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利县委指派柳霞峰、彭国材随刘秉龙来石首,经中心县委扩大会议决:增补柳霞峰为中心县委委员,委派彭国材前往公安启导。
进入1927年11月中旬,彭国材随张孔皇,由石首北一区西渡长江,入南五洲之泡洲王炳南家中。
涂郭巷的涂美中与马俊才、胡家老洲对河申梓洲的郭大华(1899-1932,郭冬生,后任中共公安县委书记等职)、杨家厂的朱联元、崇佛寺的胡云春诸共产党员纷来相聚,寻求上级指引。
“自弥陀寺暴动,门三师与鲁二军南北进攻我们,现在已经占领公安。肖勋接任县长,带领原议会议员易次卿、甘子元、陈厚萃、李升阶和各区区长、区团总邹仲平、汪朗如、田清澄等返县,成立县保卫团;黄子清、陈雄儒为正、副团总,有枪三四十支。”涂美中是齐家峪惨案当事者之一,“同时恢复了各区团防,杜卓臣、许信成、文俊卿、袁金波分为一至四区团总,邹佑阶、刘文清、吴克章、李大贵各为五到八区团总,残酷地镇压革命,这样,我们的暴动失败了。”
朱联元痛惜道:“弥陀寺暴动,三县自卫队临时参加,没有统一指挥好,以致你争我夺,一些商号店铺的财物满地狼藉,不分多少和贵贱一元钱一堆,许多上街看热闹的农民都买到了贱价的物资。尤其澧县人哗变抢劫财物,船运湖南,指挥部都制止不了,几乎与樊学赐火并,所以,大伙心里不痛快。”
“省委派任旭偕黄飞白同志第三次来公安督令我们继续骚动,鄂西区特委在杨家垱召开军事会议,我们都参加了。”二十八岁的郭大华出生于申梓洲,塾读几年后,于1924年赴省城之国立武昌大学求学,今年春加入共产党,入夏奉命回县,将郭大修、郭大振等人引入共产党,建立申梓洲支部与农民协会,与邻居十九岁的姚幺㛅(姚么尔)刚刚结婚。
省委代理书记任旭于9月26日晚出席鄂西区特委于江陵、澧县、公安三县之杨家垱军事会议,本次会议由公安县委书记胡竹铭安排在澧县农民余诗柏家木楼上,以显示对澧县的重视。
“同志们,湖北省委认为弥陀寺骚动只是逼上梁山之一半成功,其一,未能打击削弱反动之武装力量,弥陀寺保商团全部脱逃,其二,暴动队军纪不严,部分人抢劫,特委只集中了一万串,未能达到充裕经济之目的,其三,弥陀寺骚动未能和鄂南联成一气,暴动开始后也未能向西发展,没能完成中央、省委的暴动计划。”
任旭扫视坐在面前的鄂西区革命委员会李炼青与李圣文,省委特派员张星川,澧县革命军事委员会的熊伯范、杨岸、刘玉舫与澧北代表邹资生、刘绍福、徐述杰、彭维达;公安县的胡竹铭、覃济川、刘煊、樊学赐、杨荣祥、陕传科,江陵的刘植五、陈绪桂、徐海如、王典章……这些熟悉的面孔,接着告诫:“现决定10月5号暴动,以造成独立暴动区域及向西发展,并决定成立鄂西农民革命军,以农民领袖杨荣祥为总司令。在5号以前,要将同志发展至五百人,十号发展至一千人,三号成立各区农协,六号成立县农协,召集群众大会……”
特委书记张计储见与会人员没有异议,乃谓任旭:“我们一致表示接受本党所指出之出路,其余问题,亦照本党的决定通过。”
李圣文代表鄂西区革命委员会宣读任命:“由澧县、公安、江陵三县总计六百人枪合编鄂西农民革命军,下辖三个师,第一师师长樊学赐,第二师师长邹资生,第三师师长熊伯范。”
虎汛临时区委所辖自卫队,改编为江陵县江南游击队,卢西贵、鲍文金为正、副队长,编入第一师。
