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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谷(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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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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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兰星火》连载

第一十四章


三四天赶一次集市,康金井,榆林镇穿插着也要去凑凑热闹。这天,岳老大带上了戴大丫和小妹过河去康金井赶集,也是早早卖完了货。于是,他带着她俩逛开了大街。岳老大不光逛街,他还留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

柳编摊子围拢了不少人,有看热闹的,有问价的,有讨价还价后扔钱拎货走人的。

戴大丫和小妹看着什么都新鲜,岳老大也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多花样的柳编品样。笸箩,簸箕,柳罐斗子,大小不一的钵,酱缸帽子啥的。柳编制品有正方形的,有圆形的,有长方形的,有椭圆形的;有加盖的,有长耳朵的;有动物型的,有小人型的,还有上了颜色的多彩花朵,看得戴大丫眼花缭乱。

要价最高的要数那对躺箱,不大不小,拎起来能走,放下能装,特别是能合起掀开的盖子,用啥连合起来的呢?好像有个轴,再看前边的铜鼻子,还挂着一把黄铜锁。岳老大看过来看过去,是爱不释手。

继续着往前逛,岳老大问道:“大丫,看出啥门道了没有?”

“挺好看的,也挺好玩,还挺能装的。”

“别的没看出来啥?”

戴大丫摇了摇头,诧异地侧脸望着岳老大。

“我看出来了,那家的老牛没大哥扎的好看,还有,就是地上放的鱼肉鸡鸭都冻的钢钢硬,咱乐亭可不这样。”小丫蹦蹦哒哒地跟在他们身后。

岳老大听了小丫的话,猛地回手捂住了小丫的嘴,警惕地环顾一下四周,俯下身在她的耳边悄声说:“以后不许说是乐亭来的,怎么忘了?记住了没有?小心让坏人听着。”

“记……记住了。”看着大哥的眼神,小丫有些惶恐。

“你姓啥了?”大哥又小声问。

“姓单呐。”

“姓岳,你大爷不是告诉咱们多少遍了吗?姓岳了。”

“为啥呀?”

“坏人专找姓单的杀,放狼咬。你还敢姓单吗?心里边记着就行,不能说出来。”

小丫似懂非懂,脑袋拨浪鼓似地摇着,呆呆地注视着大哥的脸。

“你干什么呀?看把小丫给吓的。”戴大丫极其不解地拉开了岳老大。

“以后慢慢跟你说。”

岳老大僵硬地板着脸,警惕地环顾周围,牵过小丫的手往前走,“记住哥说的话,别怕,有大哥在,坏人就不敢来,走,买糖葫芦去。”

“大哥,我怕狼啊。”

“狼不用怕它,大哥这不是有炮嘛。”

戴大丫买了些针头线脑,又扯了几尺土布,准备回去做针线活儿。小孩忘性大,小丫的眼睛又开始不够使唤了,看啥都新奇,拽着大哥要这要那。

“先生,买领炕席吧,新编的可耐用了。”

“多少文一领?”

“仨……仨大钱。”

岳老大挑了三领用秫秸皮编制的炕席,卷在一起刚扛上肩头,这时,他小腿肚子的裤脚被拽了一下。

“拽我大哥干啥?躲开!”没等大哥发话,小丫先开口了。

岳老大歪过头来看下去,一个小乞丐跪在他的脚下,手里捧个黑瓦罐,仰头用哀求的目光看了岳老大一眼,磕头如鸡啄米,“大爷,行行好吧,大爷,我爹他有病快不行了,救救我们吧。”

岳老大听到这熟悉的乡音,把炕席立在地上,蹲下来询问:“小弟弟,你是哪儿的人?怎么跑这来了?你的家人呢?”

“老家遭水灾了,活不下去了,我爹也生病了。我们是天津卫的。”

“你们住哪里呀?”

“土地庙。”

“走,你领我们看看去。”

岳老大他们跟着小乞丐,三拐两拐来到了城边一个四处漏风的土地庙,并没有看到里面有人。

“你家人呢?”

“那边。”

顺着小乞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矮爬爬的地窨子后,离了歪斜的土坯烟囱里,吐出几缕栽栽歪歪,吼喽气喘的黄烟来。

掀开破门帘子,岳老大被里面的烟气呛得差点流出眼泪,他下意识地往后闪了一下,但,还是缓缓地走下了地窨子,身后紧随着小乞丐。

随着门帘子突然一掀,一道亮光闪进来,烟气中突然冒出个高大的黑影,惊得里面的女人一激灵,端着的水碗“啪”摔在了地上,“你是谁?”

