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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易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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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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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朊粉的温度》》连载

第一十五章 回归故里

雨水,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二个节气,一般在公历每年的二月十八至二十日之间。雨水是春天的节气,反映的是降水现象,这个时候降雨开始,但是雨量不多,以毛毛雨或者小雨为主。雨水时节,中国北方还是阴寒未尽,尚未入春,仍然很冷;而南方大多数则是春意盎然,生机初现。唐杜甫曾有诗: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洛嘚,这高速路上人恁少啊?感觉跟世界末日一个样儿!半天看不见一辆车,我这心里可不踏实。”

“没事儿,妈,你别想恁多。这是中午吃饭时间,估计很多车都在服务区停着歇着嘞。”

“大年初一,你想有多少人?该回家的早就到家了,不回家的谁没事儿跑高速上溜达,都搁家里蹲着嘞,你也不想想。”冯玉明瞅了老婆一眼,说道。

“就是啊,姨!连武汉那么大的城市都封了!全国各地的人估计也不敢随便外出了。”坐在副驾的赵卉卉带着蓝色的医用口罩,侧过头说道。

“唉!我都有点后悔二十九那一晚上出摊了,我应该听卉卉的话,年前回家过年。你说这疫情那么严重,夜市上恁多人,万一沾上点病毒可咋整?”尹文芝茫然的看着窗外。

“没事儿,专家不是说了嘛,病毒在53度的高温环境中超过半个小时就会死亡,你跟俺爸守着炭火炉子,就算有病毒,也烫死完了!再说了,武汉的病毒咋可能传那么快到岛城?放心吧,妈,你别杞人忧天了哈!”

“管吧,不想恁多了。阳阳跟王青他们带着博嘚回家的早,确实是对的,你看现在,到处量体温,查身份证,幸好咱们是岛城的车牌,要是跟刚才服务区那个武汉的车牌一样,那就毁了!”尹文芝想起来两个小时前的事情,心里很不滋味。

那是一辆武汉牌的汽车刚刚驶入服务区,所有在服务区广场短暂休息的人,就好像突然看见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一般,“哗啦”一下子全吓跑了!有的躲进车里,将车门关得死死地,有的跑到服务区的餐厅,隔着玻璃,还紧紧的捂住戴有口罩的嘴巴和鼻子。众人的眼神里充满恐惧和不安,或窃窃私语,或大声叫嚷着。从那武汉车牌的汽车里下来一对年轻的夫妻,俩人互相看着对方,顿时也不知所措,只是眼里泛着泪花。一个三四岁的女孩儿从后排下来,紧紧的抱着那年轻母亲的大腿,仿佛她眼前的这些人也是一只只残忍的野兽,随时可能将她撕扯成碎片一般。不一会儿,就见好多车子轰着油门,一辆接一辆扬长而去。几分钟后,两个一身白色防护服,全副武装的负责人过来,拿着喇叭,远远的冲着那一家三口喊话,不准他们进入服务区的食堂和打水间!之后把食物和水远远的放在一边,让他们自己拿完赶紧离开。

“啧啧,那没办法,自打新闻爆出来这个新冠肺炎,现在谁都害怕武汉!别说是武汉的车牌了,我估计只要车牌上带个鄂字,只要是湖北的车牌,除了能加个油外,说不定服务区的厕所都不让进。”冯玉明咋摸着没刮干净的胡子,说道。

“唉!好不容易决定想回家过个年,你瞅瞅这事儿弄的,这老天爷到底是想干啥?”

“估计跟以前的非典一样吧,过几个月可能就好了。”冯晓洛回忆上初一时,大概也是过完年开学后,刚上几天课,学校就突然又放假,都各回各家待了好长时间才再次回到学校。

“哎!前面那是啥?”赵卉卉突然惊呼。

“好像是被子?”冯晓洛待车子继续往前行驶几十米,定睛看了看,“嗯,估计是谁家的一卷被子没系好,从车上掉下来了。”

“那能行?搁路中间放着,万一谁的车没注意,碾上去就坏事了!”尹文芝扭头看着被子渐渐远去。

“那咱们也不能下去给它挪了呀!高速上只有车子出了事,才能停车,还得停在应急车道上,现在去挪被子危险嘞很!文芝,你不是才考的驾照,还没我知道的多嘞?”冯玉明劝阻道。

“那咋办?要不给管理高速的人打电话吧,让他们挪,不然我不放心啊!”尹文芝的双手不停的拍打着大腿。

“俺姨说的这个可行!姨,你看前面路边上就有高速的电话,96659,你打吧,姨,跟他们说,让他们挪。”赵卉卉说道。

“妈,你先等一下,”冯晓洛看了一下路边上的数字,对着正要拨打电话的尹文芝说道,“管了,妈,你就说是在连霍高速上,往西走的方向,203204路段中间,有人家的被子掉在路中间了,不安全,让他们赶紧清理。”

“管,洛嘚,我知道了!”尹文芝打通电话,将冯晓洛的话重复了一遍,对方表示感谢,又祝尹文芝一家行车安全,新年快乐。尹文芝不好意思的回祝了电话那头仍在岗位上坚守的女孩新年快乐。待电话挂掉之后,她的心里瞬间坦然很多。

“汪汪!”一直窝在后排睡觉的狗嘚突然惊醒,叫唤了两声,估计是做了噩梦。它瞅了瞅车里四个人,然后又重新趴下,眯上了眼睛。

“姨,你这可真是好事一件,给你点个大大的赞哈!你瞅瞅,连陀陀都夸你嘞!哈哈!”

