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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分，农历二十四节气中的第十六个节气，一般在每年公历的九月二十二至二十三日。我国古籍《春秋繁露：阴阳出入上下篇》中说：“秋分者，阴阳相半也，故昼夜均而寒暑平”。秋分中的“分”即半的意思，秋分那日居秋季九十日之中，平分了秋季。秋分之日，太阳在这一天直射地球赤道，我国各个地方昼夜均分，也都是十二个小时。我国百姓在秋分时节有祭月、送秋牛、放风筝等习俗。其实秋分曾是传统的“祭月节”，现在的中秋节便是祭月节演变而来。不过由于秋分这一天在农历八月不一定有圆月，而祭月无月则是大煞风景的，所以后来就将祭月节调到了中秋之夜。宋辛弃疾有词《丑奴儿》：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得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你刚才去哪儿了，小刘？”
“我去拍一些其他摊位上的视频，又顺便尝尝臭豆腐跟烤鱿鱼，有点饿了，嘿嘿！婶儿，看一下镜头。”刘梓华左手拿着手机云台，右手捧着一杯奶茶，边对尹文芝拍摄，边说道。
“嗐！想吃东西你跟我说呀！这夜市上的摊主我都认识，我去给你买，都不要钱嘞！”尹文芝对着手机镜头摆摆手，算是打了招呼。
“对了，小刘，我刚才看见你上面这个手机没电关机了。”冯玉明指着摊位右上方的手机固定器说道。
“没事儿，冯叔，我走之前就知道，还剩百分之六十的电量。那个手机主要是拍摄延时用，能记录一两个小时就够了，不用拍一晚上的，冯叔。”刘梓华关了手里的云台，搁在一边的桌上，又伸手将摊位上面固定的那个手机取下，放在身后的背包里。
“那就行，我还想着别再耽误你拍视频喽！这都辛苦你整整一天了，万一因为这一段没拍好，真是太可惜了。”冯玉明不懂他口中的什么延时摄影啥意思，但是既然小伙子说了没关系，那就放心了。
“我们这要收摊了，你还有啥要拍的没有，小刘？”尹文芝将卖完面筋的空箱子抱到三轮车上，问道。
“没有啥，你们忙你们的就行，该收收，我拍我的。”刘梓华赶紧将桌子上的手机云台重新拿起来，对着仅剩一根面筋的托盘拍了个特写镜头。
“那你看着拍吧，反正俺俩也不懂啥，就光顾着收拾东西了。”冯玉明看他将手机云台又挪到尹文芝的跟前，对着她拍摄，就开始收拾炭箱和电瓶。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分，你们都是这么晚收摊吗，婶儿？”
“一般都是这个点吧，夜市有规定，十二点之前必须收好摊，不然太晚的话，小车子一推，到处响的嗷嗷叫，打扰小区里面的人休息。”
“哦，怪不得我看很多摊主都开始收拾了，原来有时间限制。其实这样也怪好嘞！婶儿，你看你们俩从早上七点就开始干活，中间就吃个午饭，午休也就一个小时，然后一直忙碌到现在，真是太累了！”
“嗐！习惯就好啦，没啥累不累的。倒是你这个小伙子，年纪不大，劲头儿怪大，从早拍到晚，也不容易，很辛苦啊！”尹文芝听到太多人说自己干夜市辛苦了，不过自己这一家人已经习惯，倒也没觉得什么。不过这次刘梓华亲自跟着见证了一天，说自己辛苦，她的脸颊微微热，有点不好意思。
刘梓华今年二十四岁，大学毕业刚一年，阳光帅气，充满活力。因为喜欢品尝各地美食，又爱好拍摄，便成为了一个短视频美食达人，毕业这一年来，他走遍中国各省，拍过九十多条短视频，都是中国各地的美食，在抖音上也拥有着两百万的粉丝。这次刚过完中秋节，他就随朋友来岛城采风拍摄。刘梓华老家河南，打小喜欢吃面筋，也尝过太多家，但都没有找到小时候在家门口，跟母亲一起吃烤面筋的那种幸福味道。现在他都是应一些大酒店或者饭馆邀约，多半是付费拍摄。
