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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回来的第二天，简单吃过中午饭，老妈就扎进厨房，为大年三十的除夕团圆饭做准备。每年的这个时候，是一家人聚得最齐的一天，也是她这个主妇最忙碌的一天。今年的除夕，将会是这么多年来最为辛苦的一天，因为三伯一家四口人也要过来一起过年。
最初是老妈建议，让云虎一个人来家里过年。三伯的三个孩子里，唯有小儿子秦云虎还算讨人喜欢，云虎跟小弟人杰同班，人很聪明，书也读得还行，考个本科院校是不成问题的。这比他两个不学无术的哥哥强多了。
老爸听了很是高兴，进而建议最好是让三哥一家人都过来过年，理由是三哥刚住过一段时间医院，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做不了年夜饭这么重的家务活。
老妈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但是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反对，只能怪自己多嘴，揽下这样一堆重活。
老家的年不像海边，没有生猛海鲜，只有鸡鸭鱼肉。大鱼大肉要么油炸要么红烧，要么辣椒爆炒要么熬煮炖汤。老妈一个人在灶台上忙得团团转，流星赶月一般，为九个人赶做一顿年夜饭。
还好有大哥坐在灶台前，帮老妈劈柴生火打下手。其他人是指望不上的，老爸这两年从主管文教的副县长，摇身一变被安排去管不熟悉的农业，整天不是下乡就是会，根本无暇顾及家里；小弟人杰马上要高考了，就是他想来帮忙，老妈也不会让他把时间浪费在柴火厨灶间；剩下就是我了，我张个口吃吃饭动动嘴皮子还行，下厨房老妈是不会指望的，不去给她帮倒忙就谢天谢地了。
这是大哥参加工作后第一次面对老妈。半年了，大哥在那家集体小厂工作得并不称心如意，虽然工厂效益还不错，大哥一进厂还上了电视，参与了筹建化验室，还当上了只有几个团员的团支部书记，但是这些高光表现只是一时的，大哥很快发现这家爆发起来的工厂并不懂得怎么使用他们，他们这几个大学生就像花瓶一样，只是工厂对外的一种摆设。
这事不用大哥亲口说出来，老妈也是一清二楚的。一开始大哥对自己的选择还是很满意的，信中总是提到在工作单位怎样受到重视，现在时间过去半年，工作情况怎样，信中已经很少提及了。典型的报喜不报忧，这让她老妈不能不担忧。
等到灶间稍稍有空闲的时候，老妈搬了一把椅子，坐到大哥跟前，询问起来：“工作半年了，你对这一份工作感受怎么样，还满意吗？”
大哥本来安安静静坐在灶台前，听了老妈问话，眼神一下黯然下来，犹豫了片刻有些违心回答道：“总体来说，单位还是不错的，工厂效益不错，工资收入比一药好很多。”
大哥是不善说谎话的，老妈一眼就洞穿了他的心思，板起面孔说：“众森，你别藏着掖着了，你一定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效益好收入高，都是暂时的，我和你爸想了解知道的，是你在这样一个单位的前途前景如何。”
大哥并不想让父母亲过多为自己担心，他的工作目前只是稍稍出现了一点情况，处境并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便安慰老妈道：“妈，工作的事情，您不用担心，我过的好好的。”
老妈知道大哥是怕她担心，她摇头做大哥的思想工作说：“工作是一辈子的事，遇到什么情况，你一定要告诉父母，毕竟我们走过的路比你走过的桥还多，我们多少可以为你引路，让你少走弯路。”
老妈目光犀利，加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大哥见隐瞒不过，只好把在单位出现的困境一五一十说出来。
老妈听完，半晌没有吭声，许久叹了一口气说：“我看你还是离开这家工厂吧，我让你爸再找找人，活动一下，把你调到一药去。”
大哥脸皮薄，为难道：“一药厂很多人都知道我舍他们去了仙源，怎么可能再接纳我，我也没有脸面去。”
好马不吃回头草，老妈想想也是，急糊涂了。她想了半天，没想出好去处，于是问大哥：“那你说去哪好呢？”
“实在不行，我去考研究生。”大哥从来没有思考过这种问题，被老妈追问，一着急，也没仔细考量便脱口而出。
好！没想到老妈听了大为赞赏，竟有些激动地鼓掌说：“有志气，我们家四个大学生，人杰也马上要入大学了，大学生就要齐了，就差研究生，从林不指望他了，人杰还要等四五年，现在就看你的了，你报考研究生我们一定全力支持。”
大哥马上就懊悔不已，见老妈兴奋得手舞足蹈，颇为担心地说：“不知道厂里会不会同意，再说我能考上吗？”
