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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马屁精赵俊
奥迪上的鲁晓彤，远远就望见秋白露的身影。这个心仪的美人儿，亲自来接待，是他始所未料的。身旁陪同的百力通助理王波，注意到鲁晓彤关注的眼神，暗暗一笑。心想，这个鲁副所长，名不虚传，也是个见了美人走不动的好色之徒。不过，谁要想打我们白露和小谷总谷小苗的主意，那是白日作梦。
“鲁副所长，公司门前迎接您的是我们副总秋白露女士和市场销售部总经理谷小苗小姐，”王波介绍说。“我们百力通知道您是大陆电子信息界有所建树的专家。公司谷乡董事长很看重您的来访。是没有把您当一般的业务人员接待的。”
“谢谢，谢谢!”鲁晓彤真心诚意地回答道。
国内国外人员来往，他打交道多了。通行的潜规则是要讲人员等级层次对等的，在大陆首先是官阶上的对等。一个外资大公司的董事长亲自邀请，公司助理亲自接机，公司副总在门前等候迎接……这等礼遇确实超出了一般的接待水平。身旁的王助理说了，“知道”鲁晓彤是“大陆电子信息界有所建树的专家”。看来，台湾百力通的董事长谷乡，不是一个一般的商人资本家、一个凡夫俗子。在他的眼界里，并没有把鲁晓彤的什么副所长副局级的职衔当回事，看得起的只因为他是一位科技专家！这是尊重知识尊重人才呢！
鲁晓彤此行目的，于公是学习考察四吋集成电路芯片线的管理，于私则是急于见到心仪的美人儿秋白露……此时，他不知不觉地又添加了与一个资本家老板也能交流交流的愿望。
所长姚长明是坚决不同意鲁晓彤来百力通的。虽然他还不知道他这个小师弟，一见钟情地看上人家公司的一位美女副总，是夹带私货要出这趟公差的。若是姚长明事先知道，打死他他都不会放鲁晓彤走。果真如此，鲁晓彤、谷乡、秋白露之间将不会“相逢恨晚”；“历史”将会改写，这篇小说也将不复存在。呵呵。
在滨江电子信息研究所所长姚长明看来，鲁晓彤是在最不应该离开滨江所的时候却非要离开的。
国家部委已经通知，部委将派调研组进驻滨江所，考察“后备干部的培养问题”，由分管电子信息的钱副部长带队。其实，滨江所中层以上的干部都知道，考察“后备干部的培养”是虚，进一步听取意见，确定姚长明之后的所长人选和相应所领导班子是实。姚长明心中清楚，本来钱副部长就是要来的，是来直接宣布吴青松的所长任命的。可是，所纪委书记范建平带着香港华美资长安的举报信，去了北京，直接上报部纪委和中央纪委，一步通天，看来是起了作用。尽管钱副部长已经打来电话，对姚长明生气地说了“范建平乱弹琴，唯恐天下不乱！我要处分他！举报信我看了，都是捕风捉影的事，没有确凿证据嘛！老姚，你是马上要退下来的老同志了，要稳重！火中取栗，你要小心烫手哦！……”之类威吓的话。但姚长明另外听说，中央组织部门都直接干预了。国家部委在娄部长的主持下，重新做了决定：吴青松的所长任命暂缓，派调研组赴滨江所进一步听取干部职工的意见。
在这个节骨眼上，姚长明心目中的所长人选鲁晓彤，是必须呆在所里不能挪窝的。
于是，当鲁晓彤向陆长明报告，百力通公司谷乡谷董事长亲自发来邀请，请他去苏东考察四吋集成电路芯片线，他已做好出差安排，即日就可动身时；姚长明一听几乎要拍桌子，说：“鲁晓彤，你搞什么搞？你明明知道，部调研组马上要来。这关口，你出哪门子差啊？”
鲁晓彤说：“姚所长，百力通的微电子技术水平是名列亚洲前茅的。公司董事长亲自发函邀请，是我们学习掌握四吋芯片线生产管理的难得机会。通过学习，取人所长，可以尽快打通咱所才进口的四吋线，尽快研制生产出XKZ型号任务所必须的大规模集成电路。管理四吋芯片线的担子，是您交给我的。您说，我不去谁去？请吴副所长去？”
两个人心中都有数，叫吴青松去考察，把管理路子学习回来，那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况且，这个关口，你用八抬大轿抬，吴青松也不会去！姚长明便挑明了说：“事情总有缓急。眼下滨江所谁当下任所长事大！等部调研组来后，你要能接我这个班，你再去也不迟！”
“我鲁晓彤从来就不想当什么所长！谁的脑袋尖就叫谁当好了！”鲁晓彤负气地说。“姚所长，您在新班子里推荐我当个总工或是科技委副主任，我能继续搞XKZ型号任务，我就心满意足。这样，钱副部长等头头还高兴，事有人干，官有人当，上下也好一团和气。”
