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双眸是天山的冬雪,你的微笑是绚烂的夏阳,你一转身花儿落了芬芳,你一驻足草绿心荡漾......”
初夏的草原铺满翠绿,染上粉妆。马儿悠闲地啃食青草,古丽娜躺在花丛里沐浴阳光,纤指遮眼、哼唱着古老的歌谣。
我捕捉到古丽娜小女子的心思,她在思念木拉提呢。他俩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应是情投意合。然在战乱年代,儿女情长的花蕾只能开在心里。想见,即便枯萎,也是一抹风干的美丽吧。
“躺在草地做最后一次姑娘。”这是我和古丽娜立志脱下女儿装、从戎的理想。
“梅朵儿,走,去做我们的女儿梦。”古丽娜扬鞭策马,载着我驰骋到那棵胡杨树下。
沙漠里的胡杨,一脸的沧桑,风霜刻在躯干,老树干的腋窝长出绿油油的叶子。不用去想他经历了怎样的磨难,总之,又生出了一抹养眼的绿色。
金发巴郎子蹲在木桩上,面对太阳,双手合十,念诵着我们听不懂的梵语。不去打扰,我们调转马头,惜别英雄树,暂别女儿梦。
“踢踏踢踏”小胖子们的马群迎面而来。该归马帮了。他临走前叮嘱我们,放牧喂马,守护家园,做青纱帐里的小女子。我们笑而不答,目送他远去。
几个小兄弟在我们这里已安营扎寨,我们缠着他们学习拉弓射箭,扬言不让须眉披战袍,他们说我们是青纱帐里逞英雄,想想就好笑。我说风吹沙吹成沙漠,草串草连成草原,蚂蚁搬家也能搬成一座雪山。
众人笑,马儿摇晃鬓毛,虫儿唧唧叫。
“你们两个豆芽菜,来,拿我当靶子,射中我叫你们一声哥,射不中你们叫我们哥,还得乖乖做我们的媳妇儿。可好?可好?”
一个汉族小伙子得意洋洋跑到离我们十米开外的距离,拍着胸脯嬉皮地对着我们笑。
我一声吆喝,小马驹摇头摆尾走近他身边。古丽娜口哨一吹,藏青马“咴儿咴儿”乖顺跪地驮起她。“吓唬吓唬他。”我和古丽娜眼神交替,传递着只有我们能懂的言语。
小马驹和藏青马善解人意般四蹄飞奔,围着汉族小伙子转了四五圈后“萧萧”叫。我们在马背上拉弓,瞄准汉族小伙子左心右肺旁草地的位置,左右开弓,射箭。众人一片唏嘘“好险”。汉族小伙子看着草地上不偏不倚的箭,冒出了一身冷汗,哆嗦着说:
“好,好,我叫你们哥。”
踢踏、踢踏、踢踏。辫子阿姨骑着大马飞奔过来。“不好了,不好了。我们的家失窃了。”
“您别急,慢慢说。”我按住辫子阿姨的马匹柔声问。
“我去鸡棚捡拾鸡蛋,发现蛋和几只鸡都不见了,里面一片狼藉。屋里能吃的菜蔬也不翼而飞。”
辫子阿姨着急忙慌地描述丢失的场景。
“会是谁?我们自己人都在这里呀,难道又来劫匪啦?”我望着村庄的寥寥炊烟自问。
“让我想想,隔壁村庄住着我们的清军,不知是不是他们。”汉族小伙子半信半疑解释。
“清军是啥?”辫子阿姨和我们同时问。
“清军就是大清的军队啊,你们十年前都是我们大清子民,只是被阿古柏侵略霸占了。现清廷任命左宗棠为钦差大臣,督办新疆军务。左大帅此次统帅的西征大军来自五湖四海九省,共计六万多人。这里面就有一个小小的我,遗憾地是我不是正儿八经的兵娃子。”
汉族小伙子边讲边指着邻村一排排营房让我们看。
“既然清军是好人,怎么和草寇一样偷盗抢劫呢?”辫子阿姨不明所以地问。
“因为清廷羸弱,户部只拨了二百万两白银,迫不得已,左大臣自己向洋人借款一千三百万两白银来支援新疆。最近军饷短缺,粮草不济,我们西征军在行军途中就经常闹粮荒。”
汉族小伙一改往日的顽皮常态,双眉凝重地解释。
“原来是这样啊,可惜我们的牛羊让劫匪收缴了,不是可以让清军垫吧垫吧,改善改善生活多好啊!”
辫子阿姨望着远方自言自语。
“小哥哥,你叫啥名字?能否收下我和古丽娜为徒弟?”我拉上古丽娜跪拜在汉族小伙子面前。
“我叫吴名。快请起,不敢当呢,你们是草原雄鹰,铁娘子。我们互相学习,同心协力打败草寇,为收复疆土做力所能及的事儿吧。”汉族小伙吴名抱拳鞠躬。
此时的风很暖,阳光明媚,格桑花儿笑开了颜。我抬头看天,瓦蓝瓦蓝,没有一丝云朵。晴天,青天,这是要变天的前奏?
“你们练练操,我回去准备准备粮草,晚点你们给那些士兵送过去。”辫子阿姨扬鞭策马,留下热呼呼的话。
太阳带着一天的辉煌落在天山的臂弯处,映照得白雪泛红,余辉和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像是在为草原的美景喝彩。今晚,太阳没有叫醒月亮,也没有传递交接棒,独自歇息在黑幕里。星星很是顽皮,眨巴着眼睛向我们靠近,做我们的火把,做我们的眼睛。
军营里时而热闹,时而寂静。我们几个小伙伴带着粮草偷偷潜伏在军营外,隔着门缝听。
“你说,你说,这鸡肉,这鸡蛋从哪里得来的?”一个凌冽的声音在寂静中响彻耳鼓。
“大人,弟兄们很久没有沾过荤了,所以才这样嘛!”一个小兵嗫嚅。
“我们是土匪吗?啊?当初的军令状怎么立的?秃子,你给我说来听听?”大人的声音再次如雷贯耳。
“不侵害老百姓的利益,不拿一米一栗......”一个只有几根稀疏头发的小兵哆嗦着背诵。
“子不教父之过,你们的过也是我这个带兵的过,断指抵过。”随着“咔嚓”一声,惊叫声一片。
“哥,你怎么可以这样伤害自己?”吴名掀开军营的门帘,喊着冲进去。我们扑棱棱也跟着进了军营。
草席上,几个大碗里装着炖熟的鸡和鸡蛋,还有冒着热蒸汽的面疙瘩。士兵们围成一个圆,中间坐着一个英俊壮汉,他的中指后半截流着血,地上跌落的前半截指头还在打转转。
“我们错了,错了......”
秃子和几个士兵齐刷刷跪在俊俏壮汉面前忏悔。
“草药,草药,赶快找草药。”我在心里默念,急匆匆退出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