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即“雨生百谷”的意思,是二十四节气之一,一般在公历每年的四月二十日至二十一日之间。它作为春季的最后一个节气,意味着寒潮天气即将结束,温度回升,降水变多。此时,田间的庄稼最需雨水的滋润,所以有“春雨贵如油”的说法。我国民间有赏牡丹、祭海、祭仓颉的传统风俗。唐王贞白有诗:谷雨洗纤素,裁为白牡丹。异香开玉合,轻粉泥银盘。
“玉明,面筋还得多久煮好?”尹文芝解下身上的围裙,挂在卫生间白色墙壁的置物架钩上。
“我看看,”冯玉明舀起来几个面筋,分别捏了捏,烫得赶紧又扔进锅里,说道,“嗯,快了,再等一分钟,基本上已经管了!”
“那管,我换上衣服,咱们去阳阳他俩那儿看看今天的生意咋样,直接搁那儿吃饭就行。”
“我就不去了,这中午头儿正是外卖多的时候。恁俩骑三路车去吧,爸,反正也近,一拐弯就到。”冯晓洛在厨房南面做着外卖卤煮,又不停瞅着订单上顾客的口味要求,对身后的冯玉明说道。
“管,那你搁家干外卖吧。”冯玉明关了火,准备往放好清水的不锈钢盆里捞面筋。
“我跟恁爸搁阳阳那儿估计待一个小时就回来,要不要给你捎一份重庆小面?现在他俩做的面味道进步不少嘞!”
“不用了,妈,我待会下一份爆肚吃就行。”冯晓洛此时正心事重重,简单的回答道。
“对了,咱们这儿的盘子跟碗还有不少,也用不着,给阳阳他俩带过去,说不定能用上。”尹文芝换好衣服,去到北墙边的置物架前,寻摸女儿店里能用得上的东西。
两周前冯晓阳一家来到岛城,投奔娘家人。冯晓洛原本以为是一家三口,没曾想在火车站接到的是四个人,还有冯晓阳的婆婆,也跟着来了。来之前,说到住所的事儿,尹文芝建议可以先搬到儿子的新房里住几天,毕竟三居室的房子,只有冯晓洛他俩住一间,另外两间空着也是浪费,就让闺女女婿们先过渡一下,等以后找到工作再找房子租住。
赵卉卉心里不愿意,因为两年前他们在阁楼住的时候,冯晓阳一家三口就来过岛城。和他们住在一起,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月,但赵卉卉想起来就后怕。她和冯晓洛俩人住时,一般都是她做饭,冯晓洛刷锅碗瓢盆,分工明确又快乐。那次多了三个人,冯晓阳和王青也没显示出要做饭的意思,还是赵卉卉做饭,男友洗刷。赵卉卉一天除了忙着自己化妆品生意外,还要多伺候三人,这在心里本就不爽。甚至有两回,冯晓阳还开玩笑似的,说她做的饭有点咸!赵卉卉看在冯晓洛的面子上,也就一直没发作过,想着忍忍就过去了。冯晓阳和王青文化不高,一个高中毕业,一个初中肄业,说话做事和赵卉卉俩人也是多有分歧。恰巧赶上当时冯晓阳的儿子才一岁,嗯嗯啊啊的晚上叫唤个不停,骚尿经常弄得屋里地板上,臭味熏人。原本就很拥挤的小阁楼,再加上三个人的东西,更是满满当当,那时候着实让赵卉卉受了不少憋屈。
但是新房子是他们冯家买的,你能说不让姓冯的住吗?赵卉卉尽管心里不情愿,但是当时嘴上没法说,只是脸色难看的很。冯晓洛清楚,上次合住,他也气的够呛。但是还没等自己说话,母亲先开了口,说估计就住几天,等他们找到工作就立马出去找房子租,他又能说什么?说不让住吧,就这一个妹妹,一家人大老远的投奔;让住吧,估计又得委屈着卉卉了。思来想去,还是让他们住下了。不过他心里合计,如果住的不长,几天就搬出去,这是最好。如果连住好多天,中间只要卉卉受到了委屈,他就立马给他们找房子,哪怕是自己出钱租房也要让搬出去!