面朝炕墙横躺着的男人猛一侧身,呲牙咧嘴的表情中,眼睛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男人,手中紧紧地攥着一根短木棒。

“咋了?哎呦!我的腿……嘶……”

“爹,妈,他是好人,还给我这些铜钱呢。”小乞丐说着,颠颠手里的瓦罐,哗啦把大钱儿倒在土炕上。

“听口音都是老呔,老乡啊。”岳老大和蔼地说。

“你也是关里的?”炕上的男人低声问。

“老呔。”岳老大说着走过去看了看炕上那个男人,又摸了摸土炕。

“孩子说你有病快不行了,你这是红伤啊。”

“可不呗,让人给揍的,坐呀。”女人说着,用手里的破抹布划拉一下炕边。

“差啥下这么狠的手啊?惹着什么人了?”岳老大坐下问。

“还不是抢地盘嘛,人家先来的圈下地,还有当地人,咱哪知道有啥规矩呀,就起了争执,小的好的快,他腿折了。没地方站脚,就得往北边人少的地方干,才来这的。”女人说道。

“是刚到这不长?你们几个人闯过来的?”岳老大又问。

“还有我两个弟弟,一个大儿子,一个姑娘。”男人回道。

“贵姓啊?他们人呢?都多大了?”岳老大继续问。

“免贵姓刘,哎!大的刨冰窟窿整鱼去了,小的出去讨饭。弟弟一个十七,一个十五,我大儿子十四,闺女十三,这个小儿子六岁。您贵姓啊?”躺着的男人唉声叹气回道。

岳老大的心里合计着,虽然不是一个地方的老呔,口音也差不哪儿去,人不亲土还亲呢,是亲三分向。看他们穷困潦倒这样,不能……也不可能和胡子有瓜葛,这家人估计能靠得住。有这几个大男人加入,我还怕那几个满人不成?这小姑娘要是不丑的话,往后给老二做媳妇。怎么着都划得来呀,“我姓岳,岳飞的岳。你这一大家子七口人,可得吃的了。哎!谁让咱们都是老呔呢,亲不亲听乡音呐。你看这样行不?我过来的早点,圈下不少地,我也干不过来,雇谁都是雇,你们跟我干怎么样?咱们也有个伴儿。”岳老大试探着问。

“这位大兄弟……啊……不不,看我这不会说话的嘴。岳掌柜的,这赶擎好了。谢谢你岳大善人,谢谢岳大掌柜的。”女人被打动的都要跪地谢恩了。

刘老大用胳膊肘拄着土炕,连连点头,眼里泛着泪光,“谢谢了,大恩人,救命之恩啊。”

“好吧,回头跟你弟弟他们商量一下,两个大的先跟我过去,等开春种地了,你们全家再过去,我给你们点地种,打出粮食够你们吃的了,种地打鱼打猎这些活都能干吧?”

“能干。”刘老大回答的非常干脆。

“冬天先打鱼打猎,我还会木匠活,哪个愿意跟我学徒,我再带带。这点钱给大哥抓药买米,你们先用着。”岳老大说着扔下几个铜钱。

“谢谢!谢谢!啥都能干,岳大掌柜的,不用商量,我说了就算。”男人拿出他当家人不容置疑的态度哽咽着说。。

岳老大走出地窨子,望着冬日的余晖,出了一口长气,扛起炕席拉过小丫。

“谢谢你呀,岳掌柜的慢走。”女主人送出来老远。

岳老大回头微微一笑,挥挥手,“回去吧,别送了。好好照顾大哥。对了,入乡随俗,多学学满人的习俗和打扮。”

“哥,刚才你进去都说啥了?”

“有劳金吃了。”岳老大微笑着说。

“吃什么?”

“这家人家爷好几个呢,我给他们点地种,他帮咱们干活,还能看家护院。往后这要聚个十户八户的,就不怕外人欺负了。”

“啊……人多胆子就壮实,哥,咋的也不如自己家人多好啊。”

“我懂你的意思,人丁兴旺那得小十五六年以后啊。”

“大哥,她怎么管你叫长跪的?你进去给人家下跪了吗?我看见你给大爷和我爹下跪,个子也没长啊?下跪能长个吗?要是能长大个,我天天跪着。”小丫不解地连问大哥。

“呵呵!你呀!”戴大丫笑着用手指头点了一下小丫的脑门。

“哈哈!小傻瓜,有钱人家的金银财宝,值钱的好东西,都装在一个大大的木柜里,用一把大铜锁头锁上,钥匙呢就挂在这家人最说了算的那个人的裤腰带上,这个人就是掌管大柜的人,叫掌柜的。你谁要啥,都得看他的脸色,他要不高兴……”大哥笑呵呵地对小丫说。

