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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海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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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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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海》连载

第六十七章 岁月痕迹

时值晚餐,沈海、阿春、玉枣、玉桔、玉兰、玉梅、玉桂,元杉和李清、玉梨和刘伟、玉茶和林冰、元竹和卡娜娃都到场了。其他人另有安排,不参加这个聚餐了。

众人分宾主入座,服务员端上十几个菜,排了满满一桌。桌中间,还有几瓶红酒、啤酒和椰子汁。

元竹先把沈海做了介绍,再介绍李清、卡娜娃、刘伟和林冰。说来也怪,当年元杉抛弃静雯和金凤结合,除了父母勉强同意,其他兄弟姐妹都是反对和排斥。现今元杉和当年从军时的初恋情人李清结合,大家却都默认和支持。

沈海端详着阿春,近八十岁,确实已经老了,满头白发,老年斑挂在脸上,那一道道皱纹就如树木的年轮,留下岁月的痕迹。走路时,还一扭一拐着。他看玉枣、玉桔、玉兰、玉梅、玉桂、玉梨、玉茶,几个姐妹穿着花色不同、款式各异的裙子,年纪四十开外或五十出,仍然美丽依旧、风韵犹存。只是玉梅显得肥胖,脖子和手腕,都佩戴着金项链和金戒指。元杉,戴着一顶太阳帽,尽力遮挡脸上的疤痕。再看元竹,身材发福,但还是那样文质彬彬。

沈海说:“我自离开洞头,去深圳已有二十多年了,今天难得和大家一见,太高兴了!现在,请我们为今天的相遇而干杯!”众人把第一杯红酒干了。沈海事先和大家说了,自己一喝酒,全身发痒,皮肤过敏,已经几年滴酒不沾了,以椰子汁代酒。

玉梅说:“沈海,你对不起玉桂啊,当时她对你这么好,你真没良心哦!”

沈海说:“那时,少年轻狂,不谙世事,请多多包涵!”

玉桂说:“我也不喜欢他。”

玉桂回忆起曾经与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如涨潮的海水,纷至沓来。有些事令她心神荡漾,有些事不免又带着一丝凄楚和忧伤。往事如梦,岁月匆匆,人生苦短啊!

沈海看着玉桂,玉桂故意扭过头,不理他。他笑了笑,端起一杯椰子汁,来到阿春身边,说:“伯母,我知道,你当时一直把我当女婿来看待,我很感谢!还有你煮得香喷喷的番薯粉煎。我敬您,祝您健康长寿!”阿春小含一口红酒,沈海喝了杯中椰子汁。

“今后,还想吃番薯粉煎,我也煮给你吃!”阿春看着他,仍然充满着慈母的目光。

酒过三巡,大家随意了。相互加了微信和电话号码,一边吃一边聊开了。

元杉谈起洞头五岛连桥,灵昆大桥和温州陆地相通已有十年多了,如今洞头人出门方便了,不再担心为乘坐飞机和火车而耽误了行程。记得通桥的第一个国庆节,据统计,约有一万余部小车开往洞头旅游观光,一时车满为患,人满为患。洞头,历史上以来不曾遇见这种情况。无奈之下,交警只好把25公里长的灵昆大桥封闭了,仅允许大巴车通行。吃住行几乎瘫痪。此事,促进了政府部门大快发展第三产业的决心。洞头从此告别单一的渔业养殖业生产,到全面发展的新局面。洞头全境被列为国家4A景区,这桥一通,今后必然成为旅游新热点,造福一方民众。可谓功在当下,利在千秋。”

阿春对玉梨低声说了几句,站起来和大家告辞了。玉梨让玉茶扶着妈妈回房休息。大家见上辈人不在,讲话也就放开了,各自谈了一些生活上的琐事。

元杉谈了自己和金凤生活九年后离婚了,两人原有的家产一分之二。金凤自行经营灯饰公司,元杉仍然做电缆生意,两者井水不犯河水。第二年金凤才知道,自己的闺蜜李清原来是元杉的初恋情人,现在正和元杉走得火热。她一时把肠子都悔青了,心里一直愤愤不平,总想寻机出口气。所以,金凤找个借口,以女儿生日,把元杉骗到家里。两人几句话不合,她一怒之下,把一瓶早已准备好的硫酸泼到了他的脸上。事后,元杉要起诉她,后来李总出面调解,这事才算平息。

