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三个节气,也是仲春时节的开始,一般在每年公历的三月五日到七日之间。惊蛰反映的是自然生物受节律变化影响而出现的萌发生长的现象,是古代农耕文化对于自然节令的反映,在农忙中有着重要的意义。韦应物曾赋诗曰: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田家几日闲,耕种从此起。
“玉明,那几个人咋光跟着咱俩啊?”尹文芝拽着冯玉明深蓝色的工装衣袖,低声说道。
“别管他们,咱们走自己嘞。”
“看他几个不像是好人,不会想抢咱们的钱吧?”尹文芝心里有些担忧。
“大白天嘞,他们敢!走走走,咱们去人多的地方转转。”冯玉明初中毕业后,没事儿就和村里的拜把子兄弟们到处约架,脏衣流血,早就习惯了。今天刚领完结婚证,满心欢喜带新媳妇儿来买结婚的衣服,就没把后面跟着的三个长发流氓放在眼里。
“得赶紧把衣服买了,等会儿万一再被他们几个偷走了,就毁了!”
来之前,尹文芝就听村里人说过,县城里经常有流氓混混到处转悠,专门偷抢新婚小夫妻买衣服的钱。现在看到屁股后面跟着的三个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一阵儿对俩人指指点点,一阵儿又目露邪光,吹着流氓哨,弄得她现在心里着实打怵。看着前面就是商贸城,尹文芝连忙拽着冯玉明进了一楼服装大厅,顺便右手摸摸绿色军装褂子的内衬,确保钱还在那里。
“哎,老板,这个衣服多少钱?”尹文芝来到一间人多的服装店,指着挂在上面的浅红色上衣问道。
“六十。”店里有四个顾客在挑选衣服,只有打扮花哨的女老板一人应付,她扭头看了一眼蓝配绿打扮的小夫妻,就知道是进城买衣服的乡下人,干脆利落的回答。
“裤子嘞?”尹文芝掂起来一件浅蓝色的牛仔喇叭裤。
“那个四十五。”
“能便宜点不,两件都要的话。”尹文芝的声音有点发颤,因为她瞅见那三个流氓已经跟到了门口。
“两件最低一百,不还价。”女老板扒拉了一下直溜溜的长发,回头瞥了他俩一眼。她知道乡下人难得进城一趟,心里也自卑,一般不敢讲价,就故意把价格报的高一些,挣得也多。
尹文芝挺喜欢的,就是心里觉得贵,正犹豫要不要买。看到外面领头儿的瘦高个进到店里,贴近冯玉明的身体,貌似拿着什么明晃晃的东西抵在他的腰间。
冯玉明刚开始没有注意,眼睛也一直在店里的衣服上寻摸,看有没有合适自己的衣服。突然感觉后面有硬东西顶着,回头一看,正好和瘦高个脸对脸打个照面,再低头,瞧见了那把弹簧刀。冯玉明眼睛一眯,上下打量着眼前人。瘦高个儿上身穿着一件灰色翻领皮衣,腰束褐色喇叭裤,脚蹬尖头小皮鞋。那烫过的披肩长发,好像煮熟的方便面,一只草莓红鼻子杵在圆饼脸上,柳叶般细长的双眼正邪恶的瞪着自己。
“小子,跟我出来!”流氓头儿压低声音冷冷地说道。
“凭啥跟你出去!”冯玉明没在怕的,昂起头,咬牙回答道。
“你信不信我办了你!”没想到对方会反抗,流氓头儿呲着黄牙发狠道。
“你敢弄我试试?”冯玉明年轻气盛,在新婚妻子面前,更是一副吃软不吃硬的模样。
尹文芝凑到冯玉明身边,才看到那把刀。她哪里经过这种世面,一时吓得呆住,不晓得该什么办。她眼巴巴地望向女老板,希望得到些许帮助。老板看在眼里,清楚在心。这是附近有名的流氓,帮了你们,我这个店估计要遭殃。不是不愿意,是实在无能为力。老板默默无言,自觉地转身,继续向另外几个顾客介绍着衣服。
尹文芝那是一个急啊!心里真的后悔的不得了,早知道应该听家里人的话,到镇上买衣服不就行了吗?偏偏想来到县城挑挑!还那么着急,早早的过来,要是等一等,和村里几对年轻小夫妻一起来也行啊!大家都是刚结婚,想要来县城买新衣服来着。这下可好,衣服没买成,估计钱要被抢了去。冯玉明的脾气她也知道,倔强的很,万一再惹恼了这几人,冯玉明的性命都危险。尹文芝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手往衣服里面掏,准备拿钱息事宁人。大不了不买新衣服,只要人好好的,安全回家就行。
说来也巧,今日是惊蛰,老人讲,适合出门添置物件。冯玉明的发小冯国庆、冯福军也带着各自的新媳妇逛县城,就在此刻刚好路过商贸城的一楼,从尹文芝的眼前走过。
“哎呀!国庆、福军,你们也过来买衣服呐!”尹文芝简直就像看到了大救星一般,连忙高声喊住四人。
“呦呵!恁们俩来的真早哈!”冯国庆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四下看了看,发现冯玉明和尹文芝在店里。
“姑奶,买的啥衣服,我看看好看不?”冯福军的新媳妇儿尹秀兰不晓得其中究竟,闻声蹦跳着来到尹文芝身边。她和尹文芝是同一个村的,不过比她低两个辈分。
看着冯福军等四人都进了店,尹文芝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她长长的松一口气,看向流氓泡面头儿。只瞧见他那双小眼里好似有万丈烈火,两排焦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随后泡面头抽回刀子,转身将门口的垃圾桶踢翻,走到了门外。
“唉!幸亏你们来了,刚才那仨人,你们看见没?准备抢俺俩的钱嘞呀!拿着刀,可吓死个人呐!”尹文芝的右手在胸口上来回的划拉,安慰着那因惊吓过度,想要砰砰跳出身体的小心脏。
“姨,好了,化好妆了!姨?”赵卉卉伸手在尹文芝的眼前晃了晃,将她从三十三年前拉回到现实中来,“想啥嘞?被自己的美色迷住啦?”
