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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谷(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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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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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兰星火》连载

第一十一章

第十一章

岳老大斜靠在板车上冥思苦想,他受伤的小腿抽搐了一下,这让他想起来好像在哪里有个算卦先生给算过挂,还写了什么,尽管他讨厌那个猥琐的人,但是到了此时此刻,看看他胡诌八咧些啥,又何妨?反正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他摸便了全身才把字条找出来,左看看右看看,想不太明白……“是非而遁,血光三思,……山不见行,一马平川。肥水莫跨,柳兔安扎。”是非……是什么非?血光……血……怎么眼前一片红啊?呀……河水都红了……我的头……这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糕的?山不见行,这哪里有山呐,转过弯一路过来就没看着什么山,是行 ,真行……看不见山就可以……这个行也是走的意思,难道说见不着山就得走?还是不能见到山,得走?是行还是不行?是走还是不走?这个老滑头。这他妈的水又横在那儿,往哪儿走啊?哎呦!这个头……嘶……疼死了。他眯上眼睛轻轻捏着太阳穴,深呼吸,再抬眼望望四周,呀哈?还真让这个老乌鸦嘴说中了?这周围几十里地远都看不到一座山的影子,是一马平川啊,连个土包都难得一见,这倒是像他说的那样,这前后得连惯着看才行。千条江河归大海,这河水肯定是奔江里去的,这么宽的水,我怎么能跨过去?这说明离江不远了。难道这个老王八犊子说的肥水就是指这里吗?右面是跨越不过去的松花江天险,难道这就是天意?嗨!这一路也是太担惊受怕疲惫不堪了,随遇而安吧。我……嘶……我这腿怎么摔这样的……我这脸怎么长有疤瘌了?柳条子可真不少,大片大片一望无际呀,要是再有兔子,应该指的就是这里了。不对呀,这个老王八犊子该不会是故意把我往这里支,是要淹死我,还是让狼掏?可能,人心叵测,一切皆有可能啊。阴,真阴呐。这个老龟孙子。

弃车沿着河岸逆流往北走了好一会。但见,河两岸的柳条通是越来越密,而且蔓延的无边无际。野鸡野鸭“噗啷啷”被一群群惊起。

“抓紧找个地方落脚,可千万别遇到狼啊,听说北大荒的狼更厉害的呢。都跟上。”岳老太太催促大家跟上。

这就对了,算卦先生肯定没安好心,把我往狼窝里边支,看他那个斜色样,抓住人家大姑娘的手……不不……拉三妹的手了……嘶……是……是个小媳妇还抱个孩子,这个老色鬼肯定不是什么好饼,岳老大这样想。

小丫一提到狼就吓得缩骨,她激灵一下抱住母亲大哭起来,“妈!我害怕,狼在哪儿呐,大哥你快拿炮打呀!狼来了!”

“别怕,小丫,有你大哥在有妈在呢,狼不敢来。你不哭狼还不知道咱们在这,你再哭就把狼招来了,不许哭!”老婶安慰也吓唬小丫。

“小妹妹,别哭!有哥哥在,多少狼咱都不怕。你们家在哪儿呀?怎么跑这来了?要去哪儿啊?”说着,岳老大举了举手里的洋炮。“哥有这个。”

“大哥,你怎么又忘了?我是岳小丫。”

“我怎么没见过你?”

小丫止住了哭。但是,大家的头发茬却竖了起来,警觉地注视着四周的动静。

突然,一条灰影在前方一闪,消失的荒郊野丛之中,惊飞的几只水鸟,在半空中咕嘎咕嘎地盘旋。

“有胡子,快趴下!”岳老大突然惊呼。

 家人被这一声喊叫吓了一大跳,纷纷啪嚓啪嚓就地卧倒。

回过神来的母亲轻声责怪一声大儿子,“老大呀,你这一惊一乍的,没把我磕死。”

再看看岳老大,趴在那里端着洋炮警惕地瞄准,左脸蛋上在嘀嗒血。戴大丫疼在心里,爬过去给哥哥擦拭脸上的血,“哥,你得注意呀,看看多玄,差点没扎着眼睛。哪儿有土匪呀?可别这样吓唬大伙。”

