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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大早，林陆刚进教室准备上课，教务处一位工作人员进来找他，说有电话找他。他赶快到教务处接电话。电话是作家协会秘书邱世打来的，他说：“林陆，你赶快来一趟作家协会，有要紧事和你商量。”
“我上课呢！”林陆不知道邱世要他去干什么。
邱世在电话中说：“你请假赶快来，我和你商量报告文学的事情。”
林陆听了只好说：“好吧，我马上去。”他放下电话就向教务处说，“作家协会有要紧事让我去，我得请假一天。”
教务处的工作人员说：“你去跟班主任打个招呼吧！”
林陆便找班主任老师说了一声，然后坐车去了作家协会。
邱世坐在秘书办公室正在焦急地等着林陆，看到林陆走进办公室就急忙把他拉到自己面前，并且把那份请示报告从抽屉里拿出来，悄悄对他说：“林陆，你给作家协会递上来的关于《沸腾的北方省》报告文学集的请示报告我仔细看过了，所以才急着把你找来，详细和你谈谈这件事。”
林陆望着邱世微笑着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邱世笑了一下说：“作家协会没有精力去搞报告文学集，所以我把你叫来和你商量，咱俩一起干，我负责让作家协会起草文件，用作家协会做个幌子，报告文学集出版发行之后给他们交上几千块钱管理费，其余的收入均由咱俩自己分配，除了出版印刷等等开支之外，你我二一添作五。你看这样如何？”
林陆听了陷入沉思，这与他起初的想法大相径庭，他原来是这么想的：既然作家协会想用他，那么他就应该想方设法为作家协会做点事，为自己下一步的工作调动打基础，所以才想把报告文学集的事情交给作家协会来主办，并让作家协会从中赚点经费来维持办刊等业务。可如今邱世却鼓动他们两人私自干，说穿了就是打着作家协会的幌子为自己挣钱。自从跟着银光从河川那边走了一圈儿之后，他就发现搞报告文学是文化人最挣钱的一项工作，河川之行，他就和厉秀叶每人挣了一万五千块钱，不但宣传了单位，而且自己也挣到了稿费。如今听了邱世的意见，他有些犹豫不决，如果与邱世单干就有违他的初衷，那样干的话将来自己和邱世肯定肥得流油，但作家协会只能收到两千块钱的管理费，这样做他有点不情愿。
邱世看出了林陆的心思，抓紧鼓动说：“林陆，你想为作家协会挣钱的想法是好的，但是作家协会是个群众团体，赚钱后也只能花在一些为他人做嫁衣裳的事情上，轮到咱们个人没有多大好处。如今你们文研班的同学们都开始搞报告文学，从中赚钱，你也应该抓紧时间挣钱，不要执迷不悟。我听说你当包工头赔钱了，而且赔了将近七八万块钱，假如你不搞报告文学，请问你这债务什么时候才能还清？如果你听我的，咱俩合伙干，只要你把文研班的同学们都发动起来，大家分头行动，到你们毕业前能揽到一百家报告文学，那咱们就挣大钱了，你的债务马上就可以还清。你是文研班德高望重的作家，很有号召力，你可以召集大家和咱俩一起干，一起出去揽报告文学，我负责报告文学的编辑排版和找出版社要书号等具体事宜。”
“让作家协会出文件？只给他们两千块钱？”
“是呀！这就够多得了，他们什么也不干就能拿到两千块钱用到办公上，这种好事到哪儿去找？”
林陆仍然下不了最后的决心，但他也在想，假如自己坚决不干，那么邱世很可能甩开他去找文研班的其它人来合作，他毕竟是作家协会的秘书。
“林陆，你怎么如此不开窍？有钱赚为什么要给单位？我们自己赚到手多好？”
林陆经过一场思想斗争，最后终于下了决心，他说：“那好吧！咱们一起干，干完了两人平分秋色。”
“一言为定！”邱世兴奋地站起来抓住了林陆的手继续说，“我马上起草征稿启事，打印一百份，你回到北方大学文研班给同学们分发。告诉他们，咱们从每篇文章的赞助费中拿出百分之五十作为大家的稿费。这样就要比别人的回扣高，他们肯定愿意给咱们写，如此一来就可以减少文研班的稿件向外流失。”