这次四个人,婆婆一块来了,赵卉卉的套三新房虽然东西塞的不多,住的却实在热闹。好在冯晓阳的婆婆帮忙做个饭,打扫个卫生,最起码没有和上回在阁楼一样,把屋子糟蹋成猪窝。冯晓阳和王青早出晚归找工作,除了袜子臭点,两人也没多大事儿。不过三岁的外甥正是调皮的时候,墙上的脚印,马桶上的尿渍,掰折的植物盆栽,还有随便丢弃的玩具,让每次出门回来的赵卉卉不停的做深呼吸,才能强压住心中的怒火。
刚来岛城前三天,一大家子人玩的是挺开心,去游乐场,吃大餐,买衣服,重心只有一个,那就是冯晓洛的外甥王一博。赵卉卉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失宠了,心里不免产生过几分悲凉。冯晓阳和王青后来找了七天工作,没有多合适的。碰巧冯玉明在夜市的一个朋友说,美食城的东面有个小区,楼下一家面馆因为老板回重庆转让,原来的生意不错,可以考虑。冯玉明和家人商量了半晌,考虑到冯晓阳二人的学历,找工作不容易,便同意接手面馆。连学带练,满打满算,今天是他俩接店的第四天。这几天原本属于尹文芝夫妻的午休时间,也都被父母二人自愿花去,给闺女女婿帮忙了。
昨晚因为有人半夜起床上厕所的声音过大,赵卉卉没睡好,今天一早就睁着熊猫眼跟男友叹气,说想搬出去,到朋友家住几天。冯晓洛心里明白,该让妹妹他们搬出去了,但是又该怎么开口,真的好难以启齿。我这个傻妹妹也真是够实在的,就算是亲哥哥的房子,就一直住着能行?从小惯她的毛病,也够懒的,还不爱收拾,嗐!难道没有看到准嫂子已经有些不高兴了吗?或许等父母回来,先和他们知会一声比较好,冯晓洛心里暗自琢磨。他直勾勾的盯着眼前蓝色的煤气火苗,突然意识到外卖早就煮好了,连忙关上炉灶,准备打包。搬家的事儿,待会再细想吧。嚯!真疼!冯晓洛冲着不小心被铝锅烫红的大拇指使劲儿吹上三五口凉气。
“我跟你说多少次了,冯玉明!面筋一块钱一串,十块钱十串!你咋还给那个客户十一个?”尹文芝收拾着酱盆,责备道。
“这不是收摊了吗?又是老顾客,送他一串能咋?”冯玉明略有委屈的回答。
“那也不行!你看看咱们这夜市上还有谁家在降价?小丸子原来六块钱一份,现在十块钱;爆肚原来十块一份,现在十五,大份二十了都;馄饨一开始六块一碗,现在十二,都翻倍了个亲娘哎!就咱们这面筋越卖越贱!刚开始五块钱四串,现在一块钱一串,你再送一串,还挣个屁嘞钱!”
尹文芝将空面筋箱子“哐当”一声,撂在三轮车上,发泄着心中的不满,“这个人送一根,那个人送一根,咱们天天一二百个顾客,这一晚上得送出去一百多根面筋!你瞅瞅,这才几点?十点半还不到,人还多着嘞,备的货没了!你说卖个屁!周末本来人就多,你挣钱多了是吧?送啥送!”
“管管管!以后不送了管不?叨叨个啥!”
冯玉明的经营理念和和尹文芝不同,他喜欢和顾客唠嗑,唠得好,成了回头客,下次来就多送烤串。而尹文芝坚持做生意要有原则,说怎么卖就怎么卖,不能是个回头客就多送,除非特殊情况才可以。但今天尹文芝发脾气,明显不是因为面筋的事儿。冯玉明知道老婆肚里有火,不想和她在夜市上吵吵,让人看见笑话。
自打女儿一家来到岛城,尹文芝心里甭提多高兴了,这儿女都在身边守着,外孙子又活蹦乱跳,将来再有个孙子孙女,自己希望的幸福生活不就是这样吗?但是现实很快告诉她并不是她想的这样。下午他们一回来,儿子冯晓洛就委婉的表达了自己和卉卉的想法,希望妹妹一家人搬出去,因为生活习惯不同,相处的并不愉快,卉卉的心情也不怎么好。
尹文芝也知道闺女久住下去不是办法,但是女儿一家上次来,在小阁楼就同住一个月,也处的挺好。这新房子那么宽敞,怎们才半个月就忍不了,这卉卉是不是有点自私了?还是闺女一家做的啥过分了?尹文芝出摊到了夜市就一直琢磨这件事,心里不放心,便给闺女打电话,问她们有没有给卉卉添麻烦,闹别扭啥的,冯晓阳说处得挺好,没啥问题。因为这事儿,尹文芝的脸色一晚上都不怎么好看。
“管了,别瞎生气了,气坏了不值当嘞!赶紧上车回家吧。”冯玉明发动三轮车,带上尹文芝。
“嗐!”
“你是不是因为下午洛嘚说的事儿烦嘞?”冯玉明试探性的问道。
“你说这才半个月,洛嘚就急着让阳阳搬出去住,这......”
“我先跟你说个事儿,我估计你就不生气恁很了。”冯玉明待三轮车开出夜市,来到正阳路上,低声说。
“啥事?”尹文芝立马扭过头,她很好奇,还有啥好事能帮自己解气不成?
“不是好事,我刚才听喜子说,盛涛他爸,就是老秦,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突发脑溢血死了,嗐!刚才路过的时候,你没看见他家出摊吧?”冯玉明唏嘘道。
“啊?他...他,恁,恁几个前几天不是还一块喝酒嘞?咋恁突然就......?”深夜的尹文芝尽管裹着棉衣,可还是突然感到一阵冰冷,打了一个寒颤。她的眼睛瞬间瞪得老大,简直无法相信耳朵听见的内容。
老秦也是河南的,和冯玉明是老乡。听他讲,他原来在洛阳的一个大商场里开店,生意好的很。但是后来跟人合伙干,却被骗了一大笔钱,赔个底朝天。为了躲债,就远走他乡,带一家人来到岛城。其他的不会干,没办法,老秦重新拾起来旧行当,在夜市卖衣服。他比尹文芝他们来的还要早上七八年,经过十来年打拼,现在算是定居在了岛城,有两套房子。儿女都已经成家,孙子孙女也已经双双入学,正是要享福的时候,却突然发生这倒霉事,真是命运多舛呐!
“老秦是不是比你大不多?”
“嗯,他比我大两岁,属大龙的。”冯玉明眼珠转了一圈,回答。
“嗐!咱们算是同龄人呐!”
“那可不!”
