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亮,钱眼儿睡眼朦胧地揉着眼皮从二楼晃荡下来,卷子站在楼梯口鞠躬送别。
“小冢桑,你的大大的满洲男人的好汉,搓我的大大的升天的摘星星的干活,我的大大的喜欢你的马户三件的阿力马斯,你的多多让我的爬上富吉桑(富士山)的大大的吆西,你的必要多多回来亲善的干活。撒邀那拉,撒邀那拉。”
“等着我回来干活儿!你不许和别人的干活儿,等我把你赎出去,做我的二房姨太太,咱们天天的干活儿,天天的亲善,干大活儿的,亲大善。有了小少爷可得给我养着呀!”
“哈依,哈依!我的必须就做你的一个人的养汉老姨太婆的干活。撒邀那拉。”
钱眼儿的随从到柜台去结账。他接过账单,心里这个骂,你个挨枪子的老王八犊子,太他妈能祸害银子呀,光顾自己吃独食儿了,真他妈嘎呀,不管他妈弟兄们的痛痒。他把账单递给钱眼儿,钱大舌头接过账单,眼皮都没聊一下,把账单撇了回去,“找老岳头付账。”
“小冢大队长,上哪儿找他去呀?老……老岳头让太君给撵走了。”
“啥?你说啥?啥时候撵走的?”
“后半夜,这老G八灯犯病吐血,让太君硬给揍跑的,你没看见啊,哩哩啦啦那个恶心呐,他还喊着要等你呢。”
“别他妈提他了,这个丧门星。”
钱眼儿听了这话,再看看长长的账单,脑袋立马就大了。茶饮费、茶叶钱、茶具钱、歌舞观赏费、沐浴费、搓泥费、排污费、修脚费、按摩费、浴品费、消毒费、玉体盛餐费、摸梨哺乳打赏费、酒水费、亲善费、魔幻逍遥搓蹭费……
“这……这……怎么这么多呀?太君,亲善费和魔幻逍遥搓蹭费是啥意思啊?咋收这么多呀?”钱眼儿看过账单,对几项收费颇为不解。
“小冢桑,明码标价的,你的看过的干活,这是你的签字同意的干活。你的摸了卷子的手,亲了她的脸,搂着她的腰,这是不是亲善?魔幻逍遥搓蹭费的,深入亲善的你的装糊涂的不要,你的小小鸟的逍逍遥的,出入逍遥谷派对的一千八百九十三趟次的,这里双向收费的干活,哦……哈哈哈哈……对卷子小姐服务的你的给个评价的?”
“满意,太满意了,优……极优……特优。东洋风情大大的吆西。”钱眼儿左手竖起大拇指应付着老鸨子,右胳臂擦着脸上的汗水。
“你的满意的大大的,结账的哈压库的干活。明码标价货真价实,交换公平合理的干活,你的磨磨唧唧的不要,快快结账的开路的干活。你的要包房间包卷子的,可要上打房银的干活,呵呵呵呵……咯咯咯咯咯咯……”日本老鸨子开怀大笑。
“鸨妈妈,怎么收我五千打赏钱呀?我也没摸那哈,也没吃那哈呀。”
“你的狗鼻子插棒槌的,装什么的东海乌龟犊孙子的干活?你的哭着喊着你饿了的,我喊小种桑打赏五千的,你喯的没打的,饿虎扑食一样的你扑了上去了的,你还想看看你妈妈的大鸭梨被你啃咬的样子吗?你的不提我的还忘记收你的疗伤医痛费的干活,再加五千的阿里马斯,八嘎呀路!赖账的阿里马森!你妈妈摇钱树残废的,帝国军费损失大大的,你的几个脑袋的咔咔落地的干活!”
