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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谷(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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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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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兰星火》连载

第三十九章

岳四爷担忧地打发罗保财连夜前往哈尔滨送信儿,让单瀚福多加小心,再去别处躲躲,倔强的单瀚福死活不愿意,说自己没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实在劝说不动,大姐找来小叔子,才硬把他整走。

岳浩亭在大姑娘家经过几个月的调养,身体渐见好转,能出去溜达街了,怎奈这年冬季流感大爆发,夺去了好多人的生命,年老体弱的老爷子高烧不退,引发肺炎。临终前,老爷子口中还念叨着瀚澜瀚禄的名字……他嘱咐单瀚福去找张先生,找黄二牤子打证明,队伍要你,你就去当兵,千万不能让国军打回来。眼下的困难都是暂时的,小人得志长久不了。该忘的忘了,该放的放下,金钱本是身外之物,没有不行,多了惹祸,遇事多动动脑子,学学你罗大哥,其实家里该换铜的,早就换了,就你妈我俩知道,让他们乐去吧。闯关东的都是好汉,都不容易呀,该舍的就得舍……

单瀚福在日本劳工营里左腿被砸残疾,又被打伤,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回到家中,却经历了这么多变故,父亲的离世对他的打击尤为严重。他和大姐草草地安葬了父亲,执意回到家中,这哪里还是那个曾经的家呀?现在变成了一个大杂院。

单瀚福突然回到家中,可把家人吓得不轻,母亲急切地问,“你咋还敢回来?到处都在抓你呢,快逃命吧。”

“抓我嘎哈呀?我又没犯法。”

“说你是日本特务,抓住了就枪毙。”

“哥,你快躲躲吧。”

“我哪里也不去,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千代子哆哆嗦嗦地劝说,“二哥,你就听妈和小姐姐的话,赶快跑吧,抓住你真的会杀了你的。”

“没事,钱袋子你不用害怕。”

“还说调查钱袋子呢,说你俩是一伙的。”

“你领着钱袋子跑吧。”

正说着话间,王二逛子带着两个扛长枪的民兵闯了进来,“单瀚福,胆子不小啊,晒干了比窝瓜都大。我本来想保护你,让你远走高飞,可是你自投罗网啊,有人举报你潜伏回来了,你回来想干什么?想搞破坏是吧?跟我们走吧,你这个狗特务。等上边批下来,一枪结果了你这条狗命,为民除害。带走!”

他们推推搡搡把单瀚福带走了,临了有个人还故意大声问:“王会长,这回单瘸子要是再跑了,咱们可得吃不了兜着走,可咋办呐?”

王二逛子故意神神秘秘地拉低了点声音说:“上边不是交代了嘛,他要是有一丁点反常,就地枪毙。你那枪是烧火棍呐?没装枪子啊?他要敢乱说乱动,随时随地要了他的狗命,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看他哪里有不对劲,我就一枪毙了他。”

“反正他咋地也活不过明天上午了,一会儿你去弄点酒菜,咱们送送他,乡里乡亲的,让他吃最后一顿断头饭。”

外面的枪栓拉得哗哗响,十一丫和千代子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可怎么办啊?决不能让哥哥就这么白白地去送死啊。

姐俩抱头痛哭,母亲耳朵有点背,没听清外面说啥,她说道:“别哭了,你哥没事,我天天烧香拜佛求菩萨保佑,他去去明天就能回来。”

“妈!我哥要死了,他们说随时都可以枪毙了他。我怕二逛子使坏报复咱们,提前下手啊。妈,只有我能救我哥了,我也豁出去了,我先答应他王二逛子,以后再和他打摆刀。”

“十一丫啊,你可不能作践自己呀!别任性胡来,听妈的。”

“妈,这个事就这么定了,没功夫商量了,不能再犹豫了,晚了我二哥就没命了。”

“姐姐呀,我替哥哥谢谢你!要不我替你去。”千代子满含感激地给小姐姐深深鞠了一躬。

“你去嘎哈?他要的是我。他是我哥,你谢个啥?我救他是应该的。我走了,你好好照顾咱妈。”

“姐姐!你就放心吧!”