“哦哦,画好妆了?想啥嘞?哦...我刚才想起来结婚的的时候,恁叔带我去县城里买衣服的事儿了。他爹,你还记得不?咱们买衣服的时候差点被人家抢了,要不遇到国庆他们几个。”
“记嘞,能不记得?你回来之后那一段时间睡觉还经常做噩梦,吃了药才好。他娘嘞,要是没遇到国庆他们,我也得好好揍他们一顿!”冯玉明一个男的,化妆简单,早好了,坐在一旁等尹文芝。
“咋?妈,那时候敢明目张胆地抢劫?”冯晓洛正在旁边和朋友微信聊天,商量外出旅游的事情,听到母亲突然说到抢劫,吃了一惊。
“嗐!那时候不像市里,咱们那下面多乱呐!治安差劲嘞很,我跟恁爸结婚那时候,流氓混混到处是,打架偷抢经常发生。有句话咋说嘞,穷水恶水......”
“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姨。”
“对,就是这句!那时候都穷嘞很,村里结婚,彩礼基本上是‘三转一响’,自行车、手表、录音机跟缝纫机,大箱子小箱子装一堆东西。办完婚礼,东西一般放在一个屋里,然后去老人家吃饭。等吃饭完回来,经常发现门被撬开,值钱的东西被偷嘞光油油嘞!你说说,那时候结婚的人也是嘞,都知道经常发生的事儿,也不注意。还有洛嘚小时候,家家户户养着猪跟羊,一年到头来忙活不停,就指望着卖猪卖羊的钱过年。结果临近过年的时候,经常有猪羊被偷,能把人气死!玉明,”尹文芝瞅了瞅冯玉明,“那个谁...立业他媳妇儿就是因为过年前几天,家里的三只羊被偷走了,一时想不开,喝药自杀了,嗐!真傻!不就是白瞎一年的钱呐,能至于连命都不要了?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有命留着,以后指不定会有惊喜也说不定。恁不知道,卉卉,当时的风气可不咋地,嗐!”尹文芝提起以前不好的回忆,不停的摇头。
“别叹气,阿姨!那都是以前啦!现在到处都是监控,谁还敢偷抢东西。再说家家户户都能吃饱,不差哪一点钱了。笑一笑,阿姨,看看镜子里面,你又年轻二十岁!”化妆的小姑娘约莫二十出头,一只纤纤玉手指着镜子,喜盈盈地说道。
尹文芝睁开眼睛,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黄色的脸颊好像墙上抹的一层腻子,白的吓人,也遮住了所有的皱纹;脸颊两侧也不知道擦得啥,平时圆圆的脸蛋儿,现在犹如被刀削去一些,变成了锥子脸;又浓又密的假睫毛和黑色的眼线,趁得眼睛大了不少;鲜艳的嘴唇好似刚刚啃完一个红心火龙果。
“我嘞个亲娘哎!这还是不是我了?”
“咋能不是你,姨?多好看!来,转过来,让我看看,嗯!好看!年轻嘞很,花姑娘,哈哈!晓洛,你过来也瞅瞅!”赵卉卉撺掇道。
“我瞅瞅嘞!呦呦呦!这还是俺妈不?恁年轻!”冯晓洛配合着女友,赶忙称赞道。
“这这这,多不好意思,一把年纪了都,还拍啥婚纱照啊?”
“你看看恁俩以前的结婚照,拍得多简单!这次正儿八经的拍几张好嘞!”
赵卉卉拿着手机里面的照片,那是尹文芝夫妇俩结婚时拍的。照片里面,背景是当时流行的迎客松幕布画。二十岁的尹文芝身材微胖,留着蘑菇头短发,身穿红色棉褂,黑色长裤,脚蹬一双黑色皮鞋,手里捧着一束塑料假花。她面对镜头,略有害羞的靠着冯玉明的肩膀。冯玉明则顶着中分头,身穿米色小褂,里搭黑色毛衣,左手耷拉着,右手不自然的搂着尹文芝。
“哎呀!傻妮子,你这是在哪儿弄得照片?”尹文芝看到三十多年前的照片,惊讶道。
“晓洛之前回老家看到老相册,用手机拍下来,发给我嘞!俺叔当时也是小鲜肉一枚呀!除了眼睛小点,跟郭富城长得怪像嘞!帅嘞很呐!晓洛咋还没有俺叔帅嘞,唉!”赵卉卉瞅了瞅身边男友,叹气道。
“哎哎哎!赵卉卉,你啥意思?我们老冯家的男人是越老越帅!你急个屁啊!”
