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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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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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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作家》连载

第三十一章 二嫂

这年冬天,白贵的车永刚的儿子要娶媳妇,车永刚亲自骑自行车来到了古树村,邀请他二舅林雄一家去参加他儿子的婚礼。林雄答应到了婚礼前一天再去,并且对外甥车永刚说:“你去请你二姨夫和他的子女没有?”

车永刚回答:“二舅,父母亲在世的时候他们之间从来不来往,我娶媳妇儿的时候他们就没有来,如今我娶儿媳妇儿再去请人家不合适?”

林雄说:“详细情况你们不知道,其实问题出在你二姨身上。解放前你二姨夫袁兴是国民党军队里的营长,那时候你妈还没有出嫁,就经常到部队去看你二姨。你二姨是官太太,每天摇出来摆进去,不可一世,你妈去了她也不陪她,总是和一些官太太们混在一起打牌。你妈就只得在家待着,免不了和你二姨夫经常说话,而且比较热情了一些。你二姨就怀疑你妈和你二姨夫有了不正当关系,因此就和你妈吵了一架。你妈一生气就跑回来了,从此以后姐妹两个不再来往,两家就这样彻底断了关系。解放前,你二姨夫从部队退伍回来了,解放后成了受管制的对象,我也曾经试着和解她们之间的关系,可你二姨到死也不松口,坚决认为你妈与你二姨夫不清利。如今你们的父母亲和你二姨均已下世,我希望你们两姨兄弟姐妹还是来往比较好,是灰总比土热,你说对不?”

车永刚说:“二舅,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懂,可是我父母亲已经下世了,但是二姨夫还健在,他是长辈,他应该出面说话,这样的话我们小辈们以后也好交往,你说呢二舅?”

林雄说:“好吧!我去找你二姨夫说说,他儿子袁俊才如今也是大队的干部,我想我能够说通的。只要你们两姨兄弟开始来往了,下来的子女们也就不记得父母亲那些恩怨情仇了。你也是曾经参加过工作的人,应该明白这些道理。”

车永刚曾经被河口县林业局下属的治沙站招为工人,在河口治沙站只待了两年,三年自然灾害时被解雇了,只得回家参加农业生产。他好歹也算有过工作经历的人,对于二舅所说的事情也曾经想过,毕竟血浓于水,也希望与二姨一家重新建立起亲密的关系,所以他说:“只要二姨夫肯说服他的子女们与我们来往,我保证能够说服自家兄弟姊妹与他们建立感情。”

林陆曾经听父亲说过二姨与三姨之间的矛盾,但是如今二姨二姨夫和三姨均已下世,拉扯此事意义不是很大,再说永刚哥也不是很情愿,因此他当着姑舅哥的面对父亲说:“大,两个姑姑在世的时候你不调解,如今姑姑们不在了,你才劝他们来往,要知道他们心里都有阴影,何况两家的冤仇是由二姑夫袁兴引起的,他怎么好意思出面和解两家关系?”

林雄说:“我试试,你二姑夫毕竟当过营长,有文化有水平,我想他应该能够和解此事。”

林陆笑道:“大,当着永刚哥我说句实话,假如二姑夫能够解决这些矛盾的话,何必还要等到今天?当年二姑和三姑决裂的时候他就应该出面调停,可他没有,也许他调停了没有起作用,如今两个姑姑已经不在了,你再让二姑夫去做这些事还有意义吗?”

车永刚接过林陆的话说:“二舅,我认为林陆说得很在理,我们两家已经几十年不往来了,干脆让它错下去吧!”

林雄听了只好说:“那就算了,我也管不了,不管了!”

车永刚娶儿媳妇儿,林陆提前几天就去了,一来去参加侄儿的婚礼,二来也去看望一下大爹林英。林英是个光棍汉,是林家从小经由回来的,和林陆一样与林雄没有血缘关系。

白贵在红泥村的南边,是一个只有三十来户人家的小村子。三姑去世的时候林陆来过,记得安葬完三姑以后,林陆让永刚哥的儿子车保明带着他去了一趟南边的火车站,为了就是想看一看火车,但是他们还没有到了火车道跟前,就有一列货车开了过来,是一列拉炭车,车上都是黑炭。林陆本来想看一眼票车,但是等了许久也没有见到,两人只得骑车返回了白贵。尽管没有见到票车,但林陆毕竟第一次看见了火车,在他的记忆中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此次到了白贵后,林陆亲自到林英家里去看望大爹。

林英住着一间小房子,一盘土炕,铺盖卷儿靠在墙边放着,地下生着一只火炉子,靠西墙放着一只米缸和一只面瓮,另有一只水缸和一只菜瓮,靠炕楞边还放着一只小柜子,这就是大爹林英的全部家当。

林陆买了两只罐头来到大爹的家里,将罐头放到土炕上之后就观察着眼前的全部家当。一个光棍汉,一个人挣钱一个人花,可家里却非常的寒酸,和古树村的薛二狗没有什么两样。他望着林英土炕上那卷铺盖说:“大爹,你应该把这些旧铺盖换一下,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何必如此寒酸呢?”