“嗐!吓我一跳,这傻狗嘚!啥好事,出门在外,举手之劳,都是应该嘞!”

“卉卉,恁姨永远是毛主席手下的兵!雷锋的接班人!”

“妈,你这个电话,让我想起来我小时候做过的一件事儿,现在想想,屁股打八瓣都应该!挨打都是轻嘞!”

“呦呵,啥事儿?说来听听呗!”赵卉卉好奇的瞅着男友。

“那时候上小学,也就一二年级吧。夏天暑假没事儿干,我跟俺村里的欢子、军哥、鹏嘚,还有谁,反正好些人,七八个去秦庄玩。他们那儿有个高架桥,下面有一条高速路,俺几个没事就比赛,在桥上拿着小石子,看谁能砸中高速上来往的汽车。我记得我砸中了一辆,欢子砸中了两辆,其他人好像没砸中。俺几个正得意着嘞,从桥下面上来一个老头儿,现在想想,应该是养护高速的人。逮着俺几个就是一顿踹,我离他最近,直接一脚把我跺飞了!疼的我搁地上滚来滚去,然后欢子、鹏嘚、军哥,俺所有人都被踹过来一遍,每个人都被踹了好几脚!最后老头儿还吓唬俺们,以后要是再敢从上面往高速扔东西,腿给打折!然后挖个坑把俺们直接埋喽!之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还挖坑把恁几个埋喽?厉害嘞很,那个老头儿!”赵卉卉没等他说完,哈哈大笑。

“这事儿我咋不知道?你没跟恁妈跟我说过吧?我要是知道了,不得跟那老头比划比划!”冯玉明略有疑惑的说道。

“比划个啥比划!那确实是洛嘚做的不对,不能往下扔东西!”

“确实,现在长大了才知道,高速上的车跑恁快,随便一个小石子就能把窗户打烂,甚至能要人的命!现在想想,真是后怕,你说那时候万一弄翻人家的车,死了人,那严重嘞很呐!”

“你有这样的觉悟就挺好,要真是死了人,那可是一辈子的罪孽啊!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尹文芝赶紧在嘴里念叨几遍佛语。

“嗯,这确实是你的不对,晓洛,应该挨打!小屁孩不打不长记性!”

“就是嘞!自从那个老头儿把俺几个踹一顿,长这么大,我再也没有去过高架桥那儿,这个教训,我记一辈子。”冯晓洛说完,眼神呆呆的望着前方。

“你可别瞎想,傻蛋儿!好好的看着路呀!”赵卉卉发现男友有点走神,连忙提醒道。

“要不,待会让我开一会儿?”尹文芝轻声说道。

“你开?还是算了吧,姨!你这驾照才拿半个月,考试完就没有摸过车,要开也是在咱们美食城里面,没人的时候练练先。这可是高速,不能让你瞎开!”赵卉卉惊得瞪大了双眼,对着后面连连摆手。

“管吧,不开就不开,反正我考出来驾照了!”

“呦呦呦!看把你厉害嘞!”冯玉明看着尹文芝那得意的模样,说话的语气都有点刻薄,“感觉比考上清华北大还牛叉嘞!”

“那是!你咋没有驾照?哼,你等着吧,冯玉明,以后我出去自驾游,不带你!你就搁夜市好好卖面筋吧!”

“叔,俺姨这驾照含金量可不低,不能小瞧喽!想想,从报名到拿证,经历了四个多月,天天因为练车的事,吃不好饭,睡不好觉,废了多大的工夫才拿证,像俺姨这样大的人,考证的真不多嘞!”

“对对对!我赞成卉卉说的,我可算是一点点的见证俺妈的成长!”

“傻孩子,一边子去!啥时候轮到你见证我成长?”

“你别误会,妈,我的意思是见证你考驾照从无到有的成长,你别想多了!”

“那可不?太不容易了!差点累死我嘞个亲娘哎!”

“咦?看把你能嘞?不就是考个驾照,啧啧啧!”冯玉明看不下去,不屑的说道。想当年,他在镇上做生意的时候买过一辆小货车,无证驾驶过好几年,也没出过啥事儿。

“你懂个啥?来,我给你说说有多难!就好比科目三吧,”尹文芝本想往冯玉明身边凑凑,但是坐在后排的两个人都系着安全带,她就稍微侧着身子对着他比划着手指头,“上车考试前,先逆行绕车子一圈,然后拉开车门进去坐下,调节座椅,调节后视镜,系安全带,开始灯光语音考试。灯光考试里面的问题,五秒内就要完成,不要就不合格。考完之后,挂挡出发,出发前得按两声喇叭,等几秒再走,之后转向、变道必须打转向灯,变道时候还必须在一定距离、一定时间内完成等等,这么多的步骤只要忘了一个,或者错了一个,就不合格。哪怕是快了慢了一点,就得重新考试,明白不?好多年轻人都挂在科目三上了,更别说最难的科目二了!就跟我一块的有个朝鲜族女孩,从去年春天,考到今年过年前,才刚刚考过科目二!我这些科目可都是一次性通过嘞!哼!要不是报名的人太多呗,说不定我一个半月就拿证了!连俺的教练都说我这个大姨不一般,就适合开车。”尹文芝说完,傲气的将头伸向另外一边。

“那你还天天睡不着觉、吃不下饭?一说要考试了,吓得半死?”