“帅有啥用?对人好才是真的真好!卉卉,以后洛嘚......”尹文芝正要发出长篇大论,被人打断了话。
“阿姨,您和叔叔来摄影棚这边吧,摄影师准备好了,咱们拍照吧!”负责化妆的小姑娘收拾完桌子上的东西,进了一趟摄影棚, 又钻出来喊道。
“去吧,姨,别再瞎想以前的事儿了!拍好看点哈!来,笑一个!你这跟俺叔这结婚纪念日嘞,可得漂漂亮亮嘞哈!”赵卉卉掂着尹文芝婚纱后面的长裙,送她到摄影棚门口。
“俺嘞傻妮子真是有心了!”尹文芝握着赵卉卉的手,激动地说道。
“好啦!激动个啥?赶紧照婚纱照吧,妈!俺爸都进去罢啦!”冯晓洛催促道。
再过几天,到了植树节,就是冯晓洛和赵卉卉恋爱六周年的纪念日。自从去年夏天冯晓洛受到赵卉卉父母的言语打击后,不敢有一丝懈怠,现在在他拼命努力下,这半年多的外卖生意是越来越好。最近又听卉卉说,她父母已经不再反对他俩谈恋爱,说毕竟俩人认识那么久,应该知根知底,相信冯晓洛不会亏待女儿,只要女儿自己觉得幸福就行。就在昨天,四个人在美食城忙碌着。聊天中,碰巧说起纪念日的话题,冯玉明突然想起明天惊蛰,就是他和尹文芝领证三十三周年的日子,便随口说了出来。赵卉卉心里暗自琢磨,自己和晓洛也拍了两三次情侣照,正好朋友圈里有人发广告,拍婚纱照有活动,何不正好给他俩补上一张婚纱照呢?趁现在关系融洽,拍了照,以后俩人的关系应该会越来越好吧?于是她和冯晓洛简单商量之后,第二天就怂恿着尹文芝俩人来到了摄影室。
“谢谢你啦,卉卉!”冯晓洛关上手机,拉着女友的手。
“哎呀!说这些,虚伪!”
“不过,过几天,你也会谢谢我嘞!”
“谢谢你?谢你什么?卸你奶奶的腿儿?”
“啧!滚犊子!跟你说正经儿的呐!”
“管吧,那我为啥谢你?”赵卉卉歪着头,一脸疑惑的问道。
“下周你就知道了!打赌吧?你要是说了谢谢我,就随我处置!如果没有说谢谢,我随你惩罚!”冯晓洛冲女友使了个挑衅的眼色。
“呦呵!那么自信?好!打赌就打赌!谁赖皮是小狗!怕你不成?切!”
“管,赖皮狗!”
“滚!我还没输嘞!你瞎叫唤个啥!”
“你一定会输的,我保证,哈哈!赖皮狗儿!”
赵卉卉生气,想要伸手打冯晓洛的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拉进怀里,猛地在她脸颊上嘬了一口。
“哇......!嘿......呀!真舒服!”赵卉卉在游泳池里泡乏了,起身伸伸懒腰,来到冯晓洛身边的棕皮躺椅旁边坐下。
“泳池挺干净,就是感觉水没有咱们即墨那边的温泉好。”冯晓洛侧过脸对女友说道。
“挺好嘞呀!曼谷这边太热,用温泉也不行吧?”
“但是你刚才出来时候,没感觉到有点冷?”
“嗯,确实有点,不过披上浴巾不就行了呗!你看你,挑嘞不轻,切!”
“好吧,你满意就行哈,老婆大人!”冯晓洛不再纠结水温的事儿,“今天真可惜,本来说要去普吉岛,这天气,真是恶心人!下次咱们来泰国玩,应该选在夏天。”
赵卉卉拿浴巾擦拭着乌黑的湿发,眼神环顾着周围。这是泰国的一个三星级酒店,整个酒店有十六层高,成圆筒形状建设。楼顶用磨砂玻璃封闭,是一个全景的观赏台。酒店中间镂空,四周全是客房,打开客房门往前走三四步,跨过弧形的走廊,隔着扶手就能看见下面的室内游泳池,此时就有几个楼层的客人正站在走廊往下看。泳池的水很清澈,幽蓝色的马赛克瓷砖借着躁动的池水,将楼顶螺旋吊灯照射下来的暖色灯光反射到四面八方,颇有几分浪漫。泳池中间,一对情侣正抱在一块儿,喃喃私语。池边上坐着三个一起报团来的中国大妈,说着悄悄话,互相指指点点,不时传来诡秘的大笑声,不用猜,一定是在讨论女人身体的那点事儿。
“夏天又不是咱们的纪念日,傻蛋儿,这几天我也玩得挺开心嘞呀!又骑大象,又看表演,还能用游艇拉着乘降落伞到天上玩儿,刺激嘞很!而且还比去日本便宜,多好!咱们上次去日本,看看东京塔,富士山,随便玩玩三四天就花了一万五!咱们报的这个泰国七日游,才八千块钱嘞!”赵卉卉擦完身上和头发上的水,将浴巾搭在躺椅后面。
“日本就是发达国家,消费高,尤其那个啥户牛肉,一顿吃了三千二!我嘞乖乖!六口吃完了,也没吃出来个啥多好吃!”
