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之畔,范邑之东,有一山,越千米高,势若屋梁,故取名梁山。
此山虽没华山之奇险,也没泰山“直通帝座”之威,但在人们心目中,仍是一座巍峨高山,仍是占有重要地位。
《诗经·大雅·韩奕》第一章这样歌咏,大意如下:
奕奕梁山,
大禹治之,
开辟大道。
韩侯受命,
周王宣布,
继承祖业,
无废朕命。
诗中所歌咏的是周武王第五子,韩国始封君,周宣王赐封他承担屏障王朝,拱卫北方的责任。把这样重大的王室事项,与梁山联系在一起,与大禹联系在一起,可见梁山在时人眼中,就是一个伟大与可靠的象征。
然而,晋景公十四年,即鲁成公五年,梁山突然崩塌,倒下的山泥,塞住黄河,致河水不能流动。此一大异象,惊动了朝野上下,因为河水不能流动,万一崩堤了怎么办?晋景公即派传车接伯宗和士贞伯上朝商议,因为他们对异象最有研究。
伯宗的传车被一辆载重的运货车挡了道。
伯宗心急,对前车叫嚷:“避让传车!避让传车!”
但道路狭窄,前车难作避让。此时,前车辇者回头与他们说话。
辇者说:“等我,不如绕捷径快也。”
伯宗立时冒火,让车右下去鞭他。辇者挨了鞭子,虽然不说话了,但也是无法让负重的马儿快跑起来。伯宗仍不得不放慢车速跟在后面,走了一段,伯宗冷静下来,觉得让前车辇者挨鞭打有些过分。
伯宗下车问辇者:“尔哪里人?”
辇者说:“绛人也。”
原来他是在宫里做事,专门运送货物到宫里去,并非无知村夫。
伯宗说:“近日之事,子有所闻乎?”
辇者说:“君子所指,乃梁山崩,壅塞河,三日不流乎?吾闻之也。”
伯宗说:“君为此召伯宗,将之如何?”
辇者说:“天有山,天崩之。天有河,天壅之。虽召伯宗,又有何用?”
辇者没有计较自己身上挨了几下鞭子,他见伯宗身穿朝服乘传车而来,知道是个大官,遇到难解之事了,心里躁急,可以理解。而伯宗心里所烦躁的,是他到现在心里还没有对策,等会面见国君若无策可支,是有负神寄托了。
觉得辇者说话很自信,有气度不凡的样子,心想他或许有办法。
伯宗就虚心而问:“子若有谋,可赐教乎?”
辇者确实也是成竹在胸。但在大自然面前,人太渺小了,在科学欠发达的时代,他能有什么妙计?除了对大自然表达敬畏之情,恐怕没有更好的对策。
辇者说:“君亲素缟,帅群臣而哭之,既而祭祀,水自流矣。”
辇者献出此计,就是对大自然表示出敬畏。但虽然看似普通,还是一下子就让伯宗心里有了底气。
伯宗说:“子可与国君一见乎?”
辇者说:“吾一小民耳,弗敢见君也。”
辇者拒绝了伯宗的提议,他没有什么特别野心,献出此计,只为尽国民关心国家的责任,不是要图什么。来到一拐角处,辇者驶入进去,让传车超过之后再慢慢倒回来。伯宗到殿前下车,上了殿,士贞伯已在殿堂里。
晋景公从里而出,他面色沉重,心有戚戚,大家都知道是为何事而忧虑。
晋景公说:“山有朽壤而崩,如之若何?”
