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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谷(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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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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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兰星火》连载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钱眼儿离老远在街面向这边晃荡过来,单瀚禄赶紧回屋告诉爹那个213又来了。爹忙穿戴一番,忙活了一阵。钱眼儿再次踏进岳家当铺的门,他一抬头见正中墙上,悬挂着日本天皇的彩色画像,背对着他的是一个头戴日本战斗帽,腿穿马裤脚蹬马靴的人,正趴在柜台上翻看账本。钱眼儿两腿一并,毕恭毕敬地向天皇画像鞠躬行礼。

钱眼儿行完礼,高声喊道:“太君吉祥!”

岳浩亭直起腰身缓缓地转过身来,“啊……我当肥(谁)呢?钱大……是小……小丁把儿……小冢杂二大队长啊。二太君,坐吧,看茶!”

岳浩亭待答不理地转回身坐在太师椅上,整了整日本战斗帽,右腿搭左腿,晃了晃大马靴,上身往椅子背那么一靠,端起茶杯慢慢地用杯盖打着茶沫,口吹着茶杯上的热气。

钱眼儿吃了一惊,心想他们什么时候也混上这套叶子了?这是给日本人干什么差事了?随即他冷笑道,“我还以为是太君呢,这天皇陛下的像……”

“啊!是奉天的大太君赏赐的,你喜欢吗?喜欢就拿去。”

“啊不,不敢不敢!君子夺人所爱就像夺人老婆,抢人的儿子的干活。更何况是大太君所赐。”

“你说什么?他是谁的老婆,谁的儿子?”岳浩亭指了指画像。

“我……啊?我没说什么,我……我……我是说天皇是太上皇的儿子。”钱眼儿让岳浩亭抓住了话把儿,惊出一身冷汗。

钱眼儿暗想,这又整的云煽雾罩三七诡婳狐的,差点没把我给绕进去。难道他们真的傍上大太君了?看来小心驶得万年船不会有亏吃。

“咱们……咱们到底成了一个林子里的鸟了。以后还得请大少爷多多关照。”钱眼儿没话找话,虚情假意道。

“彼此彼此。你看咱俩肥(谁)是喜鹊肥(谁)是乌鸦呀?”岳浩亭显出有些不耐烦地说。

“做鸟就做老愣(鹰),做乌鸦,不能做小家雀儿。”

“我就愿意做小家雀呢,身轻如燕,自由飞翔。不怕地上跑的狗,不怕水里游的蛇。小舌头还好使,叫起来啾啾啾多好听啊。”

“你这个老家贼,说说你就下道。”

“林子大,啥鸟儿都有啊,你爱做啥鸟儿做啥鸟儿。不过好鸟儿架不住一声炮,枪打出头鸟,你听说过吧?”

“嘚嘚嘚,越说越不是人话。”这回是钱眼儿不耐烦了。

“我说的是林子里的话。”

话入正题,岳浩亭说大小子正在张罗在哈尔滨开大银号,大太君是大股东,让他把家里的小买卖该甩的就甩了。经过讨价还价,钱眼儿把棺材铺和米行推给了岳浩亭,把岳家的烧锅油坊当铺银号据为己有,来回估价让钱眼儿占了好大的便宜。

达到了目的,钱眼儿心满意足地哼着小调离去。岳浩亭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摔下日本战斗帽甩掉马靴,恨得他咬牙切齿,“妈拉个巴子的,走狗!满奸!汉奸!把那个像摘了,摘了!以后记着,对付这种人,就得多动动脑筋,看他们来了就把他挂上,套上这身皮,他们滚犊子了就扔一边。记住了吗?”

“记住了爹!”

“记住了,老爷!”

日本人抓紧建立各级伪政权,成立商会,维持会。商会会长是个热门人选,日本人提出,这个人选必须亲日,有影响力,效忠于大日本天皇陛下。

高乃琦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城里这些商号,最后他认为最适合的人选还是岳浩亭,老实忠厚不奸诈。毕竟他和岳浩亭还有一定的交情在,他岂有不听我之理?

于是,高乃琦向日本人推荐了岳浩亭。这个消息传到河西,岳浩亭心里发麻,怎么能给日本人做事呢?给你们做事,我就和魔鬼强盗是一伙的了,那得挨多少人的骂呀?弄不好还要跟你们掉脑袋。可是日本人我也惹不起,这可怎么办?三十六计走为上吧……不行!拖家带口还有这些买卖家业,躲哪里去?到处都是日本人,这可怎么办是好啊?

