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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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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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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道》连载

第二十一章 青藏线

二十一、青藏线

梁紫和宋星一样,也是兰市人。她的父母都是国营厂职工,母亲在国企改制大潮中提前退休,父亲很快也将从中层干部的岗位上退下来。

铁大离国营厂不远,乘公交车几站就到了。

梁紫从小在厂区家属院长大,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闯劲。她总是特立独行,作出一些与众不同的决定。她没有申请青年教师公寓的宿舍,原因是她喜欢每天回家吃母亲做的饭菜,而不愿过没有营养保障的单身生活。

她谈过两个对象,一个是大学同学,一个是大姨介绍认识的。大学时代的男朋友是高她两届的学长,对她体贴得无微不至,但他毕业后被单位派往海外做工程项目,半年后她就提出分手,从此断了往来。至于大姨介绍的小伙,她起初看着还挺顺眼,但仅仅相处一个星期就分道扬镳了。她为此埋怨大姨,说那男的第一次约她看电影就动手动脚,跟个泼猴似的令人恶心。她还说,那男的真会打如意算盘,红薯还没焐热就想吃,那种男人谁敢托付终身。

梁紫义正言辞地告诫大姨和其他亲戚:她梁紫还没贱到被一张电影票就收买了的地步。

大姨只好责怪自己有眼无珠,介绍了个人渣去祸害亲侄女。

后来,再也没有亲戚敢给梁紫介绍对象了。她倒落得个清静,心里沾沾自喜。

六月的兰市凉凉爽爽,夏天似乎还在赶来的路上。

又一学期快结束了。

梁紫在学生处干得不错,被评为学工系统年度优秀工作者。在全校人事大调整中,她被破格晋升一级,成为学生资助管理科副科长。

人逢喜事精神爽。梁紫心情大好,有一天突然提出带青松回家见她父母。

梁紫家在一栋七层高的旧楼上,他俩一口气爬到三楼家门口。

开门时,一只硕大的橘猫窜到梁紫脚边,喵喵地绕了几圈,又跳到沙发上卧着,凝神定睛地瞅着青松,仿佛他是危险的天外来客。

梁紫的父亲坐在背对窗户的沙发上,和青松聊些日常的话题。她母亲在厨房做饭,时不时伸着脖子端摩青松几眼。

一进门,青松便感觉到一股平淡的气氛。梁紫的父母似乎并不像大多数爸妈那样,对女儿的终身大事既兴致勃勃又小心翼翼。

梁紫父亲说,他和梁紫妈妈是中年喜得独生女,把梁紫宠得跟个宝贝似的。他还说,这闺女性格刚强,像个小子,日子久了男方可能会感受到压力。

猫咪吃完食就回阳台的窝里待着了。

青松几乎在倾听和沉默中吃完饭,又在寥寥数语的告别中从她家匆匆逃离。他在梁紫家度过了一次非常拘束的拜访。

走出国营厂大门,他感到空气是那么自由,原来生命还在自己的血液里流淌。

他回到学校宿舍,在笔记本上写下:

 

恋爱总是简单到赤身裸体,而婚姻却复杂得盘根错节。我们究竟为何需要爱情,又为何需要婚姻?没有爱情和婚姻,难道我们就无事可做了吗?

 

青松没有把谈恋爱的事情告诉爸妈,一如他从未跟他们提起大学女友童白。他认为,一切人和事在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是不足以被广而告之或津津乐道的,因为一切人和事都可能会是一片过眼云烟。

他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些极端,但他忍不住会强迫自己陷入这种思维。他更进一步想,美,比如爱情之美,也许只存在于美显现的一瞬间;而美,甚至艺术之美,都不大可能永久地驻留于某个瞬间;而瞬间又是什么?瞬间也许是用来消解而非凝固的,因而美也只是用来感受而非守持的。

华大好友陈君翔通过微信打来视频电话。

俩人许久不见,一顿冷嘲热讽之后,又上来一阵嘘寒问暖。青松叫他翔子,陈君翔喊他松哥,老友相聊甚欢,真是铁汉多柔情。

当初,陈君翔可谓是华大的风云人物。因为他坚持户外骑行,到过国内很多地方,在华大和互联网上拥有众多的“粉丝”。他在学校办过旅行见闻展,还搞过关爱贫困山区儿童的公益图片展。在那个普遍使用QQ软件的年代,迷弟迷妹们络绎不绝地加入他创建的QQ群,几十个群的成员加起来一度多达上万人。