士贞伯说:“梁山崩者,大预兆也,应迁都矣。”
伯宗说:“国主山川。故山崩川竭,君应为之减膳,穿素服、不乘挂彩织的车、撤乐、离宫避正寝、置玉帛、太史致辞、以礼祭祀。”
他们两人的对策虽然各不相同,但并不矛盾。士贞伯从自己作为善卜者的角度,在宏观的视野上提出对策。伯宗则是想尽快让河水流动起来,以解决迫切的现实问题。晋景公斟酌了他们两人的意见。
晋景公说:“迁都事大,可从后议,然先祭河,使水流动,此善也。”
晋景公说干就干,立即行动了起来,下令搬到宫外住。择吉日,穿孝服,领群臣到黄河边祭河。
在河边上,众人静默肃立。此时河被截断,成了湖一样,湖水日涨,若不及时疏通,怕会引致新的灾难。太史宣读祭文后,晋景公领头,与群臣一起痛哭。也无须嘲笑他们愚昧,毕竟是在人类文明发展的初始阶段,能力有限,他们以哭河之礼祭山川之神,以此表达对大自然的敬畏,乞求神的怜悯。
祭礼之后,晋景公仍然没有回宫里住,每天身穿丧服拜神,幸运的是在三天之后,河水疏通了,并且没有引起次生灾难。这自然是算伯宗之功。晋景公搬回宫里居住后,也嘉奖了伯宗。
孔子评说:“伯宗之功乎?是偷窃他人之功也。”
没想到孔子却是批评了伯宗。这是为了什么?
考虑到孔子曾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以及“敏而好学,不耻下问”等一类的说话;考虑到那时代还没有学校教育,孔子自己才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职业教师。可见孔子口中视之为师的三人,说到底,大概率就只是三个文盲而已;可见孔子这样批评伯宗,是他心里有更广阔的胸怀,是他认为不应抹煞无名之辈对国家的贡献,或者说,这应是中国最早的知识产权意识了。
尽管这位无名的辇者,他的知识产权若没有伯宗实施,是产生不了效果的,但在孔子的思想观念中,仍然认为即使如此,也不能抹煞这位无名之辈的知识贡献,所以,他在批评时才特别用上了“偷窃”这个词。
回到宫里后,生活中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但晋景公内心是放不下的,在表面的安详下,他仍是担心会有新的意外发生。所以,对士贞伯提出的迁都之议,他一直在考虑,也拿到朝庭上供大家都来议一议。
晋景公说:“昔梁山崩者,大预兆也,士贞伯与吾言之:‘此天神之意,须迁都以避。’以诸子之见何如?”
有不少大臣同意迁都之议,但也有不愿离开绛城这块自己熟悉了的地方的,认为没有必要迁都,现在河水通畅了,也没有引发次生灾难,说明天神完全接受了哭河祭礼。如果觉得仍有不足,那么,还可以赦罪以示仁义,相信天神会接受的。
但士贞伯说:“此乃大预兆,上天已表明态度,吾只可以迁都应对也。”
士贞伯对占卦之事熟悉,他的意见很有说服力,在他的坚持及强调下,大家最后都认同有必要迁都。但迁往哪里呢?有人建议迁回曲沃,因为那里一直是副都,基础设施完备,经济发达。伯宗反对这个提议。
伯宗说:“曲沃乃祖兴之地,晋之今日,非旧时可比,已是新面貌矣。重回祖兴之地,乃败象,不祥也。”
既是迁新都,就应在新地兴建。伯宗发表意见后,众人也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不同的见解,互相碰撞的理据,由于各人考虑的角度不同,建议新都的地方也不相同。各种意见在充分碰撞后,也渐渐表现出相当的趋同性。最后,栾书集中了大家意见比较相一致的地方,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栾书说:“新都应于新地建设。综合大家意见而言,郇瑕氏可矣,此地富饶,且近盐池也。”
但这虽是一个相对集中的意见,但仍有大臣没发表意见,这自然是一种有所保留的意思。所以,晋景公没有急于做决定,他想听听是否仍有不同意见。
韩献子是属于意见有保留的,但他在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成熟想法,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唯有沉默以对。
但晋景公就是想听听沉默者的意见。
韩献子就说:“新田土厚水深,便于生产,也是一个可以考虑的地方。”
他对自己的提议,信心不是太足。
荀首说:“此地不近盐池,生活不便也。”
这时有许国使者前来聘问,打断了他们议事。
晋景公感到奇怪,许国已友楚多年,怎么突然来晋国聘问?晋景公暂时放下迁都之议,命宣许国使者上殿。
使者上殿后,栾书问:“许使来晋所为何事?”
使者说:“郑伯伐许,且已取鉏任、泠敦之地,寡君恳请晋派兵援助也。”
荀首问:“但许、郑两国,皆楚之盟矣,何不问楚求助也?”