林英一边在炉膛前烧火一边回答:“有新的,在柜子里锁着呢,过年的时候才换。”

林陆说:“大爹,为什么不找个女人一起过?”

林英笑了一下说:“大爹家贫,没有女人愿意跟我。”

“不会吧?只要有钱就可以娶到女人。大爹,要把你自己挣的钱存起来,如今你才五十多岁,完全可以找个女人和你过日子。”

林陆刚说到这儿,房门被推开了,一个年轻女人走了进来。

进来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林陆的姑舅二嫂永强哥的老婆。二嫂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媳妇儿,长得秀气,个子不高,为人很热情。二嫂看见林陆在二舅家里,热情地说:“林陆在这儿呢?”

林陆说:“大爹叫我吃饭,我买了点东西过来看望一下老人。”

二嫂说:“我听说你来了,还没有顾上请你吃饭,黑夜到我们家吃饭吧,你说呢林陆?”

林陆微笑着说:“今天刚来,还没有顾上到二嫂家去,实在对不起!那就晚上去你们家。”

林英说:“永强媳妇儿,你来找我是不是有事?”

二嫂笑了一下说:“二舅,我想找你借一百块钱。冬天了,两个孩子还没有棉农穿,又要给大哥他们家搭礼,家里实在没有钱了,所以才找大舅来借。”

林英二话没说,从上衣兜里拿出一沓钱来,都是十元的,他数了十张递给外甥媳妇儿说:“我也没钱了,就这些,你拿去用。”

二嫂说:“大舅,我们有了的时候一定还你。”她说完又对林陆说,“晚上必须到我们家去吃饭,听到了没有?”

林陆笑着回答:“听到了,一定去。”

二嫂走了,大爹的中午饭也做熟了,猪肉烩菜,贴了几块蒸饼,爹爹侄儿两人开始吃饭。炕上放着一张小炕桌,两人边吃边叨拉。

林英说:“你二嫂总是找我借钱,借走了一时半会也不还。”

林陆说:“既然不还,你为甚还要借给她?”

林英说:“我身边没有别的亲人,就他们兄弟二人,永刚家大人多,有时也顾不上我,我有个头疼脑热的还需要永强他们帮忙。永强这个媳妇儿是精明了一些,不过还是挺照顾我的,借他们点钱也是应该的。”

“借归借,总不能只借不还吧?”林陆不高兴地说。

“也不是完全不还,只要他们手头宽裕了也还,只是没有日子,说不定一年半截才还,他们也知道借走了不还我肯定不再借给他们。”

“我二嫂这人一看就很鬼精,和他们来往要把握分寸。他们和你住在一个村子里,只要他们对你孝顺就行,我们住的离你二十多里地,实在不好关照你。你自己千万照顾好自己,有钱就买的吃,不要舍不得,如果你不成家,留着那些钱也没有用,要懂得享受,知道不大爹?”

林英说:“我知道了,这几年生产队分红也不高,一年下来也只能分一二百块钱,好在我过去还存下点钱,否则日子也不算好过。我一个人也不喂猪,今天给你吃的猪肉还是向别人家买的。”

林陆说:“大爹应该每年喂口猪,冬天杀了猪自己的日子也舒坦,何乐而不为?”

林英说:“一个人没法喂猪,生产队常常派我出去走民工,人一走猪就没有人管,不象人家有家口的人那样来去自由。”

“倒也是!一个人确实不好喂猪,但是可以喂羊,把羊交给生产队的羊倌儿放着就行。”

林英说:“我倒是喂着两只羊,每年还能下两只羔子,平均一年杀一只,油水还是不错的。羊也不能多,多了人家公家也让喂。”

林陆说:“那就每年杀只羊,千万不要苦了自己。”

爹爹侄儿边说话边吃饭。饭后,林陆要离开的时候,林英拿出二十块钱说:“林陆,大爹给你二十块钱,你拿着花去吧!”

林陆说:“大爹,我不能要,我们如今是分红户,家里生活很宽裕,明年春天我要结婚了,大爹拿这些钱去搭礼吧,我真的不要你的钱。”

林英说:“搭礼归搭礼,这是我送你的,也是大爹一点心意,你就拿着吧!”他边说边往林陆手中塞。

林陆只好接住,并且说:“谢谢大爹!”

林英说:“大爹给你钱的事不要告诉别人。”

“好!”