碰巧前天休息，和朋友来夜市瞎溜达玩，看到了老洛阳的招牌，就抱着侥幸的态度想买几根尝尝。当冯玉明知道小伙子是河南老乡时，就免费送他和他的朋友五根。仅仅咬了一口，刘梓华便被彻底征服，麻辣香的味道瞬间打开了他小时候的美好记忆。随后他立刻请求尹文芝夫妇，允许他为老洛阳烤面筋做一期短视频纪录片。尹文芝刚开始很疑惑，以为是来偷师学艺的，拒绝了。后来刘梓华拿出自己的手机，给他俩看自己的抖音号，说自己有很多粉丝，可以帮他俩免费宣传。然后又说自己非常喜欢吃他俩卖的烤面筋，找到了小时候的味道，但尹文芝还是半信半疑，说回家考虑一下。然后第二天给儿子冯晓洛说了这事，冯晓洛虽然不怎么玩抖音，但是手机里有这个目前最流行的软件，知道这事儿没啥坏处，于是就让母亲答应了刘梓华。以至今天一早，他就跑到美食城开始全程拍摄记录了。
“对了，冯叔，上周中秋节，你们也没有回老家看看家里人？”刘梓华将镜头对着冯玉明。
“没有，恁远，来回一千多公里，家里面就剩下俺娘了，跟俺家小弟住一块，身体还算硬朗，我们要是回去，一去一回两三千不止，还不如把钱直接寄回去划算。”冯玉明把小推车挂到三轮车后面，不紧不慢的说道。
“就是嘞！每年中秋节那几天挣的钱，俺都寄回去给家里老人了，算是弥补一下，不能回去家里，老人也理解。在外面打工挣钱都是这样，哪能跟你们小年轻一样，去哪儿说走就走。再说来回折腾，俺们也累，不值当的。”尹文芝整理好围布，补充道。
“那你们过年都回去待几天？”
“额，这个......”
冯玉明正要将车子推出来，听到刘梓华的问题便愣住了。自从14年来岛城，一家三口就17年岳母春节前病逝的时候回去了一趟，顺便在家陪老母亲待一天，还没有在家过年。之前之后这些年都因为春节七天假期挣钱多，不舍得放弃，一家人更没有回去过。
“最起码得待一星期吧，跟你们上班一样，以前不经常回去，以后我们，”尹文芝看了看一时语塞的冯玉明，沉思了几秒钟，说道，“以后我们每年都要回去过春节！再说了，挣不完的钱，啥时候是个头儿，你说对吧？以后俺们春节回老家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哦哦，那挺好哈，婶儿！您说的没毛病，给你点赞！”
“点赞！点赞！”冯玉明看了看老婆，想了想家里的老娘，低头笑了笑，“走，收拾妥了，回家！”
“中！你们先走，冯叔，婶儿，我搁后面拍一段你们出发的视频，然后我再骑车到前面拍你们。”
刘梓华见冯玉明夫妇坐上三轮车，正要启动出发，自己便缓缓蹲下，将镜头对准小吃车的轮子，待车子启动，他又扶着镜头慢慢上升。直到车子消失在夜市的尽头，他立马骑上原本属于赵卉卉的黄色电动车，飞驰而去。
“你说现在这小孩儿，一个个的都拍视频，还累，图个啥？”
“谁知道？没事儿吃饱撑着了呗！”冯玉明在红绿灯下停住车子，晃了晃脖子，整晚的低着头烤面筋，自己的颈椎已经出现了小毛病，现在每天都贴着好几贴膏药。
“小刘给咱们拍这个视频，以后能让咱的生意更好不？”尹文芝的心思全放在挣钱上面。
“可能吧？你没听他说几百万粉丝嘞！要真是都来吃，还不把咱俩累死个嘚啦？”
“要真是都来吃面筋，累死我也高兴！哈哈哈哈......”尹文芝正在大笑，突然发现刘梓华不知道啥时候跑到了前面，正蹲在美食城的拐角处拍摄着，赶紧又捂住嘴憋了回去。
“汪汪！汪汪汪！汪汪......”又一次被关在门外的陀陀听到自家车子的声音，从门口远远的飞跑过来，绕着缓慢前进的三轮车，不停的叫唤，欢迎主人的归来。
“好啦好啦！激动个啥？别叫了！”尹文芝下车，从口袋里掏出玻璃门的钥匙，指着脚下的狗子喊道。陀陀见状，立马停声儿，咧着大嘴岔子，激烈的摇着尾巴。