“胡子冲上来了,你们回院里去,快回去呀!我守着城墙。”岳老大呓语着。

“必须尽快找有人家的地方住下。”岳老太太催促道,“老二,把你哥整起来,一会天就黑了,哪里有灯亮,就往哪里走。”

 劝解了老半天,岳老大才半信半疑地被拉起来,嘴里还信誓旦旦要抗击到底。

余晖之下,顺着一条羊肠小道,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处空着的鱼房子,外面挂了一张破旧的渔网。说是房子,倒不如说是一处摇摇欲坠的破马架子,几根木棍支撑着,四处漏风。

“别走了,你们谁去砍点条子。”清醒点的岳老大瘸子打围坐山喊。

“弄条子干啥?”岳老二不解。

“咋这么多废话?让你砍就痛快的去,没看见四处漏风吗?”岳老太太催促起来。

“就住这?”岳老婶问。

“我也想住店,哪儿有啊?天马上就黑了,抓紧干。”岳老太太回道。

岳老二挥舞着铁锹,把马架子里的土吃力地往外扔。不大功夫,掏出个地窨子窝堡出来。

“把柳条子苫两边,从底下往上铺,这些土压上了再铺,加上横棍绑上。老三你怎么这么笨啊,铺密实点,往上填土。”岳老大指挥着。

“嗯呐地。我又成老三了,你是谁呀?记得吗?”岳老二问哥哥。

“我?我……乐亭的……”岳老大想不起来太多了。

“你是乐亭单格庄老单家老大,现在姓岳了?想起来没有?”岳老二告诉哥哥。

“说的什么玩意呀?乱七八糟糕的。”岳老大听不明白。

“老二!别说话了,快干活。忘了你爹是怎么交代的了?隐姓埋名。”岳老太太制止二儿子。

“嗯呐地。”

岳老二把挖出来的浮土加盖在柳条上,拍了又拍,轻轻踩了又踩。地窨子底层铺进软草,上边铺上狼皮褥子,一家人陆续钻进去歇息。

戴大丫架起了饭锅,她犯了难,再没什么可以下锅的了,她满脸愁云地看向岳老大,“哥,吃啥呀?”

“吃啥……你说吃啥?有啥吃的?等着,我出去踅摸踅摸。老三,你在这拿着铁锹守着别动,哪都别去,就站在门口,千万守住了。”岳老大交代着。

“嗯呐地。”

“三妹,你扶着我去看看,能不能打着点啥。”岳老大把戴大丫当成了三妹。

“我是谁?哥,你再好好看看我。”戴大丫这一段时间也习惯了哥哥的张冠李戴。

岳老大抓过好久没用的洋炮,擦拭了一遍,装上火药,手里端着洋炮,后背插着一把砍刀,在戴大丫的搀扶下,悄悄地一瘸一拐地往前趟着,寻找猎物目标。

突然,受到惊扰的一对野鸡“咕嘎”一声飞了起来,岳老大喜上眉梢,飞速举起了洋炮,说时迟那时快,“轰”一声炮响,野鸡先后“唰唰”落在柳条棵里,他也被震得坐在地上,“三妹快扶我起来。”

跛着脚的岳老大寻找到野鸡,拾起颠了颠,“挺够个呀,胖得乎的。”

 栓上鸡腿挂在洋炮上,扛着战利品往回走。戴大丫欢喜地望着自己的心上人,满脸皆是敬仰,“哥,你可真厉害。”

“是吗?”