翔子告诉青松,他打算这个暑假途经兰市,从西宁出发,骑行青藏高原。他鼓动青松一同完成这次骑游,给青年时代留下最壮美的记忆。

青松正为梁紫父母对自己的态度而心烦意闷,况且只有半个月就到暑假了,他想何不趁此机会自由自在地骑着单车到大草原上开开眼界。他和翔子商量妥当,决定铁大一放假就从兰市启程。

格尔木的天空真蓝。笔直宽阔的街道两旁,到处是牛肉面馆、手抓羊肉店、羊肉泡馍店,市民们悠闲地逛着农贸市场,一派舒缓而宁静的景象。

翔子和青松在一家小面馆吃面,还要了半斤牛腱子肉。翔子面向门口,不时看一眼停放在路边的单车和装备。

“兄弟,咱们骑得太快了。这几天,我一直在后面追你的背影。”青松说。

“这还快么。原计划从兰市出发后四天到达格尔木,没想到却花了六天时间。松哥,我们够慢了。”陈君翔说。

“你这回可是老虎带着狗熊跑哩,得照顾照顾狗熊的感受嘛。”青松自比为狗熊。

“我们今天要在天黑前赶到西尕村,离格尔木一百五十公里。怎么样?”翔子指着摊开的地图说道。

他们到达西尕村已经夜里九点,村子漆黑一片,只有村头杂货店亮着昏黄的灯光。

青松看到那灯光的时候,顿时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充满希望。

他有点不适应一整天在荒无人烟的草原上骑行,双腿重复同一幅度的摆动,而思维停滞在视线的近前。慢慢地,他感到无聊透顶。

翔子买了两包泡面和几根火腿肠,就和店老板东拉西扯地聊起来。老板同意他俩在旁边的杂草间睡一晚,还给他们拿来一条厚实的棉被。

“翔子,我想回兰市了。”青松靠着茅草垛,把积压两天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丫咋这么怂呢,这才骑了多远啊。”翔子正铺开睡袋,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也想骑到拉萨,走一趟高原。可我实在跟不上了。”青松坦诚地说。

“你不是还跟你对象说,要给她回通往拉萨路上的嘛呢石,要给她采摘最好看的格桑花吗?”翔子反问道。

为了让梁紫同意他骑行拉萨,青松在放假前和梁紫软磨硬泡,绘声绘色地陈述计划,将各种美好的想象娓娓道来。他还煽情地说,要给她带回青藏高原最美最神奇的两样东西,一个是格桑花,一个是嘛呢石。

出发后的头几天,青松第一次在海拔两三千米的高原上骑车,望着茫茫草原、四面高山和看不见的公路尽头,感到既震撼又兴奋,像打了鸡血一样,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晚上找到歇脚处后,他就窝在帐篷里翻看白天沿途拍的美景,挑出几张通过微信发给梁紫。有时手机信号不好,青松半天也没发出一张照片。

如果青松没有主动联系她,梁紫也会在晚上十点给他发来消息,说声晚安并附上注意安全。

上了三千多米海拔的路段,青松明显感到体力不支,身体出现了轻微的高原反应。

在西尕村,翔子没能说服他继续前行。他们在村头拥抱道别,青松拍着翔子的肩膀,翔子一拳砸在青松的胸口上。俩人不语,各自蹬车,分道而去。

回程路上格外轻松。到了格尔木市区,心悸状况全都消失了,身体慢慢复原如初。经见了这些渺无人迹的生命禁区,青松不由得在内心感叹大自然的神奇和傲慢。人的生命诚然是值得自豪的,可大自然是多么令人敬畏啊!

这是一次半途而废的旅行。

十多天后,青松回到铁大,躺在宿舍的软床上,陷入了胡思乱想。他想,这趟骑行似乎在冥冥中预示着什么,他和梁紫的感情会不会像这次豪迈的出征却成为下一个半途而废呢?有些迷惑,双眼迷离,难道爱情只能在无法抗拒的外力面前被一击丧命么梁紫的父母看上去对他没有恶意,却也没有多少好感,而他琢磨不透梁紫的心思,他该如何是好?

青松没有从高原上带回鲜花和神石,就像他也没有能力满足梁紫家人对他的某些期待一样。

拉萨依然是他向往的梦中之城。而爱情,鲜活地摆在眼前,青松却担心它也会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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