“傻狗嘚！”冯玉明停好车，开始往屋里搬东西。
“汪汪汪！汪汪！”
“咋啦又？”尹文芝在屋里纳闷，随后明白了，估计是小刘到了。她出门一看，果然没错。
“小刘，别踢它就不咬你哈！”尹文芝看见陀陀正冲着刘梓华汪汪叫唤，自己做出一个扬手打人的手势，“过来！陀陀！再叫我打你哈！闭嘴！”
“冯叔，这狗子聪明哈！才一天就认识我了！”刘梓华白天来过美食城，见过陀陀，当他来到屋里继续拍摄时，狗嘚认出了是他，又一个劲儿的摇晃尾巴，还不停的往他身上趴，把他乐的够呛。
“这狗子一点不傻，你只要不从我家里往外拿东西，它就看着你，和你很亲近，只要你随便拿一样，哪怕是个塑料袋子，它就咬人！”冯玉明放下泡沫箱，笑呵呵的说道。
“还是中华田园犬聪明，不像泰迪、二哈似的，傻不拉几的。对了，你在干啥，做饭吗，婶儿？”刘梓华举着手机，跟进了厨房。
“嗯，熬点汤喝，晚上在夜市太忙，随便吃点，回来得喝点东西。”
“哦，那喝完汤，就洗漱歇着了，是吧？”
“对，洗漱完基本上没啥事了就。”
“好嘞，我知道啦！”刘梓华弯曲着双腿，迈着小碎步退出厨房，退出客厅，退到门外，镜头往上摇，绕过繁星，最后对准了夜空中朦胧的半月。
“那就这样了，到此为止，杀青啦！哈哈！冯叔，婶儿，谢谢你们，等我剪辑好，再发给你们看，或者让恁儿子给恁俩下载个抖音，关注我也行，到时候就能看见你们的视频啦！”
“管，也真是辛苦你了，小刘！以后要真是生意更加火爆了，你啥时候来，啥时候免费吃，管饱哈！”尹文芝闻声，从厨房小跑着出来。
“你路上注意点，酒店就在附近是吧？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冯叔，很近，我走过去就行，几分钟就到。”
“那管，这是我最后烤的二十串面筋，你趁热回去跟你朋友吃吧。”冯玉明从箱子里拿出打包两层的面筋，递到刘梓华手上。
“哎呀！真是谢谢冯叔了！这个我真不能客气，我太喜欢吃恁家的面筋了！刚才还在想，最后卖的就剩下一根，忘了提前跟您说一声，要给我预留一些，看来是我多虑啦！”
“你喜欢吃，我跟恁叔就高兴！路上慢点哈！回去也早点歇着，你这一天可不比我们轻松啊！”
“知道啦，婶儿！我祝恁俩身体健康，生意越来越好！我走了。”
尹文芝和冯玉明看着刘梓华的身影隐没在黑暗里，然后将陀陀喊回到屋中，锁了门。
“你快看看这个，玉明，哎呀，我嘞乖乖嘞！笑死个人啦，哈哈哈哈！这几个老婆子咋恁能哎！”尹文芝将手机拿到冯玉明的眼前，画面里是几个农村老太太正在假扮皇帝和娘娘们，一本正经的搞笑。
“啧啧啧！你瞅瞅我这个，多厉害！”冯玉明指着手里中一个直立行走的狗子，在主人的教导下做着各种滑稽的动作。
“抖音真是个好玩意儿，啥稀奇古怪的事儿都能见着，有意思嘞很！”
“怪不得这几天晚上不忙的时候，夜市上的摊主们一个个抱着手机，笑得哈哈响，确实有趣，打发时间正合适。”
“对了，刚才我还在抖音上见着我的老同学秀霞了呢！几十年不见，我一眼还能认出来。她现在在老家带孙子，拍的几十个视频都是家里的东西，院墙、苹果树、铜门儿、屋里，下地干个活儿也拍，到处拍，自在的很，哈哈！”尹文芝又是标志性的仰天大笑。
“洛嘚，你过来看看，是不是这样拍视频的？”冯玉明想要把自己刚煮好的两大盆面筋蛋儿拍个视频发个抖音里。
“你去吧，卉卉，我自己就行！”冯晓洛让在身边帮忙的女友去教父母如何操作，自己对照着订单，有条不紊的打包着外卖盒。
“先这样点中间这儿拍摄，拍好后，再点这里完成，叔、姨，恁俩看清楚没？”赵卉卉拿起冯玉明的手机，给俩人演示道，“然后下一步，编辑上你想说的话，最后点击右下角发布就行啦！对了，这儿还有滤镜跟美颜，你们要是想拍人的话，点开美颜，拍的更好看，你试试，姨。”