“我求你快好起来吧。”

“我没咋地呀?啊,你是说我这条腿和脸,让黑瞎子添的?没事的,啥也不耽误。”

戴大丫第一次见识到岳老大的又一手绝活儿,尽管哥哥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脸上做下了伤疤,可是,在她眼里哥哥还是这么的帅气干练,简直把她佩服的五体投地,连眼窝都带着笑纹。

“把皮扒下来,老三,来帮你三姐。”岳老大扔下野鸡,说着。他弯腰拿起葫芦瓢扔进木桶里,又嘱咐一句:“就在门口扒,背朝窝堡里脸朝外,等我回来把皮扔远点埋,不许离开这。”

“哥,你还干啥去?”戴大丫不放心地问。

岳老大微微笑了一下,提起木桶往河边挪去,“我去提点水,一会就回来。”

“二弟,你自己扒皮吧,我得跟你哥去,你可看住家呀。”戴大丫说着撵了上去。

两人在河边寻找到一个平摊,哥哥艰难地蹲下去,注视着河里的鱼儿一条条游过。

小……小,太小,可惜了,再长长……长。这个,行,来吧,这个,来来来……上来吧。他心里暗喜。

“夸夸”几瓢下去,大大小小的鱼就舀上来有多半桶,他往外撇了撇水,戴大丫抢着拎起木桶扶着哥哥挪回到窝堡前。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美美的也是很奢侈地吃上了一顿纯野生的鸡鱼大餐。

小丫啃着鸡大腿,眼睛盯着盆里的鸡翅,二哥刚一动筷子,被她“嗖”地抓在手里,还冲着他使个鬼脸。

戴大丫夹起鸡心放在小丫的碗里,笑着说道:“把这个吃了,多长几个心眼,往后自己找个好婆家。”顺手给岳老大也夹了一块鸡肉。

“我才不的呢,我就跟着你们,有好吃好玩的。”小丫顽皮地说。

小丫说着话,狼吞虎咽吃着大餐,这可真把孩子熬啃坏了,她一没留神一根鱼刺鲠在喉咙处,卡的她顿时“啊啊”哭起来。

“看看,乐极生悲了吧?”她妈妈连忙过来拍背。

“咳嗽,往外咔,咔,这样咔。”她大娘急的做示范。

连咳嗽带咔,把小丫折腾得眼泪“哗哗”地往下流,鱼刺却还纹丝未动。

“小丫张嘴,让你姐用棍夹出来。”她大娘说。

“不行啊,妈,看不见鱼刺呀。”戴大丫试了几试。

“喝汤往下噎。”老婶说。

一大碗黄鸡汤,一小口,一小口往下喂,灌的小妹直拨浪脑袋,小手往外挡,“不要,不要,拿走。”

“小丫,下去没有?”大娘问。

小丫连连摇头。这可怎么办啊?一家人急的直转磨磨。还是她大哥想起来一个办法,“三妹,你抱着小妹。”

他把其他人拉倒一边,悄声说道:“妈,这样不行啊,这不得把这孩子卡坏了呀。在老家有喝卤水的,不都灌狗屎催吐嘛。试试吧,还行能吐出来。”

“这也没有醋,也没有馒头饼子的,实在没有法毕十勒个八,整吧。”老婶无奈地点头发话了。

“上哪儿整狗屎去呀?”岳老二也着急了。

“老二,你……去当一会狗。”母亲命令老二。

“我不干。”老二果断回绝,这也太难为情了。

“没狗屎,用尿试试。老二,这你得干了吧?”岳母拿出不容置疑的态度。

“我……”岳老二还是不乐意。

“这都什么时候了?救人要紧。老三,你快去呀。”大哥急了,往后一仰翻嘞白眼了,恰被戴大丫及时扶住。

“小犊子,看把你哥急的!去呀!”岳老太太怒了。

岳老二羞涩地端回来一碗热气腾腾冒着白沫橘黄色的人身汤。老婶接过来大碗劝小丫喝下去,“小丫,乖啊,来,把这个彼威喝下去,鱼刺就泡软了,就吐出来了。”

任凭大伙磨破了嘴皮子,小丫晃着脑袋瓜就是不肯喝。

“喝了吧,小妹妹,这是格瓦斯,喝了打几个饱嗝,鱼刺就顶出来了。大哥在天津卫天天下馆子,就喝这个彼威,那才好喝呢,你看大哥给你喝一个。”岳老大劝说着小丫,抢过来大碗一饮而尽,“啊……看哥喝的,跟哥干一个,来,把碗端起来……小二!小二!再来两碗……”