任旭与湖北省委特派员黄飞白给总司令、师团长颁发委任状、关防。
会后,邹资生、胡竹铭介绍樊学赐、杨荣祥加入共产党。
被特委留下谈话的杨荣祥对张计储道:“打土匪,保家乡,搞农运,扶贫弱,我愿随你们干,但这个总司令我不愿当,本来我们吃了大亏,打弥陀寺把声势搞大了,以致省里下令,要消灭我们,现在到处在通缉我们,军队都开进县境了。如果再搞更大暴动,则不仅个人牺牲太大,而且保境安民亦不可能……”
“老杨同志,保境安民,除强扶弱,这只是中国人民目前最低限度之要求,决不是共产主义之赤化,我们共产党人的正真赤化是要团结全部受苦受难之民众,照马克思主义、共产主义的理论和策略,力争整个民族的解放……”
“书记同志,你的什么主义道理我不懂,但我是共产党员,我就是倾家荡产也会同你们坐一条船,不过,我首先必须为乡民计……”
会毕,胡竹铭、覃济川等人一回到南平,县长闻聪即找到覃济川:“今共产党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贤弟切不可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头螳捕蝉,人生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即使人死也留名,又何必还做如鸟兽散的共产党呢,交出共党名单,同共党一刀两断,择善而从啊。贤弟日月经天、江河行地,省府定会奉为楷模。可如令通缉满天,岂不为难我老兄?”
“县长大人固然言之有理,为热中名利而人面兽心、人头畜鸣,君子莫为,即使是龙潭虎穴,敝人亦胶柱鼓瑟。我就是这么个,由你们怎么搞……”
覃济川回绝闻聪后,同胡竹铭、张星川、刘煊等至县农协筹备处开会:“我们和他们搞不好了,要做好准备。我们目前的首要任务是集中力量,抓好农民运动,健全各级农协组织,开展二五减租、没收大土豪租课的斗争,以筹措县委暴动经费。”
接着,覃济川布置任务:县农协会委员罗生安、罗新安到花灯堰收杜卓臣的租课;县农协特派员李子良、李经品去剅口收王润之租赋。
“我和老庚(胡竹铭)去申津渡收王老九的税租。”刘煊抢道。
这时,县警备队长蒋海风急忙闯入,叫过覃济川:“老弟呀,你还在这里稳坐钓鱼?闻县长刚才叫我去,说你是公安的祸根,命我杀掉你,你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蒋海风走后,陶尧阶道:“这人同恶匪刘祖丰一同被陕传科收编,刘祖丰反水后,自卫团剿杀刘祖丰,他主动带路活捉刘匪,功劳不小,加上老杨(杨岸)的介绍,被吸收加入我党,我们推荐他任警备队长,闻县长欣然允之,今令一共产党杀共产党,怕是不可能。”
“刚才闻县长让覃兄交出我党名单未能得逞,而起杀机,有什么不可能?”留县指导的黄飞白异议,“同志们,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这样的同志是最可靠的,我建议县委进一步做好他的巩固工作。”
覃济川、张星川找过蒋海风后,同刘煊、胡竹铭等当晚赴抵郑公渡。
沿途人群络绎不绝,一探询方知,樊学赐在郑公渡街上搭台唱戏,庆祝弥陀寺剿匪的胜利已好几天了。樊学赐处之泰然,众人心安神定。
樊学赐自击溃盘踞安乡、澧县、公安边界的巨匪张玉龙、围歼叛匪百脚兽刘祖丰、处决五区清乡大队长邱才和之后,就被乡民奉为湘鄂边“剿匪英雄”,樊学赐不仅是三星垸之民的主心骨,而且是公安县委的依靠。