“所以这第六年的纪念日,你带我来泰国了?因为便宜?”赵卉卉嘟起小嘴,嗔怒道。
“不不不!你别误会!我就是觉得日本不好玩,咱们去了三回了吧?虽然他们人素质挺高,但感觉都可拘束,没活力。再说,去了就你懂日语,跟人家说嘞开心,我在旁边,跟个傻子一样,不得劲。”冯晓洛说出心中的实话。
“哈哈!怪不得你不想去日本呢!”赵卉卉爽朗的笑声在水面飘荡。
“没来之前,听说泰国榴莲随便吃,便宜嘞很。这来到之后,也没发现多便宜啊?”
“就是就是,感觉被骗了。昨天在百香园吃的水果倒是不少,但是榴莲没吃尽兴,嗐!”赵卉卉止住笑,舔了舔嘴唇,略有失望的说道。
“哈哈哈哈!你看你那傻样儿!明天早上咱俩出去再买俩,当早餐,让你吃个够!”
“买一个就行,你不是想要锻炼出六块腹肌吗?榴莲太甜,热量高,你不吃我吃哈!我不怕胖!嘿嘿!”赵卉卉调皮一笑。
“我嘞乖乖!可把你能蛋嘞不......”
冯晓洛正要拿话怼她,扭头一看,顿时热血沸腾,心里猫捉虎挠一般燥热难耐。就见赵卉卉正趴在躺椅上,斜对着自己。她湿漉漉的黑发像瀑布一般,垂过肩头,一双水灵大眼眸扑闪着光芒,圆润的鹅蛋脸堪比雕刻般完美,大眼看去,和自己儿时最喜欢的古典美女演员杨丽菁甚是相似。冯晓洛心里琢磨,难道是因为一直喜欢着杨丽菁,自己才爱上赵卉卉的吗?往下瞧,女友两只白皙的小腿来回悠闲的晃着,肉嘟嘟的脚指头如去皮的花生豆一般可爱。尽管生性害羞腼腆的她穿的是碎花连体泳衣,但她趴在那里,饱满雪白的胸脯还是被往外挤压的厉害,似户要逃脱泳衣的束缚,呼之欲出。原本可以盖住屁股的泳裙,不知道何时卷到了杨柳细腰中间,薄薄的一层泳裤紧贴在上面,圆润嫩白的小翘臀若隐若现。
在岛城这几年,即使是去洗海澡的时候,赵卉卉也都穿的连体泳衣,包裹得严严实实。冯晓洛作为男生,嘴上虽说着可以随便穿,但是心里其实也希望女友穿的严实一点,别人家的女友想穿多暴露就多暴露,无所谓,反正满足自己的眼福,又不吃亏。而赵卉卉的做法正好符合了他的小心思。此刻,哪怕是连体泳衣,赵卉卉一副美人出浴的模样横卧眼前,冯晓洛还是情不自禁的春心荡漾。
“唉!我理解唐明皇晚期为啥昏庸无道了!”冯晓洛瞪大了眼珠,直勾勾的看着女友胸前的乍泄春光,随后深叹一口气。
“为啥,傻蛋儿?”赵卉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两手赶紧捂住,疑惑的问道。
“古人云:水晶帘下自窥张,半臂才遮菽乳香。姑射肌肤真似雪,不容人尽已生凉。卉卉,如果我是皇帝,在古代遇到你,也会嫌春宵苦短,从此不早朝的!哈哈!”
“哎呀!酸嘞很你,虚伪!”