元杉住院期间,李清闻知消息后,主动过来照顾他。伤痛在病床上,元杉蓦然发觉自己这些年来,一直寻寻觅觅的不是金钱与物欲,而是藏在心底里的那份惦记和真爱。他忘不了,当初在兵营与她许下的诺言,他要娶她为妻,像母亲一样,要她生一群子女。然而,事态变故,自己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她。待伤疤痊愈后,又进行了整容手术,但脸上始终有几处无法弥补的肉疙瘩。两人重温旧梦,再续前缘,生活在一起了。谈话中,他时而看着李清,两人目光交汇着,微微一笑,很是默契。

这次对大儿子元杉婚礼的变故,阿春只讲了一句话:“儿子的事,不想管了。他高兴就好。”当元杉带着林清回家时,阿春也不禁赞叹儿子的眼力。她特意煮了一碗番薯粉煎,招待这个心仪的媳妇。

玉梅十几年前和冯冬离婚了。对她来说,当年被情所困,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认为世上只有他是自己的至爱,不顾父母的反对而爱他,弄得神魂颠倒。如今,回头一想,当初是多么的无知和幼稚。现在,是一种解脱和重生。冯冬有个怪脾气,就是不让她与任何朋友交往,不管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好像玉梅就是他的私人财产,别人动不得,更碰不得。她每月工资都要上交给他,不能留个十元八元在身上。他可以给她买衣服、买东西吃,但不允许她存有私房钱。否则,轻者骂、重者打。

他有别的女人,在玉梅怀孕第二个女儿七个月的时候,被玉梅当场抓住冯冬和那个女人在床上。但是,冯冬不但不为玉梅讲话,反而让他的情妇,用鞋帮子抽她的脸。幸亏邻居看见,出来解围。她几次提出分手,冯冬扬言要报复她的家人,她就一直忍着。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离婚了。几年后,冯冬生了一场大病,去世了。后来,玉梅改嫁给温州市里的一个老板,对她很好,生活了九年。不料好景不长,他生意做败,生病去世,留下一屁股的账,她只好把住房卖掉还账。有欠朋友一两万的,朋友都自动放弃。她现在女儿的蛋糕店里帮忙。她说,不想再找老伴了,单身过了。

玉桂当年与郭行的相遇纯属偶然。

有一天玉桂上班,外面下着瓢泼大雨,有个年轻人站在门外屋檐下躲雨,而暴雨却一直下个不停。玉桂瞧了瞧他,二十几岁,浓眉,宽脸,腋窝下夹着一个皮包。上衣湿透,头发淌着水,脚上穿着皮鞋,沾上许多泥沙,好像刚从海边跑过来。年轻人转过身子,瞥见一个美女在上班,他似乎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望着远处的半屏山,烟雾缭绕,巨浪拍岸。他耐心地等待着雨水停歇。

玉桂瞄着墙上的挂钟,下班时间已到,准备关门。看他还一直站在门口,玉桂说:“我这里有一把雨伞,借给你。”

年轻人瞅了玉桂一眼,笑了笑说:“我明天送还给你。”他接过雨伞,就走了,没有一声道谢,玉桂也不当一回事。她这里经常有渔民来借东西,见惯了。一连几天,却不见他的人影。可是这把雨伞,是一名员工早一天来上班带来的,下班时天晴了,忘了带回去。恰恰这几天,阴雨连绵,雾气蒙蒙,让人的心情也蒙上了一层阴影,变得郁闷。那名员工一时找不到雨伞,玉桂只好把自己那把伞让她用。玉桂心里免不了带着一份恼火。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那个借伞者来了,不但还了伞,而且还拎了一袋四川特色,什么麻辣小吃,一包包的,连声向她赔不是,说自己第二天就出差四川,因此忘了交还雨伞等等,讲了一大堆歉意的话。这一说,玉桂的气也消了。此后一来二往,两人就走在一起了。

无形中,他填补了沈海离去的空缺。

后来,郭行在生产鱼粉中弄虚作假,往里掺杂红土和其他杂料,结果让许多鸡鸭和羊群吃了,都死了。他的业务,一路千丈。无所事事,就赌博,结果输了钱,拿老婆出气。一遇不如意之事,开口就骂,伸手就打。而且每次打她,都是打脸。打得玉桂鼻青脸肿,几天不敢见人。后来不知听谁讲了,不能打脸,会破相。往后打她,专门打屁股。冬天穿棉裤,他居然把她压在地上,扒下棉裤,用自己的双手轮换着打,直到手打疼了才解气。玉桂一旦反抗,被打得更厉害。玉桂心一横,算了,让你打死吧。

他赌博输大了,竟然瞒着玉桂,把房子拿去抵押。玉桂知道此事,一怒之下和他离婚了。后来玉桂在几个兄妹的资助下,把抵押的房产赎了回来。现在,女儿嫁给杭州,这次一家子都过来三亚,儿子在读中学。

