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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很快过去。大四只剩下最后一门专业课，专业课比基础课轻松多了，都是本系的老师，考试很容易通过。接下去就是实习和毕业论文。我们实习地是上海，这是大家翘首以盼的地方。
出发之前，我抽空去了一趟大哥单位。
“怎么有空来我这？”大哥看到我突然光临，多少有点明知故问。
我便顺水推舟，摸着平平的肚子，呵呵笑道：“肚里又没油水了，来补充点养分。”
大哥于是默契地说：“你来得正好，今天又发奖金了。”
“那太好了，赶紧把老舒也叫来吧。”我提议道。
“舒大堆跟我是同学，你们俩倒是穿一条裤子的。”大哥嘴上吃着醋，脸上带着笑说。
舒大堆也是闲得无聊，一叫即到。三个人在附近找了一家小餐馆。几杯酒下去，我问舒大堆最近忙啥。
舒大堆叹了一口气说：“我还能忙啥，仓库看大门呗。我们这种单位条条框框多，大学生见习期至少要坐满半年，才能根据表现安排到各个科室岗位上去。我就老老实实扳着手指头过日子吧。”
“看你惨的，说的像坐牢一样。”我故意表现得幸灾乐祸。
“半年，那也快了吧？”大哥关心问道。
“快的话就是元旦过后，慢就要等春节后了。”舒大堆很是绝望。
大哥端着酒杯说：“苦日子快要结束了，今天先庆祝一下。”
“这有什么好庆祝的，跟你没法比。”
大哥咂巴了一口酒，安慰说：“我也就比你在底下少呆了几天。”
“你是春风得意，上班一个月就上电视露了两回脸，怎么跟你比？”
“你就不要老提这茬了，怪难为情的，那都是撞上的。”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说说最近有没有再撞上什么大运？”
“你别说，还有件事。”大哥想了想说，然后一五一十把他被任命团支部书记的事讲述了一遍。
舒大堆本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真有故事，开心地说：“真让我说上了，好事，恭喜恭喜。”
“就那么几个人的团支部书记，有啥好恭喜的。”大哥心情很矛盾，不无担忧地说：“再说了，是不是好事，你还别着急下评语。一开始，听到这个任命，我完全懵懂了，本能的反应就是推辞。”
“推辞干嘛，要是我早就乐不可支了，恨不得马上走马上任。”舒大堆说。
“我们厂看来是人才太匮乏了，我们三个大学生成了香饽饽，大家都像抢宝贝一样在争抢。”大哥感慨起来，“当初我选择不去一药，或许就是出于这种考虑，更容易出人头地，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天这么快来临，至少快得我没有做好思想准备。你们帮我参考一下，这到底是凶还是吉？”
“你怎么会这样想，难道提拔还有错吗？”舒大堆不假思索道。
“我冷静下来，想了一下午，总觉得不妥。”大哥说。
“众森，你就是想法多，包袱重，瞻前顾后，患得患失。”我开口了。
“你们不完全了解我们厂里的事，现在工厂有些微妙。”大哥没理会我，继续说，“老厂长要退了，上级把一药的工会主席调到我们厂当党支部副书记，就是他要我当团书记。提拔按理是好事，但也不由自主把我卷进一场权力斗争中去了。空降的副书记如果接手厂长之职，那么我可能前途光明，而一旦是老厂长中意的副厂长接班，我在这个厂就可能日子难过了。我进副书记办公室不到半天，全厂的人都知道了，我怎么也撇不清这层关系。”
舒大堤若有所思点头道：“这倒是个问题。不过，以我看来，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副书记空降，明摆着就是接班来的，那么你前程似锦。”
我不以为然，我总是喜欢反向思维，反驳道：“不一定，我看不一定，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仙源制药厂现在是滨海的知名企业，效益很好，接班人的选择一定会慎之又慎，搞砸了谁都负不起这个责任。你说从外空降一个对工厂完全不熟悉的人来接班，这不是乱弹琴？再说工会主席是个无足轻重的人，既不懂生产也不会搞经营，能胜任一厂之主吗？”
听我一席阔论，大哥脸色一变，大概心里立马凉了半截。
“老二，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道理。”舒大堆改变了观点。
“依我看，空降过来的副书记只是起到一种制衡作用。”听了夸奖，我更加来劲地说，“老厂长能力很强，一定是恃才傲物，这种人多半是不怎么听上级的话，但是上面也拿他没办法。现在老的要退休了，上面自然希望新的老实听话，最好的办法就是权力平衡。”
