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就在剡溪边。
剡溪原名了溪。宋代王十朋写有《了溪》一诗:“禹迹始壶口,禹功终了溪。馀粮散幽谷,归去锡玄圭。”意思是说大禹治水从壶口(黄河壶口)开始,到剡中将积水导入大海为止,治水重任宣告完成,舜帝将位禅让给他。
据传,大约4000多年以前,剡溪仙岩段西面的嶀山和东面的嵊山峰岭相连,与会稽、四明、天台一起,共同环绕成一个剡中湖泊。如果再往前推3000年,距今7000多年前,据考证浙江沿海曾发生过几次卷转虫式海侵,把浙东的海岸线推进到会稽天台四明山麓。也就是说,当年剡中不仅是个湖泊,还是片海湾。
唐李绅《龙宫寺碑》有云:“南岩海迹,高下犹存。”新昌南岩至今仍存一处钓台,其形如鼓,其色如丹,山上洞穴累累,岩中贝壳历历,山下古寺处处。碧波海浪,神奇三山,上古遗址,为文人墨客提供了瑰丽的想象空间,催生出《列子·汤问》《庄子·外物篇》等千古奇文,诞生了任公子“蹲乎会稽,投竿东海”的上古神话。从此,秦、汉、晋、唐的许多文人名流都来此寻找神山,并自称是钓鳌客。
大禹来此观察山川地理之后,便率民众劈开嶀嵊二山,将剡中湖水导入大海。今清风大桥到嶀浦的剡溪两岸,河道狭窄,峭岩壁立,据说就是大禹治水时开凿的遗迹。昔时的盆地湖水,正因“禹凿了溪”,变成沃野,“人方宅土”,从此耕作繁衍,过上了幸福生活。唐李绅《龙宫寺碑》曰:“自大禹疏凿了溪,人方宅土。乃神龙之乡,福祉之所。”
秦始皇正因其乃禹之禅让地,再加上越曾称霸中原,疑“东南有天子气”,于是东游以压之。公元前210年,他巡游江南时,曾在会稽祭大禹,并登上天柱峰 (今秦望山),以望三山和东海,果见剡山有皇者之气,就掘剡坑以泄之。
南宋剡中第一部县志、高似孙所著的《剡录》载:“剡山北出一峰曰星子峰,其下曰剡坑。世传秦始皇东游,使人凿此山以泄王气。土坑深千丈,号剡坑山。”剡之本义为削,可释为用峰利工具挖掘,剡坑即根据此意取名,这也是“剡”与此地的最早渊源。
正因这个著名剡坑,坑水流向了溪,了溪改名剡溪,剡溪诞生剡县。每次地名的变换,或与重大历史事件有关,或与著名历史人物相连。如今剡坑渐渐淹没于历史,剡县也不大有人提及,而剡溪一直流淌在历代诗文里。
宋嘉泰(1201—1204)《会稽志》卷十剡溪条云:“剡溪在(嵊)县南五十步,溪有两源,一出天台,一出婺之武义,西南流至东阳入县三百四十里,东北流至上虞县以达于江。”说剡由南来的澄潭江和西来的长乐江会流而成。澄潭江俗称南江,因江底坡度较大,水势湍急,也称“雄江”;长乐江又叫西江,江底较平,水流缓和,称为“雌江”。洪水来时,两江交汇,中间夹有一条细长的银色带状水流,把雌雄两水隔开,南面浑浊而浪涌,北面清亮而波平,形成一江两流,中嵌银带,直到远处,融成一片,堪称奇观。剡溪至上虞与曹娥江相接,夹岸青山,溪水逶迤,形成“剡溪九曲”的胜景。
剡源显然不止西南两脉,还有东南和东面两源。《剡录》有载:剡以溪有声,清川北注,下与江接。其水合山流为溪,殆如顾恺之所谓“万壑争流”者。其源有四:一自天台山北流,会于新昌,入于溪;一自婺(今金华)之武义,西南流经东阳,复东流与北流之水会于南门,入于溪;其一导鄞之奉化,由沙溪西南转北,至杜潭入于溪;一自台之宁海,历三坑,西绕为三十六渡,与杜潭会,出浦口,入于溪,合四流为一,入于江。
也就是说,剡源有四:一是澄潭江,旧称南江、上碧溪,发源于海拔870米的磐安县尖公岭,南北流向,经新昌县境,于苍岩田东村入嵊,当是剡溪干流。二是新昌江,旧称潭遏溪,发源于海拔932米的天台华顶山,南北流向,流经新昌县城,于黄泥桥入剡。三是长乐江,旧称西江,发源于海拔744米的东阳市道尚岭,西东流向,至绿溪乡深溪村入剡。四是黄泽江,旧称东江,发源于海拔954米的宁海与新昌交界的虾脖尖,东西流向,至黄泽柿红山入剡。
如果把剡溪和曹娥江比作一棵树的躯干,那么剡源上游的四条溪流恰似四条树杈,四条溪流上的无数支流又似无数树枝,组成一个亭亭如盖的冠状水系。唐舒元舆《吊剡溪古藤文》谓:“剡溪上绵四五百里。”《剡录》转引《会稽郡志》云:“会稽境多名山水,潭壑镜澈,清流泻注,唯剡溪有之。”又云:“王子敬云:‘从山阴道上行,山川自相映发,使人应接不暇,若秋冬之际,尤难为怀。’子敬所云,岂唯山阴,特剡溪尤过耳!”新编《嵊县志》对剡溪也有如下记载:“溪流澄澈,水净沙明,夹岸青山,或急或缓,浅而为滩,深而为潭,一路溪声山色,松涛竹音,美不胜赏。”
宋咸淳八年(1272),朱熹婺源同乡李兴宗为嵊县令,作《鹿胎上惠安寺碑记》,以赞溪山之胜:剡古多名山水。自县治南出一冈,曰鹿胎山,山半有惠安教寺,高出城闉阛阓上,南俯大溪,川原平旷,凡沃洲、天姥、四明、太白诸奇秀皆遥拱于云烟明灭间,此吾婺朱晦翁先生所以有“溪山第一”之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