“我那是...那是因为...冯玉明,你咋回事儿?光想跟我抬杠是不是?”尹文芝一时语塞,想要发火。

“好好好!恁俩别拌嘴了,歇会吧。这过年回家嘞,不能高兴点?”冯晓洛见形势不对,劝阻道。他又和女友对视了一眼,俩人无奈的摇摇头,父母喜欢拌嘴的习惯,这辈子是改不了了。

    “还有多久到家,洛嘚?”冯玉明问道。

“咱先送卉卉回家,还有一个半小时就到,咱们回到村里的话,预计还有三小时。”

“哦,还有三个小时就到家了,真快!”尹文芝小声嘟囔了一句。自打六年前离开冯家庄,自己就没想过再回去,那是她的伤心之地。前年母亲病逝,自己才回来待了一天,而且基本没出门,村里人都不知道自己回去过。现在再回去,不知道人都还在不在,记得婆婆在电话里说过,门口的大别爷,洪秀奶奶等好几个老人都已经去世了。唉!时间过得真的太快了,六年的时光转眼即逝。自己终究是冯家庄的人,在那里度过了青春年华的二十多年,心里还是很念想的。这次回家,一定要好好看看那些人,那些物,多记住一些,把伤心的回忆埋葬在坑里,将该有的美好带回到岛城。

三个小时到家,三个小时到家,冯玉明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默念着。距离上次回家已经过去三年了,老母亲的身体还硬朗吗?上个月给弟弟打电话,他还说母亲腰椎不好,现在干不了重活。都七十多岁了,还干什么重活,照看着孙子孙女,顺便养几只羊不就妥了吗?这次给她买的核桃粉必须要让她喝完,以前总是放着不喝,最后过期了扔掉,还浪费钱。这次回来,一定要到自己地里,给老爹的坟头添添土,好好磕几个头。家里东面的院墙塌了一年了,这次回去也要重新垒好,最好垒结实些。屋顶又漏雨了,听母亲说,上面的顶封都被雨水压烂了,如果在家待的久一点,就拉着老二老四再翻修一下吧。就算不经常住,也不能把屋子荒废了,毕竟以后还是要回来养老的。村里的几个发小都在外打工,也不知道还回不回老家,还能聚到一块喝上几杯吗?村里人又会怎么看待自己?干了那丢人的事,灰头土脸的被儿子拉到了岛城,现在有房有车的回来,算是衣锦还乡吗?人家还会在暗地里戳自己的脊梁骨吗?老三的儿子也已经结婚了,估计......

 

 

 

“卉妮子,你跟那个冯晓洛谈几年了?”

“额...12年到现在,再过一个多月都八年整了!”

“他对你真嘞可好?”

“嗯!我还骗你干啥,妈?我又不傻,要是对我不好的话,我不早就跟他分手了?”赵卉卉将手机中的《半泽直树》日剧暂停了下来,回过头看着正在院子里晾晒床单的母亲。

“管,对你好就行。”吴莲花甩甩手上的水珠,发现衣服撑子不够,转身进了屋。

“都谈恁久了,这个未来的妹夫我连个面都没咋正儿八经的见过,更别说请我这个当姐的吃个饭了,唉!”赵蕊蕊看着院子里玩滑板的儿子和小闺女,在一旁嘲讽道。

“上大三的时候俺俩去许昌玩,不是请你吃过饭吗,姐?”

“呦!那也叫饭?三个人吃了一百多块钱的东西。”赵蕊蕊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屑。

“那咋不叫饭了?就那样,我记得咱仨还没吃完嘞!浪费了不少。”赵卉卉一本正经的回呛道。

“哎呦呦!你可拉倒吧,卉卉!还浪费?那顿饭,我吃得就窝心嘞慌!我要是遇见要饭的乞丐,请他吃的饭都比那顿饭强!”

“那时候都是学生,谁钱也不多啊!再说,去年你和俺姐夫,还有小志,恁一家三口去岛城玩,住酒店、逛景点买门票,不都是冯晓洛掏钱给你们出的吗?只不过他当时忙,咱们就吃了一顿饭,那顿饭不孬吧?大龙虾,大螃蟹都有,就是没有全程陪你们玩几天。你刚才说那话,就有点睁眼说瞎话了吧,姐?”赵卉卉据理力争,不想让自己的男友受到不该有的委屈。

“你搁屋里听见没,妈?这还没结婚嘞,胳膊肘子都开始往外拐了!这闺女,还能要不?以后别指望着孝顺你了!”

“我孝顺不孝顺,你不用管!你要是真孝顺,就别给咱爸妈添堵才对!”赵卉卉瞪了一眼赵蕊蕊,又别过头来,点开自己的日剧。

“哎!你这妮子,在外面时间长了,长本事了,是吧?你倒是说说,我咋给咱爸妈添堵了?”

