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慢慢地过着。
该上班,还得按时上班。
张尧依旧在何华那儿住着。两人在表面上,还和从前一个样,继续打趣儿,开玩笑,继续伪装着自己,似乎平安无事。其实,他俩各自的心里都在想各自的事,各人做着各人的梦!谁也不愿拉下面子,扯下伪装!就像一座活火山,只是表面看上去平静,而内部随时都有可能喷发。
不过,时光可不管这些,不会为此而停下,依然遵照老规律转动着。
天气,开始一天冷似一天,很快就进入了冬季。小雪时节刚过,天空就飘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虽然不大,只有三指厚;但是她却让都市里的人们记起了现在已是冬天,不必再对她抱有什么幻想了。
雪后的第二天,便又是一个星期天。
正应了那句俗语“下雪不冷化雪冷”!天气也确实比下雪时格外的冷。
但是,何华按老规矩,还是七点就起了床。
还躲在被窝里的张尧,探出头问:“怎么这么冷,今天还要出去啊?”
“再冷也得出去!不出去能行吗?……昨天,我和所里的几个同事约好了,这两天到街上搞义务法律咨询活动。”
“在街上?……哎哟,那非冻成冰棍不可!”说完,他又钻入被窝。
何华走后,张尧继续蒙头大睡。
直到十一点多,郝焱跺着脚,搓着手,进屋才把他给叫醒。
郝焱的自考早已考完了,现在无事可干,整天的吃吃,玩玩,逛逛。但是,他还不想回家。等十二月成绩出来,看罢才打算回家。
张尧起了床,而后开始打扮,虽然现在的天气很冷,而今天又不上班。但是他以前的那套打扮程序,却还是一道没少,仔仔细细地做着。
郝焱看着他打扮的那个慢劲儿,那个认真劲儿,早已厌倦了,不耐烦的说道:“哎呀,你还再打扮呢,我看着怎么比新娘化妆都麻烦十倍!
“那当然啦!新娘化妆就一次,而我这打扮每天都要进行一遍,没个耐性,没个功夫,能行吗?……再说了,不打扮帅点,能吸引女孩子吗?”
“呵!这么说,到现在你勾引了几个女孩?”
“喂,别说的那么难听嘛?什么勾引?这叫‘诱惑’!”
“我看,你到没吸引几个女孩,到是把你老师给诱惑了!”
“别胡说,咱能会干那种丑事儿?……不过,我告诉你,她今年才三十一岁,还没男朋友呢!”
“是嘛?这可是一个好机会!你怎么不往上再冲一点儿呢?”
“什么话!咋说她也是我老师!”
“得了吧,你装什么处男!……走打牌去!”
黄河路上,何华的律师所就在这条路北面的一座写字楼的三楼。他和两个同事搬了两张桌子,摆在楼下的门前,桌前面扯了一个横幅,上写“义务法律咨询”;又放了五把椅子,他们三人各坐一把,其余两把放在桌前的两侧;桌上,每人面前放一只茶杯和一盒名片,桌两侧各放一摞律师所的宣传资料。
一切都准备就绪。
八点半,咨询活动便开始了。
天气虽然有点冷,但是黄河路上还是人流如潮。大多数人从他们的桌前经过,只是瞅上两眼就走了;只有一小部分人会把车停下来或驻足咨询两句,拿上一张宣传资料和名片才走。
一转眼,一个小时过去了,而真正坐下来咨询的人还没有一个。他们三人却被寒冷和寒风两兄妹肆意虐待着,但没有什么怨言,还在心里自己给自己打气:会有人来,总会有人来,一定会有人来!
三人都用手抱住装满热茶的茶杯取着暖,望着路上的行人,在冬天里颤抖的等待,默然地等待。
说心里话!他们其实并不想坐在这里受冻挨刮。可是,又有什么办法,不搞点儿义务咨询能行吗?他们都是刚进律师所,刚跨入律师这一行,没人没关系又没名气,谁会主动的找他们咨询呢?谁又会让他们代理案子呢?所以,别无选择,只能通过义务咨询,好让更多的人知道自己,认识自己,记住自己,想到自己!为了吃上这碗饭,不受点苦能行吗?
