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是逝去亦是诞生,往事虽已久远,但有些记忆仍在枝桠间萌芽,在花朵间呢喃,呢喃那些年芳华合葬的遗憾。
一九九八年。
一年春梢头,暗香浮动,潜入梦中。闭门不知春意浓,推窗花红伴清风。
A市高档小区桂香园门口,二十三岁的林玫牵着三岁的女儿林玲,轻吟着儿歌,一路赏花一路戏蝶。
林玫一袭淡蓝色针织裙裹身,乌黑的长发一半塞在耳后,一半随意搭在脸颊。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不染世俗的清雅光芒,惹得路人频频回首。
林玲眨巴着大眼睛,抖动着长睫毛,抿着小嘴露出盛装一滴水的酒窝,指着一朵硕大的粉红月季嚷嚷:
“妈妈我要,我要那朵花花。”
林玫走近林玲安抚:“宝贝,乖,咱不要,就这样看看就好,摘了花会死的,树会哭的。”
林玲乖巧地点头,指着不远处问:“妈妈,快看,那两个婆婆不怕花儿死,树儿哭么?”
林玫定睛一看,是陈萍老师和保姆黄妈,有些慌神,赶忙抱起林玲:“走,咱们该回家了,小姨和王爷爷在到处找玲玲呢。”
陈萍侧目瞧见林玫母女,如发现新大陆似的提醒保姆黄妈。两人停止手里的采伐,眼神交恶,一场不谋而合的突击战就此打响。
林玫抱紧林玲,向两位说着对不起欲要离开,被陈萍老师拦住:“不认识我了吗,我说你是不干净的人,还不承认。看看,又多了一个小贱人不是?”
保姆黄妈紧跟其后:“这姑娘,就是那混混儿的女儿吧?还想赖在我们家欧阳逊身上,他是你能配得上的主吗?”
林玲蹭着林玫的耳根:“妈妈,她们是谁呀,我是谁的女儿,什么是混混儿?”
“别听,别听,她们是大灰狼。”林玫再次抱紧林玲,惶恐不安。
陈萍老师和保姆黄妈不依不饶,左右开弓,脏话刺耳,吐沫纷飞。
林玫看着她们邪恶的面孔,听着句句剜心的辱语,怒火燃烧,双眼瞳孔放大,身体渐渐失衡,天旋地转,幻影绰绰。
桂香园的铁栅门缓缓开启,犹见身着黑色西裤,白色上衣,红色条纹领带的欧阳逊手提公文包,一脸灿烂向林玫母女走来。
梦里交织的念想,落进潋滟的春池,漫卷爱的原乡。在望穿秋水的无数个长夜里,黎明泛白,爱恋复苏。
林玫双眉舒展,喜迎上前,指着俊朗的欧阳逊:“林玲,快叫爸爸,叫爸爸,他才是你的爸爸。”
陈萍老师和保姆黄妈急急上前,推搡着林玫破口大骂,污言秽语惊得欧阳逊灿烂的面容陡转阴郁,仇恨地推开林玲,转身跑向车流中。
“那是污蔑,那是污蔑,污蔑,污蔑。”
林玫在后面拼命追赶解释,呐喊声回荡在江南小城的上空。震得乌云四散,惊得鸟儿逃窜,惨得城市哭泣。
远处,一辆大货车疾驰而来,林玫疯一般迎撞上去。
司机张大嘴巴慌乱打方向盘,只听“崩咚”几声。林玫倒在大货车的轮胎下,血溅落一地。
那年花开的誓言簌簌凋落,那年雪中定情的场景早已模糊,欧阳逊冷漠决绝的幻影在林玫脑海里慢慢消失。
彼年,花样年华,是谁许谁的一世情长,又是谁许谁的地老天荒?奈何,爱情不止是一道明媚的忧伤,亦是生命终止的离殇。
“玫子,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不要啊。”母亲吴芳的魂魄在货车前惊恐高呼。
“妈妈,我好想您,好想您,有妈的孩子是个宝。”林玫安宁的魂魄与吴芳哀怨的魂魄相拥。
陈萍老师和保姆黄妈张大嘴巴,傻愣愣看着林玫倒在血泊中。
“妈妈,妈妈,不要我了吗,我不乖吗?”林玲跌倒在车流中,挥动着小手,慌乱哭喊。
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生命的花朵还未绽放就被黑旋风带走,落红一地,满是悲戚;提笔,写不出晴朗的诗句。
故事的结局,悲天鸣地,看着清泉与冰霜绕老绕去。一滴露,一滴霜,滋生流年的花瓣;一半柔弱,一半残红,怜悯疼惜。
岁月薄凉,点一炷禅香温暖几许;与光阴对坐,尘封曾经的流言蜚语;洗去铅华的沉重,任时光倒流,回到十年前的那些旧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