪,刘瑞清只好乖乖溜回县城。

李良耀、郑家瑾、王子英、谭大银等人迅速完善石首西区支部、农民协会。

依照王子英传达的湖北省委“在石首、宜昌及其他各县,须尽量组织农民游击队,普遍骚动起来”之指示,李良耀返回东区,欲领石首县农民革命军再次骚动,但是吴先洲已经率部北入监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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