“我喝多了,整大了,脑子断念了。你们谁带钱了?都他妈拿出来。”钱眼儿的脸色很难看,拍拍胯胯轴子,顺手把匣子枪摔在桌子上。
“哪尼?!八嘎呀路!吃野蛮料理的干活,哈压库,哈压库!脑子断了的,我看你的脖子要断了的” 东洋老鸨子不屑地喊过来两个日本宪兵。这两个鬼子咔咔拉着枪栓,枪口瞄准了钱眼儿的脑袋,“八嘎呀路!吃横食儿的阿力玛森(不行)!快快的交钱的干活。”
钱眼儿的随从见状拔出手枪保护主子。日本宪兵恼羞成怒,啪的一枪撂倒一个。东洋老鸨子不想把事闹大,急忙打圆场,“误会的不要,放下枪的干活,米娜桑枪的放下!!”最后她厉声下达命令。
“放下枪,误会,误会。你们快快找钱。”钱眼儿无可奈何。
他的随从搜遍全身,才凑够几个茶钱。这可急坏了钱眼儿。
“这他妈巴子的,钱都让岳浩亭这个老犊子带走了,你们为什么不把钱要下来?”钱眼儿怒怨起随从。
“两个太君捂着大手巾,把他踹出去了,我们谁敢上前呐?”
“一群废物。”
“小冢桑,你的在我的这里的休息的干活,他们的张罗钱的干活,你的欠据的写,日利息的五分的干活,每天的一结账的干活,你的看哪尼?”
实在没有了办法,钱眼儿在这里不敢动硬不敢使横,只好派人回去取钱。
“呦西,我派他们回去取钱。鸨老丈母娘,再给我安排安排。这个该死的老王八犊子,真他妈坑人,等我回去的,看我怎么收拾他。”
“呦西的,看在你对大日本帝国亲善的大大贡献的,我的赊给你的一番的,欠条的写。”
第二天上午,嫖客们还没有上来打卡,日本老鸨子把妓女们召集到大厅训话。
“扣呢其娃(上午好)!姑娘们,最近大家的表现很好,大大的辛苦了,特别提出表扬的是卷子小姐,昨天她又为帝国赚取了一大笔军费,三根金灿灿的大黄鱼啊。我要告诉大家的是,像小冢桑这样的客人,我们要放长线钓大鱼,跟踪推进不折不扣,只要他咬住了钩,这口食儿吃上了瘾,他就休想吐钩。以后我们就可以高价卖给他字画,卖给他‘古懂’,卖给他大烟土,卖给他神药,卖给他……我们说是啥就是啥。钱桑的交给卷子你特别关照的客户,必须牢牢钩住,谁的客户要是缩了水,严惩不贷的。支那有句话,叫做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钱大大的多多的流进我们的口袋,我们大日本帝国这盘磨,就可以推遍整个支那,推遍整个亚细亚,推向苏俄……把那些胆敢阻挡我们前进步伐的支那人、大鼻子们、蓝眼睛们,统统塞进磨眼磨成粉末。我为你们的勇于献身精神感到无比骄傲和自满。以后我们只做支那汉奸的生意。你们卖身报国,把劈腿当做一种高雅的人体艺术,我啥也不说了,为帝国至高无上的利益养汉,虽不择手段,但却无上荣耀。他们支那还有句话,叫做舍得,你们舍出的是青春,舍出的是皮肉,可是我们获得的是白哗哗的银子,是金光闪闪的金条和钻石,帝国获得的是大片大片的领土和大批大批的资源财富。你们是大日本帝国最最值得尊敬的,最最引以骄傲自豪,最最功德无量的,至尊至爱型的东洋慰养安汉老婆。加油干吧,姑娘们!为了大日本帝国的圣战,为了下一个两亿三千四百五十万两白银的目标,我们宁愿把床震塌,宁愿把腰累折,熬成骨头渣子,直至为国捐躯,也要战斗到最后一口气!”
“哈依!欧卡桑(是的,妈妈)。”
“我们的口号是:……”
“干大活儿!挣大钱!做大事!征服全世界!”
“哈依!躺着挣钱,站着花!”
