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善云有报,夷叔在西山。
善恶苟不应,何事空立言!
九十行带索,饥寒况当年。
不赖固穷节,百世当谁传。”
此诗取自晋朝大诗人陶渊明的《饮酒·其二》,说的是据说积善有善报,夷叔饿死在西山。善恶如果不报应,为何还要立空言!
且说又至夏日,暑气熏蒸,火轮高吐,正在焦热之际,一场甘雨降临,细雨如丝,淅淅沥沥,雨打青松,轻弹翠柏,正在焦躁的刘皞见了,大叫道:“好雨!好雨!”正欣喜时,却见一丛绿影缓缓挪动,细细看时,却是周婳正冒雨赶来,刘皞见了,急躁起来,周婳纤弱的紧,若受了风寒又得难受好一阵。便加紧脱了外衫,去迎周婳,为其挡雨。
二人进了厅堂,刘皞埋怨道:“下了这么大的雨,不好生在家呆着,出来作甚。”
周婳笑道:“我在外搜罗消息,未曾想这般酷热的天,却能下这场及时雨,便加紧跑回来了。”
刘皞本想再多埋怨周婳几句,但见周婳笑容,那些话便荡然无存了,连忙嘘寒问暖,周婳也未顾忌太多,问道:“大王可知吴皇又改元了?”
刘皞先摇了摇头,随即骂道:“这皇帝天天不干正事,前年因为挖到了银子,改元天册;去年发现了石函,改元天玺。今年这是又发现了啥,我发现自打有了这皇帝都不需要看乾象历了,年年都是元年。”
周婳听罢,笑道:“大王本就不看历法,如今还怪罪上皇帝了。”
二人在大堂内欢欢喜喜,少时云散雨去,日朗气清,二人走出堂来,感觉清爽的很,忽地有卒前来报,夏口督、镇南将军——孙慎发兵征讨江夏、汝南。
刘皞听罢,大喜道:“好啊好啊,终于有姓孙的皇室干正事了,正好有几年没动干戈了,今儿让我助他一助!”
周婳忙阻拦道:“不可不可,听闻孙慎此人本就桀骜,此次出征定不获民心,更何况前几任夏口督孙壹、孙秀均降晋,他此次定想大展作为,却急于求成了些。”
刘皞多次劝说周婳,但周婳亦多次反对,事后有人禀报,言说孙慎派遣士兵烧略居民,图还百姓,惹得怨声载道,民不聊生,抢动了一千多家然后离去。
此事还惊动了晋帝,晋帝下诏,派侍臣去责备羊祜为何不追讨,并且要将荆州迁移。羊祜道:“江夏距襄阳八百里,我收到贼寇的消息,贼寇已经离去好多天了,步兵还追得上吗?劳师动众,只是假装去追,免除自己责任,那不是我的风格。当初魏武帝设都督,治所都与州府接近,因为兵力最好是集中,不要分散。疆场之间,一来一往,谨慎防守而已。贼寇出没无常,如果他在哪来一回,我就要根据他的动向来迁移州府,下回又不知道要迁到哪里去。”
此事传到黄山,刘皞大怒道:“亏得他是孙氏子孙,竟然劫掠百姓,天地不容,我恨不得出兵灭了他。”
周婳道:“此事固然做的不对,但为将者多为利,虽为人不齿,但此战不亏。”
刘皞叹道:“也罢,孙吴本就人丁稀少,多些百姓也可多些生息。”
是夜,星河耿耿,月落乌啼,周婳站在亭中,思绪万千,难免心中孤寂,渐生悲落。刘皞此时恰也焦躁,辗转反侧,起身豪饮了大盏的茶水,坐在榻上,披衣走出。却听““咚——咚!咚!”三声鼓响,刘皞循声望去,恰是夜起三更。
刘皞转了一圈,本欲回房去睡了,但见亭中那一抹那一抹绿,却不似花丛,便摸过去看,过去看时正是周婳背身而坐。
刘皞道:“沿途的兵吏都困得昏昏欲睡,你却比他们都精神,这山里漆黑黑一片,若非星光璀璨,我都看不出来是你。”
周婳受了一惊,先是一喜,而后又落寞下来道:“近来心中总是惴惴不安,少待会便回。”
刘皞亦坐下道:“是有何心事?我虽顽劣,但你有事我必竭力而为。”
周婳叹息道:“大王身为黄山之主,若对我太过亲近难免惹得他人心生怨恨。”
刘皞道:“此言差矣,你心系黄山大事,而我心系着你,不就是我心系着黄山大事么?”
周婳听此言语,噗嗤笑出来道:“这是甚麽歪理?”
刘皞道:“你是因何夜里在此长吁短叹?”