他整日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想了好几天也没憋出个好主意来。可正在此时的一天,天刚擦黑,从后街传来一阵阵妈打小孩儿骂大人的吵闹声,“会撒谎了是不?说!我那手镯子哪去了?那可是我姥姥传给你姥姥的呀。”妈打孩子,连哭带摔。

“行了,打几下解解气行了,镯子那不在那好好的吗?”孩子他爹懦弱地过去拉孩子。

村妇听了老爷们的话,气不打一处来,一杵子把老爷们㨃到墙根儿,“滚犊子!以为我不知道啊?你们爷俩合起伙来唬弄我,弄个假的,假的!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了?”骂着骂着她大哭起来。

“妈,别打了,我说。”

“说!真的哪去了?”

“那天我拿出来玩玩,不小心掉地下整打了。我害怕你揍我,我爸也怕你往死里拸我,就整个这……这个来。”

岳浩亭听得出来,这是叔伯外甥罗保财家在打闹。这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呐。岳浩亭这个意外的收获,让他的眉眼渐渐舒展开来,偷梁换柱我找不了替身,瞒天过海装个熊包这还用现学吗?这也是实在没有法儿毙十勒个八。

这天上午,高乃琦派他的秘书蒋六子到河西去请岳浩亭。蒋六子的腿刚迈进岳家院子的门,还没到房沿儿跟前,一股中药汤子味儿伴着哼哼唧唧声,迎风扑了过来。蒋秘书碎步走进里屋,但见岳老爷子躺在炕头上,头面捂着湿毛巾,老太太在身前伺候着。

“哎呦!岳会长,这是怎么了?”

“老病又犯了。”老太太回答。

岳老爷子哼哼几声,又咳嗦了一阵,挥手“喔喔”着,岳老太太拿起玻璃痰罐子放在他的嘴边,老爷子猛劲地咳嗽,大口血沫子呕吐出来,淋的痰罐子里外发烧。

“他得的是什么病啊?”

“找了好几个郎中,都说他得了痨病。抓那么多付药也不见好啊。”岳老太太说着唉声叹气。

听了这话,又见痰罐子里飘着的血痰,蒋六子掏出手帕“呕”的一声捂住了嘴巴,快步跑到外边干呕了半晌,两眼通红湿润着眼圈又回来了。

“给蒋秘书长倒水呀。”岳浩亭吩咐道。

“不喝不喝!我一丁点都不渴。哎呀!老爷子,我是高县长派来给你道喜的。高县长向日本皇军保举你出任商会会长,让我来请你走马上任。你看这……”蒋秘书慌忙摆手,说明来意。

“真不巧啊,替我谢谢高县长保举,谢谢皇军,我是愿意效忠皇军啊,可我这个身板是心有余而力不从心啊……呕……咳咳……呕……咳咳……”吼漏气喘的岳老爷子手比划着拿来痰罐子,显出一脸痛苦的表情。

蒋秘书又一个箭步蹿出去老远,“那你好好养病,我回去禀报,等你把病养好了,我再来接你。”

“好好好!呕……咳咳……你慢走……”

送走了差人,岳老爷子吩咐,“把那鸡血罐子留着吧,鸡血多备着点,不定啥时候就得用。大门给我关紧了。”

蒋秘书回到县公署向高乃琦回报,“高县长,情况不太好,岳浩亭病了卧床不起。”

“啊?怎么这么巧?得的什么病?”

“痨病啊,你没看着那个咳呀,满痰罐子都是血痰呐,那个恶心啊,满屋子腥嘚嚎的那个熏人。”

“快别说了!”高乃琦捂住嘴干哕。

他心想,寡蛋没长毛,出壳也活不了。我可怎么向日本人交代?哪天我亲自去看看,不行,一定得离痨病的人远点,这要给我招上……

钱眼儿听说岳浩亭得了痨病,心里也纳闷,这老杂种前些日子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装的吧?不能啊?这也太没道理了,这么好的美差,我想干都不一定能干上,难道他脑袋是灌水了,还是让驴给踢了?

他叫过来大儿子钱世帛,“日杂……不不……你看我这记性。”

“爹队长,小冢杂二太君。我不是叫小冢杂帛嘛。”

“对对,小冢杂帛。你带几个人,把老岳家给我盯紧了,特别是哪个老瘪犊子,发现这个老棺材瓤子他们有任何风吹草动,马上回来报告。”

“遵命!小冢杂二爹队长。”

“快滚犊子吧,小冢杂帛。”

钱世帛盯了小半个多月,也就是偶尔见个吧郎中模样的人进进出出,他偷偷取回倒掉的药渣子送到大药房勘验。那个坐堂老中医戴上老花镜,用手扒拉来扒拉去,又凑在鼻子前闻闻,“官爷,这都是治疗痨病的药。”

“你可要给我拿准了!别人要跟你说的不一样,哼哼……我摘了你的脑袋。”钱世帛用手枪顶着老郎中的脑袋。

“差……差……差不了……老朽敢拿全家性命担保,绝对不会错。”

钱世帛回队推门向他爹报告情况,“报告爹队长……”

“滚出去,重新进来。”

钱世帛溜儿溜儿地退出去,轻轻敲门,“报告!”