姚长明一听气急了，“啪”地拍了声桌子，说：“鲁晓彤，你以为我稀罕你当所长啊？这是矬子里面拔将军，这是为了滨江所和国防电子信息产业的前途！……”
多年来，鲁晓彤时不时都会在大师哥面前使使小性子，最终还得听大师哥的。岂知这一次，他在姚长明面前一反常态，变得不听话了。只见鲁晓彤继续硬着脖子说：“所长不当就是不当！这趟差，我就是要去！……”
姚长明见眼前架势，简直翻天了，鲁晓彤这小子倔驴脾气千年等一回地上来了，真的就压根儿不配合。他颇无奈。转念一想，如果硬把鲁晓彤留在所内，这是个直来直去的人，见了钱副部长和部调研组也是这么一个倔驴架势，一定砸锅，更加坏事。于是，姚长明沉吟略微，叹气说：“算了算了，反正我这个所长也干不了几天了，我这个大师哥也不被人放在眼里了。你走吧！”
“姚所长，我绝没有那个意思！……”鲁晓彤一听也急了，急忙就要辩解。
姚长明挥挥手，不再理睬，径自走了。
为此，来苏东的一路上，鲁晓彤有些黯然神伤，他感觉对不起自己的大师哥姚长明所长。
随同而来的所科技处副处长赵俊，尽力揣摩顶头上司的心事，以为鲁晓彤是因为当不上所长闷闷不乐。是呀，这个年头，不但要当官还要尽可能当大官，多少知识分子读书人，哪一个不是削尖脑袋孜孜以求啊！
“……然拈须微呼，则应诺雷动。俄而公卿赠海物，佝偻足恭者，叠出其门。……晋抚馈女乐十人，皆是好女子。……”（《聊斋志异》“续黄粱”）
你看这当官的好处：威风八面，财源滚滚，美女如云。在赵俊看来，一些嘴上说不在乎的人，不是吃不上葡萄就说葡萄酸，便是脑子进水。赵俊认为，鲁副所长虽说也好色，食色性也，人之大欲嘛！毕竟他才华横溢又待人正派从不整人是个难得的好人。鲁副所长脑子好使着呢，是不会进水的，怎么会不想当所长呢！
在信息所，赵俊称得上消息灵通人士。新所长的人选，他已经从部委干部部的同学那儿探听到，他一直押宝的依仗的鲁副所长没戏，他忌惮的吴青松吴副所长却已经被部委内定。在赵俊看来，这就是命。在非常敏感的所咨询费管理问题上，因为被他赵俊分去一杯羹，虽非他赵俊的责任，却体会得出来，一直不被吴青松待见。眼下他若改换门庭再去投靠和巴结吴青松，已经来不及了。人家吴青松不傻。可赵俊自己也不傻，审时度势他心中明白，即便鲁晓彤当不了所长，信息所科研生产的分管大权，一时半会儿还是没有人可以取代鲁晓彤的。现在只有继续紧紧抱住鲁晓彤的大腿，才是他赵俊的最佳选择。官场嘛，无论谁当领导，手下总得有能听使唤能干活的人吧？所以，这一次到百力通出差考察，鲁晓彤本来指示所科技处处长王焕生随行。放到以往有紧跟领导的机会，王焕生会高兴得屁颠屁颠的。这一次反常了。王焕生说他感冒发烧怕传染领导影响工作，请假说去不了了。这才轮到赵俊。赵俊则欣然表态，天塌下来他都是要跟着鲁所长“走”的！赵俊自恃是文革后考上重点大学的正牌大学生，打心眼里瞧不起工农兵学员出身的处长王焕生：选拔去上的二流电子院校，半瓶子醋，还不是“恆顺”或“山西老陈醋”之类的品牌醋！
他在刘倩跟前悄悄骂道，“丫的个王焕生！方才还去了候任所长吴青松那儿，献够了殷勤，回来满面春风！他感冒？感冒他娘个头！无非想等部委调研组来所，在关键时候能给吴青松吆喝，立上一功！”
刘倩心想，“你俩啊半斤八两，一路货色！”却娇滴滴地说，“那你还要走？干脆这机会让给倩倩得啦！”
赵俊赔笑道，“我能做得了主么？要不，你直接找鲁所长说去！”
“你他妈的一边呆着去！”刘倩说。她也知道，这种大场面应酬的出差，是轮不到她这个小办事员的。打情骂俏了赵俊，她想起和闺蜜米春英有个约会，就找米春英探听信息所新领导班子的消息去了。
赵俊一肚子小九九拨拉了一个来回，拿定主意只有继续押宝在鲁晓彤身上。
这一路，他就时不时地在鲁晓彤耳旁，又是煽风点火又是巴结逢迎：“鲁所长，在滨江所广大干部职工心目中，您早就是理所当然的所长……王焕生处长，您是怨培养他了！他有眼无珠就看不到这一点。他感冒？感冒他娘个头！咱们前脚还没走，他后脚就急不可耐地召集处里几个小喽啰开会，布置部委调研组一来，如何陈情表达拥戴吴副所长的民意……呸！要当婊子都不加遮掩，死不要脸嘛！”又自作聪明地说，“所里不搞民主选举。要是搞民主选举，在滨江所民主投票选所长，是非您鲁所长莫属的！……”
鲁晓彤懒得答理赵俊，闭目养神，一路上任由赵俊自说自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