“这也太吓人了吧?脑溢血,人说没就没了......辛辛苦苦一辈子图个啥?”
“所以啊,我的意思就是能活一天赚一天。咱们也别太为难自己,你别瞎想恁些事儿,有啥事一步一步解决,别急。”
“我比你还珍惜时间嘞!我不想恁多,谁替我想啊!唉,阎王催人啊!”尹文芝确实是珍惜时间,从这几年她的行为举止就很清楚。
“我知道你现在想着下午洛嘚说的话,想让阳阳搬家的事儿,搬家就搬呗!我记得咱们从茂源花园搬出来到美食城,还是你的主意,说和年轻人住一块不得劲。洛嘚和阳阳住一块是没事儿,毕竟兄妹俩,但是俩人都大了,又都有家庭,恁多人住一块能得劲不?你想过这事儿没?说不定早就有嫌隙了。你想想,卉卉平时多懂事,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让洛嘚说这话嘞!”冯玉明一晚上也在盘算这件事,以至于卖面筋的时候烤糊了好几个。
“那你的意思是他们已经闹矛盾、吵架了?”尹文芝心里又是一惊,这可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的。
“阳阳都说了,过的都挺好,那就是没有矛盾,阳阳那妮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单纯嘞很,也没有眼力见儿,眼里没活儿,被咱惯的饭都不会做。估计是卉卉和洛嘚一直委屈着嘞,我猜是这个样儿。”冯玉明转动车头,拐到宁城路上。
“哦哦,估计是嘞!唉!我咋恁笨嘞!光想着是卉卉的毛病了!你瞅我!明天就跟阳阳说,让他们赶紧找房子!”
“管,反正他们也稳当下来了,面馆看样子还凑合,那就快点搬出来。哎?你看右边,咋恁亮堂?”冯玉明将脸扭过去,用头指了指美食城那边。
“呦!好像是美食城?谁家干啥嘞?开恁亮的灯?”
“不对吧?好像是着火了?是!就是着火了!文芝,你快看!”冯玉明刚将三轮车右拐进美食城,隔着东门的门洞看到大火,立马高声喊道。
“哎呀!娘唉!不好!好像是咱家着的火!你快点快点!”尹文芝连忙跳下三轮车,一溜小跑,来到着火的自家门前。
“这可咋整啊!我嘞个亲娘哎!陀陀还在里面啊!陀陀啊!”尹文芝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手拍着大腿,哭喊道。
“文芝,你快点起来,离远点!”冯玉明将车靠边停在路口,飞奔过来。隔着门口的玻璃,冯玉明看见,大火已经吞噬了厨房,正在向客厅和卧室漫延,厨房里面的油粮米面估计已经没了,烧着的窗帘和塑料袋的刺激味道开始往鼻子里面钻。冯玉明先是赶紧给儿子打了电话,然后听从儿子的指导,打119报火警,随后拉着自己的老婆远远地站在一边,焦急的等待着。
“玉明,这可咋整啊!要烧完了!佛祖保佑,老天爷保佑,赶紧灭了吧!灭了吧!我的陀陀啊!会不会已经烧死了?连叫唤都不叫唤了,太可怜了它!陀陀啊!陀陀!”尹文芝双手紧紧抓着丈夫的胳膊,哭泣不已。
“没事没事,放心吧,陀陀福大命大,一定没事的。”冯玉明眼瞅着烈火逐渐的吞噬了整个屋子,玻璃门也在火焰的威胁下“砰”的炸碎成一片,知道狗子在里面性命不保,只能安慰道。
门口的红篷布已经被冒出门的火焰引燃一角,很快将会全部燃烧。火光通明,整个美食城被照得分外清晰,尹文芝俩人身后的影子吓得缩成了一小团,躲在背后。
漫长的八分钟后,在尹文芝心跳的快要蹦出胸口的时候,消防车呼啸而来。三个年轻力壮的消防员开门跳下,一位稍微年长的跑到冯玉明身边,进行了简单的询问后,就命令已经准备妥当的另外两人抱着高压水枪对着大火一顿猛呲。大火很快被扑灭,其中一个消防员进屋将煤气罐抱出来,确认安全后放在一旁。这时,冯晓洛带着赵卉卉驱车赶到,来到尹文芝的身边。
“真是太感谢你们了!小伙子们!谢谢!谢谢啊!”冯玉明将尹文芝交给儿子,自己来到三个消防员身边,连连鞠躬。
“没关系,大叔,这是我们应该的!估计就是煤气罐没有关好,才着火的,幸好人没事儿,以后可得注意啊!人命关天呐!”
“我知道,我知道,以后一定注意!恁看看,灭火需要多少钱?我儿子在,给恁钱。”冯玉明不安的说道。他的心里刚才就在琢磨,这场大火,动用了一辆消防车,三个消防员,用了那么多水,还是大晚上的,灭火费用绝对低不了。
“不要钱,大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事!你想多了!”
“啊?不要钱?这能行?”冯玉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是嘞,叔,我们消防员救火是不收费的,国家出钱,你放心吧。”一个年轻的消防员摘下头盔,露出两排大白牙,真诚的说道。
“那国家真是太好了,太辛苦你们了!”