“你没添堵?那你带着这两孩子回娘家干啥?这疫情恁严重,邻居之间都不让串门,你还偷偷嘞回娘家?自己的家事处理不好,还好意思说别人这那!”赵卉卉不甘示弱的反驳道。

初一回到家,这才十来天,赵卉卉就从弟弟口里听说了不少姐姐最近的一堆烂摊子破事儿。姐姐赵蕊蕊比自己大两岁,从小顽皮,学习不咋地,还是在父母的逼迫下好歹上完高中,混了个毕业证。之后她不想上班,就在家里窝了半年,没事去网吧上网,闲来就和几个所谓的姐妹出去瞎溜达。后来父母看不下去,便断了她的零花钱,赵蕊蕊没办法,只好在家里附近找了工作。就那样浑浑噩噩的过几年,赵蕊蕊仗着自己漂亮,也谈了好几个男朋友。有钱有势的也有,高大帅气的也有,但最后,她却找了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领回了家。父母一看那流里流气的模样,就不同意。但是姐姐却死活不分手,一哭二闹三上吊,非说是自己的真爱。无奈之下,最后结了婚。

姐姐刚成家那两年,姐夫还不错,对她挺好,但就是没有事业心,两个人年纪轻轻,依然只顾自己玩乐开心。后来三年内接连生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这在外人看来,其实是挺圆满的事情。然而也就是从生了孩子之后,姐姐和姐夫两个人的矛盾逐渐增加。天天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闹的不可开交。一个说不爱自己了,一个说无理取闹。两个人工资不高,养孩子又要花不少钱,所幸男方父母帮忙带孩子,省去了不少麻烦事儿。但是矛盾依然不减,之后的日子,姐夫回家的次数就越来越少,甚至彻夜不归,还经常性的和一些朋友喝酒赌博,欠下一屁股债。有几次,追债的人都跑到姐姐家里去闹,把两个孩子吓的不轻。最后这债,由姐夫他父母帮忙还了大部分,才算平息。而现在姐姐赵蕊蕊又不安分了,先是俩孩子不管不顾,然后自己刷信用卡,借网贷,给自己买化妆品,买奢侈品包。被当代某些扭曲的价值观所影响,为了追求所谓的完美,还偷偷跑去整形了好几回。这过年了,大年初二本应该是回娘家走亲戚的日子,因为疫情严重,全国各地都严禁外出,待在家里。但是姐姐竟然带着两个娃偷偷跑回了附近的娘家!赵卉卉父母给姐夫打电话后才知道,原来两个人是因为信用卡逾期的事,又大吵了一架!

“好了好了,别吵了!你俩从小吵到大,有啥好吵的!这大过年的,正月十五还没过去嘞!又吵架!”吴莲花从屋里拿着一把衣服撑子小跑出来,劝阻道。

“哼!这是恁妈家,也是俺妈家!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愿意说谁就说谁!”赵蕊蕊冷哼了一声。

“妈,俺爸嘞?”赵卉卉心里不忿,但是没有再和赵蕊蕊说话,毕竟一年就回来一次,不想惹母亲生气。

“他去买菜去了,小区通知,到这个饭点,每家每户出一个人到社区门口领菜。”

“哦,下次我去领,让俺爸歇着吧。”

“嗐!那一点菜,累不着他,让他去就行。顺便还能活动活动,一直憋在这院子里,他也嫌闷得慌。”吴莲花说道。

“明嘚,你在屋里干啥,也不出来晒晒太阳?”赵卉卉走到楼梯口,冲着二楼喊道。

“跟俺对象聊天嘞,姐!晒啥太阳,恁热,我才不晒嘞!”赵明明在楼上高声道。

“管,你聊吧,聊完出来晒晒太阳,和恁姐聊聊你最近的工作咋样。”

赵卉卉退回到院子里,躺在躺椅上,望着天空中的一朵心形的白云发呆。一家五口,比自己小一岁的弟弟赵明明是她最亲近的人。姐姐赵蕊蕊是家里的老大,嘴巴甜,长得也俊俏,家人上上下下都很是疼爱。在奶奶这一大家子中,她老人家膝下七个孙女,两个孙子,弟弟又是自己家中唯一的男孩,在重男轻女的农村,家里人谁不把他当成宝?而自己,作为老二,本来就不受待见,因为她,家里还罚了计划生育的款,当时没把她流产,已经是福大命大了。从小到大,家里好吃的好喝的,都紧着弟弟来。不过弟弟还算懂事,吃喝的时候都会给自己一点。

赵卉卉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小时候走亲戚,经常是爸爸骑着家里的二八大杠,前面坐着姐姐,后面坐着母亲抱着弟弟。而自己,只能是待在家里,无聊的和家里的黑狗子玩,有时候还会和镜子里面的自己说话,捉迷藏。那时候最让自己开心的日子就是过年,过年自己可以吃到好多好吃的,不用再可怜巴巴的问弟弟讨要。而伤心的也是过年,弟弟和姐姐穿的都是新衣服,而自己却只能拾姐姐的旧衣服穿,只要一抱怨,母亲还会训斥自己。小时候她总是希望姐姐可以再顽皮一些,和男孩子一样去爬树、去打闹、去钻棉花颗,那样把衣服弄破了,自己就不用拾她的旧衣服穿了。

后来赵卉卉上了初中,每逢暑假寒假,她就去家附近的小餐馆去打工,帮忙端盘子,收拾厨房。大人眼里,她是懂事的女孩,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她想要属于自己的新衣服!高中、大学依然如此,上学空余,她勤工俭学;寒暑假期,她必定到外面打临工。大学四年,她像高中一样努力,年年班级第一,拿了三次一等奖学金。没有人心疼自己,那就自己疼自己!