又过了十分钟,终于有一位中年人坐在了东侧的椅子上,咨询关于经济纠纷的事,他们认真的一一做着回答。末了,把名片恭敬地呈上。
一会儿,又有一位坐在了西侧。
过了片刻儿,又来了一位。
…… ……
就这样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走完了。
午饭,他们三人轮换着去吃,桌前总是留下两个人搞咨询。
下午的时光,无声无息的就度过了。
第一天的咨询活动,收获还不错,有十几位过路人或附近商铺老板前来咨询。
晚上七点,何华才回到了住处。
走进郝焱的屋里,郝焱、张尧等人在玩牌。
张尧一看,何华回来了,忙招呼:“刚回来?”
“刚回来。”
“外面很冷吧?”
“你这孩子竟说废话!”
“呵,今天有收获吗?”郝焱问。
“还可以,有不少人咨询。”
“光咨询,顶屁用!没人当场想代理的?”张尧问。
“你以为这是卖菜,当场交易!……代理案子,得慢慢来。”郝焱回答。
“哎,对!有人咨询就行了,你把资料和名片给他一张,以后他要是想打官司了,自然就会和你主动联系的,这么一来一往,事儿便成了。”何华训张尧,“像你这么急于求成,就啥也成不了!”
“给,你打吧!”张尧讨好的说。
“不了,你们打吧。”何华坐在了张尧身旁,瞧他们打牌。
…… ……
又打了几圈,厅里响起了脚步声。
很快,脚步声就进了屋。
何华扭头一看,是齐升和老同学阿峰。
齐升的手里拎着一个布包,鼓鼓囊囊的,不知道里面装着啥?
他们心照不宣的一一打了招呼。
齐升就把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搁,“呼啦”一声。
一听,大家便知道包里兜着的是麻将。
“怎么样,今晚有没有兴趣玩这个?”齐升神秘的低声问道。
“有什么的,玩就玩!反正明天休息,不上班。”张尧说。
“呵,有这个,哪能不玩?玩纸牌没啥意思!正好,换换口味儿!”郝焱高兴地举双手响应。玩这个,他很在行。有时候,他手头紧了,就会去找朋友摸几圈,赢它几十块的吃饭钱。
齐升一瞧,加上自己,才三人。三缺一!屋里六个人,打牌的那两人和老同学阿峰不玩,便只剩何华没表态了。
自从张尧的事过后,齐升和何华就成了反贴门神——不对脸。原本他俩就不常说话,这下便更是不常说话了。不过,表面上的话,还说几句。
齐升向张尧一使眼神儿,有意让他赚何华。
张尧心领神会,便叫何华:“三缺一,一起玩吧!”
何华淡漠一笑,摇摇头。
“凑个数,陪我们玩一会儿。”
“不想玩!我明天还有事呢!”
齐升一听,有点失望,开了口:“怎么,不敢玩?”
“笑话!有啥不敢玩的!只不过,怕一玩玩到深夜,早上就起不来了。”何华面无表情的说。
“没事儿,就玩几圈,绝对不会超过十二点。”郝焱瞅着何华说。
“不就是几块钱的事儿,输了算个啥!玩!”何华瞧着齐升说。
齐升也看了一眼何华,说:“那好!在哪屋玩?”
“走吧,我那屋!”何华说着,起身走向自己的屋。
三人跟着去了他的屋。
一张小桌摆当中,东西两侧各放一只小凳;反锁上门,四人坐了下来,何华、郝焱两人坐南、北床铺上,齐升、张尧两人坐东、西两个小凳上,把麻将往桌上一摊,八只手伸出,开始轻声地洗牌。
片刻儿,四座长城砌好,掷筛子、抓牌、揭牌、打牌;八只手不停的忙着,八只眼睛聚精会神的盯着自己的牌;四张脸凝重的犹如没有星光的冬夜星空。
齐升又抓起一张牌,沉稳一会儿,猛然一揭牌。他的眼睛,突地亮了,是“东风”,正是自己苦苦等待的那张牌。凝重的脸随机而变,由冬夜星空成了夏日晴空,灿然的彩虹跳上了那方晴空!他两手把牌向外一摊,亮了牌,大叫一声“胡了!”。
张尧赶紧拿过笔在一张纸上记下。
而齐升高兴地伸手从西服兜里掏出白盒黄金叶,抽也两根,先递给何华,说:“何律师,来抽一根!”