玉桔不在邮电局工作,调到质检部门一直到退休。丈夫焕桐退休后,返聘到广播站,正好有采访任务,不能前来。

玉桔说:“我吃了十几年安眠药,每天凌晨三四点才能入睡,五六点钟又醒了。有一次路过一个单位宿舍,看到他的车停在楼下,我打电话给他,他说在上班。这一听,明白的是白天说瞎话。后来,我对他的事就不管了。管也没用,总不能拿条绳子拴在他的裤腰带。万事,靠自觉。现在,也是凑合着生活在一起,自个儿想太多了,心里反而更累。”

玉兰前年已退休,明东后来调到教育局,当教导主任,现已退休。前段时间正好约了朋友去九寨沟旅游,一时来不了。

玉枣和老公许仁,几年前已从北京回洞头,许仁一向不喜欢旅游,也不来了。

元竹谈起小弟元铁在国外开餐馆,打电话给他,他说暂时来不了。父亲年龄大了,前些年全国搞殡葬改革,洞头也一样,都是火葬不土葬。棺材店也不开了,在家休养。玉茶也谈了和林冰的一些事。

沈海说:“元竹,你以前的事就别说了,谈谈现在和俄国姑娘卡娜娃的事,给我们听听。”

元竹望了一眼卡娜娃,笑了笑,说:“先听大家的,我们‘八’字还没一撇呢。”元竹说,“还是听六姐的事吧。”

玉梨说:“我的事,也没什么好说的。”

“六姐不说,可六姐夫最有故事了!”玉茶说着,不由怂恿地拍拍手,其他人也跟着拍了起来。

刘伟有些醉意地说:“我也没啥好说的。”

众人笑道:“你说、你说!”

刘伟一听这话,似乎有了底气。他揉了揉太阳穴,脸色通红到脖子上。他说:“别的丑事,我就不说,单独说一‘赌’字!我平时喜欢打彩票,也偶尔小赌。这‘断手指’臭脾气一时改不了。但我从赌中感悟,人生何尝不是一场赌。或为财来,或为名去。比如说,渔们出海捕鱼,茫茫大海,波涛汹涌,赌的就是满载而归;某人行贿受贿,赌的就是不会东窗事发;炒股票,也不是想赌个盆满钵满;彩民们打彩票,梦想里都想中个几百万;还有那历来的战争,赌的就是侵占敌国的领土和资源。凡此种种,一言难尽。这赌,有正义和善良,邪恶与丑陋。试问世上,几人不赌?”刘伟正说着,仿佛突然觉察到玉梨在场,自己有些话不宜多说,中断了话茬儿,如同拧掉的水龙头一样。

“看来,你多喝了几两酒,话就多了。”玉梨说。话里虽带着责怪,却双眼笑眯眯地瞅着刘伟。“看来你还要多喝几杯,被人家夸奖几句,口若悬河找不到北了。”

刘伟哈哈地笑了几声:“大舅子、二舅子,大姨子、小姨子、沈老板,你们大家当公道人,这酒虽然多喝了几杯,我可没有说错吧?”刘伟争辩道。众人见他一副认真的样子,都给逗笑了。

“没有错,没有错!”元杉听了,啧啧称奇,“你讲得太有水平了!”

元竹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讲得很好,富有人生哲理!”沈海说。

玉兰说:“刘伟,你口才了得,怪不得把我玉梨妹妹弄到手,可见你也不一般!”她看着刘伟瘦弱的身材,“你也应该吃得好一点,太瘦了,是不是三顿没吃饱?”

刘伟说:“我兄妹两个都是瘦瘦的,怎么吃都不胖,不长肉。”

“他三顿也没少吃,就是不进益。”玉梨说,她对刘伟刚才这番表白还是认可的。看来,在蜈支洲岛上班和在海口开小店打彩票,两种不同的工作环境,让他的思想境界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玉梅说:“我三顿都喝水,也胖。”

玉枣笑道:“谁讨了你这个老婆,就省钱了!不过,你是在说现成话。那天看你从洞头到温州机场,坐在车上,你一会儿瓜子,一会儿蜜枣。上飞机,不但吃完了餐食,还向空姐要了两块玉米、三杯橙汁,那都是高热能的食品啊!”

玉梅讪笑着:“在飞机上无聊,能吃就吃,反正不要钱。”

玉桔说:“我看海南天气热,流汗多,不容易堆积脂肪,人就瘦了。可是我这两天,在路上也见过许多讲海南话的男子胖乎乎的。”

玉梨说:“你们快动筷子嘛,尽说话,菜都凉了,快吃、快吃!”她站起来,给邻座的几位姐妹夹菜。沈海也站了起来,给左右邻座的玉桂、元竹等人盛上一份芒果螺。

沈海说:“你们十个兄弟姐妹,生活履历太丰富了,简直就是一部很好的小说题材呀!”