岳浩亭清楚,这钱眼儿本想宰我一刀,结果自己被日本人给狠儿上了,心里肯定是王八钻灶坑,既憋气又窝火。钱眼儿出行随从带的多,不好下手,看来除掉他这个犊子还得多想想别的办法。舍不出孩子套不住狼,先稳住你再说。
这天,岳浩亭派人给钱眼儿送去了一个礼盒,里面夹了一封信。信中说:……我实心实意想请小冢杂二太君大队长潇洒一回,怎奈肺痨病突然发作吐血,被日本女太君强行把我揍跑了,我很特别非常的极其的过意不去,今略备薄礼深表歉意。等我病好了再请小冢太君大队长不迟……。
看罢岳浩亭的信,钱眼儿心里的怨气平复了一点,你个老棺材瓤子,要不差你痨病爆发,我他妈还惯着你这么多天?等着你个老王八犊子。
这些天,岳浩亭躲在家里是冥思苦想,这天他突然心里一亮,又提着礼盒到县公署拜见县长高乃琦去了。见了面,高县长显得挺客气, “哎,老东家,稀客稀客呀。坐那,别过来了。”
“高县长啊,过去你对我们家很照顾,这几年家境不比从前了,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不好意思来看你,但是我的心里一直记得你的恩德呀。看你为民日夜操劳的,气色都有点不如从前了。”
“我这个县长还不是都得听日本人的,啥事都是那个知事说了算,就连那个钱大舌头都敢在我面前比比划划的了,还上日本人那里狗痞我去,这个白眼狼,狗眼看人低的狗揍儿。”
“钱大舌头啊,我太了解他了,啥屎都拉个犊子。高县长,对他你可得多加小心啊,我听人说,他可没少卖放你呀,说什么高乃琦算个什么狗屁东西?我在呼兰就是三把手,连日本大兵都怕他,管他叫太君呢,除了熊野御堂泽田真一就是我,我在西大河边一跺脚,整个呼兰河水都得倒着流。”
只见高乃琦像个癞蛤蟆一样,牙根咬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起大包,两个带着血丝的眼珠子,波浪式地向外喷射着火光,喉结上下滑动,鼻孔呼扇呼扇地来回炸翅,胸脯子无节律地上下起伏。
“高县长,您老消消气,跟这种小人计较,把身子骨气个好歹的犯不上。哎,大小子给您带回来点洋货,请您笑纳。”
“瀚澜现在在做什么事啊?”
“他也不让说呀,说保密。反正就是哈尔滨,新京,奉天来回跑,倒腾什么特产,鼓捣什么课,还挺高级的呢,咱也不知道他到底整什么东西。”
“特高课吧?”
“谁知道呢?高县长身体要紧,有好心情才能有好身体,别管他什么课什么特什么高低的。听瀚澜说桃花巷新开了个‘莲香班’的私人亲善会馆,不对外,专门接待军界政界大员和社会名流,他总陪着大太君去消遣,说是那儿新来了一个叫什么卷子的日本姑娘,长的特别漂亮,是个交际花,还和一个叫川岛芳子的是好朋友呢。看过贵妃醉酒的人都说,这个卷子比那个杨贵妃要漂亮百倍。到那里去可以结交很多高层的日本朋友和满洲大员,要认识了卷子,他钱大舌头跪着给你舔腚,你都嫌他大舌头拉巴,那熊野太君也不敢再小看为难你了。”
“这成何体统,怎么能随便去那种地方呢?”