消防员还在和冯玉明交代着话,尹文芝和冯晓洛三人来到屋前。满眼望去,尽是一片黑色的废墟。玻璃门碎了,客厅里的不锈钢盆子、架子、盘子、碟子都是黑的,地板也是黑的,冰箱冰柜成了两只黑色大废铁。卧室里的被褥黑成一团,气味呛鼻,布衣柜剩下个空架子,吊顶烧得干净,连屋顶都变成了黑色。卫生间的门烧了一半,下面露个难看的大窟窿。
“陀陀死了!”尹文芝站在门口,像是丢了魂似的。
小的时候带着狗嘚到夜市、去市场买菜、去公园散步、到海边洗澡、在雪地撒欢儿、爬毛公山、看家护门......一番番美好的回忆闪过脑海,尹文芝不禁悲从中来。感情上经营失败,儿女也已经长大成人,现在的陀陀是她孤独心灵的寄托,如今却命丧火海,真是太悲惨了!
“都怪我,走的时候没有关好煤气罐。”冯晓洛低下头,两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你也别太自责,晓洛,这意外谁都不愿意发生。陀陀在天上会理解的。”赵卉卉对狗嘚也是很有感情,心里难受。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远处突然想起熟悉的叫唤声音,三人同时扭头,望见陀陀正从东门飞奔而来,到了眼前,在尹文芝的两腿之间蹭来蹭去。
“哎呀!我忘了!走到时候喊它没喊回来,就直接锁门走了!卧槽!”冯晓洛突然拍了拍脑门,为自己一个小时前做的决定而庆幸。
“呀!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赵卉卉抓住男友的胳膊,激动不已,甚至激动的想要给他一个拥抱。
尹文芝瞅着陀陀在自己的裤腿间转来转去,不停的摇晃着尾巴。她缓缓蹲下,顾不得它身上的肮脏泥土,一把将它抱在了怀里。
“有啥需要帮忙的,招呼一声就行,尹大姐!”
“人没事就好,幸好你们回来的及时!”
“就当花钱消灾了,大姐别太往心里去啊!”
尹文芝站在外面,好多邻居一早来到美食城,见到眼前的情景吓得不轻,纷纷过来安慰着她。冯玉明和冯晓洛则带着口罩,正在清扫屋里的废墟,门口的三轮车已经往垃圾站送了两趟。
“洛嘚,你的外卖要是有订单咋弄?”冯玉明将变形的一摞不锈钢托盘抱到外面的车上,扭头问道。
“没事儿,我早上已经把美团和饿了么关了,不会有订单。”
“哦,那过几天收拾好再开吧。”
“嗯,那夜市,你跟俺妈也得停个几天吧?”
“那只能停了,不过没事儿。刚才来的时候恁妈看到微信群里下了通知,岛城下周要开上合峰会,从后天开始,夜市暂停一周。”
“那怪好,大家都不用出摊了,俺妈也不用心急上火了。”冯晓洛其他没啥担心的,自己不小心烧着的房子,母亲也没有多说什么责备的话。唯一担忧的就是这事儿,连着几天不能出摊,只能眼看着别人挣钱,母亲心里能急坏不可。
确实,搁在平日,如果不是因为天气或者其他特殊原因不出摊,尹文芝心里绝对难受。想到别的摊位都在挣钱,自己两手空空,干啥都不得劲儿。自打昨晚听到夜市老秦猝死的消息,又赶上这场火灾后,尹文芝在儿子的新房里一夜未眠,突然想通了。生活不能只是生下来,活下去,应该要好好活着。
这些年以来,只怪冯玉明不争气,让她在冯家庄过够了穷日子。过年买块儿肉也借钱,孩子上个学也借钱,今天和这个借,明天和那个求,到处看人脸色。不过现在不是已经好多了吗?自己做着小生意,哪怕就只是一个夜市摆摊的,但起码能挣钱养活这个家庭。儿子的婚房有了,汽车也有了,外卖的事业也眼瞅着越来越好。看他和卉卉近年来出去边旅游边代购了好几回,跑的很欢快,应该是像她想的一样,有了点积蓄。将来彩礼的钱不管儿子够不够,自己至少也可以添上些。虽然闺女俩人才刚开始做生意,但王青踏实肯干,以后应该会挺顺利的。想到自己一年四季不停的埋头挣钱,她知道,永远挣不完的钱啊!自己也该换换活法了,活得太累图啥?难道白来世上一趟?
“谢谢好邻居们了,俺们没事儿,嗐!这点事儿算个啥?俗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俺们以后可就有福喽!”尹文芝和身边的邻居姐妹们分别拉了拉手,脸上重新堆起笑容,“以后大家也可都得注意!俺们这是给大家提个醒!”
