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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援朝走到一辆红色的桑塔纳跟前，从裤袋里掏出一把钥匙，然后拎着那把在空中晃动的车钥匙，问我会不会开车。
“裴总，你开玩笑吧，我学校还没毕业，怎么会操作这玩意。”我一脸窘迫。
裴援朝满脸失望的表情，开启了车门，一头钻进驾驶室。我吐了吐舌头，紧跟在老总身后，拉开了后门，坐进了后座。
汽车发动了，平稳驶出车库。
“回头你赶紧去学一下车，不能每次出门都是老板当车夫，老板载伙计，成何体统。”裴援朝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对后面说。
我心中一喜，连忙问道：“真要送我去学开车？”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裴援朝专注看着前方，大声说道，“明儿起，你就去找个驾校，赶紧把车学会，学车费用公司给你出。”
“谢谢裴总。”我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嘴也甜了。
汽车在宽敞的马路上平缓穿行。我靠在座椅上，望着前面理着寸头的后脑勺，不由地回味起这几天上班的经历。
虽然还没有正式离校，虽说裴援朝说过学校有事情可以不来，但是上班的这一周，我还是严格要求自己，一切按照正常的作息制度进行，不迟到不早退更不旷工。
头一天上班，宽敞明亮的办公大厅里，只有我孤苦伶仃一个人。这些天，陆陆续续又坐进来不少新应聘进来业务人员，这些人全都是有实际工作经验的，一来就积极的开始业务联系，办公室里电话声不断，一下就攒足了人气。只有我两眼茫茫然。总经理交给我的头一件大事就是协助他负责人员招聘的工作，随着招聘的人员越来越多，我手上的事情就越来越少了。
但我并不着急，这才开始工作，还处于学习阶段，凡事需要一步一步来。一开始，那些老业务员们对我这个早来几天的菜鸟抱有明显的轻视态度，后来看见我时不时被总经理唤去办公室，一坐就是好半天，这些老油子马上更换了脸谱。
我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裴援朝一旦空闲下来就喜欢把我叫去聊天，也许是因为我是第一个被他招聘进来的人，他对你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也许是因为我手上事情不多，他觉得你最有空闲陪他；或者也许是因为我跟那些人不一样，是一张白纸更好描绘，所以反倒更受到青睐。
裴援朝是一个健谈的人，聊起来就难以结束，这一点我在头一天来应聘时就深有感触。聊天的内容天南地北，既聊生活琐碎，也经常谈及工作。
从裴援朝的口如悬河里，我明白这位老板对办公大厅那些人并不是十分满意，或者说老总对外面那些人开展的业务并不十分上心。倒买倒卖能赚几个钱？赚点零用钱够养活自己就行了。但是，作为一家央企，这么大的办公室总是需要几个人来撑撑门面的。
我脑子快速转着，我推断，这位刚接手老总的裴老大应该是一位心存志远雄心勃勃的人，是一位特别想创大业干大事的人，一定是给自己勾画了一幅宏伟的蓝图。
汽车嘎吱一声停了下来，我毫无防备，身体前倾，差一点与前面的座椅亲密接触。我睁大眼睛，裴援朝已经下了车，朝着前面一块长满了野草的空地走去。我急忙下了车，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
“这块地怎么样？”裴援朝一手叉腰，一手搭在眼睛上面，环视着空旷的草地，问道，“拿来盖房子，不错吧？”
看来我猜测的没错，裴总果真有大动作，这么火急火燎把我带出来，原来是来看这块地。这块地还不小，虽说现在还比较荒凉，但是南面有一个很大的湖。我伸长了脖子远眺过去，湖面宽阔平静。
“我觉得不错。”一想到裴援朝的思路是朝着火热的房地产项目发展，我热血沸腾，激动地说，“别看这里现在没有几栋房子，但是照滨海这几年的发展速度来看，高楼大厦很快就会从湖的南边向北岸蔓延过来。”
“是吗？”裴援朝不动声色，看了看湖对岸，掉头向红色的桑塔纳走去，重新钻进了驾驶室。
反应这么冷淡，这是啥意思，难到是对这块地不满意？我带着满腹疑惑，回到车里。
“我领你再看个地方。”汽车发动了，裴援朝熟练的操纵着方向盘驶离空地，然后对后边的我说道。
半个小时之后，红色的桑塔纳在一处偏僻的海岸边停了下来。