何华接过,一言不发的放到嘴里,摸出自己的高级火机,从容地往下一按,“啪”的一声点着,便把火机抛在了桌上。
再递给张尧一根。
而后,又抽了两根,一根递给郝焱,另根放进了自己嘴里。点着烟,悠闲自得地吸了起来。
又开始洗牌,掷筛子、抓牌、揭牌、打牌,这些简单的苦燥的动作,却被他们反复的重复着,演绎的出神入化,完美无缺。
第二圈,齐升打出一张“西风”
何华向外一摊,亮了牌,低沉的说:“单逮,胡了!”
齐升在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声:“臭手!”
第三圈,齐升又给何华点了炮,居然嬴的还是那张“西风”。气得他不再说话,抽出烟自己吸,不再给别人!在心里发誓“我就不信东风压不倒西风!”
嘿——你还别说,他还真的没再赢!
一连又三圈,他不是给何华点炮,就是给郝焱点炮,要不人家自摸。
他的烟,一会儿便被他一根接一根的吸完了。气得他抓起空盒,愤愤地摔向墙角。
“干嘛呢,不就输几圈,何必那么气呢!”郝焱说。
齐升拿眼瞅了瞅他又转向下手的何华,瞧着他说:“何律师,有烟吗?借一根儿!”
何华一看他,微笑着说:“说的什么话!都是兄弟的。”然后伸手从兜里掏出盒金芒果,一挥手抛在桌上:“吸吧!齐书记,咱这不是闲得没事儿随便玩玩而已,何必放在心上呢!”
他的话,说得很随意。
越是随意,齐升的脸就越是挂不住。
“TMD!今晚这牌,真是拐子女的B——斜门儿!”
张尧的话一出口,郝焱和何华都笑了。
唯独齐升没笑,脸依旧绷得紧紧的,很凝重。
本来,张尧是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屋里的气氛。可是,现在不但没有缓解,还加重了氛围。
牌,继续的玩儿。
二十三点五十分,齐升不玩了。
兜起麻将和老同学阿峰没趣儿的走了,回去睡觉。
这一晚上,他们不但在摸牌,还是在斗心眼儿,压气!不过,齐升无论是摸牌还是说话都没有讨到一点儿便宜,反而窝了肚子气。但是,他又无可奈何。谁让他今晚手气背呢?
星期日,何华依然上街搞义务法律咨询。
星期一,一上班,张尧就遇到了好事儿,和老师开了他实习以来的第一次庭,并由他担任书记员。
晚上回来,张尧就把第一次开庭的那种感受,兴致勃勃的吹嘘着讲给郝焱他们,还把印有“书记员,张尧”的判决书复印件,当作文物一般特意地保存好,作为永久的一次纪念!
星期三,他又碰上了一个美差,出外办事,别人请他吃了一顿美味的狗肉。
然而,这却是一场祸事的开端。
晚上睡觉时,他只是感到肚子不舒服,也就没在意。
星期四,肚子开始渐渐地疼起来。没法上班,只好让齐升给他请了假。
中午,何华给他请了个医生。医生诊断可能是急性肠胃炎,就先挂了两瓶水。但是,还是不行,晚上依旧疼得厉害,折腾得让他一夜没睡好觉。
第二天,赶紧给他哥打了电话。
他哥立即开车把他送到了市医院。一诊断是阑尾炎,只好住院做手术。又在医院住了十天的院,才算康复。
住院其间,他哥就把他的铺盖从何华的住处搬到了他家里。
出院后,张尧依然在法院继续实习。
他们的生活,和从前一样,还是老样子一天一天的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