日过梢头,邻居们见没啥大事,也都各自忙各自的事,散去了。尹文芝戴上黄色胶皮手套,进屋开始帮忙。
“你别想恁多,妈,我刚才跟俺爸算了算,咱们这损失不大,也就万把块钱。”冯晓洛见母亲不声不响的拾掇着卧室里面烧焦的棉被衣服,以为她在伤心难过。
“万把块钱?恁少吗?”听到儿子的话,尹文芝瞬间觉得不可思议。
“嗯,我给你算算!那些原来房东剩下的锅碗瓢盆咱们用不着,就不算钱了先。”冯晓洛见母亲很在乎,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拿起手机加起数来。
“咱们用的东西,冰箱、冰柜,买二手的也就一千。和面的锅碗瓢盆刚才大概算了一下,最多六百。厨房里的炉灶六百,油烟机不买也行,水管和脸盆二百就够,桌子板凳不值钱,买两套用也就百八十块,不用算哈!算算恁嘞卧室,床和衣柜加起来,俺爸说了,去旧货市场撑死一千,就是衣服跟一些小东西,结婚照,小首饰之类的烧了怪可惜。不过,恁俩的衣服本来也不多,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重新买呗!咱们进的货,面剩一袋,竹签剩三箱,油两箱,也就损失七百多,其他的调料打五百算,俺爸说不到五百。我外卖的货都存在冰箱里面,我昨天走的时候还看了看,说今天要进货,和恁的甜不辣、鱼豆腐、香肠算到一块,估计烧毁了有六百块钱的货。两个不锈钢架子也不值钱,看着怪大,以后咱们买几张桌子放东西也行,还方便拿。再就是,面筋机器买新的,需要一千五。最后就是重新装修这个屋子,俺爸说,四十平的屋子铺一般的地板砖就行,一千五够,墙面刷大白,不用吊顶了,也直接刷白,俺爸以前不是干过装修吗?玻璃门和窗户估计二千五左右。还有烧毁的恁屋子里的零钱,俺爸说不到一千的现金在卧室床底下,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就算了,你看看总共是一万零八百块钱,一万出头儿。”
冯晓洛抬起手,来到尹文芝近前,将手机屏幕展示给她看。
“哦,恁大个屋子,烧毁恁些东西,值钱的东西也不多啊!”尹文芝看看手机,又环顾周遭,当她知道损失比自己预期的要小得多的时候,嘴角扬起一丝乐观的微笑。
“那可不!别看东西满满当当嘞!都不值钱!你才是最值钱嘞!”冯玉明见她心情好了,打趣道。
“对了,还要感谢时代进步嘞!”尹文芝忽然顿悟道。
“进步啥?”冯玉明一脸迷惑。
“要不是咱们去年开始使用微信、支付宝收钱,那得烧毁多少现钱呐!以前不都是攒够了五千或者一万,才让洛嘚存银行嘞嘛!”
“俺妈说嘞对!现在恁俩每天收的零钱刚好够买个菜,抵上个木炭钱,那一千也是存了不少时间了吧?幸好时代进步了!”
“好!时代进步,咱们也得跟上!”尹文芝大喊了一声,冯晓洛和冯玉明赶忙扭头看,“洛嘚上个月不是说咱们去体检吗?一直忙也没空儿去,收拾完这屋子,咱们就去做体检去!”
“呦!你咋舍得花钱了,妈?”冯晓洛眉头微皱,好奇的看着她。
“光挣钱干啥?给你个小鳖孙儿留着?你又不给我生孙子!我挣的钱我就得花,不然以后也带不进坟头里面。以后我就要好好享受生活,把以前受的罪全部捞回来!”
冯玉明知道可能是他昨晚说的事儿,刺激了老婆。不过也好,俩人已经五十多,都上了年纪,如果不是身体不舒服,都还没主动做过体检。也是定期做检查的时候了,让自己放心,也让孩子们放心,这是儿子冯晓洛以前劝导他俩的话。
“管!说话算话哈!我待会就给恁俩预约上体检日期,先交上钱,到时候反悔都没用了。”冯晓洛心里挺高兴,原本害怕因为火灾的事影响母亲的心情,没曾想到有意外之喜,母亲活明白了!
“我光感觉胃不舒服,脑壳儿两边经常会疼,洛嘚,体检的时候一定要让医生把我嘞胃跟头给做个检查。”
“放心吧,妈!我给恁俩预约全身体检,心肝脾胃肾,头脚胳膊腿,全部检查一遍,必须保证恁俩健健康康嘞,我还指望着恁给带孙子嘞不是!”
“嗐!你这傻小儿,就嘴上叨叨嘞好听!”
“对了,妈,刚才俺爸说夜市从后天开始停一周,咱们赶紧收拾好这个屋子,然后我朋友圈里有导游,去云南洱海那边玩五天就要三四千块钱,我瞅瞅给恁俩报个团吧?”
“哎!不去不去!花那钱干啥!”尹文芝一听又要花好几千,连忙摆手制止道。
“你看你,刚才还说要享受生活嘞!这态度变得,比曹操都快!”冯玉明讽刺道。
“那...那,那不一样!咱们在岛城也都玩过来一遍了,爬山下海嘞,还有啥总督府、栈桥、五四广场啥嘞都去过。岛城是海,洱海也是海,没啥看头儿!”
“那你既然享受生活了,妈,不出去逛逛能行?”
“嗯...要真出去的话,要不就去洛阳一趟吧,我想去看看恁大姨跟恁二姨了。”尹文芝低头踌躇了一会儿,认真的说道。
“管!洛阳的景点也挺多,咱跟俺姨她们几个一块儿转转!对了,现在洛阳牡丹花正开着呢!咱们就去洛阳,我回头叫上卉卉!卉卉在洛阳上的大学,我们也好久没回去看看了!就这么定了哈,妈!”
“大家一定要认准我手中的旗子,人多,千万别走丢了哈!哎!那个西瓜头小朋友,请你牵住你妈妈的手,好吗?”
一名年轻的导游姑娘正在王城公园西门口有条不紊的组织着旅游团,她身着时下流行的艳红色汉服,杨柳腰上系着一条白色蚕丝腰带,唇红齿白,脸上画着淡妆,额前留着齐刘海儿,头顶挽着两个红绸花,长发飘飘,似瀑布垂在背后。一眼望去,真就是个仙女下凡一般。她见人都跟上了,便满意的挥舞几下手中的小黄旗,踏着轻巧的步伐继续往前走。
“大家都知道洛阳是中国六大古都之一,那我考一下大家,谁知道另外五个古都的名字吗?答对有奖励哦!”