千代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冲上去抱住十一丫,姐俩抱头痛哭。十一丫推开千代子,擦了擦眼泪,“别哭了,哭救不了咱哥,反正我也没走多远,不用惦记我。”十一丫说着,推门而去。

财色要双收的王二逛子,对金佛的神秘失踪一直是个谜,他吩咐爪牙们,悄悄地在南北二屯去打探查找,不要惊动人。

在一个小黑屋里,点着一盏小油灯,这几个家伙装模作样地给单瀚福弄了两个小菜,一壶烧酒。

王二逛子听到外面歘歘的脚步声,故意大声劝酒,“单瘸子,吃吧!吃一顿少一顿,二少爷呀,你还想吃啥跟我说,这是你最后一顿断头饭了,我们哥几个讲究人,哎呀,打小到大……送送你,陪你喝点酒说说话,把酒喝下去,整迷咯噔的,省得到时候你害怕,吃饱喝足了,天亮了就送你上路。”

隔着窗户纸,十一丫怒吼着,“王二逛子,你滚出来!”

王二逛子听到十一丫的呼喊,心中一阵狂喜,他故意慢吞吞地走出来,装作不耐烦起来,“谁呀?这么晚了来嘎哈呀?”

“二逛子你就装犊子吧,啊!滚这边来说。”

“啥?我咋听不明白你在说啥呢?我……我装啥了?我咋装了?”

“装,继续装。我就问你一句话,我哥能不能放?”

“枪毙他,上边都批下来了。放他,这……这哪行……”

“不行你妈了个胯子?我最后再问你一遍,到底行不行?”

“放他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可是放了他,我得冒多大风险啊,上边追查下来,弄不好我都得跟着掉脑袋。嘶……再说……”

“你放了他,我跟你私奔。”

“你是说要嫁给我吗?你说的是真的吗?”

“你说呢?你个犊子。”十一丫瞪起了眼睛。

“你可算想明白了。”王二逛子听了这话,鼻涕泡都美出来了,他用袖头擦了一下口水。

“你十一姑奶奶吐出唾沫星子都是钉儿,你要想要我,就快去放我哥。去呀?我的暴脾气啥样,你不是不知道!”

“放他可以,你现在就得跟我私奔,天亮前我把他放了。”王二逛子眼珠子一转,心想我不能鸡飞蛋打呀。

“不行,我得看着你把我哥放回去。”

“你不跟我走,我回屋了,趁着我现在说了算,你好好想想。要是天亮了上边再来人,把你哥押大河边毙了,我可就没辙了,你可别怪我不帮你。还有那金佛藏哪儿了?想好了告诉我。”王二逛子转身回屋。

屋里屋外就这样开始耗着,王二逛子悄悄地和一个看押的人耳语了几句,那个人就出去了。

单瀚福心里也纳闷,这王二逛子屋里屋外地折腾什么?天刚蒙蒙亮,出去的那个人领回来两个扛枪的人,来人进了屋不容分说,直奔单瀚福,把他提了起来。

“你就是单瀚福?起来!别睡了,心可真大,快要死了还有心思睡觉。你还有啥交代的没有?走!时辰到了,送你上路,大河边那儿都准备好了,有那么多人等着你呢。”

“单瘸子,明年今日就是你这个大特务的周年,你放心走吧,家里我帮你照顾。”王二逛子故意大声喊着,把单瀚福推出门外。

“放开我!”

十一丫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了,哭喊着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站住!哥!你不能死啊。王二逛子我和你走,你求他们放了我哥。”

“你敢劫法场?连你一块毙了!”来人哗哗拉开了枪大栓。

“等等,把枪放下,两位别和她一个妇道人家一般见识,这里面可能有误会,需要再核实一下,我去跟上边说。老十一呀,这就对了嘛,我就说嘛,你哥可能是冤枉的,先押回屋看住,再找两个南北屯和他一起出劳工的证人,只要能证明他是好人,没做啥坏事,就没事了,我和上边去打保票,有啥事儿我扛着,上午就放人。”

接下来,王二逛子又诡异地跟一个心腹耳语,“晌午前,我要是不回来,就把他放了,明白吗?”

“明白。”

单瀚福眼见小妹跟王二逛子远去的背影,呼喊着,“小妹呀,你要干什么去?你可不能做傻事啊!”