“哎！就是，我嘞天呐！都不像我了，一点皱纹都没有了，你瞅瞅，卉卉，我这脸白的，跟二十岁的人一样儿！”尹文芝眯着眼睛，看着手机里面的自己，有点恍惚，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年轻，要是真的该多好。
“嘿嘿！是不是很稀罕，姨？你没发现吗？抖音里面都是帅哥美女，基本上看不见长得丑的人。”赵卉卉拿一个板凳，坐在尹文芝的身边。
“就是嘞！有了这个美颜，在网上见到的人都可好看啦！我这两天还好奇呢？咋都长的恁好看，我还一直不敢拍视频发上去。”尹文芝笑道。
“你不会不拍自己嘛，拍咱的面筋！今天晚上人多的时候就拍几个视频，发到抖音上，宣传宣传。”冯玉明建议道。
“管，这个真管！对了，刚才让你看小刘的抖音，你看没？给咱拍的那个视频有好几分钟，还有个标题，叫啥《第六个中秋节》，好像是。好多人评论咱们的面筋，说想吃，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来吃一回，我看下面的评论天南海北的，哪儿的人都有，天津的、石家庄的、南京的、上海的、甚至还看到一个三亚嘞人评论！你说，从海南飞过来吃个面筋，再飞回去，来回几千块钱，是不是傻子一个？哈哈哈哈！”
“人家就是说说，估计来也就是来岛城旅游玩，顺便品尝一下，你还想就奔着恁俩的面筋来？你真想多了，姨！”赵卉卉拍拍尹文芝的肩膀，忍不住摇头笑道。
“我看看那个视频，”冯晓洛忙完手里的活儿，来到尹文芝跟前，“我看看拍的咋样？”
“给，你瞅瞅。”尹文芝点开视频，两手捧着，连同冯玉明和赵卉卉，四个脑袋凑到一块，盯着手机屏幕。
视频一开始简单几句话介绍了尹文芝和冯玉明，然后就直奔主题，记录河南夫妇在岛城六年如一日的烤面筋的一天。从早上七点拍摄他们吃的早餐，到烧水和面，缠面筋，煮面筋，中午吃饭，接着午休一小时。午休时间冯玉明躺床休息、尹文芝看书的视频也剪辑了三秒钟，放进视频里。下午两点，两人醒来，切面筋，穿串，给香肠切花。中间陀陀蹲在一旁，只要有废掉不能用的香肠渣边，冯玉明就扔到它的碗里，陀陀狼吞虎咽，吃的很香。干完活刚好四点半，两人把东西一件件抬上车，镜头跟着，出发去了夜市。夜市上两人分工明确，冯玉明站在前面烤，尹文芝站在后面蘸酱，递面筋、香肠、小饼等。中间镜头又出去记录了其他各种小吃的制作瞬间，然后又回到老洛阳的摊位前。近二十秒的延时拍摄，囊括了二人一晚上辛辛苦苦的劳作。接着两人的盘子里就剩下一个面筋，收摊回家。镜头切换到美食城，陀陀赶来迎接，尹文芝到厨房做饭，冯玉明在往下搬东西。最后一个长镜头从屋里到屋外，画面停在朦胧的月亮上，视频结束，留下一行祝福语。
“有纪录片的感觉，拍摄的挺棒的哈！”赵卉卉第一个说话。
“那可不？人家拍了一年了，上百个视频，有几百万粉丝，经验丰富着嘞。”
“就是咱们屋里有点乱，也拍上去了，我觉得不太好，人家看见了，会不会嫌弃？”尹文芝有点闷闷不乐。
“妈，你不是看评论了吗？大家的重点都在夜市出摊烤面筋上面，一个个儿的都流口水了！”冯晓洛安慰道。
“那也是，我看了上百条，还没见有人说屋里乱的话。”
“那不就完了嘛，等着吧，过不了几天，咱家的生意就会越来越好了！到时候人多的，你收钱都收不及！”冯玉明看了看儿子和赵卉卉，逗着老婆说道。
“唉！人太多也不行，现在做面筋都挺忙的了，人一多不就得做更多面筋，起的更早了？”尹文芝又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妈，人多也不行，人少也不行，你还是做饭去吧！这几天你中午的时间都用来看抖音了，天天下面条我是吃够了！你炒几个菜吧！待会三点多，不忙的时候我跟卉卉还得出去一趟。”