“我知道,仙女姐姐,是杭州、西安、北京、南京、扬州!”
不知道从哪里,突然钻出来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小男孩,穿着黄色的马甲,高举着右手,昂着头,一双满怀期待的大眼睛扑灵扑灵的闪着。
“嗯,说的很棒,小帅哥!不过,最后一个说的不对哦,不是扬州,是开封呦!但是那么小,就知道其他的几个,还是有奖励哈!给你!”
小仙女导游抚摸男孩儿的脑瓜儿,被他刚才的蜜语宠到,喜盈盈的从兜里拿出一朵木刻的黄色牡丹,放到他手里。
“谢谢仙女姐姐!”
“哈哈!不客气啦!”仙女导游顿了顿,继续边走边讲道,“大家既然来到洛阳,那就一定听说过这么一句话,洛阳牡丹甲天下!那为什么洛阳的牡丹能够这么有名气呢?有的人可能就不太清楚了,其实说起来,这和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还有点渊源嘞!”
“是武则天吗?”好奇的小男孩又一次发言。
“对,就是武则天!”小仙女冲着男孩微微一笑,然后抬头面向众多游客,“据说武则天当上女皇以后的某个冬天,下了大雪。她突然兴致大发,放下手中批改的奏折,带着嫔妃、宫女们到上苑饮酒赏雪。那时候大雪刚停,就见那假山、凉亭、小桥、长廊上一片银装素裹,纯洁之极。武则天非常喜欢眼前的美景,看得入迷。忽然,她看见白雪皑皑的世界里有几点火苗在跳动,仔细再看,发现是几朵盛开的红梅。武则天很高兴,忍不住诗兴大发,随即作诗一首。大家也知道,唐朝就是中国古诗的巅峰,当时的人饮酒必作诗,陪同的妃子众人听了都鼓掌称好。这时候,有一个妃子敬酒说,圣上,梅花再好,毕竟也是一枝独放,如果您下道圣旨,让这花园的百花齐放,岂不是更美?武则天当时已经有了醉意,心中满是傲慢,于是令宫女拿来文房四宝,当时又写下一首五言诗:明朝游上苑,火速报春知。花须连夜放,莫待晓风吹。写好之后,她命人焚烧,以告知花神。就在当晚,花神连忙将百花仙子聚到一块,商量对策。桃花仙子胆子小呀,第一个屈服,她说武则天心狠手辣,儿子都能杀掉,我是不敢违抗命令。其他的花仙子也都害怕的不得了,附和着说要提前开放,不然万一被杀头就坏了。这时候牡丹仙子站了出来,她不同意大家的意见,她说,武则天你太霸道!你管人间的事也就算了,怎么还管起来百花的事儿呢?百花开放,各有时令,应该遵循节气,岂容你随心所欲的更改?你们愿意是你们的事,我是不听! 众多花仙子劝她说,也就一次,不然会大祸临头的。但牡丹仙子决心已下,坚定的拒绝了。”
导游小仙女看了看周围,很多团外的游客也都纷纷驻足倾听她口中的典故,心里很是高兴,连忙清清嗓子,声音又提高不少。
“第二天清晨,武则天酒醒起身,正在梳妆打扮,宫女推门而出,激动的禀报说,圣上,百花全开了!武则天一听很得意,立马领众人去观赏。众人到了上苑一看,桃花、杏花、玉兰、海棠、芙蓉、丁香等全部盛开,一朵朵,一簇簇,绚丽多彩,争奇斗艳。武则天高兴呐,她在百花中走来走去,流连忘返。可就在她一个转身之际,突然瞅见花丛中唯有牡丹没有盛放,一股怒火在她心中油然而生。她心想,别的花都听话,给我好好的开放,怎么就你特殊,敢无视我的命令!于是破口大骂,说大胆牡丹,竟敢违抗圣命,抗旨不遵!来人,将她给我放火焚烧,一株不留!事后,武则天还觉得不解气,就命人将牡丹连根掘出,连夜扔到了洛阳邙山之上。”
仙女导游顿了顿,觉得口里有些干燥,便从身前的小背包里掏出一小瓶矿泉水,张开樱桃小嘴,抿了两小口,唯恐弄花了嘴上精致的口红。
“为什么扔到洛阳邙山呢?因为武则天曾经路过那里,知道沟壑纵横,偏僻凄凉,将牡丹扔到那里,好让她受尽孤苦,才能解心头之恨。可是谁知道,牡丹一入土地,就扎下新根,来年春天,满山遍野的盛开。邙山人很早就喜欢牡丹,家家种植,后来洛阳城里的人也听说牡丹花开很美,也都跑来移植。牡丹仙子见洛阳人都喜爱牡丹,就很是欣慰。于是,一到谷雨时节,就令牡丹株株绽放,朵朵盛开,五颜六色,千姿百态。从此,牡丹就在洛阳繁植开来。因为牡丹刚正不阿的姿态,不惧武皇的威严,又不怕烈火的焚烧,后人称赞她为‘焦骨牡丹’。再后来,到现在,经过人们不断地培育,养出了更红更艳的品种,起名‘洛阳红’。大家请看,就是我身后的这一片!”