也就是在高一,由于老师拖堂,放学后的她着急跑着去食堂帮忙给同学们打饭时,摔倒在餐厅的楼梯间,磕破了皮,鲜血直流。是一个热心的男生背着她去的医务室,然后怕她饿着,又给她买的饭菜。半个小时后,等那个男生从食堂吃完饭回来,又去医务室将赵卉卉扶回了教室。一周后,她在对面的教室里发现了那个男生,并通过闺蜜知道了他的名字:冯晓洛。

“卉妮子,刚才你说那个冯晓洛对你真好,那恁俩为啥不结婚嘞?”吴莲花搭好衣服,来到赵卉卉身边,坐在小板凳上。

“啊?额,不着急结婚,妈。俺俩想先挣够钱,再考虑结婚的事儿。”赵卉卉回过神,睁开眼看着母亲。

“挣多少够啊?总得结婚啊!你说恁俩一直这样拖着,万一哪天他辜负了你,咋整?”

“咋可能,妈?你想多了,冯晓洛他不是那样的人!”赵卉卉听到这话,坐起身来,替男友申辩道。

“现在恁姐也结婚了,恁弟弟也有对象了,但是你不知道,他那个对象要三十万彩礼,这可不是个小数啊!你跟明嘚上大学,花了不少钱,咱家现在可再拿不出来恁多彩礼钱了啊!”

“咋恁贵?不是,咋要恁多彩礼?咱家有房,明嘚也买了十来万的车,咱这市区一般不都是几万块钱彩礼吗?”赵卉卉一听三十万彩礼,心里一震。

“咱家虽然有房子,但不是新房。年年说拆迁,这都说了十来多年了,也不见有一点动静。人家女方想住新房,咱们这房子现在卖又不值钱。我和恁爸还是跟他们商量好久,才同意住这破房子,他们怕委屈了闺女,所以想多要点彩礼,你看这事,唉!”吴莲花一双明亮的桃花眼里满是无奈,委屈巴巴的说道。

“那就让明嘚再努力干两年!反正年龄不算大,结婚早了耽误奋斗!”赵卉卉说道。

“你说得怪轻巧,现在男多女少,万一女方不愿意等了,嫁给别人了,咱弟弟不得打光棍?”赵蕊蕊插嘴道。

“咱弟弟恁优秀,还会打光棍?我不信!不要彩礼倒贴的女生估计都得一抓一大把!”

“你可拉倒吧,卉卉!站着说话不腰疼!咱们一直在市里住,这些年,你都不知道老家村里现在一群一群的光棍汉子,都是二三十岁的小伙子!就是离过婚带小孩儿的女的,彩礼都要到二十万了,你知道不?”赵蕊蕊的一番话,惊住了妹妹。

“那,那咋整?对了,妈,我最近这几年不是每个月给你寄回来五六千?现在给你跟俺爸的钱得有十来万了吧?”

“有是有,不过,恁奶奶治病花了七八万,恁姥姥心脏搭桥花了十万,没剩下几个钱了,我跟恁爸这些年挣的钱也用了不少.......”吴莲花看了一眼赵蕊蕊,语气变得很轻。

“俺奶奶跟俺姥姥治病,俺大舅跟俺姨,还有俩叔跟大爷没掏一点钱吗?”赵卉卉看着母亲,又瞅了瞅低头不语的姐姐,“是不是也给俺姐还信用卡了?”

“毕竟是恁亲姐,咱能看着她跟孩子们受罪不?再说也没还多少,就五六万块钱。恁奶奶跟姥姥是咱们先垫上的钱,恁叔跟大爷,恁姨,还有大舅的手头儿不是也紧张吗?回来宽绰了就给咱。”

“呵呵!回来宽绰了给咱?妈,你算算这些年,他们借咱的钱还清了吗?还给咱?给老人看病的钱,十年八年不给,你好意思跟他们张嘴要?咱们啥时候有钱了?恁们都一个个的大方得不得了?”

“他们没钱,你总不能让咱奶奶跟姥姥有病不看吧?我的钱算是跟咱爸妈借的,以后又不是不还。我看你平时朋友圈发的恁舒服,截的图,天天挣不少钱,一会去日本玩,一会去泰国玩的。出点钱回报一下咱爸妈的养育之恩,孝顺一下咱奶奶跟姥姥,不该吗?你恁小气干啥?”赵蕊蕊瞥了妹妹一眼,责备道。

“管!管!是我小气了!”赵卉卉闭着眼睛倒在躺椅上,不争气的泪水顺着脸颊淌了出来。那些舒服的朋友圈,不都是装出来的吗?为了显示自己代购的专业,才跑到日本,住着窝巴的房子,吃着泡面,就是为了有更多的顾客。毕业后这几年,她省吃俭用的真实情况,过的什么拮据日子,只有自己和冯晓洛知道!大家竟然都以为我过得多么多么好!呵呵!

“蕊蕊,你别瞎说,俺卉妮子比你孝顺的多,一点不小气!”吴莲花冲大女儿使了使眼色,赵蕊蕊知趣的离开,去到两个孩子身边。“卉妮子,恁姐没脑子,瞎胡说,你别难受。”

“没事儿,妈。”

“我就是担心你慢慢的年龄大了,再结婚的晚,生孩子也不安全。再说男人有钱了容易花心,你不是说冯晓洛那小孩现在挣钱也不少嘛,开了两个店了都!赶紧结婚,生个孩子能拴住他,不然妈以后怕你后悔!”吴莲花拉着女儿的手,苦口婆心的说道。

“我知道你的苦心,妈,你放心,俺俩的事,我心里最清楚!”赵卉卉擦干脸颊上的眼泪。

“那就行,早结婚,我跟恁爸也早安心,毕竟你的终身大事是俺们心头的大事啊!”