“老大……你……你不能喝这个,给我。”母亲拦都没拦住,见大儿子这样,心酸的眼泪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其他人也完全没有想到会这样,这也太意外了。母亲给老二使个眼色,往外摆头,“老二……”

岳老二滞滞扭扭再躲进柳条棵子里,老半天才端回来半碗浅黄色的彼威。母亲接过大碗,瞪了老二一眼,“喝凉水去。”转过头笑脸劝说小丫,“小丫呀,你大哥一大碗都喝光了,这就是好喝,他还没喝够呢,又叫小二上来一碗,不能都让他一个人喝了,看把他喝醉了就没人打狼了。”

小丫还是晃头往后躲,岳老婶来了脾气,“你要是不喝,狼来了你大哥可不管你了。”

小丫哇的一声哭了,伸过头喝了一口彼威,刚咽下一半就噗地喷了出来,“啥玩意?臊得轰的,拿一边啦去,好像是猫尿,谁尿的?”小丫恼了,开始撒泼。

“这是马尿,一点都不脏。你要不喝,大哥就不带你走了,你自己碰到狼怎么办?这边好多好多好大的狼啊。”老婶劝说也吓唬她。

“马在哪儿呀?马尿好喝你咋不喝呀?”小丫连踢带踹,说啥不肯再喝。

岳老二一下没憋住,“噗嗤”捂着嘴笑出声来,小丫立马明白了几分,“是你,肯定是你,你个大坏蛋,这碗马尿是你尿的。”

“不知好歹,救你小命呢。”她二哥小声嘟囔。

“这样不行啊,妈,得灌了。”戴大丫出主意。

老婶和母亲也只能点头同意。岳老二抱着小丫的头,老大按着腿,戴大丫按住她的胳臂,老婶捏着鼻子用小木棍撬开小丫的嘴巴,岳老太太用小勺压着舌头,把这半碗还有余温的人身汤一抬后手灌了下去。小丫金鼻子瞪眼睛,“喔喔”呛的连鼻子都在冒白沫子。

“松开她,怎么样小丫?这尿里还掺了狗屎呢,啥味?”岳老二故意刺激小丫。

本来就反胃的小丫,听到喝下去狗屎这样极具刺激性的话,恶心地“哇”一大口呕吐,喷了老婶和大娘一脸一身。

“呕……呕……狗屎也是他……拉的……缺大德的岳老二……我揍死你……。”小丫边呕吐边骂二哥,追着他打。

老婶拉回小丫,把她抱起脸朝下,敲打后背,“消停点吧,再吐一会儿吐干净了就好了,肯定吐出来了。以后吃东西可得加小心。”

“喝水,给她喝水,再吐。小丫,其实没有什么狗屎,二哥那是骗你呢,这连一条狗影子都看不见,上哪儿整狗屎去呀?就是为了让你吐出鱼刺来,我才故意这么说的,好让你恶心呕吐。”二哥安慰小丫。

“那喝的尿是不是你尿的?缺德的岳老二,你等着!我找我爸收拾你,你等着!猫尿狗尿一跑就掉,哦哎……”岳小丫还凶着二哥。

岳小丫的鱼刺好不容易算弄出来了,这可真是高手在民间呐。忙活完的家人也都消停下来,小丫却不是好眼睛瞅着角落里的二哥,用脚丫子踢他的脚。

岳老二躺在狼皮褥子上,直“吧嗒”嘴:“呼……呼……啧……啧……得回我的心不脏啊,要不,这点鸡鱼就得像有的不识数的小屁孩儿一样——白痴啊。哥,要是再整点酒就好了。”

“刚才不是整彼威了吗?等你二哥回来的,我咋的也得让你喝个够,不能这么甜嘴巴舌的。想喝酒吃好的,不能懒啊,你想啥来啥,勤劳致富,勤劳还能说上好媳妇呢,是不是?”说着,岳老大的目光看向了戴大丫,“你……我想想……你姓啥了?”