“咱家也没有柜呀?家里不是我大娘说了算吗?她后腰里就别一个大烟袋,哪有钥匙啊?”小丫很天真。

“天真可爱,咱们在老家的时候不是有大柜吗?家里你大爷说了算,腰里别一大串铜钥匙,你忘了吗?”岳老大拍着小丫的头,“等着,咱家慢慢就还得有钱,有好多好多的钱,到时候我打几个大木柜,把好东西都装里边,装的满满登登的,一个大柜专门装银子装铜钱,一个大柜装缎子的衣服被褥,装牛皮靰鞡狐狸皮帽子,一个大柜装粳米白面大豆油,一个大柜装黄烟叶儿……几把大铜钥匙都归你掌管,你整天就坐在大柜上看着。你愿意给谁就给谁,不愿意给,就让他一边拉待着去。”

“那我不就是大掌柜的了吗?岳老二,我啥都不给他,我把好吃的好衣服都锁起来,饿着他,冻着他……我天天大豆油炸大麻花,我馋死他……”小丫挺得意地抬头望着大哥。

“是是!到时候都听你的。不过,你得好好学习了,教你的三字经百家姓都背下来了吗?你还得学习记账。”

“背下来了。人之初,性本善……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小丫连蹦带跳。

“好好,有进步,不光会背诵,还要会写字,还得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也太难了,我不要写。”小丫噘起了小嘴。

“不学习写字,就当不了掌柜的,掌柜的不光要学会算数算账看账本,还要打算盘,你以为掌柜的是那么好当的?”

“哎呀!还得学那么多呀,一点都不好玩,我不和你玩了。”

“你要不乐意当掌柜的,让你二哥当。”

“不行!”小丫的霸道口气非常强硬。

“你啥都不会,你二哥唬弄你咋办?以后你就有伴儿了,一起学习,一起玩耍。”

“那你快教我呀,死岳老二,你等着。伴儿在哪呢?家里就我一个小孩儿。”岳小丫的小脸上洋溢着惩治二哥的快感,同时也有些奇怪。

“刚才这家,那个小弟弟,还有小姐姐。”

“我才不和他玩呢,埋了咕汰的,膈应人。我不走了!”小丫的小嘴巴噘得更高了,连眼睛都在拧紧儿。

“那让你大丫姐给你生小侄子小侄女玩。”岳老大哄着小丫,“大丫,你拽着她走。”

“没正型。”戴大丫腼腆地搥了一下岳老大,“你哥逗你玩呢。”

“我要小弟弟小妹妹,不要小侄子。”

“哎呀!这小妹,你可太逗了。”戴大丫笑着拧着小丫的小脸蛋,“快走吧,回家吃热乎饭,回去晚了,别碰上狼啊。”

“那快跑啊。”

“大丫,你别吓她 ,刚才跟你说的,你注意没注意,那些笸箩柳罐斗子,都用啥编的吗?”岳老大换个话题。

“木条子啊。”

“对,就是咱们家四周的柳条子,那些好看的就是扒皮染色编出来的。”

“你的眼睛也真够独的,我怎么没看出来呢?我还心思呢,这是什么小细棍儿?这么白,还有大红的蓝的。”

“东北的冬天就跟冬夜一样长,春脖子也长,秋天收完地打完粮,九月开始就没啥干的了,九月到第二年三月,多少个月?半年多呀,就这么干靠着?”岳老大说。

“咱也没闲着,这不打猎打鱼出来卖吗?”

“这能出几个钱?得往长了想,往宽了看,你注意观察暗暗学习柳编,咱家那片有都是柳条子,我再教你扎彩活儿,再带徒弟做家具农具寿材,干手工啥的,过几年咱们积攒下来点钱,也在呼兰河开店铺,咱家有地有铺子,你就等着当大少奶奶吧。”

“哥呀,真的假的?那我信你。”戴大丫抿嘴笑。

“大丫,来到这才知道,这北大荒到处都是宝啊,只要你用心,你勤励,财宝就像这呼兰河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流过来,啥都会有的。”

“对!财源……财源什么了的?”

“财源滚滚!河水就是流动的白银,冻上冰你看像啥?”

“像啥呀?哥。”

“铸造的白银呐。”

“大哥,我要银元宝玩。”

“好好好,回家大哥给你做。跟上了。”

从此往后再去赶集,守摊的活儿多数交给刘二儿来干,精灵会来事的刘三儿跟岳老大学徒。

货卖的差不多了,师徒二人寻找卖洋炮火药的地方。

“三儿啊,学徒就得勤快,用心刻苦,细心琢磨,要学会过目不忘,能记住吗?”