“那要是结婚的话,彩礼,俺爸恁俩想跟冯晓洛要多少?几万?还是三十万?”

“几万块钱是不能的!毕竟养活你那么大,费了多少心血,还是个大学生毕业!咱也不能要太多,他不是搁岛城有车有房吗?也做着小生意,恁俩结婚的话,最起码得给二十万吧?你说说咱这一大家,这些小孩子们,谁有俺卉妮子长得好看?恁堂姐燕子才高中学历,彩礼都要了十八万嘞!”吴莲花向前探着身子,眼睛时刻注意着女儿的反应,低声说道。

“管!我知道了,妈。”赵卉卉苦笑一声,“我卡里还有十万块钱,本来想着以后给我自己留着当嫁妆钱,今天先给恁吧,给俺弟弟娶媳妇儿用!以后结婚的彩礼钱,到时候再说吧!”

“呀!那真是太如适了!你放心,卉妮子!回来我跟恁爸好好挣钱,等你结婚的时候,一定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管,妈,我眯一会,你去做中午饭吧。”

“好好好!你歇会吧,妮儿!”吴莲花浑身像是充满了电,喜滋滋的一溜烟儿跑进了厨房。

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哪怕赵卉卉紧闭着双眼,强烈的太阳光线依然犹如丝丝锐利的尖钩,肆无忌惮的抓挠着她的眼眶,泪水又漫出一片,打湿了那温柔的脸庞。蓦的,赵卉卉起身拿起手机,将一条微信发了出去。五分钟后手机震动,她收到回信: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不敢与卉绝。赵卉卉看完,冰凉的脸颊上终于变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真是我的傻蛋儿,说话恁酸!

 

 

 

“博嘚,你过来帮姥姥做饭吧?别累得不长喽!”

尹文芝在厨房门口准备着中午饭,还不耽误和几个常年不见的好邻居聊着家常。她不经意间看见外孙王一博还跟在冯晓洛的屁股后面,使着吃奶的劲儿帮忙搬砖头,立马高声说道。

“姥姥,我不累!你看看,我搬多少块砖头啦!厉害不厉害?”

“厉害!俺博嘚厉害!你过来,让妈妈看看俺的小手脏不脏?”冯晓阳从屋里拿馒头出来,看到院墙边上的儿子忙活不停,父亲和哥哥冯晓洛,还有他的几个发小正在重新垒着倒塌的院墙。

“洛嘚,你这一走几年不回来一趟,真是想死俺这几个爷们儿了!”冯帅鹏将一摞砖头放到冯晓洛身边,拍了拍黑色棉袄上面的尘土。

“就是嘞!洛嘚这家伙就是个重色轻友的货!在岛城守着漂亮媳妇儿,都不舍得回来看看咱们了都!是不是,洛嘚?你看你又瘦了,是不是......”在院墙南头摆砖的冯士欢往后探出身子,露出坏笑的眼神,附和道。

“哪有?我人搁岛城,心里天天想着恁哥几个嘞!想嘞相思病都快发作了!”冯晓洛挑了挑眉毛,冲着几个发小说道。

“滚滚滚!别恶心俺几个!还相思病?我估计你小子天天抱着媳妇儿,早把俺几个忘得一干二净了!”冯军扒拉了一下略有秃顶的脑袋,挖苦道。他比冯晓洛大两岁,也是这四个人里年龄最大的,高中一毕业,就跟着他哥哥干起了工地上的活儿,现在是个小包工头。

“说实话,主要是没挣着几个钱,不好意思回来。再说,过年的时候,我搁那儿忙嘞很!咱们这老家过年都在家歇着,吃吃喝喝玩玩,那边过年到处都是人,卖面筋一天比得上平时一星期,实在是不舍得呀!”

“你呀你,这回终于说实话了吧?挣了几百万了现在?说出来让俺几个羡慕羡慕。”

“我嘞军哥哎!还几百万?我能不为房贷跟车贷发愁都不错了,现在结婚的钱还没有攒够嘞!你瞅瞅恁几个,鹏嘚两闺女了都,将来绝对享福!欢子一儿一女,圆满嘞很!就你更厉害,军哥,两儿子!牛逼!将来可劲儿挣钱给孩儿买房吧!哈哈哈哈!”

“那可不?军哥这儿,天天跑工地,包工程,这几年挣的不少嘞!买房不算啥,实在不行,搁咱村里盖它三五套别墅,还怕娶不了儿媳妇儿?”

“日他大爷!还盖别墅嘞?你是不知道,鹏嘚,去年俺二哥为了拿下县里面的一个新楼盘的室内装修,给监工送了多少钱,他妈的!说好的完工就结算,结果拖了八个多月,手下面的工人们干完活儿要工钱,因为这,差点闹出人命!里外花花钱,我跟着算是白干一年,日他娘的!”冯军想起来去年的事儿就上火,骂个不停。

“洛嘚,你还攒啥结婚的钱?恁跟你女朋友不是住一块吗?直接生米煮成熟饭得了!我不信她不结婚!”冯帅鹏看这天儿聊得不对,立马换个话题。

“卧槽!帅鹏,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嘞,先上车,再买票。人家洛嘚那女朋友是大学生!”冯士欢嘲笑道。

“大学生就不是人了?洛嘚也是大学生!大学生就不结婚生孩儿了?洛嘚今年虚岁三十了吧都?还提溜着干啥?”