岳老二听了哥哥的话,抻着眼皮拉了一个鬼脸,这又给我整出来一个二哥,不管咋地他见好就行啊,我也不用那么操心了,也不那么累了。

羞红脸的戴大丫低下了头:“哥,你净瞎说什么呀,好好想想我是谁?”

“你……嘶……你是我大哥的媳妇,我爹给定的亲。”岳老大又开始胡说。

“哥,你是谁呀?你就是老大,岳老大。”戴大丫笑着提示。

“别闹,丫头,差辈了。”岳老大一脸认真。

“坏二哥说不上媳妇,他坏,就让他打光棍子。”小丫又踢了二哥一脚。

“不识好歹的小屁孩,我救了你,还说我的坏话。”

“你就是个大坏蛋。”

“你再咔嗓子,我才不救你……救……救……你……”岳老二进入了梦乡里。

全家人纷纷进入了梦乡,岳老大倚在窝堡门口,怀里抱着洋炮守夜,戴大丫陪在他身边。

“你别靠我这么近,去上你婆婆那去,老大在那儿躺着呢。”岳老大撵戴大丫。

“你又胡说了,我不是你媳妇吗?”戴大丫附在哥哥的耳边轻声道。

“别胡说八道,拿我当掏火耙呢?可别让人听去了,还让不让我活了?”岳老大轻轻往边上推了推戴大丫。

“我要和你生孩子。”戴大丫贴在哥哥的后背上,一字一顿地说。

“你这是要我的命啊……你饶了我……我怕你……哈……”岳老大哆嗦一下,连连打着哈欠。

岳老大昏昏沉沉耷拉下脑袋,戴大丫脱下外衣卷起垫在哥哥的头下,哥哥太累了,好好睡个囫囵觉让他养养脑子,他的脑子什么时候能好啊?哥你快好吧。她抓起一根木棒,睁大眼睛注视着外面的动静。

“快跑!狼来了!……”岳老大睡梦中大喊大叫,竖起洋炮就勾了火,然后昏头大睡。

这一喊,这一炮,可把家人吓得不轻。戴大丫的棒子不知去向,人栽倒一旁,小丫哇哇大哭,“妈,狼来了,要叼走我,快让大哥打狼啊!”

“挡住啊!”岳老婶带着哭腔,呼的一下坐起来。

“我的妈呀。”岳老太太浑身还在哆嗦,“我的心口窝呀……”

“咋的了?”岳老二揉着眼睛问。

“没事,都睡吧,你大哥做梦呢。”戴大丫爬起来说。

“老二,洋炮以后你拿着,你哥太不靠谱了。把他抬过来睡觉,你去守夜。”母亲担心也心疼大儿子。

“他抱着炮,我也抢不下来呀。”岳老二打着哈欠。

这样的日子在这过了五六天,一家人也太劳累了,好不容易停下来歇歇脚,也歇息的差不多了,母亲张罗着得找落脚地呀。

岳老大清醒了许多,他又拿出那张纸条,看啊看,这好几天了,怎么不见兔子的影子呢?他提着洋炮拐拉着腿又顺水往前找了几里地。

水面是越来越宽,几乎已经无路可走,再说,这也不是开荒种地的地方啊,这涨大水都得淹了。不行,还得继续逆流而上啊。

于是,岳老大折返回窝棚,叫上家人扛上物品,沿河岸逆流北上。

走出去约三十里,才遇见稀稀两两的几处窝堡。岳老大走到一户人家前打探,“老乡,有人吗?”

