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麋鹿美丽的头像

麋鹿美丽

网站用户

小说
202108/07
分享
《小说集《九月谷雨》:云妹记》连载

第一十二章

说实话,云妹与学红结婚十几年了,就到夸墨的小厂去过一次。

2008年,冬天,雪下成了灾。

那日下雪,路不好走,云妹与学红来镇上买年货,不得回去了,就到夸墨的小厂坐了会。

云妹说:墨姐,我在家里听说墨姐在镇上开厂,总想着能来看看,这不真来了。

夸墨说:离得又不远,你要常来呗!

不料云妹连摆手说:哪里有时间来,家里鸡鸭成群,一到傍晚都要进笼,我来了它们咋办?

夸墨一听,还以为云妹过着老一辈故河口人的幸福农家生活,鸡鸭成群,六畜兴旺。现在的时代,像云妹这样过日子的年轻主妇太少了,谁家还鸡鸭成群,六畜兴旺,都没几个在家,大多出去打工了。云妹一直没出去打工,实则有病。但看云妹穿着天蓝色羽绒服,迷雾般的眼睛,自然卷发,新月般白净的脸段,还是从前的那个大地圣母该亚,哪有半点神经?

实则,云妹家里没喂一只鸡,没养一头猪,所谓的鸡鸭成群只是云妹自己心中的意想。随岁月的流逝,云妹的病越发严重,受不得一点累,就不再喂养那些鸡鸭鹅了。这样说,云妹还是有病的,但表面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夸墨很高兴云妹与学红来小厂看她,很高兴云妹过到了自己梦想中的生活。直留他们在小厂吃晚饭。只是接他们的车来了,他们就回家了,没有吃晚饭。

望着雪地里载着云妹与学红及年货扑腾扑腾走远的小拖拉机,夸墨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那渴望建立一个美美的家,养一群胖胖的娃的小女子,如今真成了个妇人。

许多年过去,她们一直没有机会亲密接触。直到前年,云妹在雅鹿店工作,她们才再度亲密起来。素日真是没时间在一起。云妹一般不出门,除非夸墨回故河口。但夸墨忙,没几个时候回去。回去时又是春节,路上偶尔碰见,就打打招呼,匆匆而过。

但在夸墨印象中,云妹总是优雅温柔的像猫,神情安逸,天生丽质,貌美如花,并没有什么神经因子啊。夸墨从不以为云妹有神经病,而是外界的污染侵害了她。云妹本质多么单纯干净的人。只心想着一个美美的家,养一群肥肥猪,一群胖胖的娃,住在堤坡下。

不知云妹为什么要住在堤坡下。故河口的堤坡下就是河外边。也许河外边单家独户的清净。云妹的梦想算是现实了,可病为什么还要犯?即使丢失了孩子,现在儿子都十几岁了,人面子不错,读书成绩也好,一个大学生坯子在那里。云妹只管活到天年,享不完的福。可云妹咋地还要发疯,甚至疯到该吃多少药都不晓得了。

因为大家都说,云妹吃多了神经病药死的。神智不清,原本一餐只吃一颗的一下子吃了几十颗,还不死人吗?一说,是神智清晰,都写了遗书,洗得干净,化了妆,穿了最漂亮的红妆,故意吃那么多,很安静的死去的。

夸墨更相信第二种说法。在夸墨的印象里,云妹一直是清晰干净的,更没有那刻神智不清。那药就是故意吃多的,一心想死。

夸墨不知道云妹为什么一心想死?

二婶子说,云妹本与学红在她大姑家拜年,正月初一里,七姑八婆的表亲叔亲的都到了,一桌桌的麻将打得热闹。表兄妹堂兄弟的在外打工的打工,当老板的当老板,包小老婆的包小老婆,都混得不错。在乡下做起了楼房,买起了小车;孩子们在城里读书的,在城里也置了房子。

说起包小老婆,云妹心里就发堵。这与学红又没什么干系,她堵什么?就宜昌女子的事儿都过去了千年万年,谁还记在心里。但云妹一直记在心里。

只说他们表亲里,小敖吧就包了两个小老婆。第一个小老婆怀孕了在医院流产,正宫老婆去医院看望;第二个小老婆刮宫时,大小老婆一起去医院看望。如今儿,是三个老婆一起回家来过年。

都算咋回事?难道有钱就可娶那么多老婆?还一个老婆带一个儿子,队里人还一个劲的来瞧热闹,直说好。现在都啥社会这?