“管，今天炒菜。哎，恁俩去哪儿？”
“你早上不是说人家玩抖音也能挣钱嘛，我之前的一个同事在市区做视频运营，我跟卉卉去看看，如果真可以的话，俺俩也做抖音，不比现在累死累活的干外卖强？再说，卉卉的代购也不想干了，来回出差去日本，太累了。”
“管管管，给咱拍视频宣传的那个小刘一年就挣好几十万呢！你看看多得劲儿，光拍拍视频，发到抖音上就有那么多人点赞，评论。满世界跑着玩，还挣钱，多好！恁俩也去好好考察学习，争取也做一个网红，多有意思啊！我现在就去炒菜去哈！”尹文芝一听儿子有这方面的考虑，很是赞成。
“咦呀？你瞅瞅俺姨，一说挣钱，比啥都激动。”
“哈哈哈！不是我钻钱眼儿里了，卉卉。你看抖音上，全国各个的风景多美！我这一把年纪了，也没有去过几个地儿，真是太遗憾了。现在趁俺俩还年轻，能鼓涌动，多攒攒钱。等你们结婚了，我跟恁叔还能帮上点，然后自己留点钱，学个驾照，自驾游中国去！像大诗人李白杜甫一样，边走边写诗，多得劲儿！”尹文芝在厨房里高声说着，眼里放着光。
“想的挺美哈！那你现在写多少散文诗了，姨？”
“快二十首了吧？你点开我的手机看看，第一个置顶的公众号里有我写的。”
“那我可得好好拜读一下哈！”
赵卉卉打开她的手机，点开公众号，找到署名是尹文芝的散文诗集。随手往上扒拉几下，竟然没有到底儿！里面有足足十八首散文诗，长长的一大网页。赵卉卉大眼瞅了几下，拍拍男友的胳膊，“你看看，傻蛋儿，我觉得这新写的两篇还不错哎！”
“我瞅瞅！”冯晓洛将手机拿到跟前，第一篇散文诗映入眼中。
《蘑菇槐》
不知道你从何处来
幼时的门口探出了颗小黑槐
年少时曾把你肆意践踏
阿妈却拦我入怀
倾诉生命的代价
斜挎着书包
日夜从你的身旁奔过
你用你夏日的小花
驱离冬日的沉默
那年的父亲
将你嫁成蘑菇样
以前羡慕你的身高
变成后来的勇敢与坚强
蘑菇槐
多年未见
你长成了什么模样
是否依然遮风挡雨
守候着我们的院墙
蘑菇槐
自我走后
你可曾眺望远方
不停呼唤
撵走游子的彷徨
蘑菇槐
今日我就要回到故乡
你是否会代替亲人
盛满柔光
将我的心膛照亮
蘑菇槐
蘑菇槐
冯晓洛看完，鼻子里一阵暖流经过，母亲写的是舅舅家门口的那个大黑槐树啊！这是前年姥姥去世的时候，母亲的感想吗？代替亲人，盛满柔光，将我的心膛照亮！这应该就是母亲那无比痛苦时候的一丝期望吧？双亲都已离去，世间再无大人说教她，任她撒娇任她闹，这种感觉，应该很痛苦吧？冯晓洛心想，如果将来有一天尹文芝和冯玉明离开了，自己是否也能承受得住？他使劲睁了睁眼睛，不让泪水掉落，看着下一篇。
《流浪狗》
深夜的道路旁
幽暗的冷时光
我还未睁眼
就被遗弃在啤酒箱
雪花在身边纷纷飘落
我不停的哆嗦
祈祷有好心人
带我回温暖的小窝
风还在刮呀
落叶沙沙
呼啸而去的汽车
将我惊吓
天呐 天呐
我不要就此死了
大把的年华在等我挥洒
天呐 天呐
快来个善良人啊
我的生命不由分说
开始慢慢的融化
妈妈 妈妈
我好想你啊
怎么忍心舍得将我独自抛下
妈妈 妈妈
你听到了吗
是否你也有难处在身
那就算了吧
妈妈 妈妈
我们就此别过
这身体感到温暖
有人已将我带回了新家
这不是写的陀陀的故事吗？母亲将自己融入陀陀的心里，替它发声，为它挣扎！冯晓洛扭头看着屋外，陀陀正在追赶着皮球玩闹，它能有今天的幸运，全靠母亲的心软。冯晓洛突然觉得自己也很幸运，从小就有一个善良的母亲在身边教导。不知不觉，两滴泪水落下， 冯晓洛走到了门外，长久没有说话。
“严松，我和我对象到你给我发的导航的位置了。”冯晓洛将车子停好，和赵卉卉下了车。
“好嘞，你们稍等一会，我现在过去。”
“管，不着急。”冯晓洛挂下电话，随便瞅了一眼停车场周围，看到远处有一个招牌，“呦呵！卉卉，你看，原来这就是中国海拔水准零点的位置呀！咱们以前带俺爸妈来做体检，咋没见到嘞？”
