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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上人才交流的演武场就出师不利，铩羽而归。接连碰了两颗钉子，我的心情一下跌落到了冰点，失望到了极点，再没有耐性继续下去了。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毛毛细雨，天空黑沉沉的，乌云密布，这鬼天气倒是十分的应景，挺配合我此时此刻的心境。
我毫不犹豫走出喧闹的大厅，没几步，就听得身后有人叫，回头一看是舒大堆，这家伙都已经工作了，怎么也跑来这里凑热闹，我好奇问道：“咦，你不在家好好过年，这么早回滨海来干嘛？”
舒大堆朝着会场里面指了指说：“回来上班呀，我可没有你家众森那么好命，我们只有十天假期。前天上你们家，没见着你，众森说你回滨海了，要参加人才交流会，是不是这个会？”
我点点头，诧异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呢？”
神机妙算！舒大堆先吹一通，然后道出实情，“我去宿舍找你，一男一女在里面，告诉我你在这。”
他明白，这一定是张良和赵小云告诉他的。
“怎么样，今天有收获吗，有没有人看上你？”舒大堆开始关心起来。
当这是相亲吗？我一听心情又坏下来，摸了摸肚子说：“先不谈这些，你来得正好，为了赶这个破交流会，早饭顾不上吃，我肚子正饿着呢。”
舒大堆看了看手表，笑道：“吃饭可以，不过我可不像众森那么土豪，咱们就食堂吃吃，多点几个菜，叫上两瓶啤酒，凑合一顿。”
我们找了一家小卖铺，拎了两瓶啤酒，钻进了附近的食堂。离开学还早着，食堂冷冷清清，零零星星坐了几个人。
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我们边吃边聊。
没聊几句，舒大堆又重提刚才的话题：“刚才看你从会场出来时脸臭臭的样子，听你说话的口气，今天这个招聘会好像是演砸了，似乎倍受打击？”
我停下手中的勺子，仰天花板长叹了一口气说：“是呀，像我们这种冷门专业，受到这样的冷遇，其实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可是，真的降临到头上时，还是让人有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你这专业确实是冷门了一点，就业面是窄了些。”舒大堆宽慰我，“不过你不要灰心，这才刚开始，还有半年时间，机会多着呢。我相信凭借你的能力，要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一仰脖子咕咚灌了几口酒，然后放下酒瓶说：“老兄，你太抬举我了，我总觉得从小到大，我就是这么碌碌无为浑浑噩噩过来的。往大了说，我们这样一代人，赶上了好时光，生长在红旗下，过着幸福的生活，不用挨饿不用受累。往小了说，我个人的经历，所有的篇章都写在校园里，没有丰功没有伟绩，唯一比人家幸运一点的是，顺顺利利地闯过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成了社会所谓的骄子。但是，我心里很清楚，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
舒大堆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说：“一场招聘大会下来，就变得这么多愁善感。”
“真是应了那句话，少年不识愁滋味。”我苦笑一声，继续感叹，“昨天我还是懵懵懂懂稀里糊涂，今天转了那么几圈下来，还真的有了一点紧迫感了。马上就要跟随你和众森的步履，走出象牙塔，步入社会，面对人生的又一次重要转变，我突然有点惶恐不安了。”
“这可一点不像我们的从林老弟，你是一个天性乐观的人，一点小小的挫折就能摧毁你？”舒大堆摇摇头说。
“现在不同了，不能盲目乐观呀。”今天会场上的打击，让我一下有了紧迫感。
舒大堆沉默了片刻，忽地也叹气道：“你说的不无道理，现在的大学生与早些年相比，没有那么吃香了，大学生不再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了。想当年，恢复高考初期，哪怕是中专生都不愁没有好饭碗。就拿我们单位来说吧，我去了之后发现，我们那些好岗位好职位差不多都让那些大专生中专生占据了，只因为他们比我们早参加了工作，我们这些后到的正牌本科毕业生已经没有位子了，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才能出头。你说我们是不是有点生不逢时。”
我一看我的失落感染了对面的舒大堆，不免有些内疚，只好振作了一下精神，反过来安慰对方说道：“你也别灰心，现在虽然没有好一点的位置，但是你毕竟是本科毕业生，起点高，后劲足，过个几年你就能把丢失的阵地夺回来。”
“我看难，中国人讲究论资排辈，他们也大不了咱们几岁，手中也有一张正式的文凭，要从他们虎口夺食，岂能那么容易。”舒大堆越说越悲观，“我现在开始理解众森的做法了，弃一药选择仙源制药，宁为鸡首不为牛后，这条路是对的。”
“你就别提我哥了，他现在后悔呢。他们是厂里的第一批大学生，按理应该很容易受到重用，很容易出头。但是众森这半年工作的经历，以我的分析来看，这家单位其实并没有想好怎样来使用这些大学生，一开始只是把他们当花瓶一样供着，让他上电视，让他出席会议，让他筹建化验室，让他参加各种学习。”我有些激动。
“你这种观点听上去挺新颖的，可不管怎样，众森在那里活的就是比我光鲜亮丽，至少不用像我这样，还在下基层锻炼，什么时候上来遥遥无期。”舒大堆意见截然相反。
我感到今天的话题都很沉重，突然大笑了一声，这一笑，心里淤积的阴霾一下驱散了不少，我抓起酒瓶又猛灌几口，摸了摸嘴角的泡沫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说点开心的。”
舒大堆也猛喝了一口酒，放下酒瓶，对我说：“我说了吧，你是一个乐观的人，很容易把烦恼和忧愁扫到一边去，这是你最大的优点，也是我喜欢跟你在一起玩的原因。”
“你别这样夸我，我要飘飘欲仙的。”我假装害羞道。
“那你想说点啥呢，啥开心的事。”舒大堆接上刚才的话题说道。
我思考了片刻说：“这次回滨海，来不及事先买好车票，我几乎是站着回来的，车厢里挤满了大包小包的民工，把我累的够呛。”
“这哪里开心了？”舒大堆奇怪了。
“你有没有感到，现在越来越多的民工南下，这说明什么，说明咱们南边确实存在着一个巨大的用工市场，那些从农村解放出来的劳动力才有机会扔下手里的锄头，涌向南边涌向沿海城市。”
“这些民工潮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你该不是担心他们跟咱们抢饭碗抢地盘吧？”舒大堆摸不清我的心思。
我有些憧憬地说道：“当然不用担心，我只是想，从这样大规模的民工潮里是不是折射出一条明确的信息，就是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老爷子南巡讲话以后，咱们的国家又要迎来新一轮更大更迅猛的发展变化。所以，尽管刚才我们在分配和工作的事情上，有这样那样的抱怨，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但是我们的希望也许更大，机会也许更多，我们可能面临着更加美好的未来，未必是你刚才说的生不逢时吧。”
“说得好，你这是站得累看得远。”舒大堆一拍大腿，高声说，“为你这句吉言，为你描绘的这么美好的前景，咱哥俩干一个。”
两支厚厚的玻璃酒瓶当的一声，碰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