云妹心里难受,是因为诸多表亲嫡亲,眼下一看,还只有学红混得最差。

都不知可是这事儿触动了云妹,吃中饭时。就不对头,只是大家并不知道,包括学红也不知道。因为云妹一直微笑着脸,跟表亲叔亲的姑嫂表嫂谈论个不休,掩饰的好。看学红跟姐妹弟兄一块热乎的,云妹心底很酸楚。在云妹心里是想:学红就是跟了我这个神经,一世不得翻身了,是我害了学红一辈子。眼看表亲兄弟姐妹都买了房子,小车,孩子们也培养得有个样,还有的在城里也买了房子,眼下一看,都成了大老板。而只有她与学红还是老农民,打工仔,几时得翻身?还不说自己这个病根本没有治愈的可能,只会越发厉害,唉,何时是个头,真是累了……

实则那时候,云妹的娘家也在走下坡路。外滩的田亩归了公,再也收不到田租钱。她包种的几十亩田地也要归公,再种还要出钱。田也涨价了,买得上万数的钱。轩轩与管小兰结婚早不住乡下,在镇上买了房屋开店,生意也不大好,买了条线路车,车子出了事故,几十万都打丢了。那些钱可都是周婶娘拿的。加以云妹的病,家底早掏空了。周大叔也老了,走起路来咳嗽个不停。倒是周婶娘的笑声还如铜铃一样,只是铜铃有些哑了,再也发不出叮当叮当的声响。

云妹每次回娘家看见自己的父母,心里就难受。自己儿子也一天天大了。人家儿子都在城里置了房子,就她的状况,猴年马月才在城里买得起房。家住的还是个老平房,全村就数他们一家还是第一代的老平房。

听着表亲堂叔辈的姐妹兄弟们的欢声笑语,云妹心底不好受。好多年过去,原来的金枝绿叶都成了黄脸婆,流浪儿。

云妹的姐姐云枝,妹妹贵贵根本就不回家过年,在外打工过得也不怎样。云妹想念自己的亲姐妹,希望与她们在一起过年,不喜欢跟这些表亲的姐妹在一起。她们都用有色眼睛瞧人,瞧不起她这个神经病。一说起都是比房子,车子,比钱,比孩子。谁不晓得她丢失了两个孩子,没有房子,车子,没有钱。从前他们家可是故河口数一数二的人家,她们姐妹也是金枝绿叶,只是时代变化太快,她们姐妹都赶不上时代了。

云妹越想,心里越暗淡,推说天快黑了,要回家收衣服,就打回了。

云妹回到家,收拾好了,坐在房间的沙发上,望着洁白却赋予沧桑的房屋;望着屋前屋后浓密的青草,并不因冬来而枯萎去;望着暮色一片片射进来,不禁泪流满脸。她本是想建一个美美的家,养一群肥肥的猪,生一群胖胖的娃的。只是从进这个家门,她就病了,她想做这些的,只是没时间,没精力。好些年,她都没下地干活了,也没喂一头猪,菜园里也没栽过一根菜,屋前屋后的空地宽阔,就养了些荒草精灵。她的梦想还未开始就毁了!是被自然与时代毁的。在这一样的村庄与田野,她找不到儿时的感觉,找不到儿时的光景,找不到儿时的家,找不到儿时的田园气息。她记得娘家的菜园种满了瓜果蔬菜,一年四季飘香。而今大菜园里也栽满了棉花,没看见一根菜。她想建立一个美美的家,生一群胖胖的娃,这些并没有成为现实。

一阵夜风吹来,她不仅打了了冷战。坐沙发上,泪流满脸的,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经被触动了,自雅鹿店出事后,她就自觉得不大对劲。心情郁闷,魂魄飘散,精力不济,心气也低,想什么都伤心。本来与学红每天做着事,只心向前看,都将这些俗事忘却了。这不一回家,看见远处近处满村的高楼大厦,看见一呼啦一呼啦驶过的小车,与一个个鲜活漂亮的娃等,就有些不在状态。

实则云妹是个内敛的人,不大喜欢表达自己的真情绪,真心话,也没个合适的人去表达。

人家都在攀比谁的小车豪华,谁的高楼大,谁的钞票厚,但这些都与她无关。曾几何时,世间已发生了巨变,她还一窍不知。她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吃药,餐餐吃药,只为哪天能够清醒,建一个美美的家。可惜吃了十几年,没一点好转。每天里同病魔抗拒,保持自己优雅的形状,尽量不发疯。不想这样一抗,就是十几年,还是发了几回疯。

哪天会不再吃药,轻松的过啊?

云妹真是累了,想休息了。

学红也够可怜的,好潇洒的一个哥儿,自从跟我结婚,就不再如人一样潇洒了。每天干活还要招呼我,怕我吃错药,怕我发神经,出外打工也不安心,田间的收成又不行,还把田地归了公,再拿回来得上万数的钱。父母本可安度晚年的,都因我而将那钱财与腰背佝偻。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却还想着方叫学红哄我开心。晴天光日的大家都去田间干活,还拿钱来给学红送我去茶馆打牌,说是叫我别憋在家里,好散散心,可我的心怎么散得开,散得了?

这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父母与学红了。学红,你过得不累吗,我过得好累,你不要对我那么好,行吗?你该骂的就骂,该打的就打,行吗?你越对我好,我心里越发难受,你也当我是个神经?可学红却对我说:云妹,你就好好过。不要忧心。你父母,你云枝姐交代过,叫我这生要对你好,我就是砸破铁锅也要治好你的病。

还是把我当了个神经,原来对我好,都是为了父母与云枝姐,为了他那个没现实的爱情?是我毁了云枝与学红的爱情,也毁了我自己。

云妹越想越绝望,想在迷宫里出不来!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