“瀚澜说,有的太君去了就是品茶喝酒听歌看歌伎表演,为了广交朋友,为了日满亲善。人家那可真会生活呀,说什么释放压力,调节什么……啊……心情,欣赏高雅艺术。多个朋友多条路嘛,到那里逍遥的人可多了,有时候给太君约卷子都约不上呢。”
高乃琦眨巴着眼睛,脸上的肌肉渐渐松弛下来,“谢谢你的美意。”
“高县长,我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有事说吧。咱们哥们儿不用客气”
“哎!兰西绥棱那边我原来有不少土地,那些好地都让皇军征用了,剩下点边边拉拉的破地块,发大水遭虫灾,收成也不好,税收可没减少。负担太重了,我在兰西绥棱那边也不认识谁呀。”
“就这点小事啊,好说好说,我给你写封信,你去找他们刘县长孙县长,有时间我再给他们打个电话。”
“这赶擎好了,谢谢高县长,你可给我帮了大忙啊。”
岳浩亭揣起两封信件,起身告辞,边走心中边想,可能会有效果,这猴子不爬杆儿,就得多敲几遍锣呗。送走了岳浩亭,高乃琦靠在椅子背上闭目沉思。
钱眼儿有一个多月没过江去了,他的心里这个痒痒啊,做梦都惦记那个东洋小娘们卷子。他派人又去找岳浩亭,“犯病”了的岳浩亭躺在炕中间,血沫子吐了一炕席,拉拉的炕沿儿炕墙子哪儿都是,让人看了就作呕。
“我的岳老保长哎,你快醒醒吧,小冢队长让你去一趟桃花巷,把事儿给安排好了,他等着听你信儿。”来人捂着口鼻开口道。
“哎呀,我道是真想去,上回太不好意思了。我这不还吐血呢嘛,就是去了,那老鸨子也不能让我进去,还不得把我揣鼓死了啊。”
“你去不了,钱儿你得出啊。还有福寿膏也断捻儿了,让你抓点紧快给弄点来。让你儿子去安排,给想想招儿。”
“好说好说,等我有点外账要回来,把钱儿给他送过去,福寿膏你让他听信儿吧,我让大儿子抓紧联系货源。”
好不容易支走了钱眼儿的人,高乃琦又派来了秘书,进了屋里蒋秘书皱褶眉头,捂着口鼻神秘兮兮地说:“岳老爷子,高县长让我来看看你,顺便问问,你跟他说的亲善的活动,能不能给约个时间。”
“他想明白了?”
“哎,肯定是想明白了。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事啊?”
“啊?他没跟你说吗?”
“没有啊。”
“啊,军事秘密,你最好也别打听那么多,知道多了对你没好处。你回去告诉高县长,明天听我的信儿。”
第二天中午,岳浩亭悄悄遛进了城里,到电话局给高乃琦打去了电话。
“高县长,我是岳浩亭啊,您今天有空吗?”
“啊……有时间,怎么样?”
“您交代的事,给您约好了,今天下午四点。记住了,桃花巷‘莲香班’,卷子小姐等您去亲善。卷子小姐还说了,久闻高县长大名,期待着和您尽早广泛深入持久的全方位的亲善。祝您身心快乐呦!”
“谢谢岳大哥,这个事你要替我保密呦。”
“您放心,哥哥没别的毛病,就是忘性大。呵呵呵。”
“哎?那个地方离怀春楼迎春院有多远?”
“不远,都在一条街上。”
高乃琦撂下电话,心中泛起了涟漪,这个卷子小姐到底有多美呢?有多大的能量啊?久闻我的大名,看来我在江南那嘎达还是有点影响力的,我要傍上她,给我斡旋一下,我就能到江南谋个大的有权的差事,就是暂时谋不到什么,能让熊野他们高看我一眼也行啊,起码得压住那个钱大舌头。广泛深入持久的亲善,还要全方位亲善,难不成还能有美美的那个邂逅?他越想越是按捺不住,偷偷笑着不时抬眼看一下时钟,他恨不得站着凳子把时钟的指针往前拨它几下。
岳浩亭坐在茶馆里喝着茶水嗑着瓜子,听着大鼓书,眼睛瞄着县公署的大门。
下午两点时分,高乃琦乘坐的小轿车开出了县公署,一溜烟屁股朝北,离开了县城。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岳浩亭又去电话局要通了侦缉队的电话。
“喂,是侦缉队吧?“
“啊!你是哪里?”