覃济川见民众无不盛赞樊学赐,遂趁势跨上高台:“乡亲们,报告你们一个好消息,樊团长已升任鄂西农民革命军第一师师长……”覃济川语音未落,全场欢动。
戏散后,覃济川、刘煊、李世英等人邀樊学赐一道去县城。
行至南门,覃济川谓樊学赐:“国民党反叛了,要杀我们,我们决不能坐以待毙,得先下手。”
刘煊帮腔:“先杀了闻聪,夺取县府大权,我们就掌握了主动权。”
李世英接茬:“现在就去袭击县府,樊兄负责杀死闻聪。”
“你们这是玩火自焚,凭我们几个人就能杀进县政府?”樊学赐满脸不悦。
“那你去把你的大队召来嘛?”覃济川道,“警备队长蒋海风是我们同志,里应外合……”
“你们办事没有一点严格规矩,打弥陀寺,说是去剿匪,怎么搞得抢起来了呢?我的人差点被湖南佬打死,人家说我们共产党也是抢匪。”樊学赐越说越气愤,“如今你们又心血来潮,要杀没有血债的闻聪,县城不是弥陀寺,闻聪不是卞志高,要打你们去打,二区大队早已解散了。”樊学赐说完,径回龙门寺去了。
“樊学赐、杨荣祥这些正绅,革命是不可靠的。”黄飞白闻之,提醒公安县委,“因为他们是与土劣利益一致分子,我建议公安县委应注意纯洁,切不可变为机会主义的政党。”
“杨荣祥可是我们的总司令……”
“同志们啊,要识别土劣同志,”黄飞白打断刘煊的话,“杨荣祥乃五旬有余之正绅,入党不久,不认识党和主义,不愿任总司令,地地道道的机会主义者,特委特派员和负责军事工作的同志已去六区,要周海波注意掌握武装。”
鄂西区革命委员会张计储、李炼青、李圣文与省委特派员张星川、黄飞白决定:重新改制鄂西农民革命军总司令部,由省委派来可靠军事同志指挥。
9月29月,鄂西区特委与公安县委于郑公渡举行军事联席会议,部署10月5日暴动。
“本来弥陀寺没打好,没有削弱敌之主力,再搞恐怕会吃大亏。”二区区委书记李金生首先发言。
六区大队长周海波亦道:“我党人马与政府军乃天壤之师,如果再造声势,我部必不可保。”
“现在,省里已下令消灭我们,我看目今不应当搞大的暴动。”七区大队长蒋西根提出反对意见,“况且很多同志都顾虑重重。”
杨荣祥等极力赞同上述意见,陕传科、徐楚风沉默,樊学赐没有参加会议。
“同志们,我们不能安坐待毙,不能让机会主义及畏缩心理作祟,让土劣同志侵入我党,陈独秀右倾几乎断送共产党,断送革命。”黄飞白发言,“不革命就是右倾机会主义,中央、省委的部署就会付之东流,全国革命高潮又将失败。”
“我们都是共产党人,应舍小家,应以服从大局为重。”张计储最后总结,“目前,只有继续暴动,方能不断赤化,掀起全国革命新高潮,这是我党中央所指出之出路,舍此,我们能还做什么呢?省委已经批准成立鄂西农民革命军总司令部,并派遣刘伯垂、孙志豪、余开勉前来指挥,刘伯垂担任总司令,暂由张星川代理,杨荣祥同志为副总司令,孙志豪、余开勉分任一、二路总指挥,造成公安暴动之独立区域。”
会议决定等待省委派遣的军事指挥官到任后,再于10月5日会议行事。
周海波回到六区,农协秘书李文良道:“现国军兵士正向我们扑来,如果暴动,牺牲更大,我们个人不说,老婆孩子怎么办?我们不应再搞了。”
周海波亦担忧道:“走,找老杨商量去。”
“特委不是让你从老杨手中夺权吗?”李文良不解。
“你懂什么?如今司令部都是外地人,现在连我们也不相信了。”