“进来!”

“报告小冢杂二亲爹队长,老岳家的事我侦查清楚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们倒掉的中药渣子,我找好几个老中医都检查过了,确实是治疗痨病的药。”

“啊?这个老杂种真的得痨病了?这也太不过瘾了。他妈的把高乃琦那边也给我盯紧点。”

“是!小冢杂二亲爹队长。”

自从高乃琦得知岳浩亭得了痨病,发自内心的开始厌恶起来,他这要是走马上任了,我他妈隔三差五就得和一个痨病鬼见面,日本人高兴了,还可能都整在一个桌子上吃饭……我必须要和他保持距离。日本人那里也不敢拖久了,他只好再保举出一个人出任了商会会长。

等到各种什么商会维持会的会长安排停当。岳老爷子的病情才“略见好转”。

从此,他拐棍不离手,人见佝偻着腰,深居简出闭门谢客。

这天,太阳偏西,钱眼儿带着几个狗腿子,骑着自行车从河西北边过来路过黑鱼泡。他不光要来逗焖子,还带着个使命。

“走,进去看看,歇歇脚喝点水。”

这几个侦缉队员把自行车扔在岳家大门旁的墙跟,推开大门大摇大摆地进了岳家大院。

岳浩亭正在东厢房房檐底下晒太阳,见这帮汉奸蹬门来,心想一准是夜猫子进宅。

“哎呦!老掌柜的,一向可好?听说你病了,小冢杂二我公务繁忙,没有亲自探望,还望海涵。”

岳老爷子“咳咳”向身边的痰罐子吐了一会儿痰,手柱拐杖慢慢站起身来,正了正头上扣着的那顶日本战斗帽,左手拎着痰罐子,一边不紧不慢地回话,一边向钱眼儿跟前挪动。

“听说你钱副队长去副转正为小冢杂二大队长了,老朽理应前去道贺,怎奈病体缠身出行不便,失礼失敬,你该不会介意吧?呕……咳咳……把我的茶壶茶碗拿出来,招待小冢杂二大队长。”

钱眼儿掏出手帕捂住了嘴,一个劲地往后边躲,想尽快完成他的使命。

“别过来,别过来,别往前蹿哒了,水不能喝,你别忙活了,坐下坐下,听我说。”

“做饭,整几个菜,我陪小冢杂二大队长捏几盅,庆祝他荣升。”

“别忙活,别忙活了,不用这么外道。看你的气色,恢复的不赖,你也不能丁把儿这么闲着啊,人得尽其才,物得尽其用才是。过去我们虽有不睦,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们都同为满洲顺民,效忠大日本天皇陛下,同在蓝天下,共饮一河水,一个林子里的鸟,咱们得叫唤一个调啊。我们还得携起手来,为建立大东亚共荣圈效犬马之劳啊。”

“老朽不才,体弱多病年事已高,我是荣不起来了,也圈儿不起来了,还是你们这些能人去圈儿去荣去效吧。你可得保重身体,多整几圈啊,不能老在两圈晃悠,起码肩膀头上再加两个豆儿,起码干到杂四啊。”

“借你吉言,我肩上的豆儿,要加到向鸟身上的毛一样多。哎?老家贼,别闲磨屁股勾子了,说正事。你大任虽然承担不起,当个小保长你还是手掐把拿的,这样你也不用到城里去,守家在地做官多好。我可是在日本皇军面前保举了你,你才有了这份荣幸,凭你在十里八乡的声望,肯定能把这一带治理的捋顺调羊,让皇军满意。”

岳老爷子听罢,暗想你这个小冢杂毛原来憋的是这个屁呀,你他妈杂四儿,砸死你个犊子。他愈加咳嗽起来,“吼吼……呕……咳咳……小冢杂二太君,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饶了我这个苟延残喘的废物吧。”

“老G八灯!又装上犊子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你脸你当鞋垫子踩。你可是泽田真一太君亲自看好的,咱们这级的官,都在哈尔滨大太君那备案了,批下来了,你想让太君坐蜡呀?你自己跟太君说去,再让你大儿子问问哈尔滨的大太君,看他敢不敢去问。今儿个这盘磨你拉也得拉,不拉也得拉!只要你还能呼哒上来这口气儿,哼哼!这个小夹板儿就得给你套上!知道吗?”说罢,这个小冢杂二咬着牙带人拂袖而去。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岳老爷子手里的拐杖把地墩得刚刚作响,这他妈巴子的硬拿鸭子上架呀,看来这王八犊子是不肯善罢甘休了。我他妈一时半会还唬不住他了。嘶……这些王八犊子能不能使啥阴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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