窝堡里迎出来一位大爷,身后跟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你们这是从哪儿过来的?”老者操着山东海阳的口音问道。

“大爷,我们是从关里逃荒来的,这是什么地方啊?”岳老二抢先回着大爷的话。

“眼前这条河叫呼兰河,这一带呢,都叫呼兰河。”

“啊……呼兰河,大爷,阿勒锦还有金上京会宁府怎么走啊?”岳老大问。

“呐,你们走反了,往回去,过了江就是阿勒锦,金上京嘛……”老者略有所思,然后说道:“金上京听人说离阿勒锦也不远了,那可是大清的发祥地呀。听说,都是听说的。”

“啊,看来咱们是到了黑龙江了。”岳老太太自言自语。

“对,到这疙瘩就到黑龙江了。这松花江你们也过不去呀,想过江就得等到冬天,上大冻把冰冻五尺多厚,还得特别加小心别掉清沟里边去。”大爷好心说。

“大爷,我好像听别人说过清沟,啥是清沟啊?”岳老大又问。

“就是江心水流最急的地方,水特别深,有的地方根本就冻不住,有的地方冰层特别薄,人要是掉下去,不顺流跑了,也得顶大锅盖。”老者说。

“啊呀我的妈呀!太吓人了。”岳老二害怕。

“你心思呐?这关东是那么好闯的?我们那年冬天过江这边来,就顺流下去好几个,就剩下了我们爷俩。”大爷说着有些伤感。

“大爷,这跟前还有地能开吗?”岳老大问。

“开地?做梦吧。这五十里内,你就别心思了,早都让人给圈了,有主了。”这位老大爷摇着头说着话。

“大爷,地怎么个圈法呀?”岳老二问。

“你用䦆头刨地多慢呐,猴年马月也圈不了巴掌大一块地,人家有骡子有马的人骑着马,后边栓一个树枝子兜圈子跑,所扫过的地方,有家丁在后面跟着钉桩子标界。这就叫跑马占荒,闯关东的人都知道这个规矩。”老爷爷告诉他们如何圈地。

老人家说的话,岳老二一句也没往心里去,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老爷爷身后的小姑娘,看得小姑娘直发毛,一个劲地往爷爷身后藏。岳老二感觉这小姑娘也偷偷地闪自己一两眼。

谢过老人家,又往前沿河岸奔西北走了两天,大概有四十多里地。穿过柳条通,可下见到了一片荒草地。一匹野狼疯狂地追赶一只野兔,岳老大不容分说,架起洋炮轰了过去,野狼瘸着腿惊慌跑掉,兔子得救了。

岳老大又掏出算卦先生写的纸条蹲在地上看,没有山,一马平川,有柳有兔,他指的就是这个地方吧?还没有桩界,就这了。这个老王八蛋也是真故东(坏)啊,把我一杆子支出这么远,成心是想累死我。没长好下水的东西!差点没让狼给掏了,岳老大心里琢磨着。

“妈,我看这里挺是个地方,算卦的说的有点像这地方,你看这行吗?”岳老大征求母亲的意见。

“我看也像先生说的那样,行!就这儿就这儿了,别走了,也真走不动了,先眯嘚一冬天,不行再走。老佛爷保佑,你爹有灵把咱们引到这来了,等到节令找个十字路口,给你爹邮去几个钱儿,他也该准备换棉衣服了,还有你老叔。想法去弄把香,给老佛爷上上香。”母亲拍板了。

“嗯呐地,妈。”岳老大应允。

“大哥!能不能找个没狼的地方啊?”小丫还被罩在刚才狼撵兔子的惊魂中。

“就是,河边抓鱼不是也挺好吗?”岳老二也附和小妹。

“就知道吃,哪儿没有狼啊?到处都是。大哥你把辫子缠上,小心狼叼住你的辫子把你拖走。你没太注意,这离河边有几里地,咱们把地开到河边去,种地灌溉吃鱼打猎,啥也不耽误。”也不知道岳老大是真明白了,还是有时明白有时糊涂。

“我不要吃鱼。鱼都给岳老二吃,卡死他,给他灌狗屎狗尿,灌狼屎。”提起吃鱼,小丫仍然心有余悸,也没忘了报复二哥。

岳老大环顾了一圈地形。五棵大榆树垂立在不远处,树梢上的太阳正一点点地滑落过去,天边泛起一抹金丝红,鸟儿纷纷飞回大榆树上的巢穴里,叽叽喳喳游兴未尽,一会探探头东张西望,一会楼上楼下的聊聊家常,部落间的邻居们交流着什么所见所闻。

走到近前观察四周,大榆树的不远处有一个好大的水泡,泡子里的绿水倒映着枯黄的蒲草和萎靡的荷叶,一条黑影“嗖”地窜出水面,砸下一道道凹沿的大水环。这道道大水环和刚才凸沿的小水环,环环凹凸相拥相扣,慢慢把小水环完全拥在怀抱里,融化在血肉中。

“大哥,过来一下!“岳老大喊着二弟。

“干什么呀?”