“啥意思？”赵卉卉问道。
“就是中国所有地理位置的高度都是从这里开始算的，这儿是海拔零米，像珠穆朗玛峰就是比这儿高八千多米，吐鲁番盆地比这儿低五百多米，你滴明白，小笨蛋儿？”
“切！以前当过地理课代表了不起啊！要不是我给你辅导英语，你高考能比我考的还多？你才笨蛋嘞！”赵卉卉不屑的白了他一眼，径自往前走去。
“我要是考的跟你一样，就去你们洛阳师范了，到时候都是女生，我还不得挑花眼！哈哈！”
“切！我还不稀罕嘞！你要是去了，我就解脱了！哼！”
“啧啧，那我偏偏不让你解脱，就赖着你。”
“咦？还要门票？”赵卉卉往前走了几十米，看到前面有个售票口。
“你要是想去瞅瞅，待会见完严松，咱们再买票进去玩玩。”
“管，等会再说吧。”赵卉卉点点头，转身看到一个略有熟悉的身影朝着这边走来。
“晓洛，卉卉，来，走这边，我带你们进我们公司看看！”往日西装革履的同事严松如今一身休闲装出现在冯晓洛面前。
“管，走！最近看你的朋友圈，过的很潇洒嘛！严松，来这儿干多久了？”
“潇洒个毛啊，大哥！都是表面光鲜罢了。我来公司半年不到吧？四月份来的。”
“现在工资咋样？比之前卖房子好吧？”
“工资还不错，上个月发了三万六，这个月估计能再多点。”
“呀！你恁厉害！”赵卉卉听完很是震惊，市区的工资果然就是高，看来以后得考虑来这儿上班了。
“卧槽！真牛逼！现在短视频运营这么挣钱吗？”冯晓洛听完他的工资，心中也羡慕不已，看来那个小伙对母亲说的不假，玩抖音玩的好确实挣钱。
“嗯，还行，但是心累，我是身兼多职，有业绩考核，还要拉客户，还得拍视频。早起又熬夜，你们看我这黑眼圈，一天天累的跟狗似的。”严松原本匆匆的走在前面，说完转身对着他俩，眼睛红红的，周围确实有点黑眼圈。
“唉！干啥都不容易！多劳多得！”冯晓洛安慰道，跟着他继续沿着海边栈道往前走，“哇塞！卉卉，你看，这几栋别墅真酷哈！以后结婚的话，可以在这里度蜜月，估计挺不赖。”
顺着冯晓洛手指的方向，赵卉卉看见栈道的右边矗立着七八栋三四层的独栋别墅，每栋别墅都别具一格，外面的墙体有用彩色的碎石子贴成的，有刷的单纯的白漆，也有红色褐石垒成的，还有的通体是夸张的少女粉色。几栋别墅都面朝大海，有的装修极其简约，上下三个阳台都是各用一整块玻璃封住，在旁边开了两扇小窗通风用。有的装修就很花哨，阳台密密麻麻的全是由一块块绿窗黑框构成，马赛克式风格。但是各个别墅的前面都统一的有个院子，或大或小，里面有的铺设草坪，有的则是水泥地。
“那绝对不赖！你俩最好是春天度蜜月，早上起来，拉开窗帘，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多美！不过，一天租金两千多嘞，价格也很酷！”严松回头笑了笑，停在一个黑色小铁门前，拿出钥匙，将门打开。
“哇！这不会是你们公司吧？”
冯晓洛抬头看看眼前三层的红瓦石墙别墅，这估计是海边栈道这附近最大的一栋了。他以前干中介，虽然没卖过市区的房子，但也大概知道行情，这栋别墅的价值少说也得八千万起步。
“不然呢？”严松伸出左手，“这是我叔租的房子，房东以前租给干民宿的用，也挣不了几个钱。现在租给我叔，一年多给房东二十万！你想想短视频多火啊！直播更是一塌糊涂！我叔去年就开始注册公司，做直播和短视频了。走吧，进去瞧瞧，不过说话尽量小点声哈，不说话最好！这个时间点有的人在休息，有的正忙着呢！”
