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的车程并不无聊,岐姬和陆柒全程都兴致高昂。
春天哪里的风最和熙,夏天哪里的湖水最清凉,秋天哪里的田野最丰盈,冬天哪里的山村最安宁,岐姬都知道,而且每一个地方的人文故事,特产美食,她也如数家珍,听得陆柒两眼放光。
“岐姐姐,你说的这些地方都带我去,好不好?”陆柒摇头晃脑地对岐姬撒娇。
“好啊,不过有人肯定要拖后腿。”岐姬用眼神示意薛先云。
“薛哥哥,你会去吗?”陆柒立刻会意地靠过去搂住薛先云。
“嗯,嗯,嗯,去……”薛先云敷衍道。
薛先云心想所谓的古装夜会一定又是挂羊头卖狗肉,虽说穿着典雅的汉服,但只要是岐姬钟意的地方,最后都会变成群魔乱舞的场面。到了现场,才发现果然是一个正经的古装晚会。大家身着各个朝代、各种款式的古装,在充满古典气味的街巷中优雅地漫步,身边只有古筝一类的音乐伴奏,仿佛真的穿越到了古代。
薛先云想着平时艳丽惯了的岐姬,一定适应不了这种场合,但是一转头,却看到岐姬轻步漫移,眼睛微闭,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淡神情,悠然享受着整条街巷里的人文气息,一步一笑间,俨然就是书香漫身的大家闺秀。
愣了几秒的薛先云赶忙晃了晃头,在心中提醒自己道:“别被迷惑,别被迷惑……”
到了桥上,岐姬驻足长久。河道中的溪水静谧如镜,一轮明月倒映水中,本是闲情雅致,岐姬却峨眉微锁,眼神黯然,似乎沉浸在某种思念中无法自拔。
看岐姬半天没动静,薛先云没了耐性,刚想上前,却被陆柒拦住。
“别打扰岐姐姐。”陆柒小声提醒。
薛先云不想配合她,迈步来到岐姬身边。说实话,岐姬这天的表现真有些怪异,让薛先云不得不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这算触景伤情呢?还是故作风情?”
岐姬微微一叹,眼光并没有从远处收回:“你啊!还真不是善解人意的料!”
奇怪的是,薛先云这次并不觉得岐姬是在逢场作戏,平时明明很讨厌的,现在怎么回事?那种气息透露过来的意思如此清晰,以至于他清楚地知道岐姬没有惺惺作态。他还以为是自己慢慢被岐姬的抚媚妖术腐蚀了,其实是最近六韬法的修炼进展较快,让他的气息感知能力更上一层楼。他现在已经不仅仅能通过气息判断对方的位置和杀气,还能较为直观地了解对方气息所代表的各种心情。
“怎么了?就因为有其他的妖魔在附近徘徊,你担心会坏了游玩的兴致吗?”薛先云想了半天,终于想起周围那些游荡的妖魔应该不是岐姬的手下,因为他们都透露出一种莫名的恐惧与兴奋。
“你这会儿才发现?”岐姬一直都知道这些妖魔的存在,只是看他们没什么动静,就懒得挑明。
“就算被别的妖魔发现,他们也不是你的对手,有什么好担心的?”薛先云以为岐姬担心玩乐会被人搅局。
“他们又不是第一天跟了,你还真是迟钝。”
“那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都是些无聊的小辈,反正也不敢打搅我,还是及时行乐的好。”岐姬嘴上这么说着,眼中其实飘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只是一晃身,那身影就与月影交融在了一起。
薛先云呆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陆柒瞅准机会上前拉住岐姬甜甜地喊道:“岐姐姐,我们去找好吃的吧!”
“还是你最机灵!”岐姬疼爱地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接着精神一抖,大声说道“走,今天一定要开心到底。”
岐姬带着陆柒钻到戏院,倚着栏杆悠闲的听曲;挤到小店前,奋力争下几份米糕和酸梅汁;冲到首饰店里,试戴各种装饰品。
薛先云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反正他也不想加入,而且他更在意那些不同派别的妖魔到底在图谋什么。
可能察觉到薛先云的警惕,这些妖魔渐渐拉开距离,很快就消失在了他的探测范围之外。正当他准备凝神聚气,努力提高探测范围的时候,一根糖葫芦突然横在了眼前。
“喏!”岐姬不知什么时候又不声不响地摸到了他的跟前,嘴里啃着一串糖葫芦,还不忘给薛先云带了一串。陆柒则守在远处的零食摊前,手里拎着好几样吃的,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急切地期待着糖人。
“……今天的风格好像很不适合你。”岐姬吃糖葫芦的样子既精致又可爱,搞得薛先云都不好意思直视。
“姐姐我有什么风格驾驭不了?”岐姬紧挨着薛先云坐下,开心地看着陆柒在对面享受美食。
“你这种无声无息的状态是怎么回事?”薛先云赶紧把思维集中到修炼的事情上。
“也就是气息控制嘛,以便……”
“以便躲开小的骚扰吗?”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俩人身后。岐姬毫无反应,薛先云惊吓得迅速摆出防御架势。
“岐姬大人。”相柳身材纤细,面色惨白,说话的声音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瘦弱的身躯里,却隐藏着厚重如山的力量,未施展任何气息,就让薛先云全身冷汗直流。
“相柳啊……”岐姬音调与表情一般平静,但立刻让薛先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仿佛岐姬坐在了高耸的王位上,俯瞰众生,不怒自威。