林陆离开大爹那间小屋的时候,心里在想着父亲曾经给他讲过大爹的故事。在林雄看来,林英是个比他还吝啬的男人。林雄曾经告诉林陆说:有一年,我在交流会上遇到了你大爹。你大爹就问我,你吃了饭没有?我回答说没有。你大爹就领着我在交流会场来回转,只是不请我吃饭。过一会儿你大爹又问我,你吃了饭没有?反复问过几次以后,我发火了,大声说,你已经反复问过多少次了?想给吃就吃,不想给吃就拉倒!你大爹被我的话噎得半天不说话,闹了个大红脸,他只好带我进饭馆吃饭。

上述这个故事在林陆记忆中反复出现,然而今天真正让他见识了大爹的为人与性格,其实大爹并不象父亲所讲的那么吝啬。

下午,林陆跟着姑舅侄儿车保明到他们生产队的篮球场去玩,好多与保明年龄相当的小伙子与他开玩笑说:“明天要结婚入洞房了,不要在篮球场拼命,留着点力气吧!”

保明兴高采烈地说:“就算打上一天篮球,也不误入洞房。”

从篮球场回到姑舅大哥车永刚家的时候,林陆发现父亲林雄和姐姐林月以及姐夫刘山都已经坐在炕头上了。由于家中的自行车被林陆提前骑走,林雄只好向小舅子铁柱借了自行车与女儿女婿一起前来赶事宴。

林雄是车永刚的亲二舅,是车保明的老舅,是事宴上特别受人尊重的戚人,车家人围着他团团转,事宴上的一切事情都要征求他的意见,对他毕恭毕敬。

傍晚,林陆到了永强哥家里,对他们说:“二哥二嫂,今天晚上大哥家要夜坐,你们叫我吃饭的事就免了吧!”

二嫂笑着说:“林陆,中午在大舅家邀请你吃饭时我忘了今天晚上大哥家夜坐的事情,等事宴罢了我再请你吃饭,怎么样?”

林陆望一眼不爱说话的二哥永强,然后笑道:“二哥二嫂,事宴一罢我就要跟着父亲他们一起回去了,等以后来了再说。”

刘山一上事宴就马上进厨房帮忙,饭做好了就马不停蹄地端盘子。他眼里有活儿,用不着别人指派,而他的妻子林月却坐在父亲林雄身边,什么也不干,享受着与父亲同样的待遇。

林陆的二姑家没人来上三姑家的事宴,两家已经如同陌路人。林雄也没有再提此事。

晚上夜坐,其实也叫排礼帐,酒席上了八个凉菜八道热菜,散酒随便喝,想喝多少喝多少。按照排礼帐的顺序,首先就应该是姥娘舅舅家第一个记礼,也就是保明的姥娘舅舅先搭礼,然后是姑姑姨姨,叔伯两堂。林雄是老舅舅了,肯定排不到前边去,但他还是被安排到当头正面坐下。林月算是姑舅姑姑,排不到亲姑姑亲姨姨前面,只得下地来,坐在炕楞边上。

排礼帐比较麻烦,不但座位要按照亲属关系的远近安排,敬酒顺序也要由近到远,按照层次进行。车家夫妇首先要给保明的姥爷姥娘敬酒,说上许多尊敬的语言,劝姥爷姥娘把酒喝下,然后才轮到亲舅舅。保明的姥娘舅舅没有分家,他们搭礼二十元,这在当时就是非常高的礼金了。接下来就轮姑姑姨姨搭礼了,她们礼钱当然不能高过姥娘舅舅,就从二十元降到了十五元,轮到林英和林雄上礼时,礼钱一路下跌,他只好搭了十块钱。刘山是姑舅姐夫,只搭了八块钱。

礼帐排到了半夜才完,林雄被车永刚安排在自家锅头休息。林月也跟着父亲住在那儿。而刘山却待在伙房里,准备与厨师们次日五明头开始蒸糕炸糕。林陆只得跟着大爹林英去那间光棍房去过夜。

娶亲这天早晨,车家吃的是清汤糕,上了四盘凉菜。吃过早饭,娶亲的人们便出发了。其实保明的媳妇就在本村,与车家住的不远,娶戚们推着自行车就到了新媳妇儿的娘家。

娶亲的人们走了的时候,车家就开始准备中午的席面了,坐席在当时那个年代实属罕见,十户办婚宴的只有一到两户可以坐得起宴席,大多数都是大锅烩菜。车家坐了席,虽然只邀请了底亲参加,但也坐了十几桌。

最为值得一提的还是保明的结婚典礼仪式,新媳妇儿娶回来之后,开始典礼时,那些同年仿佛的小伙子们把一对新人耍了个够,从而也就把喜事推上了高潮。

婚礼的宴席安排也是非常讲究的,每张炕桌要安排正席和副席共六个人,要按照辈分进行安排。老娘舅舅不用说是要坐正席的,而且还要陪着新亲家,也就是新媳妇儿家的送戚。婚礼宴席从晌午一直吃到下午三点左右才散,那些好酒者便喝得昏头昏脑胡言乱语开来。

车家的事宴办完之后,林陆就跟着父亲和姐夫姐姐回到古树村。林月和丈夫刘山也顺便来到古树村,与父亲林雄商量了林陆结婚的具体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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