“不早了,咱们回去歇着吧,卉卉。明天再玩一天,后天一早咱们还要赶飞机回岛城。”冯晓洛按捺住心中的烈火,极尽温柔的说道。
“管!”赵卉卉轻声回答。她也许看到了他眼中的热情,也许是真的有些疲惫,起身拉住冯晓洛伸出的右手,并肩走回房间。刚进屋,俩人便缠绵在一起,倒在了床榻。
起始,两人手与手紧扣,腿和腿盘绕,耳鬓厮磨,不久便浅声渐起。冯晓洛的手掌在游走,举重若轻,如鱼得水;赵卉卉凝脂般的身体不断起伏,像碧波荡漾,翻滚涌动。从额头到嫩颈,由玉乳到蛮腰,冯晓洛的舌头犹如清风拂过,如掏耳儿般舒爽。转瞬,彼此滚烫的肌肤时而紧贴,继而分离,甜蜜的汗珠已悄悄跑出,娇喘连连。不一会儿又端坐软卧,两人深情凝视,纤手环颈,扶腰紧拥。片刻就流水潺潺,犹若呼唤,金钻寻觅,直奔洞天。自此,浓情声调愈来愈紧,她眼似迷离,神游宙宇,他目光刚毅,如火如炬。俩人终合二为一,琴瑟和鸣,如久旱逢着雨霖,如干柴碰到烈火。倏尔,呻吟声高昂,像万顷潮水来袭,像珠落玉盘,声声挤满香巢,惶扒窗前,想要到天地间徜徉。好久,缠绵之音戛然而止,空余浑厚的喘息声静静流淌。
冯晓洛缓缓睁开眼,身下的赵卉卉依然紧闭着双眼,双手牢牢地抱着自己,那灵魂仿佛还在宇宙翱翔,雪白的身体犹在规律地颤动。他很少见到女友现在脸上这幸福满足的表情,骤然想起小说《失乐园》的结尾,在高潮中死去,真的不愧是一种幸福结局!不过,男女主角又是不幸福的,有悖人伦的关系终究不会得到好的结果。我们和他们不一样,我们是精神和肉体的契合,可以长相厮守到老!想到这里,他扬起了嘴角。
可这原始的享乐,今日才深得精髓,以前那几年都太过匆忙,早早结束,现在想来,真是后悔之极!男欢女爱,怎么能直奔主题呢?以前自己也曾看过李银河的书,提到完美欢爱的过程,而自己总是忽略前戏和后戏。怪不得卉卉高潮不多,对这事儿感觉一般,都是自己的错,光顾着自己了,以后必须改掉着该死的毛病!嗐!冯晓洛又禁不住叹口气。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一阵急促的微信语音震动,打破了享乐后的宁静。冯晓洛轻轻挣脱开女友的温柔乡,起身拿到床头柜上的手机。
“咋啦,妈?恁晚还打电话?”他略带埋怨的说道。
“哎呀!老天爷啊!佛祖保佑!菩萨保佑!洛嘚,你终于接电话了!你干啥了刚才?给你打电话不接,发语音不回,你想吓死恁娘嘞是吧?”那边的说话声几乎带着哭腔。
“没事儿啊,刚才洗澡嘞,没看到,有啥事儿?”冯晓洛又回味了刚才的翻云覆雨,调整两下呼吸,尽量淡定的说道。
“我刚才看新闻说泰国有一艘船被风浪卷翻了,二十多个人都不见了!”
“哦,真嘞假嘞?导游说今天风大,没有让我们出去海上玩,我跟卉卉今天在酒店待了一天。”
“那就好!那就好!恁俩这几天也别出去了!在酒店里面老老实实的住着,到日期赶紧回来,泰国太不安全了!”
“管,我知道了,我看看新闻先。放心吧,妈,我跟卉卉明天去商场购物,不去海边,后天一早就回去了。”
“管管管!你跟卉卉千万要注意安全啊,洛嘚!就这吧,赶紧歇着吧恁俩。可千万别去海边了!”那边尹文芝的心终于揣进了肚子里,挂下电话。
“怎么了,傻蛋儿?”赵卉卉趴到冯晓洛的身上,拨弄着额头前被汗水黏住的刘海儿。
“没事儿,俺妈担心咱们的安全,就打电话问问。”冯晓洛拿手指轻轻刮了刮女友鼻尖上的汗珠儿,另一只手抚摸着她雪白的乳房,“卉卉,这辈子有你,我就知足了!”
“切!流氓!”
“哈?你说我流氓?好,那我就流氓到底!反正这辈子就流氓你一个人!”冯晓洛转身又将湿漉漉的赵卉卉压在了身下,云雨再起。
“管,我知道了,妈。你别瞎操心了,洛嘚跟卉卉已经安安全全嘞到家罢了,待会就过来。等他俩到的时候,我让洛嘚给你回个电话。先就这吧,妈,还做着面筋嘞。”
待电话那头儿讲完肯定的话,尹文芝挂了手机,放在支架上,继续播放评书《红楼梦》的第一十八回。自打冯玉明那破事儿出了以后,尹文芝就好像突然顿悟了生命的真谛似的,余生很短,不可荒废!初到岛城时,尹文芝想在午休时间看古书,就让儿子买了一大堆回来,什么《唐诗宋词三百首》、《古文观止》、《论语》、《庄子》、《资治通鉴》、《孙子兵法》等等。后来看完了,对古人甚是佩服,就要模仿先人写诗词。结果憋了半天就写出个题目,还是宋词的词牌。再想想唐诗宋词乃是中华几千年历史中的巅峰,连明清后代人都不敢造次,自己胸中这点墨水,索性放弃算了,有那精力,还不如写点散文诗自在。后来就又让儿子买了几本散文诗集,有国外泰戈尔的,也有国内徐志摩、艾青等人的。接着,她又看新闻知道莫言得诺贝尔奖,随即迷上长篇小说,将莫言、王安忆、贾平凹、路遥等作家的著作拜读了几遍。毕竟年龄差的不多,代沟不深,尹文芝看完都深有同感,很是喜欢。近来,手机软件盛行,听儿子讲有说书的软件,不用再一本本的买来读,就下载来,在白天干活的时候听,好充分利用时间。上两个月才听完了《水浒传》,这星期便开始了《红楼梦》。
尽管评书讲的绘声绘色,精彩纷呈,可尹文芝今天却着实有点心不在焉。刚才婆婆打来的电话仿佛一勺酱料洒入和面的清水中,红油在水面漫延,五味在她心头杂陈。
那是九三年的初春,冯家庄有的刚吃完午饭,有的烧着地锅,青烟不断。村支书家老榆树上的三个大喇叭叽里咕噜地一通叫喊,家家户户就都撇下手中的碗筷柴火,齐刷刷的赶到了村东头的打粮场。改革开放已经十年多,但豫东的小农村还是没啥看得见的大变化。男人女人多还是一溜蓝绿军装外套,老头老婆则裹着深蓝或黑色上衣,只有小年轻们穿得有些艳丽,大红暗红。要说变化,其实也有,就是说的话开放不少。
“大晌午头儿,弄啥嘞这是?”冯福军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倚靠着绿色的打麦机嘟囔着。
“那谁知道!操他娘嘞,耽误我种树!”冯国庆住在村西头,当时正在院子里刨坑种柿子树,听到大喇叭吆喝,一身黄土还没来得及打干净,就匆忙跑来,走到冯福军身边。
“小点声,你没看狮子狗家的妯娌们来了!”冯培胜驮着三岁大的儿子冯士功,在后面提醒道。
“咋啦,我又没指名道姓,谁能把我咋地!”冯国庆瞅了一眼后面的冯培胜,又看了眼冯士功,“呦!这大侄子吃嘞怪好呀!脸都吃成大花猫啦!好看!”