“把他先押回屋看住了,我和十一丫去找证人。”

“单瘸子,回屋吧!你妹妹给你找证人去了,继续交代问题。”

“二少爷,你说说南北屯都谁和你一起出过劳工,我们也好去给你找证人呐,多找几个来,好证明你的清白。这要不是王二会长保你,你现在早躺在大河边了。”

十一丫跟着王二逛子来到他家,一条腿刚迈进他这个破门槛子里,她就愣住了,“二逛子!我的梳妆台、躺箱、我的刺绣还有这些桌子板凳,怎么都在你这儿?我的被褥衣服咋也在你这了?这被子你是不是给我盖了?我的裤衩子呀,二逛子你太不要脸了!”她回手给了二逛子一个大嘴巴。

“十一丫呀,这不是斗争那天我取回来的嘛,提前拉回来等着你过门的,我知道你早晚都得嫁给我。我这些东西就算是你娘家给你的嫁妆,你看我多向着你呀,被褥我可没敢动啊。等再斗别人家,我再给你多整回来点好东西。”

“滚犊子!你个王八犊子揍的,缺德事儿没干够啊?我可不要那些丧良心抢来的东西。你个死鳖犊子,我家的东西啥时候变成你的了?这些东西本来就是我家的,我的!好一个‘取’呀,把抢说成了取,把偷抢说成了拿了。这些东西是你抢来的,你知道吗?你个无耻的臭流氓!今天这是物归原主。二逛子竖起你的驴耳朵听好了,我告诉你,你要敢骗我,不放我哥,我就亲手宰了你,把你大卸八块喂狗。你给我记住了,以后你要是敢出去扯王八犊子,不听你姑奶奶的话,哼哼!当心你的狗头还有你那驴马烂儿。”十一丫说着,用左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十一丫,你的话就是圣旨,我哪敢不听啊?你说我剃秃子好看,我没隔夜这不就剃秃子了嘛。以后我都听你的,一辈子剃秃子,你爱嘎哈嘎哈,你就是养汉把拉帮套的整炕头来,我就把自个灌醉,滚炕梢去睡。”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一看你就是个王八头。等我给你戴一辈子绿帽子。”十一丫咬牙切齿道。

“是我说的,只要你愿意跟我过,我愿意当王八戴绿帽子,脚踩一个大酒坛,头顶一片大草原。嘻嘻!生活要想过得去,背后就得一片绿。”

“你就等着当王八吧!”

“我先让别人当上王八再说,只要别人当上了王八,咱二哥立马就能回家,我都安排好了。”

“别他妈跟我咱咱的,谁和你咱。”

“马上咱不就那哈……上炕那哈了嘛,一个屋一铺炕一被窝,以后天天这样。我都上你炕了,咱俩一家人过上了,谁跟谁呀,以后咱家都你说了算。哪天我打发人去淘弄个我爹来,给你调个汤补补身子,一爹三吃,蘸点芝麻盐那才香呢,你看你都瘦了。”

“真不要脸,我想把你调汤。你家,这是你家不是我家。二逛子,你说我这些东西是不是你抢来的?你个强盗。”

“你说是就是。十一呀,别磨叽了,快上炕啊?这个……哎呀……别耽误揍儿子。”

“你爱上炕你自己上,我就坐在这儿。”

“十一丫你这就没意思了,咱不是说好了嘛,嘎哈呀?救二哥要紧,生儿子也要紧,咱两来着。完事了,我好去安排找证人啊,我不回去,那些人再变卦把他拉出去,可就……哎……可就没个救了。”

“你个挨千刀子的死犊子,我这颗好白菜就这么让你这头死跑卵子给拱了。”十一丫悲伤地痛哭,撩起衣襟蒙上了自己的头。

“我愿意挨一万刀,你把我碎尸万段了包饺子吃,喂狗都随便你。”

“滚犊子!看着你都恶心。啊呀!这嘴这个臭,你他妈吃大粪了?身上这个味儿。一会儿上井沿儿把你浑身上下洗洗去,还是上大河吧,井水凉别激死你,你爱哪儿去哪儿去吧。”十一丫顺手摸起自己的铜盆子扣在王二逛子的脸上。

  十一丫落入了狼口,可从此“一爹三吃”这道名菜,却悄然诞生了。

单瀚福中午回到家中,不见小妹的踪影,他预感到不妙,瘸着腿找到王二逛子家,站在大门口高喊,“小妹!小妹!你在不在他这儿呀?”

“二哥,你回去吧,我已经是他的人了。”小妹隔着窗户纸嘶哑着嗓子回道。

“王二逛子,你他妈真不是人揍啊!小妹你跟我回去!”