“恁俩别吵了,来来来!我当裁判,恁俩打一架,谁赢了,洛嘚听谁的话。”冯军搁一旁怂恿道。

“卧槽!军哥,你怪不傻嘞!想看免费的猴把戏,是吧?我才上当!”冯帅鹏扭头继续干活,看见了院墙外面的一台废弃的红色拖拉机,向右手边的冯玉明问道,“哎!玉明叔,这个拖拉机好多年了吧?”

“那可是,我想想啊,估计有三四十年了,记得好像是我跟恁婶结婚前好几年买的。”

冯玉明一上午都在听这几个后辈年轻人唠嗑,自己年纪大,除了偶尔问上几句他们父母最近的身体状况,其他时间一直在垒院墙。听到冯帅鹏和自己搭话,他停下手里的活儿,踮起脚尖,抻着脑袋望向院墙外面的手扶拖拉机。的确,那拖拉机是旧的不能再旧了,上面的每一块铁锈都沾满了记忆。

细细想来,那时候自己刚上初三,父亲冯来书就买了村里第二台手扶拖拉机。不是为了赶时髦,是因为父亲年轻时劳累过度,母亲担心他的身体,才花大价钱买的。毕竟家里十来亩地要种,光靠二老的身体力行,实在是吃不消。而自己打小就喜欢玩弄一些机器、车子之类的东西,刚买回来时,冯玉明跟父亲求过几次,想自己开着帮忙犁地、拉货。但是冯来书嫌他小,不让他开。后来有次父母去地里干点小活,将拖拉机留在了门口。冯玉明放学后,拉着小自己一岁的老二冯玉亮帮忙,想和他一起用摇拐将拖拉机启动开。不过,刚开始,因为两个人力气使不到一块儿去,怎么摇都是眼看着要启动,但吭哧了几声就又熄灭了。冯玉明不信这个邪,自己和老二又尝试十来次。在被那铁摇拐反弹,打疼一次胳膊后,兄弟俩人最后终于启动。

冯玉明平日里早就观察的仔细,父亲开拖拉机的每一个动作都印在自己的脑海里。他按照记忆里的画面,开始挂挡,掉头,踩油门,虽然一会快,一会慢,十来分钟后,但还是拉着弟弟到达田里,向父亲母亲证明自己可以开拖拉机,而且开的还不错!也就是从那以后,只要到地里干活,用着拖拉机的时候,车上都是冯玉明的身影。初中毕业后,自己开着拖拉机拉小麦、拉玉米、拉打麦机、拉花生。后来结婚了,他拉砖头盖房,拉过新家具,也帮着连襟大哥到宁陵县卖过苹果,到开封市拉过上千斤的铵水给田地施肥。村里有红白喜事,自己的拖拉机后面连接上两轮的大车兜子,里面坐上几十口子人。他也拉过家里养的羊,拉过冬天要存储的白菜,还曾拉着老婆尹文芝到县里瞧过几次病。

后来,弟弟们逐渐成家立业,分了土地,自己的生意也挪到了镇上,家家户户开始买油三轮车,那骄傲的拖拉机也就被冷落了,废弃在了角落。这一放,就是十多年。

冯玉明忍不住又翘首看了一眼,那拖拉机里里外外,早已锈迹斑斑。黑色的凹凸轮胎早瘪了,陷进了泥土中。就连原本最亮堂的档杆也在风吹雨淋中,失去全部的光泽,蜕变成了黑色。还有那粗壮的大梁,里外生了好几层铁锈,摸上去,油漆连着铁屑肯定会掉下一大片。记忆中叫得最响亮的水冷发动机,总是不停的冒着热气,毫无顾忌的烫红任何靠近它的皮肤,如今反而安静的窝在那里,俨然一副垂暮老人的模样。

“爸,你看管了不?院墙不用垒了吧?爸?爸爸?你咋了?”冯晓洛走到父亲近前,推了推他的胳膊。

“嗯?怎么了?”冯玉明回过神,眼神一片空洞。

“我说让你看看院墙垒好了没。”

“哦哦,管了管了!这么高就行了,恁几个歇着吧,我把这最后几块砖搁上就行了。”冯玉明看着右手边的院墙,刚才还差一大截,怎么不知不觉,就垒好了。

“嗯,那俺几个先去洗手了,”冯晓洛拍打了几下身上的泥土,“走吧,哥们咱们歇会去!”

“今天恁仨都别走了哈!搁俺家吃饭!嗐!你说说,跟洛嘚你们好几年不见,这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还让恁搭把手干活!我做好饭了,都留下来吃饭!”尹文芝从二十多年的老厨房里钻出来,乐呵呵的对着几个人说道。

“不了,婶儿,我得回去吃饭,我还得轮流跟俺媳妇儿照顾小孩嘞!”冯士欢擦着洗好的手,说道。

 “我也得回去,婶儿,俺妈刚才给我发的微信,说俺丈母娘一家子刚到,我得迎迎去。”

“恁俩都走了,那我也回去吧,俺这个新媳妇儿到现在还不会做饭,真是个傻婆娘!大爷的!”冯军无奈的骂了一句。

“卧槽!恁仨真是嘞!一个个的都走,我还想咱们再喝点嘞!”冯晓洛一听都要走,有点郁闷。

“卧槽!还喝?洛嘚啊洛嘚,就你那点酒量?前天晚上喝酒,是不是你先倒?二两酒,还不够丢人嘞!要喝晚上再喝吧!”冯士欢说着,摆摆手,和另外两人走出了大门外。

“嗐!等着,今晚上绝对喝趴下你,欢子!”冯晓洛指着门口喊道,仿佛这句话能顺着手势追上发小们似的。

“你晚上少喝点,洛嘚,你以前基本不喝酒,这一回来喝两回了都,把胃喝伤了不容易好。以后又不是不回来了,从今年起,咱们年年回来。”尹文芝见儿子和老公都进了屋,闺女一家三口都已经坐下,顺口劝了一句。

