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用户
1
牛继承第一个跳起来，这是冲锋号。日子积重像家里面还没有沤熟的肥，沉重挤压着散发出臭气。已经无法再忍受的日子没有释放充分，一下子就全释放出来了。
狗日的，看你还牛逼不？
轰轰隆隆，大炮一直响。从来没有经历过的这么持久、这么坚决、这么告诉敌人你必须完蛋，让牛继承的一双手都攥麻了。这炮能响多久呢。
到了两个耳朵只剩下嗡嗡声
响了那么久的炮，牛继承心一直挂着，他怕一张嘴这颗心就能飞出去。
炮声沉寂的一刹，他感觉自己的心就蹦出来了。
汗水浸泡着裤腿，两条腿湿漉漉地，冰凉。他在想，不能再等了。必须，马上。号手是睡着了还是咋的，咋还不响呢
再等一会儿，自己就变成石头了。
部队到底想干啥，他这个机枪班的班长还缺少知晓的资格。他明白只要跟着跑，咋干都没错。他也明白下一个目标。所有的战士都明白的目标，他会组织点文辞再复述给战士们，即使只是在他这个班。这让他这个能认识几个字的苦孩子成了整个炮团的模范。
终于不用再没有尊严地跑了，终于可以撵着这帮混蛋们跑了。
牛继承心里特别滋润。
只有部队才让他过上了开心日子。没有虽然是亲戚但也是东家的财主，也没有虽然是表妹却也是财主亲闺女的烦恼。
坚决执行命令的模范！
不错，他只是机枪班的班长，是炮排里的机枪班的班长。
……放炮的活儿，该完了吧。
天空被堵死了，所有的云都要砸向地面。
在短暂的死一样寂静之后，冲锋号才突然响起来了。
然后，喧嚣
耳朵里嗖嗖的子弹夹杂着怒喊，仇恨的火焰足够压倒世界上任何“了不得”的火力。毛主席说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他一个小小的范汉杰就想守住诺大的锦州城？锦州是人民的，整个东北都是人民的。
拿下锦州城天就亮了，全国的天都会亮了。毛主席还说过锦州的苹果。
家乡的苹果，还有家乡的冷。家乡比他这三年走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冷。
牛继承又想起了在真正的冰天雪地里的其他兄弟部队。
团长不止一次说过，他们八纵，算不上在东北。他们只是在赤峰、锦州锦西、阜新一带跑来跑去。东北有九个省呢。
但是，他也已经有三年没回过家乡了。家乡，不会比锦州更冷吧？
首长说了，他们会一直打下去。打完锦州，下一步还不就是热河？他的家就是承德东大门平泉县的一个山沟，开门见山说的就是那儿。每天都会少至少半个时辰的日照。太阳总会懒懒地慢慢升起却又急急地早早下山，四面山，四姑娘山，烈山，还有蜘蛛山
等打到他们家乡，他一定要把牛继发带出来，让他参加革命，跟这帮狗日的拼。一定要打出一个新中国。
“班长，班长！”
牛继承听不到，他觉得左眼睛黑了，抬手擦了一下，湿漉漉的。
“班长！”
牛继承右手拎着机枪，胳膊又抬了一下，他想弄明白是咋回事。是汗水太多蒙住眼睛了呢，还是？
钻心的疼一下子就把他击倒了。
2
老虎虽然已经绝迹，道虎沟这个名字却留了下来。
不错。只有老虎不断溜达的虎道，才有资格被称作道虎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