进入10月,鄂西区特委闻周海波、李文良公开向农民宣传不参加暴动,遂命杨荣祥解决此二人,周海波、李文良闻讯,连夜出逃。
10月3日,湖北省委收到张计储于沙市寄出的报告:
一、计储与杨云祥谈话的结果,知他为五旬之正绅,勇于剿匪,热心农运,入党不久,不认识党和主义,表示愿随我们干,但不愿任总司令。自然不能胜任,后经军事工作同志会议,改任为副司令,计储拟再与之作深刻谈话,有否问题,尚未可必。
二、第六区的武装和群众,从前非常可靠,最近忽然变为最不可靠的,因该区负责同志有相当地位,觉得如果暴动,则个人牺牲太大,该区农协秘书李文良及第六大队长周怀亮遂暗地结合消极反抗。李文良更以家室之累,公开向农民宣传。周怀亮在军事工作同志会议上,表现右倾;回区后,更伙同李文良找杨荣祥开秘密会议,从事挑拨,他们现派人去找杨;如谈得好,则拟解决此二人。
三、军事工作同志会议于九月二十九日晚在郑公渡举行……武装已集中了,惟子弹缺乏,一般的群众太没有训练,难于打破家庭区域等封建观念。同时,军事工作同志中,又发生派别之痕迹,更有同志自觉孤立,表示消极,并请调动工作,特委则在一面告诫,一面劝解,并拟派计储前往,作根本地解决。
四、农运方面,六区四十六乡均召集大会,四区仅成立三个乡农协会,五区区农协会已成立,正积极筹备成立县农协会。杀土劣的工作仍在继续进行,尤以七区为猛烈。第七区本无新式武装,仅由农民选出最勇敢的三十余人,组织暗杀队,每以土豪劣绅之手段回报,土劣则收买流痞为其工具,现已进行杀流痞之工作。
五、江陵与公安两县之土劣,均互相结合,制造空气,勾结驻军向我们进攻。第二军十七团,已由宜昌开到沙市,进驻沙湖坝与弭陀市,向公安取包围形势。湖南方面则有令门师围剿邹资生之说。
…………
七、约鄂中区会师藕池口,解决门师的两连人,然后一路去湘西。至于今后工作的策略……决定贺龙参加革命委员会,以资号召。
省委得此报告后,代理书记林育南又派任旭前来公安。
中共长江局委员任旭第四次进入鄂西,于10月8日在沙市之特委机关,召集特委、革委张计储、李炼青、李圣文以及江陵县委刘植五会议,专门讨论公安暴动。
张计储为之先容:“公安能受指挥之农民群众,第一区有六百人,第三区最少,只有一百人,第四区一千人,第五区二千人,第六区最多,有四千人,第七区也有一千人,第八区尚有一千五百人……”
“至于武装方面,第一区大队有八支枪,第二区有八十至一百支,第三区最多,有枪一百二十支,第四区五十支,第五区一百支,第六区也有十五支,第八区最少,三支……”李炼青接着禀告。
“同志们,鄂西区之工作,一再决定暴动一再延未举行,其原因为机会主义及畏缩心理之作崇;党为土豪劣绅所侵入,亦为最大原因。第一次决定暴动,虽刘植五之报告不的确,但是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本区负责同志第一号报告,充分表现出不相信群众力量,只希望军队开到,实为不能行动之主要原因。第二决定暴动,客观上亦有充分的可能,无如机会主义之毒仍深,故所有计划,悉成具文。”任旭措辞严厉,“第三次决定暴动,杨荣祥之动摇,及负责同志畏惧无险可守,无路可退而停滞,其实,只要能够干起来,何尝会没有出路?”
张计储趁任旭稍停之隙,辩解:“主观上,公安仍有暴动之可能,第四次虽已决定暴动,但因重兵压境,或恐不能举行?”