“哎!培胜哥哎!你就不能给恁小孩儿擦干净再出来?”尹文芝今天吃饭吃得早,赶上今天暖和不少,就抱着一岁的冯晓阳,和驮着冯晓洛的冯玉明,一家四口都来到晒粮场。她看见冯士功脸上不干净,连忙拿出自己兜里的手绢上前擦拭。
“不用擦,弟妹,这孩子捣蛋惯了,没用。”冯培胜挥手制止。他这人好吃懒做也就算了,原本家里地里还有一个贤惠的媳妇儿操持。奈何这家伙又性子火爆,和媳妇儿一言不合就打架,经常把媳妇儿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今天刚过完年,他老婆实在忍无可忍,就和他离了婚,带走了一岁的女儿,将三岁的儿子丢下给他。
“你瞅瞅,玉明小儿真是好福气,儿女双全,圆满呐!再瞅瞅你,胜小儿,你个鳖孙儿孩子,就不能干点人事?!”冯大别斜戴着一顶黑色的解放帽来到场边,上面的小红星早被重孙子摘掉,不知道扔到了哪个犄角旮旯里。
尹文芝见他佝偻着背,眯着小眼睛,悠哉悠哉的抽着旱带烟,嘴里仅剩的六颗牙齿桀骜不驯的杵着,互不往来。冯大别原名冯大鳖,出生在二十年代,那时候社会穷苦动乱,家里人给起名大鳖,希望活得长久。后来新中国解放后户口登记,登记员嫌鳖不好,就换成了别字。同村的有不少一般年纪的老人,有叫冯王八的,有叫冯石磙的,还有叫冯铁柱的,都是图个吉利,希望以后小孩的身体结实,健康。
“你别生气,老别爷,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值当嘞哈,我以后有出息,以后哈!”冯培胜知道冯大别的在村里的威望高,年纪也大,就懒得和他计较,赔笑道。
“呦!姑奶!阳阳长得怪快嘞!这几天不见,一天一个模样。”尹秀兰两手扎着略有凌乱的头发辫儿,来到尹文芝的身旁,“都说儿随母亲妮儿随爹,阳阳这模样像你呀!姑奶!你看着鼻子跟眼儿!洛嘚这娃子倒是像俺姑爷。”
“羡慕个啥?秀兰,你也抓紧提溜俩出来!”旁边的邻居郑秀娥顶着绿围巾,拽着臃肿的身体,来到跟前。
“哪能说有就有,又不是种麦种豆,郑婶,看你说嘞简单嘞!”尹秀兰笑呵呵道。
“咦!福军你这可不中呀!这天天晚上你俩搁屋里叮叮咣咣嘞,止不住是净舒服自己了呗?”郑秀娥和尹秀兰是邻居,屋脊连着屋脊,这边有个动静,那边听得清楚。
“福军,你这光种地,不长苗可不中啊!”村里人越来愈多,人群后面不知谁的一句话,引来一片哄笑。
“滚你大爷嘞!谁说不长苗?到时候一口气长三四颗,气死恁一个个嘞!”冯福军使劲拍拍了打麦机,高声喊道。
“都别磕碜福军了,这大晌午头儿嘞,还在家里床头儿上辛苦‘种地’,他也不容易,哈哈哈哈!”有人瞧见冯福军的裤子拉链没拉到顶,指着他那露出的红色内裤,调侃道。
尹秀兰也发现了其中的尴尬,脸色煞红,连忙过去提醒自己的男人,顺带看看自己的衣服有没有不齐整的地方。
“还三四个?不罚干净你算妥?你先算算你家里那两只老母猪卖的钱够不够交二孩儿罚款,再吹牛逼吧。”
“能耐嘞你就学西头大个子赞扬哈,生他五六个,才叫本事!”后面人群的几个同龄人,冒出来一些揶揄的话来。
自打喇叭止声,也就两支烟的工夫,村里的七百多号人基本齐了。剩下没来的要么是老得走不动,耳朵也不好使,来了也不晓得啥事。要么就是在家坐月子的小媳妇儿,照料着嗷嗷待哺的娃子,不适合出门露面。
冯狮林是冯家庄的村支书,现在他正领着一大家人朝着晒粮场怒气冲冲的奔来。众人见村支书来了,七嘴八舌的声音渐渐低下来。别看冯狮林快五十岁的人,毕竟当过十年的兵,走起路来呼呼带风。就见他右手一撑,左脚使劲蹬地,便跳上粮场前面的戏台。那戏台约莫一米高,原本是平日里谁家有红白喜事,给戏班子唱戏用的。狮林站在台中间,丹凤眼里全是怒火,高耸的鼻翼一张一合,眉宇间皱成了一个“川”字。他横扫了一眼台下的村里众人,然后深出一口气,发起飙来。
“台下的老少爷们,咱们不做亏心事,不怕挖祖坟!下面我要骂得难听,跟恁没关系的话,恁就当是听戏;跟恁要是有关系,恁就给我把塞上驴毛的耳朵竖起来,好好听着!”
