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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孝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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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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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战士的远大理想》连载

第一章 冲锋号咋不响了呢(续)

3

牛子曰是牛杖子村里唯一的秀才,也是这个村能让人记住的历史里面,唯一秀才。

距离牛杖子村5华里还有个村叫马杖子,出过一个举人。秀才打官司就可以不跪了,举人额。额额

牛子曰本来也是准备朝举人方向上奔的,牛杖子还赶不上马杖子?科举竟然被废除了。然后

牛子曰的老爸死了。

牛子曰的三叔也死了。

然后,

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牛子曰有了个外号,叫牛子日。你说气人不?

你说,气人不?

牛子曰也是老三,他大号叫牛志敬。

他还有俩哥,一个叫牛志清,一个叫牛志纯。

牛志清管牛志敬的老爸叫爸,牛志纯管牛志敬的老爸叫大爷。

听明白了吧?牛志纯管他三叔叫老爸。

废除科举并没说废除文化,有文化咋也比没文化强。

就比方说写封信,按照牛杖子的方言,牛志纯把大舅妈写成了大舅摸,气人不?还有更气人的呢,不说了。

牛子曰搬出了牛杖子,他另立门户。

钱是他大哥挣的,地都属于他二哥。

可牛子曰说他才是最富有的。因为,因为他有文化。

牛继发哥俩,是牛志纯的俩孙子,也都是他牛子曰的学生。

那句“今天我不能血洒疆场,明天就要做国家的栋梁”,就是他教给学生的。

这句话,他说了有十多年了。

牛杖子那时候的学童都知道这句话。

4

算起来牛继发已经干五年长工了。牛继发刚当长工那会儿,日本子还没倒台呢。

某天,牛子曰说,日本子早晚得完蛋。把牛继发吓坏了。

为了认俩字还提心吊胆的,管他什么八大家还是六大家呢。

牛继发上了六年私塾,私塾就设在他三爷爷家里。

私塾应该设在他大爷爷家里,但是他大爷爷的房院太大了,门槛子忒高。孩子要是个子矮点儿,没有跨门槛子不摔跟头的。所以应该的事就总是应该,私塾还是在他三爷爷家里安放着。

他三爷爷牛子曰打孩子,也就用不着只是戒尺。什么木头棍子、铁锨、镐把、笤帚嘎达,得啥来啥,十分顺手。

况且,那时候都结婚早,牛继发离开私塾也算是十五六的大小子了,牛子曰也还是没长到六十岁。牛子曰教书之余还种地,体格棒着呢。

那一年,日本人已经开始修人圈,牛子曰却敢说日本子早晚得完蛋。这还不吓人吗?

贾桂花比牛继发小四岁,贾国栋是贾桂花他爹。贾国栋有个姐姐是牛继发他妈,也是牛继承他妈。贾国栋跟她应该不是亲姐俩。但是,都姓贾。

应该没出五服吧。可啥叫五服,兴许只有牛子曰能说得出。

牛继发那天去了乡里,乡里的干部都是共产党派的了。虽然豆包队还没有完全被肃清,青天白日他们可都不知道猫在哪个山沟子里了。不是那面青天日日旗了。乡政府也会时不时地来几个戴五角星帽子的人,说是工作组。闹土改的。

牛继发虽然很怕,却敢于跟贾国栋顶嘴了。贾国栋私底下很反动,牛杖子的土改也应该快了。或者,进腊月就开始了吧。

因为牛继承,总有人动员牛继发参加革命,带个头。

牛继发也想带头,但他一想起公安队那会儿,心里就打颤。

就是牛继承跟队伍跑了的那一年,公安队不是也很强吗?十三军来了,公安队上了山。牛继发的一个本家二奶奶,干妇救会主任,也就是芝麻大的官吧,让豆包队的人打残了。

公安队张志的老婆,也跟别人跑了。

“我说过牛继承是牛继承,我牛继发不掺和政治”。

就在上一年的腊月根上,干起来。西山头也还是死了一个营长,共产党的。

老哈河的水在冻得当当的河面上,分成雪白血红,界面还有那连绵的丝丝拉拉的透明的红。死了那么多人呢,啥姿势都有。死人是闹着玩的吗?

但是,牛继发也知道,共产党胜了。

共产党就是沿着老哈河继续追击,整个热河都是共产党的了。

贾国栋说,共产党胜了又能咋地?往东一百里还是国军的地盘。

贾国栋说,那年还说整个热河都是共产党的了呢,还不是国军一来就打跑了他们?

“穷棒子要翻身,得自己拼命干,靠省吃俭用,奉公守法。想着革个命就翻身了,美!”贾国栋说。

5

“牛继发同志,快请!”

头一回人家管他叫同志,牛继发心里面挺不得劲儿。形势整天有人在宣传,但咱们老百姓得讲究眼见为实。半夜里也听见脚步声,咱可是一次没敢看。村里人

牛继发随着这位女同志掀门帘进屋,心想挺大的丫头,跟在一帮老爷们屁股后面跑,也不嫌磕碜。

咋还把担架放地当间了呢。

“大哥!”

把牛继发吓了一跳。

担架上那个人用纱布包着脑袋,纱布是从左眼睛整个带过去的,纱布也包上了半拉脸。

那人一只手撑着坐起,另一只胳膊挎在脖子上。

这是牛继承。牛继承的声儿还听不出来?

牛继发一下子就要晕过去,那位女同志赶紧往他屁股底下塞了一把椅子。

牛继发把脑袋塞进胸脯里,哭得喘不出气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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