裴援朝下了车，迈着有力的大步，一步一步朝海边走去。他走得很慢，似乎是在丈量脚下土地的距离。
我紧紧尾随着总经理。这一片海岸还很荒凉，没有树木也没有建筑物，只有远处孤伶伶一个造船厂的码头，巨大的船坞里停着一艘在建造的轮船。炽热的太阳当空直照，烧烤在头顶上，暴晒在身上。海风很大，不时卷起漫天黄尘。
我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心中很是纳闷，放着刚才那块好好的地不顾，跑到这鬼地方来干啥？难道要在这上不着村下不着店的地方建房子，有人愿意来住吗？
“你看这怎么样？”裴援朝仔仔细细走了一圈后，问我。
我不懂如何回答，两个地方，老板的态度是有很明显的区别的。上一块空地，走马观花，没几分钟就走人了；而在这里，已经驻足了几倍的时间，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在这边建房子，恐怕不太理想吧。”尽管洞察了老板的喜好我还是委婉道出了自己的担忧。
裴援朝一拍脑门，解释道：“忘了给你交待一下，这里当然不能建房子住了。这是码头。滨海市政府可以把这一块地划给我们建码头，政策非常优惠，土地基本不用我们出钱，我们只是支付基建费用。”
“我们建码头干嘛呢？”我好奇问道。
裴援朝一下精神大振，热情高涨，介绍道：“是这样，我打算搞一个散装水泥项目，准备在这里建码头，建水泥储罐。我们成立公司的宗旨就是为大型项目提供基建物资配套服务，水泥是我们重要的经营业务，过去我们都是做袋装水泥，包装成本运输成本装卸成本都很高，而且污染严重。”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散装水泥，虚心问道：“散装水泥有什么好处？”
“好处多了去。一是节约大量资源、能源。每使用一万吨散装水泥，可节约包装纸60吨，电7.2万度、煤78吨、烧碱22吨，棉纱四吨。二是节约可观的包装费用，大大降低水泥生产、流通使用成本袋装水泥的包装费用占水泥生产成本的20%，占销售价格的1/6，用户使用散装水泥可降低工程造价。三是减少水泥损耗，袋装水泥从出厂到使用至少经过三次搬运，使用时必须拆包，由于纸袋破损和纸袋内的残留，水泥损耗在5%以上；散装水泥由于装卸、储运采用密封和无尘作业，水泥损耗在0.5%以下。四是确保水泥质量，袋装水泥堆存三个月后，因受热受潮，强度损失15-20%，6个月强度损失20-30%。经过一段时间储存后，袋装水泥的早期强度和降为刚出磨水泥的70-80%；散装水泥装于库内或容器内，外界气温及温度对它影响很小，故能长期储存而不降低强度。五是大大改善劳动条件，减少环境污染，袋装水泥从出厂到使用，须经数次搬运，劳动强度极大，粉尘飞扬；而散装水泥无尘装卸，机械化密封储运，改善了劳动条件，净化了环境，保障了工人身体健康。六是减少仓储场地，一个100吨级的散装水泥筒仓仅占地十几平方米左右，可随工程需要搬迁，而建一个100吨级的袋装水泥堆场，不仅占地面积大几倍，还不能搬迁。七是可全天候作业，散装水泥的装卸、运输几乎不受气候影响，可全天候作业，确保工程进度，而袋装水泥在雨雪天却难于运卸。”裴援朝如数家珍，旁征博引，一口气不喘说出了七条优势。
看来老板对这个项目倾注了不少心血，但是因为是首次接触，我只听得一知半解，愣了半天才响应道：“既然这么多好处，那就快马加鞭，早日上马。”
裴援朝的脸上忽然飘过一丝忧虑，转过头，朝远处的海面望过去。过了许久，他抬起有些沉重的步履，缓缓走向红色的小汽车。
桑塔纳的座椅早已被酷热的太阳烤的火热滚烫，裴援朝坐进去发动了汽车，又被热浪逼退出来，立在车旁，等待空调将里面的温度降下来。
“你打个电话给望海大酒楼，定一个包厢，我约了市政府的庄副秘书长，晚上一起吃饭。”裴援朝从裤袋里掏出一部手提电话递给我，吩咐道。
我接过电话，熟练的拨打查号台，要来电话，然后给酒楼打过去，很快定好包厢。
车厢的温度降下来不少，两人勉强坐了进去。行驶了没几步，手中的电话突然间响起来，我不敢迟疑，赶忙接通递给前面开车的老总。
裴援朝一边开着车，一边听着电话，哼哼了几声就把电话挂了，重新交到我手上，叹了一口气说：“真是大忙人，还得麻烦你给酒店打个电话，把包厢退了。”
我猜测应该是那位副秘书长临时有事，取消了晚上的饭局，只好重又拨通酒楼的电话，抱歉的取消预定。
“大餐没了，那我们就换个地方，喝点小酒吧。”等到他放下电话，裴援朝重重地拍了拍方向盘上圆圆的把手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