“管,我知道了,妈,今晚上不喝多,光跟他们多聊聊天。前几天不是家家户户不让出门嘛,都搁家里憋着,这两天才松了一点。”

“就是嘞,你看咱爸回来这些天都不喝酒了,也就搁家吃饭的时候才喝一杯半杯的。”冯晓阳觉得这次回家,父亲变了很多,至少不再动不动大醉一场,闹个鸡犬不宁的,这让她感到很是欣慰。

“对了,王青,恁仨来的时候,村口咋进来的?没人把着?我记得初二的时候不是都挖坑断路了?”

“从人家麦地里绕过来的,幸好是骑的电动车,要是开车还真进不来嘞!咱们这邻村的,人都认识,还拦个啥?要是不认识的,外村的才不让进。”王青说着,扒开一个大虾,放进儿子口中。

“哦,让进就行,我几天看新闻上说,全国各省每天感染人数都在增加,武汉死亡的人数也一直往上涨,真吓人!”冯玉明说道。

“这天灾人祸,真是不长眼。老天爷到底想干啥?光觉得人活着容易是吧?”

“妈,老天爷是管不着恁多人了。咱们现在能顾着自己就行,我跟王青来的时候,路过村西头超市买菜,一颗白菜就要十五块钱!贵死个人!”冯晓阳撇了下嘴。

“那没法儿,现在特殊情况,菜贵点就贵点吧,至少人还能活着。玉明,你知道咱红霞嫂子的事儿不?”

“啥事儿?”冯玉明放下酒杯,看着老婆,很明显不清楚。

“她年前去医院查出来是肠癌晚期,可严重,医生说治好的希望不大,现在要是花钱治病,还能多活一两年,不治的话,估计也顶多再撑半年,唉!”尹文芝叹口气,饭吃到一半,停下了手中的筷子。

“啊?咋能这样?去年看俺红霞大娘她闺女发的抖音,不是还活蹦乱跳的吗?”

冯晓洛很是吃惊,年龄增长对他来说只是个数字变化而已,没多大感觉,但身边的长辈们却一个个将要死去,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昨天我去她家瞧她了,才两个月,头发都白了一多半。穿着一件多少年的老红棉袄,人倒是还挺乐观,笑嘻嘻嘞,说闺女和儿子也都长大成人了,没啥遗憾事儿。我看她院子里值钱的东西基本上都卖了,屋里干干净净的,就剩几个破桌子板凳。再说,她家那两层的楼房搁那儿放着,也不值钱。你说说,咱们这农村人这些年来,都比着盖两层、三层楼房,楼上又不住人,净浪费钱不是?”

“姥姥,俺家的桌子和板凳是新的!是俺爷爷搁人和镇上才买嘞!”王一博奶声奶气的说道。

几个人没有说话,各自安静的吃着饭。冯晓洛轻轻的扒拉了几下外甥的头发,想起了自己五年级期末考试完,跟妈妈去红霞大娘家借学费的情景。

从小,冯晓洛就在尹文芝的教导下,刻苦学习。基本上每次考试都是班里前三名,一直是她的骄傲。后来冯晓洛小学毕业后,跟着好多同学参加了县里实验中学的招生考试。其实卷子并不难,如果正常发挥,冯晓洛是可以免费入学的。但那天他太紧张了,以致于考试成绩不是很理想,虽然也考上了,但是要拿着昂贵的学费才行。那年,冯玉明养殖波尔山羊,赶上流感,死了几十只,没挣到钱。尹文芝知道儿子想去县里上初中,因为她看到了儿子渴望的眼神。当时红霞大娘家做着盖楼房用的石板生意,生活挺富裕,过得不错。当尹文芝领着自己去到她家,扭扭捏捏的话还没说到一半,红霞大娘就知道了什么意思。冯晓洛记得清清楚楚,她就问了一句需要多少钱,然后转身去屋里如数拿出交给母亲。看着冯晓洛瘦弱的身体,红霞大娘又随手将沙发旁边的一箱火腿肠提起来,交给自己手中,还叮嘱自己要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大学,将来才能改变命运,走出农村!那箱火腿肠,冯晓洛开学后带到学校吃了好久,那个味道,很美。

“我问了,幸好她交着医保,红霞嫂子说看病能报销一大半费用。但是她家里这几年有点紧张,又说反正治也治不好,还不如死了算了,也不给孩子们添累赘。刚下跟门口儿这几个嫂子妹妹们聊天,她们都觉得红霞嫂子要真走了挺可惜嘞!我在想,要不,咱们先借给红霞嫂子几万块钱吧,让她先治着病。看她那憔悴的样儿,我心里可不难受!”尹文芝的声音里有了哭腔。

“借吧,以前我上初中的学费不是跟俺大娘借的吗?”

“就是啊!小时候她见我跟俺哥经常吃油盐馍馍,还给过俺俩好多好吃的零食。俺大娘恁好脾气的一个人,咋能眼看着她说走就走了啊?”冯晓阳表示赞同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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