“记住了,师父!”

“再去康金井回家看看,把山货也带回去点。”

“哎,谢谢师傅。”

“……”

这是跑到北大荒度过的第一个冬天,这里的雪比奉天的雪下的还要大,冰冻的还要深。榆树钱大小的雪片飘在半空中,一会东,一会北,一会又东南,下一场就没头没脑地下,洋洋洒洒越积越厚。忽而,卷过一阵大烟炮,小清雪像一条条银蛇一般掠过冰面。

清晨,刘三儿艰难地推开被大雪封住的房门,操起扫把扫着院子里的积雪,刘二儿也赶忙爬了起来,一起扫雪。

“老二!起来了!人家刘二儿刘三儿都出来扫雪了,一会吃完饭,撵套子去。”岳老大招呼弟弟。

“师父,啥是撵套子呀?”刘三儿问师傅。

“刚下过雪,野鸡兔子黄皮子啥的都留下一串脚印,码着它的脚印还怕找不到它?我还下了夹子和套子,捋着脚印找就是撵套子。没准还行套住狍子、野猪、鹿什么的呢。”

“啊?……啊!二哥,把爬犁拉过来。”刘三儿似懂非懂。

“这雪往边上推,把四面堆起来挡风,对对,西边北边西北高点。”

小丫趴在窗户缝高喊:“堆几个雪人!”

“好!”

刘家哥俩跟着二师叔在院子里堆起两个雪人,又在院子的大门口堆了两个门神,抿着嘴眯着眼睛点点划划。

起早干活,戴大丫给早饭加了点量。岳老二蹲在屋地上,左手端着饭碗,喝了口棒子面粥,咬了口右手上的咸菜疙瘩,嘴里嚼着玉米饼子,眼睛看看母亲,又看了看哥哥,开口问道:“哥,撵套子都去呀?”

“啊,都去。”

“就娘他们几个在家,那旗人来了咋办?”

“你想看家?”

“我咋的都行。”岳老二低头嚼着玉米饼子。

“就让老二在家吧,我心里也踏实些。你们出去要轮班出去,别一下子都走了。”母亲说话了。

“好,妈,知道了。老二,有情况点火报警,看好风向,别点错了把窝堡支了。今天是西南风,在东北角点火,离房子和柴火堆远点。点的时候再看看风向变化,记住没有?”岳老大不放心地交代弟弟。

“记住了,哥。”

灰蒙蒙的天空笼罩着白蒙蒙的大地,天地浑然一体,远处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浓雾终于被太阳一点一点驱散,阳光照在白雪上,反射的光犹如照在遍地的碎玻璃碴上,跟着你人走,刺得睁不开眼睛。茫茫雪原无边无际,远处的灌木丛,枝头晃了一下,落下一股白烟。

刘三儿拉着雪爬犁狂奔,师父和二哥坐在爬犁上面,买来的大黄狗跟在后面奔跑,嘴里飘着长长的白气。

“行了,让你二哥拉一会。”

“师父,这要是狗拉爬犁咱们就省劲了。”

“那得有三四条狗才能拉动,今年冬天就这么的了,明年冬天一定套狗爬犁。先养一条母狗,下好多小狗崽,到冬天就养大了,能拉爬犁了。”

“师父,那小狗崽得啥时候长大呀?”

“母狗一年下两窝崽,一窝都下六七条,不到一年就长大,你就说套几副爬犁吧?”

“真好,有一副爬犁就行。狗能看家,能拉爬犁,还能吃狗肉。”

“哎哎!打住!师父不是告诉过你了嘛,学满人装满人,咱们才不受欺负,满族人是不吃狗肉的,他们有好多好东西需要我们学习呢。记住了,有人问起,就说咱们是满人。”岳师傅告诫徒弟。

“记住了师父。”

“刘二,你呢?”

“我也记住了,师叔。”

“你们都跟着我好好干,以后咱们还要栓牛车套马爬犁呢……停!停!你们看没看到那一溜小脚印?往那边看,那儿还爬树呢。赶套子就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岳师傅指引着。

“师父,这是什么脚印啊?”

“黄皮子的,它的尾巴叫狼毫,很贵能做毛笔,一支尚好的狼毫就能换五斗米。你们能看出来它往哪边跑了吗?”