“拿家什挖土。”

“还挖土?没完没了了?”岳老二不解。

“不挖土,睡露天地呀?这回别糊弄了,住下安家,住安稳了就不走了。”母亲说。

“这回真不走了?”岳老二天真地问。

“千真万确,安稳了就常驻下去。”岳老大肯定地说。

“嗯呐地,嗯呐地。”岳老二舒了一口长气。

岳老大边在水池后划框边交代事,他正要拿起斧头去砍树枝,母亲喊他,“老大呀,你等等,这回房子要大点盖,三间够不够?安顿下来,把你和戴大丫的事办了,小二以后也得说媳妇,我和你老婶他们先将就着住。”

岳老大头都没回继续往前走,戴大丫过来拽了他一把,“妈召唤你呢。”

“老大你过来。”母亲摆手招呼老大。

“大哥,你妈召唤你呢。”岳老大指着老二喊。

“这可咋整?把媳妇都让给我了。”岳老二本来听了母亲说的话,心里就不太是滋味,脸往下一沉头一歪,抹搭抹搭眼睛,撅起了嘴巴。

戴大丫看在眼里,说道:“妈,就按你说的办,房子盖大点的。今天先弄个地窨子住下,慢慢的房子盖四间,都有住的。我们不急,赞下几个钱先给小二说媳妇。”

“给他找条大灰狼当媳妇,狗是老丈母娘,哈哈。”小丫不失时机地报复二哥。

“行行行,让你狼二嫂咬死你。”岳老二看着戴大丫回击岳小丫。

他们就地取材很快支起一间地窨子,家人安顿了下来,先在一起将就着挤一挤。

深夜,岳老大死死抱着洋炮给家人守夜,谁劝也不行。他望着满天的星星,似乎想起了什么,跪拜了西南方向又跪拜了北斗星。爹呀,我好想你,我没有辜负你的嘱托,我领着家人,望着北斗星指引的方向,我们到了黑龙江,我一定要振兴单家,找回家人,早日把你老人家送回老家安葬。

接下来的几天,又压起了两间地窨子,和泥脱坯垒墙,土坯干了,搭火炕砌烟囱,烧上火炕,烟囱里冒出缕缕青烟,几铺火炕的二层炕面子陆续绷皮,家人们轮流倒换地方,再分房居住。

“妈,委屈你和老婶了,等咱们以后有钱了,还盖和单家大院一样的房子住,有大院有炮楼。”岳老大说。

“孩子呀,你清醒了?记住了,咱们姓岳了。有心就好啊,哎!你爹要是挺到这儿来,该多好啊!还有三儿,大丫二丫也不知死活,老丫她……,哎!……”老太太说着,悲喜交加地抹起眼泪起来。

“妈,等安顿好了,我会回去找他们的,黄管家不是在等他们吗?你不用老担心。”岳老大安慰母亲。

“都是妈身上掉下的肉啊,我咋能不挂念啊?”

“我那可怜的大儿子呀!小五啊,把你爹的魂儿也勾去了。他爹呀,你可照顾好儿子呀,他还小啊。你可不能昧良心,有小老婆就忘了我们呐。”老婶受到感染,也哭起老头和小儿子来。

岳家人有了落脚之地,可是岳老大怎么也难以高兴,这就是逃亡几年投奔的最终落脚地?金上京到底在哪里呀?七月正是涨大水的季节,这松花江的天险可怎么能过得去呀?这荒无人烟的北大荒,可不比辽东辽北呀,看着都瘆人。

没有土地就没有立足之地,更没有办法长久生存下去,可是,这圈地又会藏着什么猫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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