“造成今日之局面,还是机会主义的留毒甚深,同志又非常胆怯,再加以樊学赐、周海波这样的土豪劣绅之同志之叛变……,同志们,省委派我前来指导,证明省委策略之正确,所以,仍要确定日期,决定暴动。只要我们将机会主义之留毒拔除,有坚决领导农民革命之决心,如能继续坚持,本区暴动,必于最短时间实现……”任旭最后督令。
鄂西区特委认为,公安可能受指挥之农民群众尚有一万余人,枪五百多支,乃决定十日拂晓,进攻公安县城……
李圣文启程,顶风冒雨南渡荆江,向公安县委传告特委决定。
第二天,黄飞白、胡竹铭赶赴沙市特委机关汇报:樊学赐对于本党策略完全反对。
胡竹铭激愤道:“樊认为县府尚未公开反对革命,而杀尽一切官吏土豪劣绅,一并没收其财产,尽量破坏交通、邮电、税收等机关是错误决策,他不干。”
张计储忧心:“等到敌人开杀戒,我们就迟了。”
“为避免祸起萧墙,应先解决樊学赐。”任旭建议。
张计储铿锵道:“解决樊学赐其部后,继续坚决按照原定计划进行暴动。”
任旭得到特委暴动决心后,回省复命。
这时,鲁涤平派李月峰第十七团进占沙市后,又派洪振楚第十二团进驻公安;唐生智第四集团军门炳岳独立第三师亦由安乡、澧县,追剿邹资生,进入公安。
特委一班人冒雨顶风南渡荆江,进入公安,与公安县委研究实施暴动,反抗驻军。
10月中旬,张计储在六区之闸口主持军事会议,研究应对措施。樊学赐、杨荣祥没有被邀请与会。
胡竹铭首先汇报军事经费筹措进展:全县开展减租、征课、收税;四区农协筹备处在猴子店勒收土豪胡文宣课谷七十石,代收土豪胡末丽课谷一百一十石;勒收了黄金口土豪刘大顺课谷四十石,又罚银洋一百元;针对抗不减租的劣绅鲁兴隆等除没收所有课谷外,并张贴了布告,以儆效尤。
覃济川递给张计储一张《布告》,张计储仔细一瞧,其书曰——
公安县第四区农民协会筹备处布告 第 号
为布告事,照得减租一项,原为减轻农民负担,解决民生问题,业经中央党部执行委员会议决颁发减租条例,并布告在案,自应切实奉行,以促实现。兹查有鲁兴隆违抗中央命令,压迫佃农,抗不减租,除将所有课谷没收外,合亟布告,仰四区农民一体周知。嗣后如有地主压迫佃农,抗不减租,一经查觉或告发,即将所有产业查封外,并没收其租课,央不恂情,望各凛遵勿违,切切!此布!
主任周荣歧(周鸣凤)
民国十六年阴历九月十八日 渣梓岗
接着,李炼青代表鄂西区革命委员会认为:整个六区武装都不可靠,遂命蒋海风兼任第六大队长,由覃济川接管。
蒋海风积极主张给敌人以迎头痛击,陕传科、徐楚风服从调遣。
张计储下令:“樊学赐部是二十个把兄弟组成的,现在公安武装只有蒋、陕、徐三部可靠,由黄飞白负责组织各区大队,待令消灭樊部,以免遗患无穷。”
时闻鲁二军十二团进驻弥陀寺、阧湖堤。
江陵虎汛临时区委周保芝、皮瑞麟率卢西贵、鲍文金江南游击队主力,虎东农民协会向经武、王君清、高维月率陈良远、彭宏喜、胡东、雷光堂(雷先堂)、胡昌富、盛联均等南下,隐入白湖。
鄂西区特委紧急决定:以公安各区大队及县警备队为主,组成“湘鄂川边游击队”,覃济川任总司令,高个蒋海风任副总司令,张星川任党代表,刘煊为参谋长,由县委书记胡竹铭统领,消灭叛变的樊部后,到湘鄂川三省交界的鹤峰、桑植、龙山一带打游击。