小仙女导游伸出右手,指着身后整片的洛阳红牡丹。众多游客纷纷上前欣赏,不由的发出一声声惊叹。
尹文芝挽着大姐二姐的手,后面跟着连襟和后辈们。她们也是刚刚入园,顺道儿免费听导游白话了那么多,就顺着众人一字排开,挤到洛阳红牡丹花圃的跟前。
就见那牡丹一株连着一株,株株茁壮,绿叶葱葱。翠叶之上,星罗棋布的点缀着好些雍容的牡丹花朵,争相在各个枝梢绽放。尹文芝向前探了探身子,仔细端详着眼前的一朵牡丹。这牡丹正处在自己花期的巅峰,花朵完全盛开,紫红色的牡丹花如同浆过的宣纸一般,清柔软轻薄,风拂过,便摇晃不止。再看那花瓣,一瓣挨着一瓣,瓣瓣相绕,里外有十层之多!中间黄色的花蕊密密麻麻,好像小人国中披着黄金铠甲的勇士们,挺拔站立。阳光撒来,微风吹过,阵阵香气直往尹文芝的鼻孔里钻,沁人心脾。这时从远处“嗡嗡嗡”的飞来两只小蜜蜂,在花朵上面盘旋一小会儿,顾不得眼前巨人的威胁,兀自稳当的落在花蕊上面,尽情吮吸着恩赐的甜蜜。尹文芝用手比了比,这朵牡丹花居然和家里盛菜的小清花瓷盘差不多大!再看其他的花朵,或高耸,或垂首,或羞涩含苞,或热情盛开,或绿叶环绕,或独立枝头,或孤芳自赏,或群芳争艳,紫红朵朵,各有风情。
“你看,大姐,这牡丹花美嘞很呐!”尹文芝拉着大姐尹文兰的手激动地说道。
“就是好看!芝啊,别说你了,我在这儿洛阳住了七八年,还没有看够嘞!”
尹文兰八年前和退休的老公从老家县城搬来洛阳,因为自己的三个孩子都在这里工作,也安了家,守着他们,俩老人的心也踏实。可就在前年夏天,她去卫生间洗脚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碰到了脑袋,导致间歇性失忆,自此留下健忘症。她曾经走丢过两回,家里孩子们不放心,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就基本让她待在家里。难得尹文芝这个妹妹大老远的从岛城来看她一回,这几天家人才允许她出家门。平日里都是老伴儿一个人陪着,现在身边突然多出这么多亲人,尹文兰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的很。尽管她今年已经六十六岁,但从那一双大眼就能知道,年轻时候她绝对是个美人儿坯子。
“七八年都想看够?姐,就是我搁这洛阳住一辈子了快,一到牡丹盛开,年年来看,都看不烦!这牡丹花,真是可逑美了!这才是洛阳红,后面还有可逑多牡丹花,黄色嘞、紫色嘞、粉色嘞、白色嘞,还有彩虹色的牡丹呢!多嘞很,看着可得劲儿!走走走!”
尹文娟喜盈盈的说道,并拉着姐妹俩往公园里面走。她和大姐有着同样的双眼皮,圆润的脸上虽然增添了不少皱纹,但是在白皙的皮肤映衬下,显得年轻不少,根本不像是六十岁的人。
“你看啥嘞,傻蛋儿?走走走,三个姨都走到前面了!”赵卉卉见冯晓洛站着不动,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瞅见了那位小仙女导游,顿时肚子里好似灌进了一坛子米醋,“哎呦喂!要不要把她拉过来,站到你眼前,脸对脸给你讲?”
“啊?不不不!你别误会,我就是觉得你要是穿上那个汉服,绝对比她好看!我在考虑,回去要不要给你买一身穿嘞!”冯晓洛一看女友吃了醋,知道自己刚才确实看过头了,连忙哄道。
“切!虚伪!谁知道你咋想嘞?看人家好看,都流口水了!”
“哪有?任谁再美,跟俺嘞老婆大人一比,就是萝卜白菜,我都没一点感觉!”冯晓洛拍拍自己的胸脯,然后小声的附在女友耳边奉承道。
“咦!好了好了,别酸了,走吧。”赵卉卉鄙视了他一眼,转身往前走,伸着脖子寻找尹文芝的身影。冯晓洛牵住她的手,跟在后面,“哎!傻蛋儿,你说,为啥恁几个姨和舅都是双眼皮,就恁妈是单眼皮嘞?”
“呦呵!这你也发现啦!我以前都问过俺妈,俺妈说估计是随她舅,我舅老爷是单眼皮。”
“啧啧啧!恁妈要是双眼皮嘞话,估计你能更帅点!”
“更帅?哈哈!帅一点就行,再帅了我怕被人家小姑娘抢走,你不得难受死?”冯晓洛挠挠女友的手掌心,调侃道。
“切!抢走拉倒!我还能找到更好嘞!俺舍友以前还说我就在一棵树上吊死,可惜了呢!说要是有更优秀的帅哥要给我介绍嘞!哼!”赵卉卉扭过头,冲着冯晓洛挑了一下眉毛。
“去她大爷嘞!是那个姓万的不?”
“嘿嘿!吃醋了,傻蛋儿?”赵卉卉又回头看了一眼冯晓洛,她还是喜欢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前些天,在岛城和他妹妹一家住一块儿,真是要憋屈死了,幸好这次来洛阳之前,他们搬了出去,要不然玩都玩不尽兴。
“卉卉,明天咱们去你们学校看看吧?”
“管呐!你是不是又想俺学校的烩面啦?”