冯晓洛看看赵卉卉，两人点点头，踏进了近两百平的院子。没走两步，二人就被院子里面的情况给吸引住了。距离他们三米远的铁栅栏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正伴着最近大火的《野狼disco》，跳着动感的舞蹈，在她前面，摄影师拿着手机云台来回前后移动拍摄着。冯晓洛看着那个女孩，感觉短视频上见过，挺眼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再瞅院子中间，摆放着一桌四椅，虽然天气微凉，但旁边木制的遮阳伞依然开着，一男一女坐在下面。言语间，两人貌似由于女孩的闺蜜问题，生气的吵着架，不可开交。他们前面站着两个人，分别拿手机对着那二人拍摄。再往前走，别墅西边的小路上，靠着墙边，一个主持人正在采访一对情侣，询问着关于男女朋友之间的一些害羞问题。冯晓洛两人听到那对情侣的回答，都忍不住想笑，但碍于严松的面子，都憋住了。二人继续跟着严松，从小路另一边快速穿过，准备到别墅西面的小侧门进到里面。就在要开门进去的那一刻，冯晓洛的目光停在院子的东南角落，一个长相大方的女孩正手拿稿子声情并茂的朗诵着。
“你快看那边，卉卉！”冯晓洛拽了几下女友的手，低声说道。
“哦哦！那个不是...不是现在红遍抖音的美女硕士吗？她怎么在这里啊？”
“嘘！你俩小点声！人家正在背稿子呢！待会还得去岛城大学拍视频嘞，她可是我们最近主推的网红，可火啦！”严松对着他俩使了使眼色。
“哦哦！我知道，我很喜欢她。美丽大方，温文尔雅，很有素养的一个人，我早关注她啦！”赵卉卉连连带头。
“哈哈哈哈！”严松摇摇头笑了。
“咋啦？我说错了吗？”赵卉卉疑惑道。
“没没没，我就是笑笑而已。”
严松推门而入，绕过拥挤的走廊，里面摆满了一些拍摄道具，来到客厅南面的旋转楼梯旁。除了装潢精致，冯晓洛看到客厅里面的布局和正常家庭的基本一样，没啥区别。
“这边主要是我叔接待客户用的，那些道具待会我们刚搬下来，一会就拿走了，咱们去二楼看看。”
来之前，冯晓洛就听严松说过，这公司是他父亲的一个好朋友开的。严松前段时间工作不顺利，正好听父亲说自己的朋友这里一直在招聘年轻人，要懂得拍视频、会剪辑的。严松平时的爱好就是拍摄，正好也有这层关系，便进了公司。
上了二楼，冯晓洛发现五个卧室都被当成了工作室，其中有三间闲置着，暂时没人，另外两间有人在视频直播。见门都关着，冯晓洛和赵卉卉隔着门上的玻璃偷偷瞄了几眼，南边卧室的女生一身学生装，穿着清凉，带着耳机，唱着最近流行的网络歌曲。挨着旁边的卧室，一个帅气阳光的男生，正对着镜头，说着俏皮话。
“现在是休息时间，直播间里观众不多，另外三个女孩儿回家休息去了，她们下午五点来，直播到凌晨三点，再下班。”
严松说完，指了指楼梯，继续往上走。比起二楼来，三楼真的热闹非凡。他们三人还没到，就听见楼上叽叽喳喳，好多人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不已。原来每个房间里都有三四个人，两个主播对着镜头卖力的介绍着手中或身上的商品，有衣服鞋子，也有口红化妆品，有锅碗瓢盆，还有妇婴用品。每个屋子都是满满的一大堆，其他一两人在旁边打着下手，不停的递东西。
“天呐，好忙碌呀！我看着都口干舌燥。”赵卉卉忍不住说出声来。
“天天如此，我都习惯了。要是一个月给你五万八万的，估计再口干舌燥你也愿意吧？”严松小声说道，“现在楼顶难得的空闲，不用拍摄，咱们去上面瞅瞅。”
三人蹑手蹑脚的来到楼顶，见没有一人，冯晓洛和赵卉卉才放松了身子，深深的喘了几口大气。
“你们看看，这楼顶的风景咋样？”
“哇，真美！”
赵卉卉望着南边，秋风阵阵，将原本平滑的绿色海面吹皱了一大片，波光粼粼。几只海鸥在上面中飞来飞去，没有了游客们的慷慨解囊，它们只能靠自己辛苦觅食，倒也自在不少。楼下海岸线上的暗红色栈道，这段笔直，那段弯曲，仿佛古时的长城，时刻守护者岛城的百姓。栈道上面有相互搀扶漫步的老夫妻，也有一家三口在拍照，远处的沙滩上，一对小夫妻正在摄影师的指导下，拍着结婚照。果然，幸福的人是不分季节和年龄的。