邹资生澧北游击队被门师追入公安。
“老庚,湘军已占领了澧北,听说公安北部也大军压境,对我们已造成包围,我们不如联合老杨拖往湘西山地……”邹资生建议。
“我手下千余号人马,招之能来,来之能战,怕甚么?”樊学赐满不在乎,“我的人不像你们湖南人可以到处发财,再说,我樊某从没吃过亏……”
邹资生讨了没趣,引兵北上。
时,鲁二军一部由黄金口进至六区腹地陈祠桥烧杀掳抢,在土劣引导下,火烧杨荣祥之家。杨荣祥不知情,正骑白马回家,队员杨普宣奔来,从马上拖下杨荣祥往背上一背,抄小路隐入湖丛。邹资生刚好赶至,两部人马隐没白湖。
1927年10月17日,公安县委特派三区区委委员涂美中、县农协会筹备委员李经品、共青团县委书记易汉法三人调三区、四区、五区人马,一同围剿二区樊学赐部,不料,门炳岳师已经越境,由郑公渡北进。
樊学赐紧急传令欧阳传浩、周之珍、龚道乾、龚道新集合两百余人,赶赴河西河堤上,阻击由津市追来的门炳岳师先头连。先头连猝不及防,溃退澧县县境。
樊学赐以为门师不堪一击,不足为虑,也不会再犯境,遂解散队员。
直隶省东光县人门炳岳(1891—1944,门湘文,后任国军骑兵第六军军长等职)考入保定陆军军校第一期,与唐生智、王天培、李品仙、蒋光鼐、万耀煌人等同窗,毕业后,留校任学生队队长,后考入陆军大学第五期,历任第十五混成旅第二团第一营营长、第十五混成旅参谋长兼北京陆防处处长;1924年北京政变后,任中央陆军第三军第十六混成旅旅长;因不满北洋各派系之间的互斗而离职回乡;今年春,被唐生智聘请为第四集团军独立第三师师长。
涂美中、李经品、易汉法极力劝阻黄飞白,不可继续调兵剿灭樊部,而一起追赶湘鄂川边游击队。
覃济川把家里的财产分给附近民众,第二天清早告别重病在床的母亲,嘱咐妻子:“外面风声不好,土豪劣绅要把我们斩草除根,今后家里就托付给你了。”说完,径西赴公松边界处的石子滩。
同时,胡竹铭、刘煊、张星川率蒋海风警备队三十余人西移,到剅口时,怀疑农民协会委员长陈国选和四个课税征收员叛变,全部处死;进至章庄铺时,同童濯芝所带三大队四十余人、李世英所带万复筹八大队和二区欧阳传浩部共二十余人枪合会后,开至石子滩。
公安县百余人马在石子滩集中后,派副总司令蒋海风前去澧县,联络鄂西农民革命军第三师师长熊伯范,拟收编熊部后一道西进。
10月21日,农历九月廿六日,蒋海风带领胡竹铭、覃济川、刘煊等人在靠近公安边界的澧县蒋家桥,与中共澧县县委委员杨岸、澧县革命军事委员会委员熊伯范会面,杨岸向公安县委介绍熊伯范的革命意向,公安县委立即表示接受他加入共产党,并要把他的队伍带到湘鄂川边界。
熊伯范迟疑:“这件事很重大,须郑重考虑,等我考虑一二日后答复。”
公安县委深信不疑。
回到澧县盐井后,熊伯范和蒋海风紧急策划。
满脸络腮胡的蒋海风充满杀气:“要么跟县委走,要么把县委的队伍吃掉,二者必居其一。”
熊伯范感到首鼠两端:“跟共产党走,就有被鲁涤平所部消灭的危险;不跟共产党走,共产党又会对我们下手。”