说干就干，邱世和林陆两人开始了《沸腾的北方省》大型报告文学集的组稿行动，而且两人还到城市信用社开了帐户，把这个帐户当作收款地址。城市信用社主任是位女的，胖胖的有点走型，她非常热情地接待了作家协会的邱世和林陆。
林陆将《沸腾的北方省》报告文学集的征稿启事带回了北方大学文研班内，分别给大家发放，并且反复强调从单位的赞助费中拿出百分之五十作为稿费发给大家，只要单位的赞助费一入帐就给大家兑现。
同学们拿到征稿启事一看，落款是北方省作家协会，也就是说由作家协会牵头，这个牌子硬，号召力强，出去揽报告文学相对来说也容易得多。同学们热情很高，争先恐后地从林陆手中要走了征稿启事，并且利用业余时间出去跑单位，找领导。于是乎，大抓报告文学的高潮在北方大学文学创作研究班掀起来了。林陆是负责人之一，自己也利用课余时间到各单位去揽报告文学。由于他是组稿人之一，征稿启事上有他的名字，所以他揽报告文学要比别人更容易一些，且能够揽到大单位。如此一来他手头要写的报告文学很多，自己忙得写不过来，只能找文研班那些揽不到报告文学的作家们替他写，每千字三十元，一万字的报告文学只用两三天就能完成，同学们自然也愿意接受。等报告文学完稿后他拿着稿件让单位领导过目，只要他们通过了就马上付赞助费，他也就马上将稿费付给撰稿者。
就在大抓报告文学之际，北方省出版社编辑室主任尤越特地打电话到北方大学中文系，让中文系转告林陆，要他专程到出版社一趟。
林陆接到通知后马上来到了北方省出版社文学编辑室，见到了主任尤越。
尤越对他说：“林陆，我们出版社准备为你们这届文研班出一套文学丛书，出版你们的文学作品，我向作家协会仔细了解了一下，你是这届文研班中创作成绩最突出的一位，所以我决定由你来牵头，在你们班级内组织一批有作品的作家，让大家出书。丛书书名我已经想好了，叫‘青年作家文丛’。这套丛书的作者数量可以不限定，只要你们这届文研班有达到出版水平的都可以列入其中。你发表在《中国作家》上的中篇小说《良心》我看过，非常好，影响极大，你可以就用《良心》为丛书的书名，将你曾经发表在全国各地那二十多万的小说全部收集起来，出一本小说集。”
林陆听了非常兴奋，他问道：“尤主任，具体怎么出版和发行？”
尤越说：“过去这类丛书均由财政出钱，由我们出版社来统一征稿，然后进行筛选出版，费用不用作家们自己出，可是如今改革开放形势发生变化，出版社也开始自负盈亏，所以这次给你们青年作家出版这套文学丛书得需要应征者自己出点儿丛书费用，你们每人出两千块钱，实在不算多，但是印刷数量需要自己决定，出版后每人给出版社交一百本书，其余部分由你们自己销售。”
林陆听得头就大了，他有些不明白地问道：“自己掏钱出版？出版社卖书号？这是不是有损文学的尊严？”
尤越笑道：“如今是改革开放的年代，出版社也被推入市场，我们出版社也有一二百号人要吃要喝，还要发工资呢。”
“难道就没有公费出版的可能了？”
“有是有，那要等到牛年马月？再说了，即使有公出的名额，也要经过北方省宣传部找专家审核，民族作家的作品优先，恐怕还轮不到你们文研班的作家们。你们在校期间如果想出版作品集就只有靠这套文学丛书了！”
林陆听了后只好说：“我回去和大家商量一下，看他们谁愿意出。”
“机不到失，时不再来！告诉你那些同学，这是一次出版的好机会，以后有没有这种机会就很难说。”
林陆告别尤越回到大学宿舍，就和同屋的几个同学说了出版社想为文研班出一套文学丛书的事情，他一说就引起了大家的兴趣。
诗人情萌马上响应，他说：“林陆同学，这可是一个大好时机，你还犹豫什么？赶快把丛书号要回来，咱们班的作家们都想出版自己的文学集子呢！”
“自己掏钱你不觉得有些那个嘛？”林陆不解地问道。
“嗨呀林陆！你太守旧了！如今北京那边的作家们都搞自费出版，而且都能通过卖书赚钱，公费出版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韦英对林陆说：“哥们儿，情萌说得不错，等公费出版恐怕我们得等到牛年马月去了，既然出版社同意给咱们丛书号，那咱们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情萌接上话题说：“是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林陆，你赶快到出版社把这件事情敲定，咱们几个无论如何也要在毕业前把作品集出版了，这样也就对得起咱们两年的求学生涯了！”
