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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放下电话，交完电话费，舒大堆就拍马到了，二话不说，拉着我就进了附近的黄家鸭庄。这是滨大一条街上著名的餐馆，虽说经济实惠，但是一般学生还是消费不起的。我心想以往他每次来，都是吃食堂，今天出手这么阔绰，路上捡到钱了，一不留神成大财主了？怎么看都不像，刚才接个电话都舍不得那几毛钱，哪有一点暴发户的样子。
舒大堆领着我进了餐厅，找了张小桌坐下，手上像砖头一样大的大哥大往桌上神气地一竖，然后翻起菜单来。
我不由自主地拿起桌上的大哥大，掂量了一下，好重，这笨家伙可比兜里的小传呼机好使唤多了，可以随时随地接电话，真是有点不可思议。
等舒大堆点完菜，我忍不住问道：“老兄，你这是发达了，哪里弄来的大哥大？”
舒大堆把菜单往桌上随手一扔，诡秘地笑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已经结束实习期，从仓库调到业务部门了。”
我连忙拱手恭贺道：“恭喜了。你们单位真大方，一到业务部门就给配个大哥大。”
舒大堆一摇头，回答道：“你想的美，我们整个单位也才三部，经理副经理各一部，业务科长一部。”
我夸张地扳着手指头数着，好奇地问道：“那你这一部哪里来的，这好几万的东西，你一个初出茅房的年轻人，消费不起吧。”
“你才出茅房。”舒大堆轻声骂道，“这是我们科长的，她一个女同志，整天窝在办公室里，用不上，就借给我出来跑业务的时候用。”
我哦了一声，想想不对，接着说：“业务科也不止你人吧，偏偏借给你用，别人难道没有意见吗？”
“我们这种老国企，人浮于事，都是些不懂业务的老同志混日子，他们喜欢呆在屋子里等人上门，不爱到处乱跑，不稀罕这玩意。”舒大堆轻描淡写回答道。
“新东西，谁不稀罕，我才不信你们科长随随便便就借给你用，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更重要的原因，你老实交代。”我爱不释手把玩着大砖头，一脸的不相信。
“什么事都敷衍不了你。不瞒你说，这次我这么快就从底下提到业务科，是有人看上我了。”
“谁看上你了？快说来听听。”
舒大堆压低了嗓门说道：“说来话长，这事还要感谢你大哥众森，你哥筹建化验室的时候，帮我接了一单好几万的业务，这样我有幸结识了业务科长，她对我刮目相看，认为我业务能力很强，一直想要我去业务科呢。”
“一个小科长管用吗？”我有点不屑。
“按理是不管用。但是这位大姐很热心肠，她跟我们主管局的局长夫人是好朋友，局长家正好有个跟我一样大的女儿，所以……”
“所以，介绍给你了，你老兄艳福不浅，攀上高枝，要做金龟女婿了。”
“这怎么叫攀高枝，我们家叔叔那也是地区副专员，一点也不比局长小。”舒大堆申辩起来。
“那你们是门当户对。”我嬉笑道。
“说是这么说，我想局长夫人看上我八成也是因为我叔叔这一层关系。”舒大堆有些尴尬，“不过你也知道我叔那人，是个特马列特原则的人，我可以说从小到大没有沾过他一分钱光。”
“你别管这些，又不是你举着你叔牌子招摇过市，他们有事也求不到你叔那去，他们只不过是觉得门当户对，心里平衡而已。”一番参谋后，他关心问道，“关键是局长女儿对你怎么样？”
舒大堆连连点头，举手夸赞道：“你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豁然开朗，要不说我怎么爱跟你在一起呢。”
“你别夸我，我受不得表扬。”
菜上来了，我们开始你来我往，开怀畅饮。
几杯酒下肚，我心里还惦记着局长的女儿，问道：“你还没回答，你那女朋友咋样呢？”
舒大堆用手抓起一只鸭脚，漫不经心回答道：“凑合吧，也才见过一两面，今天不提她了。”
我心想，这局长女儿估计好不到哪去，我知道这位老兄的脾气，好的话他早就按捺不住，就会像今天这大砖头一样带出来显摆了。既然人家不愿意多说，一笔带过，就不要去深究了，于是换了话题说：“你怎么知道我的传呼号码，众森告诉你的？”