“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怎么又来了?难道你以为在人多的地方动手,就能增加几分胜算?你应该准备点特制的阵法,或者突袭的机会,就这样直接过来,实在没有什么新意,吾对尔等小辈已经没有那么多耐心了……”
“岐姬大人说笑了,单靠实力的话,小的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近大人……不过……这次小的有个大胆的想法……”
“哦?”岐姬微微一笑。
“这样如何?以这小妮子为质,请岐姬大人去一个有趣的地方。小的如大人所说,已经布了一个独特的大阵,恭候大人入阵。”相柳说话的时候,身影开始如影像般晃动起来,原来这只不过是他的分身,真身已经来到了陆柒身后。
相柳的真身忽然从黑色的阴影中无声地摸到了陆柒的身后,一把就钳住了她。那种阴沉浓厚的气,如污血一般笼罩着陆柒。相柳的气息控制得很好,只是完全罩住了陆柒,好把她与周围的人完全分开了。他们既没有受到影响,也忘了陆柒的存在。
相柳的气息极度恶心,普通人要是被这种气息笼罩,肯定会吓得当场晕死过去。陆柒非但不害怕,还扭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相柳。那种凝视,好像岐姬附体一般,连相柳心中都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哦!真不错,岐姬大人挑中的人果然不凡。”相柳称赞道。
“怎么办?你要干掉他吗?”要是过去那个愣头青,说不定薛先云此时已经冲上去了。六韬法略有小成,他明白自己与相柳差距过大,贸然上前非但不能救人,还可能威胁到陆柒。
岐姬本来一脸严肃,这会儿突然有一抹得意又俏皮的笑容跃上脸庞,心中似乎又找到了新的乐子。
“你不是骁骑卫吗?不是要保护世间吗?在这里动手?你要周围的人都去死吗?你变了!好冷酷!我好喜欢!”岐姬媚态渐生,眼神晃动,身躯微颤。
薛先云狠狠咬着牙,知道自己又被岐姬耍了,只能在心中咒骂:魔女果然就是魔女,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
“岐姬大人,小的就带着这小妮子先行一步,恭候大驾到来。”远处的相柳本来还很踌躇,但看到岐姬表现,立刻眼睛一亮,像豺狼终于咬住了猎物。说罢一闪身,带着陆柒消失了。
薛先云连忙施展水镜山月想要锁定敌人,可相柳的身形早已到了他的探测距离之外。薛先云惯性地跑了几步,又无奈地回过头来:“快追啊!陆柒你都不管了吗?”
“是,是,是,追就是了,一个黄毛丫头有什么好担心的,哪天我要是身陷囹圄,你会这么担心吗?”岐姬醋劲大发。
“她只是个小姑娘!你……谁能奈何得了你啊?”薛先云实在不想这时候起争执。
“哼!呆瓜!真是不解风情……好了,去追你的好妹妹,等她长大了,出落得闭月羞花的时候你就满意了!”岐姬赌气般地冲了出去。
薛先云只能全力追上去,没追多远就发现完全没必要,岐姬依旧只是做做样子。要是她愿意,薛先云哪能追得上呢?
“你要这么墨迹,怎么能追上敌人?”薛先云忍不住质问。
“你要这么急躁,追上了敌人还能有余力?”岐姬没好气地反驳。
薛先云无话可说,只能自顾自地通过水镜山月探索相柳的去向。
“别浪费力气了,像你这样一直探索,真遇到敌人的时候也一样没有余力。”岐姬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我有没有余力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也不是对手。”
岐姬顿时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哎呀,你怎么求人都这么拐弯抹角的?真是可爱死了!好了,好了,姐姐知道了,待会儿我会救小柒的,不过呢……”
“不过什么?”
“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靠谱一点,每次都要等姐姐出手才有胜算。”
“……”
“这样吧,我再教你几个六韬法的招式,只会疾光流矢和水镜山月,怎么拿得出手呢?”说着岐姬就轻拍了一下薛先云的后脑勺“狂龙吸海,此为横斩,气息聚于刀锋,能将敌人牢牢吸附。乾坤独掌,此为脱刀术,以气御刀,刀锋旋转杀敌,同时拳脚化为刀锋,令敌人首尾不能相顾。开山断流,此为劈斩,以气息汇聚刀身,以气为锋,如执百尺巨刃,气息所及皆为刀锋所至。翻江倒海,此为乱击术,如江海翻腾,激流所至,尽是刀锋……”
薛先云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位矫健如猿的男子正在挥刃起舞,只一人练习,却如千军万马奔腾,只一刃迎风鸣叫,却有江海轰鸣。薛先云一辈子都不可能想出来的招式,只是片刻功夫,便完全印刻在了脑中。
“记住啊!招式只是招式,最重要的还是功法的修炼,六韬法分为犬韬、豹韬、虎韬、龙韬、武韬、文韬,每进阶一层功力,同样的招式,威力便大不一样。”岐姬娓娓道来,“所以你不用太着急,敌人既然以小柒为饵,自然不会伤她。你倒不如用这段时间,好好的增加一点本领,过会儿才有发挥的余地。”
薛先云一边运起六韬法,一边重温刚才的招式,本来跟着岐姬长时间奔跑后还有些吃力,这时却忽然忘了疲倦,感觉肉身继续在奔跑,灵魂却稍微脱离肉体,潜心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