“哎呦!二哥来接十一丫来了?来早了,呵呵……今天……明天……啊后天,后天我和十一回门,我们早点回去,别太麻烦了,告诉妈不用准备啥好吃的,家里有啥吃啥。二哥你进来坐会儿呀,你说也没人送亲,哪天的补上,我摆几桌大席,把大官都请来喝喜酒。十一丫,你看到了吧?我说咱二哥没事嘛,这回你该放心了吧?”

“你这个犊子,小人!”单瀚福恨得牙根儿咬得咯咯作响。

“二哥你怎么骂我都行,咱现在是一家人了。俗话说,有父从父,无父从兄,我就顶你是我老丈人,刚才是咱老丈人爹在教训我,为我好,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呵呵呵呵……”

“王八犊子,你万不是人揍啊,你缺八辈子大德了,不要脸的癞蛤蟆!当年对你下手轻了。小妹,走啊!回去呀!”

“二哥你别骂了,他是杂种揍的。你回去吧,告诉咱妈别惦记我。我嫁了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王八你就等着喝烧酒。”

“回去吧,二哥,告诉妈,耐心等着抱小王八羔子吧,我和十一丫生一大堆,最少生一个班。哈哈哈……我得忙生儿子去了。”

“老天爷,这是做的什么孽呀?你个抽吧犊子。下大雨打天雷,劈死你这个万不是人揍的瘪犊子。”

单瀚福痛哭着拐拉回自己家里,他躺在土炕上眼望房扒,一句话也没有。由于急火攻心,他一病不起。母亲也经受不住这又一个打击病倒了,家里的重担就落在千代子一个人的身上。

有一阵子没回娘家了,大姐不放心母亲和家人,她抓了一些中药卖了一点日用品,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家。

“姐姐好!”千代子见到姐姐,很有礼貌地深深鞠了一躬。

“钱袋子你好!这一段时间操持家里全靠你了,你也辛苦了,多注意身体。哎?小妹呢?”

“谢谢姐姐!我没事的,小姐姐她……”

“妈!小妹她怎么了?她是不是出事了?”

“啊哈……你可回来了,你妹妹让王二逛子给霸去了。”母亲和女儿哭诉。

“啥?这个该死的二逛子,打小就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老天爷咋不打雷劈死他呢?”大姐气得咬牙切齿,在屋地直打转,劝说母亲去她那里。

一切趋于平静,过了一段时间,大姐又回来要把家人都接走。母亲没有同意,她说:“你那里也不宽敞,这些人过去住哪里?怎么生活?你家也不富裕,这儿好赖还给咱们留几亩地,还有个马架子住。把你妹妹自己扔这儿,我也放心不下。等瀚福娶了媳妇,钱袋子嫁人,我就没啥牵挂的了,上哪儿都行,现在不是走的时候啊。”

“妈,一切都过去了,瀚福年龄不小了,是得给他张罗媳妇了。妈,钱袋子有十五六了吧?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

“有了,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回去了?”

“咱瀚福一直没续弦,要是娶了她 ,可是福分呐。”

“哎!瀚福和咱家这条件,怎么可能娶人家大姑娘呢?有相当的给她张罗个好人家,也算对得起她了。要是碰到好寡妇啥的,就透问透问,有残疾也行啊。”

“那钱袋子有啥打算呀?”

“也不是很清楚,也有给她来提亲的,她都没答应,老说不嫁人,在家伺候我。”

“那她能不能对瀚福有点意思呀?”

“谁知道啊?不能吧,反正对瀚福挺好的,也挺在乎他的。她对狗剩子也挺好的。哎,瀚福刚回来时对钱袋子可是黑眼风似的。”

“在乎就有门儿。”

“还行是兄妹情呢,她一直拿瀚福当哥哥。哎,谁愿意嫁给一个瘸子呀?”

“找人说合说合,这事咱自己不好说。”

“等等,我多烧烧香,看看老佛爷的意思吧。这事儿说也得后院你罗嫂子说,找个由子我和她唠扯唠扯。你再回来多拿些香回来。”

“妈,那金佛呢?上回我就想问了,是不是也……”

“别问了……”

再后来,听说上头下达了紧急通知,纠正了在土改工作当中所犯的极端错误,处理了那些犯严重错误的人,这其中就有那个王二逛子,他又回归到了平民百姓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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