“你俩别出声哈！”严松冲着沉浸在海景中的两人说道，然后指了指别墅北面的院子，“来看看这儿干啥嘞。”
“哇！那不是那个...那个谁吗？那个很火的车评人吗？”冯晓洛惊讶道，“好拉风的法拉利呀！呦呵！还有迈凯伦！”
“这也是租的，一辆车一天租金六千到一万，好几个人合伙儿拍摄，更划算。”
“我去！怪不得抖音上到处是豪车，动辄上千万！这不是逗我玩吗？”
“哈哈哈哈！晓洛，你不会都当真了吧？怎么可能？”
“严松，你说做抖音玩直播那么挣钱，你咋不自己干？”
“自己干？你以为自己随便直播、拍拍视频就能火啊？那都是花钱买的流量！我叔，就是公司老板刚开始投进去上百万资金呢！你想想，全中国那么多人拍视频，最起码每天都有几千万甚至上亿个视频上传，每天火的就几个，这比中彩票的概率还低呢？咋可能那么容易火？”
“哦，怪不得，我说身边几个朋友拍的视频怎么只有认识的人点赞，评论，粉丝也就几十个，上百个粉丝的都不多见。”冯晓洛恍然大悟道。
“当然也不排除有少部分人拍的内容特别好，写的文案非常棒，特别吸引人，这些也能吸引不少粉丝，不过很难！”
“明白了，各行各业永远只有少数人才成功。”赵卉插了一句，说道。
“嗯！没毛病！对了，给你们个建议，直播上的东西不要图便宜，乱买哈！”
“为啥？你们公司不都在直播卖货吗？”
“嗐！好多小品牌的东西，质量一般都不咋地，我们卖货是因为提成高，给的费用拒绝不了，要不然我们公司咋挣钱，明白？”
“哦哦哦，明白了。”冯晓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对！好了，走吧，我也要去忙了，”严松看了看手表，“这就是我叔的公司，我上班的地方，晓洛，怎么样？要不要来干？”
“考虑一下吧，工资高的确实让人羡慕嫉妒。”冯晓洛看了看女友，赵卉卉没说话。
“我看你看了那么多电影，没事就喜欢写影评，我们公司现在正需要编剧呢！我感觉你来了一定可以胜任。还有卉卉，长得那么漂亮，干直播绝对挣钱，你没看见那些打赏的人，一出手就是几千上万，根本不在乎！卉卉来上班，一个月挣十万都不止！”严松拍拍冯晓洛的肩膀，又冲赵卉卉点点头，“你们好好考虑，咱们下去吧，我送你们回去。”
“嗯，走吧。”冯晓洛又往别墅楼下看了看一红一黄两辆帅气的跑车，拉着赵卉卉走下楼梯。
“你觉得咋样？”半个小时后，当冯晓洛的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时，他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唉！确实挺诱惑人的，一个月挣那么多钱！”赵卉卉退出手机里面的一个美女直播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道路前方。
“所以呢？”
“你问我的真实想法？”
“假的我也不想听，现在。”
“确实挺挣钱，但是我接受不了。直播打赏那种，我绝对不会干！我刚才看了好些个，那里面的女生一个个穿的可暴露不说，还得应下面评论的要求，跳舞、唱歌，还得给人家说好听话，这跟乞讨有啥区别？反正我是干不了！而且，下面个别评论恶心人嘞很！还有直播卖货，你也听你朋友说了，好多都是假货，都是坑人的东西，这违背良心的事儿我也接受不了。就算去其他公司卖大牌公司的产品，我也不想去。从毕业到现在，我学的日语专业一直用着，不想丢了，再说我不喜欢干销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