使者解释说:“寡君已有问楚,然楚之调解,乏力也。寡君不甘屈于郑之威,故来求助大国,以彰显天道也。”
范燮问:“但子凭何认定晋要帮汝耶?”
使者说:“晋乃侯伯,小国求助,合乎天理。且郑于丘舆之役阴晋,晋岂可忘之,岂能不报之也?”
晋并没有打算与楚竞争许国,因为难度很大。在地理上,许国与郑、楚、陈、蔡接壤,完全包围在楚国的势力范围内。但对郑报复丘舆之败,晋景公倒是觉得许国来使说得有道理的。此前忙于处理齐国之事,现在可以腾得出手来,也该是时候了。
晋景公就说道:“郑伯不礼,楚子无能,小国有难,晋岂有不帮之理乎?”
晋景公命栾书率领中军,荀首作为副帅,士燮为上军副帅讨伐晋国。
虽然这不是直接救援许国,只是为报复郑国,但在客观上也能帮许国出一口气的。晋大军一路挺进,取郑国汜、祭之地。郑向楚求救。楚共王派子反救郑。但当楚大军到来时,栾书率军退去。因他此行的任务是报复郑国,而非与楚军主力决战。
许灵公来到楚军营中起诉郑国。郑襄公已下葬,郑悼公在守孝期内,就由皇戌代表他到子反营中应诉。子反听了两人的申诉,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难以仲裁。
子反说:“请两君到郢都,让寡君与其二三臣,共听两君之所欲,成其得知两国矛盾与是非所在,侧实在判断不了。”
许灵公随子反一同回郢都,向楚共王起诉郑国。皇戌回新郑与郑悼公商议,为免在诉讼中陷于不利局面,郑悼公决定提前结束守孝期,由皇戌及司马公子发陪同到楚国应诉。
郑许两国是一对不欢喜的冤家,他们的矛盾最早发生于郑庄公时期。郑庄公伐许是春秋早期一场重要的战事,有句成语叫“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是来自此战中。此战几乎灭了许国,但郑庄公最后是让许国大夫百里奉许叔居许都东部,以安抚许国百姓;使郑国大夫公孙获处许都西部,实质控制住许国,使许国成为郑之属国。
孔子欣赏郑庄公知礼。他说:“度德而处之,量力而行之,相时而动,无累后人,可谓知礼矣。”
郑庄公伐许是联合了齐僖公和鲁隐公一起行动的,战后,齐僖公首先提出把许国领土让给鲁国,但鲁隐公没要,他还声言不参与处理许国之事务。郑庄公就明白了这两位诸侯要保存许国的心意。郑国的实力还不足以与齐鲁两国相对抗。度德、度力、度时,可见“知礼”作为一个抽象概念,在孔子的心目中,就是具有做事要知尺度的含义,并不是一般以为的懂礼貌。
郑庄公薨,郑国发生内乱,许叔趁机光复首都登位,重建许国独立,是为许穆公。但郑国安定后又想要再次制服许国,于是两国间矛盾不断。尽管后来都成为了楚国的属国,仍然没有影响郑国要继续压服许国的愿意,这次争端也是郑公子去疾以许国恃楚不事郑而领兵伐许引起的。
郑悼公输掉了诉讼,楚人扣押执皇戌及公子发在楚服刑。郑悼公归国后气恼不过,使公子偃出使晋国,希望与晋国重新媾和,以报复楚国。
公子偃来到绛城后,晋景公表示热烈欢迎。郑国本是晋国传统盟友,只因不敌楚国而屈服,如果郑国能够回归中原,这是一件好事。
公子偃说:“寡君新登位,祈与晋恢复传统的友好,特遣偃来也。”
但栾书有疑问:“然郑友楚久矣,为何不惧楚而再欲友晋也?”