“我是河西的岳保长,小冢杂二大队长的朋友,请你给我找一下小冢大队长,我有急事报告。”
“喂!是我,小冢杂二,弄到了吗?”钱眼儿迫不及待地抢过电话。
“小冢杂二太君队长,你别急,是这样的,福寿膏啊,现在货源紧缺,各地儿都断货了,这不是海上刮台风了嘛,一时半会货进不来呀。”岳浩亭慢声拉语地说。
“进不来你放这么多王八屁干什么?”
“别急眼呀小冢杂二太君,你大人有大量,有福之人自有老天眷顾你呀!算你有这份口福,我托人找了好多的地方啊,最后还真找找了,你猜在什么地方有啊?”
“挺好个屁,这家伙让你放个稀碎稀碎的,快!快!快!一下放利索了!”
“老地方,呵呵呵……你去过的地方啊,桃—花—巷—‘莲—香—班’里有啊,……可就是弄不出来。”岳浩亭笑眯眯的在电话那边勾着钱眼儿。
“说话这个大喘气,弄不出来,你屁眼儿夹谷穗上这逗什么苏巧(雀)来?”
“你老急眼嘎哈呀?日本人说了,不去她那里亲善,一律免谈。瀚澜好不容易才给你约好了卷子小姐,你不愿意去那就拉倒吧。”
“看你这个屁放的,有这好事不早放。快……快说,啥时候去?”
“今天晚间六点半等你。”
“这样啊,你说这个屁让你放的这个费尽。快过来跟我去呀!”
“哎呦!不巧啊,大队长,我上回犯病吐血还没好利索呢,我怕那个女太君……还有……你敢和我坐一个车马?万一我道上再吐血……”
“得得得,老驴上磨道——不是屎就是尿。太监娶媳妇——遇到你这个废物!丧门星!你可没少欠我的钱啊,连本带利抓紧给我送过来。”
“好说,都好说,你快准备去吧,别耽误正事儿。只记住了,六点半,准时。”
钱眼儿放下电话,领着几个保镖,坐上小汽车狂奔江南而去。到了江桥附近才知道,江桥早已经戒严了,汽车、马车、人力车,排了长长的一队。这里比平日增加了许多日本宪兵,禁止一切车辆通行。
钱眼儿跳下车快步跑到前边去,掏出通行证,递给日本宪兵,“太君!我的执行任务的,着急的干活。”
日本宪兵看都没看他那个破证件,一把夺过来扔到路基下,“不行的,统统的都不能过去的。”
钱眼儿还要上前讨好,日本宪兵的刺刀对准了他的胸膛,“八嘎呀路,后退的干活!”
钱眼儿被卷了回来,讪讪地问排队的一个车老板儿,“江桥封闭多长时间了?”
“有好几袋烟功夫了。”
“啥时候能通行呢?”
“这个谁知道啊?”
钱眼儿急得搓脚连心,在地上直打转转,嘴里的哈欠一个连着一个,他一会看看手表,一会周周帽沿,一会蹭蹭鼻头,一会又望望桥头。这样在煎熬中,又过去了一个多钟头。
钱眼儿实在等不及了,坐上了汽车,把车门子“啪”地一摔,“走!掉头上码头。”
他们绕来绕去绕到了码头,留下两个司机,钱眼儿带着其他人蹬上了过江的摆渡船。
“你们两个等大桥通行了过去接我,不通就在这儿等着我。”
“好了小冢队长!”
“去哪里接你呀?”另外一个司机小声问。
“你个废物,老地方。”
渡船摆渡到江南岸,还没等船靠稳,钱眼儿一个箭步窜上跳板跑下了船,他们喊过来几辆黄包车,直奔桃花巷而去。
“怎么跑的这么慢?没吃晚饭吗?快!加速!我给你加双倍的钱。”
“先生,我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不能再快了。”
“肝货肚子跳没跳到嗓子眼啊?用舌头堵着,快他妈跑,耽误了我的公务,我他妈崩了你。”
可下到了‘莲香班’,钱眼儿蹭地跳下黄包车,一溜烟钻进了东洋窑子馆。
“先生!车钱还没付呐!”车夫追着要车钱。
一个侦缉队员掏出手枪把车夫拦住,“喊什么喊?不知道我们来抓反满抗日分子吗?给你几颗子弹顶车钱,拿去玩吧!”