舒大堆拍手称道：“你这一番分析得头头是道，我看你应该去搞政治，不然真埋没你了。”
“呵呵，我这也是突然有感而发，理论摸到点皮毛，真要是身陷其中，也可能犯糊涂。”我笑了。
大哥一听忧心忡忡说：“看来是我犯糊涂了，当初舍弃一药来仙源就是一场赌注，以我这个性格还是应该老老实实呆在大企业去。”
“我早就说了，来仙源你是太冲动了。”我记得上次也这么说过，嘴巴一撇，“这是一个以一人之力发展起来的企业，这种发展不会有太强的持续力，随着这个强人的离去，神话将会破灭。”
舒大堆看着我慷慨激昂，赶紧泼水道：“越说越吓人了，众森怎么说也是提拔了，是高兴的事，被你说的这么瘆的慌，你看他脑门上都冒汗了。”
大哥抹去头上冒出的冷汗问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意识到自己表现过头了，看了看大哥，又看了看老舒，狡黠一笑说：“早点想出路吧，不然以后的赌注会越来越大，你的结果可能会像你同学的名字一样。”
“我怎么了？”舒大堆不解问道。
我哈哈大笑道：“如果老大想继续在仙源赌下去，那就会像你的名字舒大堆一样，要输一大堆。”
舒大堆跳了起来，挥拳就要打我。我们两人打闹起来。
大哥苦笑不得，我那边把事情说得那么严重，这边还能跟舒大堆开启玩笑模式，于是说道：“大众广庭，请注意举止文明。”
我重新坐回座位，缓和口气说：“刚才说得严重了一点，谁当厂长，影响自然会有，但是事在人为，多想想应对策略，早做准备，有备无患。”
“好了，这话题到此结束，喝酒吧。”舒大堆摆摆手说。
“不去想了。”大哥怕讨论下去更吓到自己。
舒大堆吃了一口菜，问道：“老二，说说你最近的情况。”
我平静回答道：“这周学校课程全部结束了，下周准备上海实习了。”
大哥想起当初自己就在本地实习，羡慕说：“到底是重点大学，实习可以跑那么远去。”
“滨大寄生虫专业在全国还是响当当的，我们有个学长在那里的寄生虫病预防所当领导，所以才有机会去大上海。”
舒大堆一看不是他想要的答案，打断道：“这个我没有兴趣，我是想知道你跟那个小师妹进展的怎么样了？”
“我跟她又没有什么？”我马上撇清道。
“别瞒我们了，傻子都看得出小师妹喜欢你的。”舒大堆当然不信。
“你这么说，我同学也这么说，害得我现在躲她躲得远远的。”我无奈摇着头说。
“这么说，你还是不喜欢她了。”
“可能吧，没有特别心跳的感觉。”
“不喜欢，就别惹人家，你这人就爱招蜂惹蝶。”大哥直截了当地告诫我。
“是，我听老大的。”我马上振作精神，冲大哥敬了一个礼。
大哥这时端出很少见到的威严，郑重其事问道：“真听吗？”
我想了想有些为难道：“我保证绕着她走，可我不能保证她不缠着我。”
“不想跟人家谈朋友，还是快刀斩乱麻，早点了结吧。”舒大堆态度也很认真。
“两位大哥所言极是。”我又换成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不过，这不马上要去实习吗，我藏到茫茫大上海滩去了，她总奈何不到我吧？”
“还是要下定决心，快刀斩乱麻，否则剪不断理还乱。”大哥千叮咛万嘱咐道。
“别光说我呀，你们两位大哥，说说你们自己的艳事吧。”我不想再听他们啰嗦，转移话题道。
“唉，我和老大都是老实人，哪有老二你本事大。”舒大堆叹了一口气道。
“你老实，鬼才信。”我才不信舒大堆鬼话。
舒大堆也不反驳，突然转向大哥问道：“老大，你应该艳福不浅吧，那天那个来你宿舍喝酒的女同事，我看就很不错吗，倾城倾国，性格又好爽，酒量也大，叫什么名字来的？”
“叫单月红。”我看着他苦思冥想，忍不住提醒道。
“对对对，还是老二厉害，女孩的名字一下就记住了。”舒大堆一拍脑门，先是夸赞了我一下，随后对我严肃地说，“不过，这是老大的菜，你可不能打她主意。”
“我当然不可能跟老大争。”我拍胸脯说，然后也正色道：“老舒也不许有想法，要保证单姑娘花落众森。”
“那是，那是，朋友妻不能欺。”舒大堆连连点头。
“你们就不要瞎操心了，人家已经名花有主了，谁也追不到了。”看着我们煞有其事互相礼让，大哥倒是很坦然，看来他已经对女同事摸底过了。
“那太遗憾了。”我感慨道，依大哥的个性，一定会知难而退。
“只要没结婚，都可以去插足。”舒大堆依然一副不肯放弃的态度。
“你们聊吧，我去买单。”大哥才不愿继续扯下去，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留下几张，剩下的都塞到我手上，“你马上要去上海实习了，花钱的地方多，这钱你带着。”
“有哥的感觉真好！”雪中送炭，我攥着有生以来最厚的一笔钱，激动万分，感慨道，尽管大哥只早我几分钟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