公子偃说:“楚之本质也,实属蛮夷,虽以王自居,却连公平处事都不懂。”
既然郑国愿意回归中原,无论怎样看,这甚至可以说是一件大喜事。晋景公命栾书召集诸侯,为郑国重归中原阵营举行盟会。
晋景公说:“郑脱离中原久矣,如今回归,善乎也哉?大善也。”
秋八月,郑悼公出发来到晋国,下军佐赵同前去迎接,两人先在垂棘签订盟约。赵同陪同郑悼公在晋各地游玩。冬季,各国诸侯陆续到虫牢,晋景公亦移步至虫牢。此时,虽北风已起,但不觉严寒。各路诸侯心中,皆有欢乐的愉悦。十二月,晋景公、鲁成公、齐顷公、宋共公、卫定公、郑悼公、曹宣公、邾子、杞桓公同盟于虫牢。
翌年春天,郑悼公再度出访晋国,感谢与诸侯签订虫牢之盟。晋景公带领群臣,在大殿东楹的东边举行盛大的授玉仪式欢迎他。
士贞伯对范燮说:“郑伯是不是不行了呢?他目光流动不定,走路急而又快,坐而不安其位,宜不能久也。”
对士贞伯的预言,范燮将信将疑。
郑悼公离开晋国后,晋景公要继续筹划迁都之事。
此时,虽然新都地方还没最后落实,但迁新都一事已经确定,相关的建筑材料,工程人员,后勤辅助人员等必要准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晋国做事还是很高效的。
大夫们再次商议,多数人仍然是支持栾书的意见。
大夫们说:“必居郇瑕氏之地,沃饶而近盐,国利君乐,不可失也。”
于是,新都城址就算是落实了。朝罢,晋景公与群臣作揖而退。韩献子因身兼仆大夫,也就是掌管宫中事务之职,就随晋景公而退。
韩献子立于寝庭。
晋景公问他:“何如?”
此时,韩献子理顺了自己的思路,倒是找到信心了。
韩献子说:“众卿之言固然有理,但是,人民呢?众卿视野中,却少了这一块。郇瑕氏土薄水浅,污秽肮脏之恶容易积聚。恶积则民愁,民愁则体弱,于是乎有沉溺脚肿之疾矣。”
晋景公说:“如子所言,‘国利君乐’固然对也,但似有不足,民之身健,亦应是国之财富也。”
韩献子说:“寡君之言甚是,新田土厚水深,居之不疾,而有汾、浍两水,可以冲走污秽等积恶,有利于环境,且民从教,乃子孙十代之利也。”
晋景公受到启发了:“吾因何而乐?国之强,民之健也。如此,方为仁矣。”
韩献子进一步说:“夫山、泽、林、盐,国之宝也。国饶,则民骄佚;近宝,民皆争利,公室乃贫,不可谓乐。”
晋景公对韩献子的意见极为欣赏,就听从了他,定都于新田。
是岁,没出士贞伯所料,郑悼公卒,其弟郑成公继位。
依礼,国丧不伐。但已礼崩乐坏,亦可以说是时代的悲剧。楚共王因郑悼公跟随晋国,使子重率兵讨伐郑国。郑成公派人到晋国求救。晋景公派栾书救援。晋六军尽出,与楚相争,晋从未有敢轻敌。
栾书与楚军在绕角相遇,楚避战回师。见子重退去,栾书不想大军劳而无功,遂移师蔡国。蔡向楚求救。此时,子重未回。楚共王派公子申和公子成,分别领申、息两地之师救援,并在桑隧扎营。
这次,双方摆开的是对战的阵势。晋军上下十分激动,战士奋勇,求战心切,要与楚军决战一场。尤其是一些参加过邲之战的老将,更是渴望在一场大战中报仇。
赵同向栾书请战。他说:“今大军齐集,两军对垒,决战在即,请为先锋出战。”
赵括说:“括愿为车御,与楚再战,洗邲之耻也。”
栾书能感受到军中强烈的求战氛围,他本人也是当年邲之战的参与者,也希望能雪洗当年的耻辱。
但荀首反对说:“不可。吾来救郑,楚师已去,吾始至于此,是迁戮也。”
荀首反对是因为他认为做事最重要的是把握好尺度。也就是要知礼。本来,他们的任务只是救郑,如今楚师避战而去,他们任务完成,移师蔡国,只不过是为着大军已出,不想无功而还,但已是过度了。
范文子反对说:“戮而不止,又激怒楚师,战必不克。虽克,不令。”
当孔子说“失饪不食,不时不食”的时候,这是农业文明的特点。吃东西要应时令、按季节,而且还应该烹饪得当。范燮反对开战,是因为他认为时令不对。不令就是不合时令的意思。
韩献子也反对。他说:“整师出国,只败楚之二县,何荣之有焉?若不能败,辱已甚矣,不如还也。”
韩献子是要慎重地考虑开战的可能后果,就是当今所谓性价比的问题。
但军中要求作战的呼声很高。
巩朔对栾书说:“圣人与众同欲,所以做事能成。子执大政,应尊重民意也。”
赵旃说:“子之佐十一人,不欲战者,三人而已。欲战者是多数矣。《商书》曰:‘三人占,从二人。’多数之故也。”
巩朔先给栾书戴上一顶“圣人”的帽子,然后试图以民意来说服栾书。何人能称圣?就是能充分尊重民意,并且,能把自己的愿望整合到大众中去,而不是一意孤行的。赵旃则是要向栾书证明,少数服从多数的思想,在历史上源远流长。
栾书说:“好事,从多数。夫善,多数人之主张也。已有三卿的主张,可谓众矣。从之,不亦可乎?”