吓得几个车夫蹬车就跑,那个拉钱眼儿的车夫,边跑边咬牙切齿咒骂,“不得好死的王八犊子!东洋婊子养的杂种揍的鳖犊子!狗汉奸!呸!逛窑子就说逛窑子,还他妈抓人?你敢抓谁?敢抓老鸨子?还是敢抓大茶壶?杂种日的,嫖东洋娘们你他妈要敢不给钱,日本人不扒了你的皮?不把你骟了,把你那嘟噜狗杂碎喂狼狗!在他妈东洋鬼子面前,都他妈狼G八去皮——狗G八不是。”
再说日本老鸨子给高乃琦又安排了一套系列活动,与钱眼儿不同的是,给他安排了书画创作套餐。卷子小姐“赠送”给高乃琦一幅自己画作的一幅画,和一付“日满亲善”的墨迹。那些程序过后,便进入到亲善的最后一个环节。
钱眼儿冲进了窑子,直奔二楼跑去,震得满楼咣咣作响。东洋老鸨子赶忙上去喊住他,“小冢桑,小冢桑,慢慢的干活。今天的不巧的干活,卷子姑娘有客人的在陪,你的后半夜的干活。”
“啥?是在陪太君吗?”钱眼儿强压欲火,悄声问道。
“以耶以耶(不不),跟你的一样的同种的支那人的干活,江北高桑的阿里马斯。”
钱眼儿一听这话,一把推开老鸨子,“他妈卷子小姐是我约好的。”他强行闯上二楼,冲进包厢要看个究竟。日本老鸨子在后紧赶慢赶,也没拉住他,“钱桑的,小冢桑的,你不能无理的干活……”
高乃琦正在床上和卷子小姐春风化雨,云雾缭绕地叠麻花。良宵游艇才刚开船,突然一股凉风裹进来一条黑影搅起了风浪,心里甚是不悦。
钱眼儿冲过去,猛然一把掀掉花被单,狂吼着,“八嘎呀路!”两个白条赫然裸露在床前,高乃琦惊吓过度,翻身从马上掉了下来,他以为是日本太君闯进来了。钱眼儿怒目扫过去,先是一怔,旋即不容分说,上去就是两个大嘴巴,“八嘎呀路!你他妈敢给我戴绿帽子?我的女人你他妈也敢睡?”
高乃琦先以为被他们的太君掀了床单,待看清来者竟然是钱大舌头时,狂跳的心平复了许多,立马也来了张逞(劲头),“你他妈才八嘎呀路,敢他妈打老子?有他妈先来后到没有?让太君给评评理!公理在哪里?鸨妈你过来给评评理。”
“打的就是你这个老畜生,狗杂种。”
“你他妈花多少钱?你霸下了?霸下了娶家去呀!”
“老子睡他妈一回,她这辈子就是我的女人,谁都不能碰。”
“我他妈就碰了,刚睡过觉,鸨妈妈给安排的。”
“谁安排的也不行!”
“好好好,我不跟你这个舌头大说不明白人话的畜生说话,你给我等着,姓钱的,回去让熊野太君评理。”
“我他妈等着你,爱找谁找谁,能把老子怎么的?”
“宝贝咱们继续睡觉,别搭理这个舌头大的瘪犊子。”高乃琦故意搂着卷子要躺下。
“卷子!把这个老王八犊子赶出去,今天你要多少钱给你多少钱!”钱眼儿伸出手拦住了卷子。
“放开她!”
“我的卷子,今儿个就得跟我亲善!谁都不许碰。”
“小冢桑,心急的臭豆腐的不吃的干活,烫舌头的你的明白?说多少回的,你的脑袋的驴踢的干活?你的先过去喝杯茶的,败败火的,消消毒的,我的把这个亲善活动进行彻底的,下一个亲善活动的继续和你的进行,三天三夜的你的明白?”
“不行!”