“往那边。“刘二儿说。

“不对!师父,我看是往那边跑了。”刘三儿说着指了反方向。

“三儿,你说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师傅问道。

“师父你看,咱们往前走,脚后跟都扫出来一个小尾巴,你再看这行小脚印,这边都留着小尾巴,这不明显是往那个方向跑去了嘛。”刘三儿分析道。

“嗯,你是真动脑子了,要勤学苦练不耻下问,脑子得爱琢磨事,还得会琢磨事。师父喜欢,往后有木头了,我慢慢教你木匠活。”

“好啊,师父,你要快教我呀。”

三九天的北大荒,特别的寒冷,夜里最低气温甚至下降到零下四十多度。俗语道:三九四九,打骂不走;腊七腊八,冻掉下巴。这一段时间,东北人一般就蹲在屋里猫冬。有钱人家里,掌柜的坐在炕头支个火盆,用一个小铜锅涮点猪肉、羊肉、酸菜、粉条啥的,喝几口小烧酒,看看小牌。妇女们做做针线活,闲人东家西家串门子扯大谰。可是这里不是关里家呀,刚刚安稳一点,足还没立稳,哪里有什么邻居可串门呀,多数人就只能像黑瞎子一样,躲在洞里蹲仓子了。

夜里,野狼围着窝堡“嗷……嗷……”嚎叫,听着是那样的瘆人,让人的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欻欻的脚步声似在往门口靠近。

“老二、刘三儿、刘二儿抄家伙,妈,大丫你们在东屋别怕。”

“怎么会引来这么多的狼啊?”母亲浑身打颤地问。

“妈,我怕呀。”小丫掉着眼泪紧紧地抱着母亲。

“别怕,有你大哥呢。往后听话,啊!要不狼就来了,今天你不学习,狼知道了就来找你了。”老婶护着小丫说。

岳老大哥俩握着洋炮,刘三儿哥俩举着斧头铁锹严阵以待。野狼的铁头撞击木棍夹起的房门,交替的撞击令房门嘎嘎作响,摇摇欲坠。

“刘三,给我割一块野鸡肉,大家捂上耳朵,我要放炮了。”

岳老大把野鸡肉串在炮口,顺着门缝把炮管顺了出去。闻到腥味的野狼蜂拥窜上来,只听“轰”的一声,野狼如劈开的肉柈子摔在雪地上蹬腿。

“刘三儿,刘二儿,上!”

刘家哥俩推开房门,如猛虎下山一样扑了出去,斧头板锹把狼头拍了个溜扁。

“老二,你们守着门口别动。”

岳老大爬出窝堡,照着两侧雪墙头的几只小眼睛又放了两炮,“把这几只狼先堆在大门外。”

雪夜又恢复了宁静,可是家人们却难以再入眠。岳老大抱着洋炮挤在东屋的火炕上安慰母亲。大意了,太大意了,多玄啊,不管啥木头,什么干湿的,得整个结实的木门。岳老大自责着。

大清早,刘三仍旧是起来打扫院子,推开门看去,被眼前的景色惊呆在那里,半晌才回过神来惊呼:“师父!师奶!快出来看呐!”

听到这声呼喊,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全家老少披着衣服趿拉着鞋,慌忙跑出来,也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天地间一片白茫茫,大榆树上磷光闪闪的银片,一串串挂在枝头上摇曳,柳树草丛披挂上银装,也在朝人微笑。此情此景,好似置身于春天的梨园中,令人陶醉。

“冰清玉洁,冰清玉洁就是这个样子,我老师教过的。”岳老大很是激动,连连呼喊。

“真漂亮呀。”戴大丫感叹。

“是啊,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景啊!”岳老婶惊呼。

“真是美绝了。白银铺地,满树挂着元宝”

“做人就要这样,清清白白光明磊落,勤勤恳恳无怨无悔。只要任劳任怨的干,咱们的财富就会像这满天满地的白银一样多。”岳老太太笑道。

“妈说的太对了,咱们都要听妈的话,甩开膀子大干呐。”

家人们被雾凇的美景所感染,似乎昨夜从未发生过什么事一样,岳老大拍拍脑门好像想起来什么事,“刘三儿,吃完饭你们哥俩拿镐头去院外刨坑……”

“师傅,刨坑干啥呀?”

“打来的野味不能再放屋里了,血腥味太重。坑远点刨着,把打来的野味冻里边,赶集去的时候再刨出来。”

“明白了,师傅。”

“还有,多冻点冰。”

“好嘞,师傅。”

忽而,从远方传来野兽凄惨的嚎叫声,夹杂着马的嘶鸣声。这是什么个情况?“快进屋!抄家伙。”

家人慌忙躲回窝堡里,岳老大,岳老二端着洋炮,全家人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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