三人为众。栾书对多数者意见,倒是有自己的辩证理解。他决定撤军回师。
很多人知道民主是一个翻译过来的词,却不知道古代中国同样有民主的意识。少数服从多数是民主理论的核心,并且占卦不是那么一件而已的事,小至家庭琐事,大至国家政务,只要是认为重要的,人们都会占卦问神,而《商书》所秉持的占卦原则,遵循的是这样的少数服从多数的民主原则。可见,民主原则在中国古代文化中出现的时间不比古希腊时代更晚,而且更是渗入到文化及生活的骨髓里。
可见,民主政制其实也是周朝仁政的一个不可分割的有机的组成部分,朝庭议政就是这样一种民主体制,与古罗马的元老院,或现代的议会,在政治形态上是一样的。只是中国古代不实行三权分立制,议会议长与行政首长由同一人兼任,是一种权力不分立的民主制。中国传统政治文化歌颂明君、赞美仁人,因为明君能倾听不同意见,仁人能尊重百姓权利,因此他们都是民主意识的优秀代表。当然,中国古代的民主传统后来是中断了的,与民主政制在古希腊中断一样,亡于外族入侵。
栾书回师数月后,子重又帅师伐郑。于是,晋景公联合鲁成公、齐顷公、宋共公、卫定公、曹宣公、莒子、邾子、杞桓公一起救郑,见晋大军至,子重则又退去。晋楚相争,就是这样既有硬扛的时候,也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但这仍是晋国的胜利,楚军退去后,晋景公率诸侯及郑成公于马陵,拜祭天地,签订盟约,之后各诸侯才各自回国。
晋国君臣迁入新都。各国诸侯纷纷派大臣前往祝贺。秋天到来了,天高气爽,丰收的粮食陆续入仓。而伴随着丰收消息到来的,是一则令人意外的消息。楚国东部受荆蛮入侵,而且入侵者是势不可挡,一路直抵至州来。子重急急从郑国回师截击,才逼退了吴军。
晋景公几乎不敢相信:“吴乃小国矣,竟有此能乎?”
智罃说:“春,吴已侵郯矣。”
晋景公说:“嗟乎!诸侯中竟无有言及者矣。”
智罃说:“吴亦姬姓,乃晋兄弟之国也。”
晋景公倒是意外,因为吴国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他问:“吴乃姬姓国也?善哉。”
智罃说:“昔古公亶父欲传位于文王,其长吴太伯约二弟虞仲南奔荆蛮,文身断发,始建吴也。”
吴太伯为了满足父亲心愿,使周文王之父季历继承王位。就约同二弟跑去偏僻的荆蛮之地,文身断发,表示不会中原争位的意思。吴太伯建立吴国时,只是很小的一个国家,偏远而落后,在他去世后,渐渐与中原没了来往,也不知过了多少代,吴国才走上扩张之路。姬寿梦继位为君后,想向中原方向发展,不过,也不是太了解自己的实力。他袭击郯国,没想到轻易就取得了胜利。这次入侵楚国,也是没想到会震动中原。
晋景公说:“此国可有期许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