秋子也说：“这是好事，我也出版诗集。”
此时，诗人大江却说：“自费出书不伦不类，我不想出。”
情萌立刻反驳道：“为什么不出？这是大环境，不是我们愿意这样做，是出版社要求我们这样做，所以我们应该理直气壮地出版自己的文学集子，没有什么可丢人的，公费出版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醒醒吧哥们儿！”
“我们应该出书，既然出版社要我们自己出钱，那咱们就自己出，反正写报告文学大家都挣了钱，不在乎这点钱。”
“是呀！作家不出书就不成其作家。”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起来，支持掏钱出书的占大多数。林陆与大家讨论该不该自费出版丛书的事惊动了旁边宿舍的同学们，男同学们都过来参与了讨论。大家讨论的声音很高，惊动了对面宿舍的女同学们，水韵、燕妮和月牙儿听到后都跑过来参加了讨论。绝大多数的同学认为“作家文丛”该出，三位女作家当场报名准备出版。
燕妮说：“既然出版社给咱们班这个文学丛书号，那就说明出版社已经认可了咱们，至于读者认不认那就要看咱们自己的作品是否具有可读性，你们说对吗？”
林陆解释说：“出版社要对所出版的丛书内容进行审核的，合格者可以出版，不合格也就无法出版。”
情萌立即说：“那当然了！人家出版社的责任编辑肯定要把关，否则你写一些反动内容出版了那就完蛋了！出版社也要跟着倒霉。”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论不休，总体看来大家还是非常愿意出钱出书的，并且热情很高。
林陆只好说：“既然如此，大家先报名，把作品集的名字都想好了给我，我拉个名单报到出版社去。”
情萌说：“你得给大家点时间，让同学们回去准备准备，一两天报给你就行。”
林陆说：“行！想出版文学丛书的同学都回去准备一下，下星期一我给出版社去送名单，争取尽快把此事定下来。”
最终，文研班有八位同学报名准备出版文学集，除了林陆之外，月牙儿、肖芳、秋子、韦英、燕妮、情萌、水韵等人都报了名，并初步确定了各自文学集子的名字。
林陆将名单报到了出版社，尤越很高兴，称赞林陆工作雷厉风行。
尤越说：“回去催促大家编辑各自的书稿，并且赶快送过来让编辑审核，不要耽误出版发行。”
林陆说：“出书的同学今后就让他们自己来找您，我顾不上替他们跑腿了。我除了出版小说集之外，正在创作一部抗日战争题材的长篇小说。”
“那好啊，长篇小说写好后就交给我们出版社，保证优先为你出版。”
林陆说声谢谢就离开了出版社，虽然他嘴上那么答应，可心里有些不大愿意，因为拟题为《荒原》的长篇小说的提纲早已寄给了人民文学出版社的丽婧编辑。丽婧编辑看了很感兴趣，不断来信催促他尽快完稿，并要求一旦完稿就马上寄给她。丽娟是人民文学出版社的责任编辑，曾经当过林陆的函授辅导老师，在她的指导下他在《人民文学》的副刊还发表过作品。不过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如今他的创作水平已经越上了一个新的台阶，丽婧非常期待着能够早点看到《荒原》的小说稿件。可如今尤越却想让他拿到北方省人民出版社来出版，一个是国家出版社，一个是省级出版社，他当然希望在国家级出版社出版，那样的影响会更大。但是他担心人民出版社要求小说质量太高，唯恐《荒原》达不到那个高度，所以他得留个后手，所以他才没有对尤越说出人民文学出版社已经在跟踪小说《荒原》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