老妈不以为然，给儿子打气道：“厂里同意不同意都要去考，大不了辞职不干，这份工作不值得留恋。儿子，我坚信只要你有这一份信念，一定考得起。”
大哥还是有些不自信，但是不想扫老妈的兴，于是说：“今年已经来不及了，容我回单位好好考虑考虑，再回母校找老师仔细打听打听，再做决定。”
老妈渐渐平静下来，嘱咐道：“这些都是小事情，最关键是你要有决心。”
这时，我闻到厨房的肉香，闯了进来，看到灶台上一盘炸好的肉丸，忍不住用手抓起一块，扔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问老妈：“妈，什么事把你高兴的，眉花眼笑。”
“你手洗了没有 ？”老妈手里拿着一个木铲假装朝我头上拍去，然后喜滋滋地说，“你哥说要考研究生，你说我这当妈的能不高兴吗。”
我躲过木铲，瞅瞅母亲，看看大哥，摇头说：“众森都毕业半年了，考什么劳什子研究生，要考当时就该去考了，现在出了校园，气都泄光了。”
老妈一听，沉下脸责怪说：“你可不许在这说风凉话，自己不上进也罢，还要在这里打击别人的积极性。”
我把肉丸吞了下去，又去抓了一个，捏在手指间说道：“晚了，你怎么不早点逼我去考。”
老妈一把从我手里抢下肉丸，扔回盆里，没好气地说：“你自己不思进取，我在后面逼又有何用？”
我一看丸子没了，又伸手去抓了一块炸鱼，迅速扔嘴里，含糊不清说道：“妈，众森已经工作了，就不要三心两意了，年轻人谁不会遇到个沟沟坎坎。我知道您担心什么，大哥工作上是碰上一些不如意的地方，可我们不能见困难就退吧，要勇于面对它。依着是我，既然已经错误地选择了仙源制药厂，就要扎根下去，搞出名堂做出成绩来再说，不能一味地选择逃离。”
我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听起来似乎蛮有道理，老妈和大哥一时半会都找不出理由进行反驳。见两人都哑口了，我得意起来，继续口无遮拦地说道：“老大现在最最主要的事情，不是考研究生，而是找个女朋友，抓紧结婚，给您生个大胖孙子。”
老妈听了哭笑不得，这研究生跟结婚生子风牛马不相及，扯得太远了。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莫名其妙的东西。“你赶紧给我滚出去，别搞得整个厨房乌烟瘴气，都是你的臭屁，影响我们做年夜饭。”
“妈，你堂堂一中学校长，说话这么不文明，做出来的饭菜我们怎么咽得下口。”我一边嬉笑，一边后退到厨房门口。
见我赖着不走，老妈可能又觉得我说的结婚生子的话并无不对，于是关切问大哥：“从林说的好像有点道理，你现在参加工作了，可以交女朋友了，你找好了吗？”
大哥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英雄救美那天就是我见过的美女同事想把她的闺蜜，一个建行姑娘介绍给大哥。大哥可能暗恋女同事，对她的闺蜜并没有多少感觉。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同事可能喝多了，在大哥面前差一点摔倒，大哥为了去扶女同事，不小心滑倒，摔了个狗啃屎。女同事从小养尊处优，不知所措，这个时候建行姑娘发挥作用了，向酒吧索要医疗费，带大哥去医院处理伤口，尽显大将风度，后来女孩时不时就来宿舍看望大哥，每次都带着从家里煲好的汤来给大哥补充营养，这让大哥感动不已。虽然两人到现在谁也没有率先挑明，但是好像又都默认了。大哥可以看得出女孩对他的好，他也喜欢她了，但是大哥不清楚敢不敢接纳她。女孩什么都好，对大哥没得说，就是身高欠缺了一点，而这一点恰恰很致命，老妈那一关很难过。她要是有女同事那么高，该有多好！
大哥思考了半天，决定还是向老妈坦白，把建行姑娘的情况简单说了说。
老妈一听儿子有女朋友了，而且女朋友在银行工作，单位很不错，很是开心，询问道：“你有没有她的照片，拿来给妈看看。”
还真有，一天女孩向大哥借了一本小说去看，还回来后发现书里夹着一张她在海边拍的照片，照片照得景色很美人也很美。大哥不懂得，这是她故意夹在里面的，还是当书签用忘在里面的。大哥把照片收藏起来，她没有过问，大哥也就装起了糊涂。
大哥起身去屋里旅行箱里找来照片，老妈接过来，借着从窗台照进来的光线，仔细看起来。边看边点头，赞许道：“嗯，长的不错，笑起来讨人喜欢，只是不知道性格怎么样，对你好不好？”
“对我挺好的，性格也挺好的。”大哥回答道。
“那就好，好好处处。”老妈满意点头道，说完就把照片递给我看，我还没有抓稳，老妈又把手缩回去，犀利的眼光又扫了扫照片，皱起眉头说：“这女孩子看上去好像身高不高，有没有一米六，没有一米六你可千万不要找她，太矮了会影响下一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