尹文芝抱着咿咿呀呀的女儿,靠在丈夫与儿子的右边。她心里清楚,这是冯狮林先给大家打的预防针,他不想惹怒所有人,毕竟现在村里人虽然明面上恭恭敬敬的,但是暗地里绝大多数人对他恨之入骨。自打他当上村支书这十多年,除了催交公粮外,他对于计划生育的政策更是贯彻的十分彻底。生一个娃不管不问;头胎是女儿的,过六年再生也无所谓;其他的只要是二胎多胎,那就是可劲儿抓,可劲儿罚!能流产的必须流产,该结扎的一定结扎!村里人以前谁家不生三五六个,现在管的又这么严,好多都是偷偷怀孕,偷偷生。一般家庭都是两个孩儿,一男一女,或者俩男孩儿,只有女儿的家庭那就可劲儿生,直到生出男孩儿为止。为此,不少家庭刚开始都在晚上到冯狮林家里送礼,各式各样的都有,只求免除严罚。冯狮林血气方刚,一律拒之门外,并三番五次告诉大家,谁要是举报,都有奖;想多生孩子,拖国家后腿,没门!后来村里人实在没办法,就开始偷偷地生,他就白天带晚上的抓人,搞得跟电影里面的谍战片差不多。因为冯狮林做人难讲情面,做事太绝,村里人都说他像流浪的野狗一样乱咬人,于是背地里送外号:狮子狗。
“操恁娘嘞!有啥事冲我来,冲小孩使绊子算什么男人!妈了个逼的,恁大个人,欺负小孩,要脸不?今天都别走,我不信找不到你这个杂种!过来,小儿!”
冯狮林一挥手,他老婆跟大女儿连忙上前,将浑身泥土的小儿子送上台。“老少爷们,恁看看都,俺儿这才上二年级,大白天就有人敢路上截住,把他一顿噘,吓得嗷嗷哭叫,最后还推到水坑里面,要是淹死了俺儿,你他妈就是杀人犯!得枪毙!操恁娘嘞!”
戏台前的女人们看到冯狮林小儿子一副肮儿八脏的模样,还在抽噎,脸上的泪珠儿和着泥,着实让人有点心疼。后面的男人们看了,有的面无表情,有的则歪头斜脑,四处张望。后面的人看不清楚的,纷纷踮着脚尖,伸长脖子,眯着眼看着台上。下面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语调各有高低。大概意思就几种,要么觉得小孩儿可怜,不该如此;要么觉得是自作自受,替大人受过;还有的则认为觉得事不关己,幸灾乐祸。
“我知道因为计划生育,大家不理解不支持,老少爷们都处的不咋地,闹了不少脸红脖子粗的事儿。但是这是上面领导研究决定的,是基本国策。我既然当了村支书,就得干这村支书的事儿不是?不按照国家的政策走,能中?是,平时我管的严,有时候没有顾及太多,给大家造成了伤害,我承认有地方做的不妥。但有的人咋干的?我自留地的苹果树,刚结果儿,还没花生豆大,就给我全部打下来,忙活一年,白瞎!棉花颗,俺媳妇儿习好的两亩地的苗儿,搁地里盖着地膜,也不知道是哪个鳖孙给我踩塌一半!还有人药死俺家的羊羔子、搁我家门上泼粪。我知道我这工作吃力不讨好,我认,所以我不计较。现在你又给我弄这事儿,敢算计俺儿,我再忍还是不是爷们了!你现在承认还来得及,给我当着老少爷们的面跟我道声歉,我不追究你的责任;要是还不承认,等俺儿认出来你,到时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操!”冯狮林放下狠话,目光冷冷地扫过全场每个角落。
冯玉明听在耳中,偷笑在嘴上。自己和老婆结婚六年才生下冯晓洛,本想再生一个闺女就算了。奈何冯狮林知道后,让村里人硬拉着尹文芝去结扎。幸好中间遇到乡长大姐夫,才放了回来。后来尹文芝偷偷怀孕,跑到娘家躲避,冯狮林又领人追到门口堵着,把尹文芝吓得半死,夜夜难寐。直到半年后,尹文芝在一个大冬天夜晚生下冯晓阳,冯狮林还是不依不饶,催缴八百罚款。冯玉明当时拿不出来,就只能将家里的粮食和两只绵羊抵出去,才算了事。冯玉明把尹文芝得的月子病也归咎到冯狮林的身上,对这只狮子狗一直怀恨在心。上面冯狮林提到的那些倒霉事,冯玉明想做但是都没做成,是尹文芝不让他那么干。今天可好,有人教训了他儿子,也算是替自己出口恶气,冯玉明真恨不得挂鞭炮庆祝。
冯狮林话音落完半晌,没人出来承认,下面还是一片叽叽喳喳,甚至不少人还有说有笑的拉着家常。冯狮林的老婆将儿子又拉回到身边抱着,哭着感叹自己儿子的可怜。冯狮林久等未果,跳下戏台,准备带儿子去一个个辨认。
“妈,我跟卉卉回来啦!”冯晓洛推门就喊。
“姨!你看看我给你带的化妆品,可好使嘞!”赵卉卉拎着两包东西,红光满面的跟在后面。
“管!回来就好,恁俩回来就好啊!”冯玉明抬头看见俩人完完整整的出现在自己眼前,略有不安的心才算是彻底踏实了,他又回头瞅了瞅老婆,拿筷子在她面前划拉了几下,“想啥了,文芝?魔怔了?洛嘚跟卉卉回来了!”