“那可不,吃了两年也没吃够,进了社会才知道学校的实惠。以前那大份烩面多少钱?六块是吧?小份五块?现在随便一份拉面都得十块,还吃不饱嘞!”
“要不是我在那个窗口干兼职,你能吃饱?那个卖面的阿姨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给你那么多嘞!哼!”
赵卉卉撇了撇嘴,以前上学的时光迎面扑来。大二下学期两个人在一起后,冯晓洛每个月都要来洛阳看她,甚至有时候还要逃课,带着他的课本来和自己上自习,只为了能看到她。结果自习也上不好,就在旁边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毛,动不动还冲她挤眉弄眼,弄得她心里直嘀咕,这个人怎么和高中的时候不一样啊?那时候多努力,多上进,现在怎么就跟没事儿人似的,天天傻乎乎的看着自己。后来过了半年赵卉卉才习惯,任冯晓洛随便看,自己照样背日语,听听力,丝毫不耽误。
也就是那年夏天,他们手牵手在学校的路上走着,正商量着是去公园玩,还是去博物馆,毕竟都是免费的。突然冯晓洛站住了,说感觉头上有点湿乎乎的,伸手一摸,竟然是鸟屎!这可把赵卉卉乐坏了,才想起来这条路是学校有名的“天屎路”。因为两边的梧桐树很是高大,许多鸟在上面筑巢,以至天天鸟屎横飞,路上经常斑迹点点,学校的同学从这里过,都是小心翼翼的。没办法,女生宿舍不让进,男生宿舍又特别远,冯晓洛只好顶着头上的鸟屎回到旅馆。因为和博物馆在一条路上,赵卉卉自己也跟着去了。就在那个小旅馆,他们相恋的第一百天,赵卉卉失去了处子身,冯晓洛他也正式成为了一个男人。
痛苦的经历总是随着时间变得不疼不痒,甜蜜的回忆不管过去多久,却依然如在昨日。想想,六年过去了,六年呐!真是时光飞逝,以后十年,三十年,一辈子都要甜蜜的度过!赵卉卉微笑着瞅了一眼冯晓洛,在心里默默憧憬着。
两人说说闹闹,来到了尹文芝她们的身边。
“奶奶!奶奶!你快点看看,我刚才回答问题,差点回答对了,那个仙女姐姐奖励给我的牡丹花!”身着黄色马甲的小男孩跑到尹文兰的身边,拉住她的手,激动的叫嚷着。
“哎呦!我嘞乖孙子真厉害!我瞅瞅,”尹文兰将黄色的木刻牡丹花拿在手里,伸出老远,眯着眼睛,“嗯,好看!刻嘞真好看!跟俺孙子这衣服怪搭嘞!”
“叫姨姥姥瞅瞅,”尹文芝接过大姐手中的牡丹花,“嗯...鲲鲲真棒!我听恁爸说,去年期末考试,得了年级第二名,是不是?”
“是嘞,姨姥姥!跟第一名差了两分,下次我就能考第一!哼!”柳鲲鹏微微斜仰着头看着尹文芝,语气坚定且自信。虽然他今年才上四年级,但是营养补充的足,身高和尹文芝也就差个几厘米。
“恁瞅瞅,多好个小孩儿啊!唉!”尹文芝扭头看了看儿子冯晓洛和赵卉卉。
“别急啊,姨!俺弟弟以后也得生娃子,到时候有你忙活嘞!你可不知道现在养活一个孩子多累多花钱!”
外甥柳丹青将儿子刘鲲鹏拉到自己的身边,安慰尹文芝。他知道现在养孩子的辛苦,不像以前生的孩子多,活着吃饱就行。现在的孩子,吃好的,喝好的,用好的,上补习班,学兴趣课,各种花钱。自己才一个孩子,愁的头都大了,不到四十的年龄,头发已经谢顶。
“那就是嘞!要是洛嘚早点结婚,小孩儿估计也会跑了吧?”尹文兰感叹道。
“过来,洛嘚,你说你,什么年龄干什么事儿,你俩都恁大了,结婚呗!瞅瞅卉卉多懂事,多能干,恁俩趁恁妈还年轻,能帮恁照顾着孩子,生个娃,不耽误恁俩继续打拼事业啊!还等啥嘞,你说恁俩这孩子咋就不听话嘞!”
二姐尹文娟也帮着妹妹说话,开导外甥冯晓洛和赵卉卉。要是一般人,当着未来外甥媳妇儿的面,谁敢说得这么直接!还不把准媳妇儿吓跑不可!也就尹文娟敢这样,毕竟赵卉卉在洛阳上的大学,冯晓洛和她谈恋爱的两年多时间里,经常来尹文娟家里吃饭玩耍。尹文娟稀罕赵卉卉,这个妮子不光有志气,年年拿到一等奖学金,性格还直率单纯,懂事的很。每次来尹文娟家里不是帮忙做饭,就是打下手,还收拾家务,虽然没让她做多少,但是一切都看在眼里,知道这是个难得的好妮儿!
“就是嘞!洛嘚你也不懂事,像恁妈俺们恁大的人,活着还图个啥?不就图个儿孙满堂吗?你再不结婚生娃儿,我都看不下去了!”
冯晓洛正要说话,又被长得像弥勒佛模样的二姨夫陈公社责备了一番,心里顿时唏嘘不已。搁以前,冯晓洛俩人只要是去二姨家,陈公社总是笑呵呵的迎来送往,现在竟然也有点严肃,看来这催婚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