蒋海风露底:“那就打,把共产党的人马夺过来。实话告诉你,我带警备队来,是奉公安县府之命,消灭他们;因为有杨岸在场,方才没有立马动手。”
“我早就接到你们六区区长谢博民送来的密函,截杀覃济川。天快亮时,熟睡之际,先缴了他们的枪,再把胡竹铭、覃济川、刘煊、张星川一网打尽,送县府领赏……”熊伯范豁然顿悟。
“老杨肯定不会同意,怎么办?”蒋海风疑问。
“先把他隔在一边,不让他知道,生米煮成熟饭再说。”熊伯范拍板。
当晚,熊伯范给胡竹铭去信:门炳岳师已从郑公渡追来,部队赶快离开石子滩,到舒家铺集中。
熊伯范带队长胡丕甫及兵士二十余人抢先赶到离石子滩十余里的舒家铺,住齐家二屋。
公安县人马到达后,熊伯范安排蒋海风警备队也住齐家二屋,而公安其余人马和负责人则住齐家大屋。
齐家大屋、二屋座落湘鄂两省公澧交界的齐家峪,是熊伯范亲戚齐家地主的两处庄园,人称“齐家洋房”。一南一北,相距不过半里,这里丘陵起伏,草木丛生,前面是峪,后面是岗,岗上有大片松林,偏僻闭塞。
青砖瓦房两屋又大又深,大屋为三重高大瓦房,二屋有五重。大门高两米,宽一米二,门框、门槛用厚三十厘米、高两米多的灰白色条石做成,门顶是黑色条石。对开木质大门厚十厘米、宽六十厘米,木门背后套着宽厚的上下两道门杠,坚不可摧。
队伍住下后,熊伯范派人请公安县的负责人去二屋开会,其余人马原地休息。
胡竹铭、覃济川、刘煊仅带二十七岁的张远益、二十一岁的林志富两护卫赴会,到达二屋后,即被领进第五重右厢房内,两护卫被留在室外。
四更荒鸡,最暗之时,胡竹铭主持熊伯范加入共产党仪式,准备研究下一步行动。
实际上,就在熊伯范接受鄂西农民革命军第三师师长委任状第二天,指派北四区团防队长彭维达、班长陈友贵带兵捉拿彭家厂农协委员长刘凤翼。团丁刚到,刘凤翼的伯父、农协会员刘楚平按约定,鸣锣报警。农民自卫队及农协会员听闻锣声,持长矛、锄头、大刀、木棒,四面涌来,将团丁团团围住。彭维达开枪射死刘楚平。自卫队愤而激战,彭维达、陈友贵顷刻丧命,其余团丁夺路而逃。熊伯范追捕刘凤翼。
仪式正在举行时,屋外连声枪响,蒋海风提前发出信号。
熊伯范一闻枪声,即拔出短枪,退出房来,见护兵张远益、林志富已经被蒋海风枪杀,便叫来两个短枪兵,一起将胡竹铭、覃济川、刘煊逼到房里,命两个短枪手连开数枪,将覃济川、刘煊当场打死。
胡竹铭左躲右闪,赤手空拳与之搏斗,冲出房间几步后,中枪倒地。
时,覃济川27岁,胡竹铭、刘煊均24岁。
熊伯范、蒋海风调转队伍,包围齐家大屋。
齐家二屋枪声传来,队员们不知出了什么事,都跑到屋外察看。
这时,东方发白,熊、蒋一部分人从二屋方向跑来,诈称鲁二军已到石子滩,叫公安县人马赶快集合去松滋。
等队员匆忙站好队时,不觉已被包围,前面有熊伯范的兵,后面是蒋海风的人。这时,熊伯范突然一声大喊:“缴枪!”团丁、警队从四面冲来。
公安县党部农民部长李世英大呼:“同志们,冲啊!”率先冲向敌群,被迎面冲来的匪兵一刀砍仆于地,醒来后从尸骨堆中逃脱。
童濯芝、欧阳传浩等少数人乘黎明冲出重围。
柘林潭乡农民协会副委员长、游击队中队长甘美斋,五区胡家厂农民协会、游击队秘书陈志达等大部分队员当场惨遭杀害,另一小部被缴械;张星川被俘虏。