“哦哦...哦,回来了?哎呀,回来就好啊!嗐!我刚才又想到以前的事了。”尹文芝回过神儿来,疲惫的脸上挤出了几丝笑容。
“妈,我看新闻了,淹死二十多人的是另一个旅行团,跟我们不一样。唉,不过,挺可惜,人命关天嘞事啊!那个旅行团太不负责任了。”
“唉!恁妈这两晚上睡不着觉,光想着恁俩了。”
“哎呀,姨!没事哈!你看俺俩不是好好嘞?别愁眉苦脸了哈!”赵卉卉将化妆品拿出来,要给尹文芝看。
“傻妮子,净瞎买东西,乱花钱,我这脸还用啥化妆品!”尹文芝接过化妆品,看了一眼,放在旁边,“唉!洛嘚啊,你还记得咱们那个村支书冯狮林不?”
“记得啊,咋啦?你不是说他儿子在岛城早早的定居了,还说有空去他那儿看看,咋?他来了?按辈分我得喊他叔吧?”冯晓洛挠了挠耳朵,抓起一个板凳坐下,说道。
“嗐!来不了了,他就在出事的那条船上。”尹文芝叹了口气,身体低了一截。
“啊?咋恁巧?啧啧!嗐!”冯晓洛顿时心里一惊,自己虽然没有和那人说过话,但记忆中,他经常和自己的小叔一块儿玩,人长得帅气高大,还会空翻跟头。
“活该!这是冯狮林自己造的孽!”冯玉明听到老婆孩子都在为这事感到惋惜,略有不满。
“你咋这样说,玉明!”
“那我咋说?当年他小孩被人推沟里,竟然赖上我!害的我到派出所蹲了一星期,我还能替他难过不成?还有你,怀阳阳时受了多少罪,月子里落下的关节疼痛病不都是他弄嘞?”冯玉明反驳道。
“那后来不是跟咱赔礼道歉了吗?”
“啊!说声对不起就行了?他咋不蹲派出所一星期试试去?!”
“好了好了,你管了!刚才咱妈打电话,你知道她说的啥不?说冯狮林她老婆听到儿子死了,当场就疯了!嗐!”
赵卉卉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是听俩人的口气,应该都是陈年旧事,也就没吱声,坐在一边听着。冯晓洛小时候经常听尹文芝和邻居拉家常,说冯狮林人是正直,但就是太不懂人情世故。他老婆还好,和邻居之间有啥说啥,不作假,是个贤惠的人。想到她唯一的儿子淹死了,一定会非常难过,但没想到疯了,这让冯晓洛震撼不已。也是,在重男轻女的农村,还有啥比这更严重、更令人心碎的事呢?冯晓洛看着母亲落寞的眼神,或许她把这情景带到自己身上了吧?
“妈,别瞎想了。对了,俺妹妹前几天跟我发微信说,过段时间跟王青他仨来岛城嘞?真的假的?”
“嗯,博嘚也三岁了,恁妹妹一直在老家照顾小孩也不行,想出来打工了,看看岛城有没有合适的工作干。”冯玉明接过儿子的话,说道。
“这一转眼,博嘚都会跑着喊姥姥姥爷了,真快!”尹文芝的心思终于回到了自家人身上。
“你看多好,妈!你也不用催我跟卉卉要小孩了,嘿嘿!先拿外孙练练手,以后有经验了再好好带亲孙子哈!”冯晓洛冲女友抬了抬眉眼,狡黠一笑。赵卉卉低头回笑,眼睛里的些许无奈一闪而过。
“你这个傻小儿哎!对了,给恁奶奶回个电话,她这几天也净操心恁俩的事了。”尹文芝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