“小冢桑!请你的尊重我的职业道德的,破坏日满亲善的阿力玛森(不要),你的脑袋的长多多的,哪尼(是吗)?”
“高乃琦你趁早给我滚犊子!别找不自在。”
这两个汉奸在房间里拉拉扯扯争夺着卷子,打嘴仗还嫌不过瘾,又撕打成一团,吵得其他房间的嫖客纷纷大骂,呼喊老鸨子,惊问出了什么事?卷子趁乱跑出房间。
老鸨子劝谁谁不听,两个看场子的日本宪兵闻讯冲上二楼,赏给每个人几枪托子。钱眼儿的随从见状冲过来,拔出手枪和日本宪兵对峙起来。
“别动!都别动!”几个汉奸在日本鬼子面前手也哆嗦。
“八嘎呀路!哈哈,面熟的干活。”
“八嘎呀路!死了死了的干活!”
这两个日本鬼子知道你个汉奸不敢开枪,挥舞着刺刀,一顿乱捅乱挑,吓得这几个汉奸一个劲地往后躲。
老鸨子见事态不妙,高声吓止住了这场争风吃醋的恶斗,“米娜桑(大家)统统的放下武器的干活!撤撤火的干活,你们的都是我大日本帝国的朋友的,有身份的大大的活人,大水不要冲了龙王庙的,哪尼?伤了和气的不要不要的干活,这样的大东亚的新秩序的大大的受抹黑的干活。小冢桑,我的给你的再安排一位羔子小姐的,你的更加升天快活的干活。”
“不行!我除了卷子小姐,什么王八羔子都不要!”
“放肆的阿里马森。死心眼子的干活。”
有两个随从来的汉奸在一旁咬耳朵,“看这个傻X样,有鲜的不尝,非得刷锅喝人家的刷锅水,你说犟种不犟种?咬屎橛子拿麻花都换不下来。嗑瓜子嗑出来一个……嗑出来一个……一个花生豆,啥仁(人)都有啊。”
“养活孩子你不嗑瓜子儿,你闲不住是吧?多嘴多舌的,活腻歪了?”
“算了吧,我也酒足饭饱了,谁愿意刷锅吃残羹冷炙就舔盘子去吧。鸨妈妈,给我结账。”高乃琦意犹未尽哼哼着小调,依依不舍地退出房间。
被刺伤的几个汉奸,扶着钱眼儿哼哼呀呀地回到包厢,高乃琦捂着后腰下了楼。
卷子小姐没事人一样,站在楼梯口微笑着鞠躬送客,“高桑,斯咪嘛森(对不起),没有让你亲善足够彻底的,我的失意不去的干活。下次来的我的好好伺候你的。你和小冢桑是我的最好最好朋友的大大的,在我的这里的你们的亲戚的干活,看在我的面子的上,动手打架的不要,忍为高和为贵的大大的,和好做朋友的,真亲恼不了一百日的,你们的君子的,我的大大的欢迎,欢迎你的多多回到家亲善活动的干活。撒呦那拉(再见)。”
高乃琦不住地回过头来点头招手,“嗯呐!吆西,吆西,等我养好了伤再来和你亲善,什么客人你都不要接,特别是舌头长痘有病的犊子,等着我回来给你打赏!”
钱眼儿在包房里等得很不耐烦,又高声呼喊起来,“卷子小姐!小宝贝!小心肝!赶快回来,跟那个老王八犊子有什么好啰嗦的?看他那个王八样,弓弓个腰,缩缩个脖儿,老乌龟的干活。”
“小冢桑,我的不喜欢你的这样的说话的,我的喜欢老乌龟的干活,乌龟的是我们吉祥物的,长寿的你的明白?我的亲戚的龟田的龟山的龟本的大大的,龟儿子龟孙的啊……哈哈哈……大大的家族的壮大队伍的。”
“我的大大的明白。麻溜的来亲善的干活。”
这一次,高乃琦和钱眼儿因为一个东洋妓女,算彻底结下了梁子,都欲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