周婳道:“许久未回庐江看望父母坟茔,心中难免有些忧虑。”
刘皞恍然大悟,上次说要陪周婳回庐江看望,却因山上事务倥偬,每当想起,却屡屡有事耽搁,本当答应去年陪同周婳去看的,却迟迟耽误至今,已有一年光载。
刘皞猛拍大腿道:“是也是也,不易迟疑,当火速启程,明日便行。”
周婳道:“事务还未交接,不可急于起行。”
刘皞道:“天下风云多变,如今难得不起战事,若再耽搁,又不知是何年月。”
翌日清晨,未听得鸡叫便与周婳穿了平民百姓的衣裳,选了两匹快马往庐江你而去,只留得书信一封分交给诸祝伟、费承、高俭三人一齐处理黄山大小事务。
二人出了黄山后,有说有笑,不知不觉的便来到了庐江城外,刘皞看了看,不由得叹息一声,周婳也不禁感叹时过境迁,二人穿城而过,街边竟还有老大爷讲述有关黄山的故事,周婳笑道:“大王,你出名了呢。”
刘皞道:“希望这些听故事的人将来还是为官的好,不要去当贼人。”
芳草如碧,风光旖旎,二人纵马来到郊外,许久未来扫墓,导致杂草横生,二人难得清理出一片空地,周婳涕泪跪拜上香,刘皞看着心里不舍,便依旧远远躲到不远处的树下,静静的望着她。
过了一段时间,周婳颤颤巍巍起身,刘皞小跑过来,帮周婳拍了拍腿上的尘土,而后自己亦跪倒在周婳父母的墓前,叹息道:“其实我亦有些话想对二老诉说,我愧对二老,以周婳的才德与容貌,完全可以在富贵人家中做个闺房之秀,却在我身旁受尽委屈,我对她不住,亦对二老不住,特在此向二老谢罪。“
周婳诧异,亦跪倒在地泣道:”大王何罪之有,我服侍大王是我心甘情愿,哪怕随大王行乞亦甘之如饴,哪有委屈之理。“
刘皞听了十分感动,抱着周婳久久不舍得撒开。
傍晚时分,刘皞周婳返归庐江,闲逛了些许时分,便选个歇脚的地方小住一晚,刚刚歇息却听到嘈杂声音,刘皞好奇,摸索去看,周婳放心不下,亦紧紧跟随。却见几个士兵强抢妇女,后面一个貌似大官模样的人。
刘皞大怒道:”未曾想十年后,庐江内还有这等的狗官。“
周婳道:”四近邻坊都紧闭门窗,明显是这人官职不小,不敢过问。“
刘皞听罢,更起了性子,跳出来喝止他们,那官大恼,平生娶了小妻三十多人无人敢管,今日竟来了个多管闲事的。却见这人身后站了个楚楚动人的女子,再看让手下所抢的女子,简直是逊色太多,再观这小子身后的女子简直是艳压群芳!
那官道:”你来喝止我,是要把你身后的女子献给我么?“
刘皞道:”呸,你是哪个官员,竟敢来此强抢民女?“
那官道:”那你可站稳了,我可是司直中郎将——张俶,吴皇宠爱的很,还降旨给我封侯,识相的快把你身后的女子献给我,我还能给你个小官当当。“
刘皞闻言大怒,正要出手,却见身旁宛若绿莺掠影,原是周婳紧咬贝齿,拔出佩剑欲刺杀这官。那张俶不知周婳武艺如何,以为是平常筵席让妻室上来舞剑的花架势,便不以为意,命令手下部曲去拦,却未想周婳武艺不比常人,手中双剑一顿挥舞,处处飞红,很快街衢上便躺满了士兵,眼见步步逼近,张俶不免有些心慌,让手下见好就收,欲抓了那民女就走,刘皞见状几步赶上,拔剑便把那部卒的手腕削下,张俶见了大惊,两股战战,转头便慌乱连滚带爬的逃,其手下见状也乱作一团,尽皆四散。
那张俶边跑边爬,还不停叫喊,试图让部卒护着他逃,然此刻哪里还有部卒肯为他卖命,张俶只得边骂边逃,周婳道:”若是让他逃脱了,日后必睚眦必报,孙吴民女更危。“
刘皞见他跑了已有一段距离,连忙转身上马去赶,从得胜钩鸟翅环上取下过着布的铁枪,觑的较近时冲那官脊背一枪搠去,见那厮还有喘息,刘皞便寻了棵树,用麻绳从他疮口中穿过,挂在树上,过了一夜才没了气息。
回来见周婳正安抚那女子,刘皞下马俯身轻声道:”这顿喧嚣恐怕惊动了县令太守,还是趁夜走罢。“
周婳临走时无奈安慰那女子道:”你也知那司直中郎将家室俱在建业,我等无能将他所抢小妻放出,你且快些还家去吧。“
那女子跪倒在地,连连感谢,周婳扶她起身,要她还家。二人转身上马,见后面火把攒动,刘皞知惊动了官府,便领周婳向另一面城门冲突,待到城门下时,见城门紧闭,眼见追兵将至,焦急万分时刻,城墙上有人高喊道:”是黄山的刘皞么?“
刘皞料想自打右大司马——丁奉与大司马——陆抗去世,朝廷中便无人再替她说话,刘皞绝望回应道:”是我,那吴皇应该悬赏我不是个小数,你自可拿我去领赏钱,但请放我身旁这女子离去。“
周婳正欲阻拦,但听上面回道:”大王说的哪里话,我门深受黄山厚恩,正无以为报,我等这就开城门送你等离去。“
刘皞大喜,却见城门缓缓打开,纵马与周婳离去,后面追兵赶到无不惊骇,质问守军因何开门,守军据实以对,追兵深感自责。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