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博爱超市,沉醉在海棠的花色里。风染春韵,沁入心脾的是花香,映入眼帘的是绿意,是嫣红。几个年轻妈妈购完物从博爱超市出来,掏出手机记录眼前的一片嫣红。
孩子们三五成群,接过胡妹儿的棒棒糖嗲嗲地说着:
“谢谢奶奶!”
“你哪里像奶奶?像极了幼儿园的老师,大姐姐。”
我一边偷瞄拍风景的年轻妈妈们,一边奚落胡妹儿。胡妹儿确实不像做奶奶年纪的人,我指的是面容。小圆脸,立体的娇美五官,小鸟依人的身材,看着比有些年轻的妈妈们还年轻。
“姐姐,这些帮我记到账上。”
一个年轻小伙子,提着几个袋子来到收银台给胡妹儿说情。
“好的,先拿去用吧。”
等顾客走后,我好奇地问:“还可以赊账吗?”
“你也晓得,疫情都几年了,大家都困难,但日子还得过,得生活撒。”
胡妹儿轻描淡写。
“这些赊账的,有没有最后不了了之的?”
“有的,这里来来往往的租户也多,最后走了,我们哪里去找?不过这样的人也只是少数,就当救济做善事了。人嘛,都有窘困、不便之时。”
“你这门面位置选得好,在马路边,在路口,在花丛中。”
我打岔走出去欣赏粉嘟嘟的海棠花。
“素有‘塞外江南’之美誉的伊犁,可不是我说的,是清乾隆年间就有的。不假吧?你喜欢花花草草,霍尔果斯市的旮旯角落到处都是。一年四季,不同的花草树木次第润你的目,悦你的心。”
“阿姨,过来,咱们拍个抖音,一同亮亮相。”一个年轻妈妈在花树下望着胡妹儿喊。
“你们年轻人拍,我这老太婆不上镜,别给你们丢颜面,影响市容。”
“看你说的,你这样漂亮可人的老太婆太少了。可让人羡慕嫉妒恨呢。”我看着胡妹儿打趣。
“您比我还俊呢,您看,我这水桶腰,大肥腿,大脑门。”年轻妈妈说着跳出园子,扭动着身子,与胡妹儿媲比。
“年轻多好啊,年轻就是资本。你那是健康美。我是豆芽菜,劳碌命。”胡妹儿搂着年轻妈妈,扭头一个POSE。
“随意,随意,不是照相,是拍抖音、微电影。”年轻妈妈拉着胡妹儿在花树下嬉戏。
好一幅春上图画。她们在花海里遨游,在镜头里徜徉,在春天里醉美。
“我要去做事儿了,你们玩。”胡妹儿嘻嘻哈哈,蹦蹦跳跳地跑进超市。不老的人都是如此的状态吗?心怀慈悲,心地善良,永驻一颗童心。
我也跟进超市。胡妹儿在果蔬区分拣蔬菜,把新鲜蔬菜上架,把一些下架的蔬菜装进一个筐子里面。忙忙碌碌,做小工、做服务员,也做老板。
见有人买单,胡妹儿又匆匆跑向收银台,噼里啪啦,敲几下计算器,结单。
“这得几百上千种的物品吧。看你如此娴熟,单价都记在脑子里吗?”
“没去强记,自然而然就储藏在脑海里了。”
我们谈笑间,又进来了几拨顾客。忙碌的间隙,胡妹儿把筐子里的菜蔬分了类别,一些腐蚀的、不能吃的叶子丢掉,挑出好的一些蔬果装进一个袋子,放在收银台的右侧。
一个顾客拿着两包方便面,过来买单。我觉得挺熟悉的面孔,原来是二月份在超市碰见的那对带孩子的中年夫妻中的男主人。
“姑娘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泡快餐面吃不好。你给她放个鸡蛋,加点菜叶,好好煮了吃,也有营养嘛。”
胡妹儿提醒中年男子。
“哎。老婆子又犯病了,我既要照顾老的,又要照拂小的。怎么出去做工呢?加上疫情时好时坏,根本找不到活儿做。”
中年男子面露难色,诉苦。
“哎!你家里的事情也是头疼。小张,拿一板鸡蛋过来。这都不要钱,你拿回去吃吧。”
中年男子满脸的褶子,皱在一起的五官,愁苦,病态,哀怨。他摸搓着手里皱褶成坨的五元钱,铺开用手推着折痕,难为情地递给胡妹儿。
“说是不要你的钱。快点拿回去做了她们吃。”
中年男子接过袋子,满眼愧疚,走出了门,又折回,撩开一片帘子说:
“谢谢老板娘,感谢你一直资助、供养我们。”
“别客气,都是顺手顺口的事儿。快点回去给她们做饭。需要什么来我这里拿。”
胡妹儿隔着门帘急急地回。
很害怕看到如此的场景,不知是怜悯作祟,还是深知底层人生的苦难。雨果说,爱和善良可以救赎黑暗中苦苦挣扎的灵魂。是的。人在低洼处,一句鼓励的话语便可温暖周身;一手相助,便可脱离困苦。
“你操心别人,自己吃饭了没有?”
“真的,我还没吃饭呢 。我们的饭也没有准确的点儿,有时候忙一天,半夜才吃上一餐饭。”
“我真没时间去好好做顿饭吃。理应,咱们老乡总得坐下来吃餐饭吧?”
“你千万别客套,别整得那么生疏。这样时不时的聊天,嘻嘻哈哈,才是老乡之间的真情流露。我老喜欢了。”
“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胡妹儿说完咯咯咯地笑,笑容像极了眼前那抹海棠花,花枝簇拥,粉朵玉坠。
胡妹儿与我年龄相仿,也曾有过下岗失业的踌躇无措,也曾遭遇到处找工作碰壁的尴尬。最后跟随姑子妹来到霍尔果斯开超市,至今二十几年。按胡妹儿在霍尔果斯驻扎的时间来计算,也算半个霍尔果斯人了。毕竟人生不过百年,能待上这么久,甚至更长的时间,都是因为与这座城市或是这座城市里的人有着浓得化不开的缘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