舒大堆一边专心啃着一只鸭脚一边回答道：“从你同学那得来的，我去你们宿舍找你，那个脖子细细的家伙告诉我的。我呼了你半天，没见你回，就准备回去了。刚到校门口，就接到你电话。”
脖子细细的就是詹茶叶了，我点点头说：“我在公交车上，怎么回。”
舒大堆吃完鸭脚，用纸巾使劲擦干净双手，扔下纸巾说道：“众森最近在干嘛，神秘兮兮的，我叫他来，他吱吱唔唔的，是不是谈女朋友了？”
我想了想，大哥是舒大堆的同学，大哥还没有对同学公开，我就不要多嘴了，便含糊回答道：“也许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舒大堆摇摇头说道：“众森是好人，可是不好玩，跟他没有多少共同点，还是跟你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我伸出筷子，敲了敲桌上的盘子，警告道：“又来了，老是背后说同学坏话，小心我把话传给众森。”
“这是事实，又不是什么坏话，当面我也敢讲。”舒大堆毫不在乎，回应道，不等他回话，他又很快岔开了话题，说道：“对了，晓红来滨海了，要去电台实习，你知道吗？”
我一下懵懂了，我不懂她为什么来了却不告诉我。其实，我早应该想到，实习可不是心血来潮，说来就来的，一定是事先早已确定的事情。那寒假在提及来滨海实习的事时，她为什么要含糊其辞模棱两可呢，她是不是心里早就有了打算？
见到我满脸疑惑，舒大堆叹了口气说：“看来你是彻底把我妹伤了，我觉得你们俩挺好挺般配的，从小学入学一直同学到高中毕业，十多年的同窗，多难得呀，怎么就走不到一起呢？”
“一言难尽，感情这种东西外人是感觉不到的。晓红太要强，也处处比我强，她在大上海有一大群追求者，都比我优秀。”在老朋友面前，我并不想隐藏内心的想法。
舒大堆有些激动地说：“你错了，女人一旦喜欢上你，你的金钱地位，你的水平能力，那些统统都是次要的，她就是莫名其妙喜欢你这个人。再说，我一点都看不出你比晓红差在哪里？”
我避实就虚，玩笑道：“看来你对女人研究的很深，经验是不是很丰富。”
舒大堆像捅破了的气球泄气道：“我有没有经验，你还不了如指掌，这些都是书上小说里得来的结论。”
“书上的东西都是胡说八道，这感情要经过实践经验。”我愤愤然。
舒大堆上下左右打量一下他，嘲笑道：“是吗，论经验我远远不如你呢，你不是还有个整天带出去相亲的小师妹吗，对了，你跟她现在处的怎么样？”
舒大堆这么一提醒，我猛地想起来，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黄幼红了，小橙子似乎已经从我的生活中消失得没影没踪了。她这是去哪了，为什么她可以千里迢迢去上海想方设法遇见你，现在你近在眼前，她怎么如此静悄悄的，一次也没来找你，也没有电话来骚扰你，难道你哪里得罪她了，难道你有什么地方把人家彻底伤了？
这下好了，在上海，两个女人围在你身边；回到滨海，统统都不理你了。世事的变化如此的巨大，是什么原因让这些女孩一下都突然远离你了呢，面对今天这个结局，你这是应该高兴，还是沮丧呢？
舒大堤看不出我心里翻江倒海，以为我理屈词穷，得意地说道：“看看，没话说了吧，一说到小师妹，你就躲躲闪闪，你是不是把人家咋样了？”
我从纷繁的思绪中清醒过来，对舒大堆苦笑了一声，道：“我跟她真没有什么，我们大概有快三个月没见面了。开学都快一个月，上学期她经常往我宿舍打电话找我，现在居然一个电话都没有，你不说她，我都快把她忘了呢。”
“她整天缠着你，你怕了，现在不理你了，你又想人家了，这说明你心里还是有人家。”舒大堆笑得很开心。
“你别胡说，我只是有点担心，她这么久不露面，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但愿她不要遇上什么坏事。”我生怕对方误解，急着申辩道。
“你放心好了，不会的，好好的人哪里那么容易遇上坏事。”舒大堆宽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