“那你就写呗!”玉兰说。

“我有点不敢写,太真实了,怕对号入座,让人埋怨!”沈海说。

“艺术嘛,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元竹说:“沈海,你刚才听了我们的故事,现在,也该谈谈你的个人情况了?”

沈海喝了半杯椰子汁,润润嗓子,说:“我离开洞头后,经堂兄介绍,去深圳一个外企上班。几年后,我离开单位,和一个在原单位的朋友成立了一家文化公司。不久,我结识了一名音乐老师而结婚,生有两个女儿。平时私底下,她叫我老狗,我叫她猪母;公开场合,就称呼老公老婆。反正我们这些高级动物,都是什么老虎、斑马、蟒蛇、母鸡变化来的,叫猪啊狗啊,也乐于接受!否则,怎么有十二生肖呢?”

大家不禁被他的俏皮话逗得开怀大笑。沈海又一本正经地接着说:

“刚才开个玩笑,现在言归正传。在深圳,我有两套房子,也出版了两三部小说集,生活条件也算过得去。如果说到夫妻生活,我要离婚,离个十次也不算过。我曾经遇上三年婚姻困难期,离开深圳去中山工作。妻子是东北人,对我与那个合作女同事怀疑重重,总觉得两人交往密切。因此,我每天回家总要向老婆汇报一天来的工作情况,而且连续六年,把手机信息内容都给她看。后来,我一怒之下,离家三年,逃避这种可恶又可悲的夫妻生活。与我合作八年的同事也走了。”

大家静静地听着,但是沈海突然闭上嘴,讲话戛然而止,似乎一台被拔掉电源插头的电风扇,双目茫然地望着大家。良久,沈海喘了一口气,仿佛想让刚才有些冲动的情绪平静下来。他说,“不过想想,还是回去吧,得过且过。如果离婚,老妈肯定会被气个半死;还要分家产,孩子又如何面对?岳父去世时,我曾经在他棺材头发誓,将来一定对她好!所以,此事一忍,一回避,就过去了。古人言,四十而不惑,何况我已经四十六七了。我觉得凡事别太计较,否则,人活得太累,太辛苦。哎,各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沈海顿了顿,说,“现在,我每天除了工作,有空就写写小说、看看书,有时也去旅行。”

“一个人,如果解决温饱,不图功利,可以自由生活,做自己喜欢的事。你还保留这个文学爱好,很好,很佩服!我早就把它忘得一干二净了。”元竹说,“沈海,饭后我们再杀几局?”

“好,谁怕谁!大战100回合!”众人听不出他俩打得哑语,经沈海一挑明,都笑了。

元竹给大哥敬了酒,有意把嫂子李清请到一边,向她了解是否认识南京线路机械厂有个叫马丽华的姑娘。李清听了,不知何故,问道:“南京像这种工厂很多,你认识她?”

元竹坦然地说起那年在洞头见面的经过,讲到动情处,竟然哽咽着。

李清发现元竹也是一个情种,说:“我倒认识南京中央门外小市的那家线路机械厂里面的几个姐妹,至于这个马丽华,不认识。不过,我一定帮你问问。”

“就是中央门外小市的这个工厂。”元竹喜出望外地说。

元杉听了他俩的对话,说:“我这个弟弟,为她害了一场相思病,几个月饭茶不思,真傻!”

李清赞许的拍拍元竹的胳膊,说:“有其兄,必有其弟!”

元竹说:“这么久了,她应该结婚生子了!”

约过了十几分钟,李清过来回敬酒。她看见卡娜娃和其他人在喝酒,便悄悄告诉元竹,刚才自己向姐妹打听了,马丽华已结婚,女儿都十几岁了。李清问元竹要不要马丽华的电话号码,元竹说不用了,不想去打扰她,祝她幸福!

这时,从外面传来一首歌曲: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那个永恒的夜晚

十七岁仲夏

你吻我的那个夜晚

玉桂听了,想起昔日自己与沈海的那点旧事儿,不禁触景生情,沉浸在其中。双肩不由得颤抖着,眼泪掉了下来。许久,她才慢慢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沈海默默地站起来,轻轻地拍着玉桂的肩膀,递给她一张餐巾纸。

玉桂说:“对不起,我失态了,这首歌太让我感动了!我上一下洗手间。”等她回来,已是笑容满面,“好了,没事了!”

她坐了下来,众人又聊了一些话,晚宴便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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