蒋海风割下覃济川的人头,连同张星川囚至公安县城请功。覃氏人头被挂在城头示众。
熊伯范令团丁们砍下胡竹铭、刘煊人头游乡示众,然后将一区中和垸乡农协副委员长、游击队分队长欧阳传坤等押到澧县城杀害。
齐家一伍姓长工清理房子时,满屋血腥,满地血迹,尸体横七竖八,遂叫来一田姓佃户,悄悄用秧篓将三具无头尸抬出来,埋在松林山,这就是新中国成立后的覃济川、胡竹铭、刘煊“三烈士墓”。
几天后,一胡姓青年农民用粪桶偷偷将胡竹铭、刘煊人头挑来松林山坡下掩埋,传说邹资生派人将覃济川的人头从县城偷来,一起掩埋,这就是坡下之人头坟墓。
四区徐楚风部西行至韦家厂一带,闻齐家峪之变,折返分散隐蔽。
五区陕传科部在甘家厂结集后,行至天星垸,得悉噩耗,亦回返五区。
时,鲁二军洪振楚十二团前锋营已经县城南下至郑公渡,门炳岳独立师北进郑公渡七根松,对樊学赐形成南北夹击。
樊学赐急令大队长周之珍再召集人马,待仍分散在家中正在吃饭的队员们在马家咀河堤上集中时,十二团一连已越过河西窝棚咀,向樊部猛攻,樊部二百余人一哄而散。
混乱中,樊学赐化装成猪贩子,在齐家桂、李永春两人护卫下,匆匆逃往澧县澧安垸老庚郑朋久(郑明久)家隐蔽。
二区大队长周之珍见樊学赐逃走,立即命令亲信收缴所有枪支,交给其兄、二区团防大队长周荣甫。
周之珍缴枪后,实力最强的二大队解体。
这就是湘鄂西革命史上的“齐家峪惨案”。
至石子滩,闻齐家峪惨案,李经品、易汉法潜逸,黄飞白随涂美中北回麻豪口。
陕传科、徐楚风带骨干亦进入六区白湖,邱宏锡、黄凤鸣、罗生安等隐入石首西区,公安县虎渡河以西的革命阵地全部丧失,虎东也受到严重挫折。
新任县长肖勋走马上任,由公安县保卫团下辖八个区团疯狂残杀革命者。
驻麻豪口的三区区委书记、暗杀队队长易良钧让麻豪口高等小学女教师田期珍、李克敬二人赴武汉隐蔽,但二人犹豫。时,鲁二军洪振楚十二团一连由谢博民还乡队带领追踪而来。易良钧耐心说服二人离开,并拿出一百块银元给她们作路费后,和七区除暴安良委员会主任、暗杀队副队长闵正南护送二人上船,反复叮嘱她俩不可中途调船。
船至江心,谢博民跟踪而至,易、闵二人分头逃逸至仁和垸郑小康家中躲藏,谢博民遂在涂郭巷捕杀区委交通员、三十岁的赵道明,南五洲暗杀队员、二十岁的林池安等人,又追捕暗杀队组长、共产党人郭大庭……
易良钧、闵正南不禁怒火万丈,径赴麻豪口,准备召集暗杀队员赵本福、马俊才、张理皇、周大方、胡方清、郭大华、张道隆、高梅月、林耀方、李绍先……,袭杀谢博民还乡队。至麻豪口街边东堤时,谢博民迎面包抄而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易、闵二人举刀直取谢博民。不料,旁边冲出一匪丁,将易良钧左手腕砍伤,易良钧急拔枪还击,但子弹卡壳,当场被乱刀砍死,时年27岁。
闵正南砍死一匪丁后,滚下堤坡,准备逃往仁和垸,谢博民紧追不舍,开枪射击,闵正南牺牲,时年34岁。
至此,公安县革命阵地仅剩六区陈祠桥这唯一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